第463章 霸王末路


  假设项羽能够保持清醒和身体健康,知道泗水亭战场上发生的巨大变化,果断下达突围命令,那么不消说,以他的盖世神力和高超武艺,再加上直属于他的江东子弟兵的骁勇善战和团结一心,就算这场决战西楚军已经必败,还注定是要损失惨重,项羽也有很大的把握象历史上的垓下之战一样突围成功,逃回彭城和逃回淮南江东东山再起,都绝对不是没有希望。
  但很可惜,对败类堂弟的切齿痛恨与妒忌已经冲昏了项羽的头脑,彻底的让他丧失了理智,再加上长时间大量失血又让他眼前一片黑暗模糊,看不见也看不到周边的情况和战场形势的巨大变化,项羽也就变成了一头全靠本能行动的垂死野兽,只知道挥舞着钢矛在战场上左冲右撞,不分敌我的疯狂捅砸,即便误伤自己的麾下将士也全然不知。
  如此当然苦了可怜的西楚军江东子弟兵,向前冲不过汉军重甲兵的列队拦截,向后又不敢和不忍丢下项羽自行逃命,只能是一边努力保护着他们爱戴忠诚的项羽,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汉军援军的快步接近,无数的江东子弟兵含泪大喊,拼命哀求项羽尽快清醒过来向后撤退,可是却丝毫不见效果。
  就这么稍微耽搁了片刻,汉军的援军大队便已经赶到了现场,然后不消多说,冲在最前方的郦商大吼了一声,马上就带着汉军援军前队向着项羽的旗帜冲来,兵力雄厚的汉军援军犹如洪水奔流,迅速将已经被孤立的项羽直属军队四面包围,包围圈还迅速收缩和加厚,刀剑矛戈也象狂风暴雨一样,从四面八方砍向捅向被围困的江东子弟兵。
  在此期间,也终于开始有江东子弟兵招架不住心中的恐惧,开始扔下项羽乘乱逃命,但更多的江东子弟兵却是坚决守卫在项羽的周围,用仓促结成的圆阵与汉军将士舍命死战,即便这么做凶多吉少,也不愿和不肯丢下项羽自行突围。
  项康亲口许诺的重赏也逐渐开始在汉军队伍中传开,被丰厚的悬赏激励,无数汉军将士就象发了疯一样,对着已经被重重包围的西楚军江东子弟兵猛冲猛打,各种各样的武器无时无刻不在往江东子弟兵的身上招呼,把一个个追随项梁、项羽渡江北上的西楚军将士砍倒劈翻,继而乱刀分尸,乱矛捅成蜂窝,双眼赤红着拼命向前,去争取得到亲手砍下项羽首级的立功机会。
  然而即便如此,汉军将士依然还是没有动摇江东子弟兵保护项羽的决心,绝大部分的江东子弟兵依然还是团结在项羽的旗帜之下,与兵力是他们数倍之多的汉军将士做困兽之斗。
  距离项羽旗帜最近的西楚军周兰所部也没有放弃,纵然麾下士卒已经开始不断逃亡,周兰仍然还是坚持向着项羽旗帜所在的位置反复冲击,意图与项羽的直属军队汇为一股,联手突围。
  还有已经被三支汉军万人队包围的季布军也是如此,那怕已经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季布都没有带着军队向南逃命,仍然还在率领已经仓促组成圆阵的麾下士卒奋力血战,准备担起殿后重任掩护项羽撤退。
  在绝对的兵力劣势面前,周兰和季布的一切努力都变成了徒劳,军事天才周叔率领援军大队赶到现场后,才刚确认了项羽已经被包围,周叔马上就亲自率军从汉军的右翼迂回,穿插奔袭季布和周兰两军的结合处,切断季布和周兰、项羽两军之间的道路联系,宁可给南面的西楚军败兵逃亡机会,也不给项羽任何的突围希望。——当然,这一点也和周叔不知道项羽目前的情况有关,不然的话,周叔完全可以放心直接南下,优先对付南面的其他西楚军。
  或许是回光返照吧,周叔做到这一点的时候,几近处于疯癫状态的项羽突然恢复了一些理智,严重失血而几近失明的独眼也重新看清楚了周围情况,然后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震惊万分的项羽才想起大吼下令,命令他的直属军队向南突围,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命令的江东子弟兵们也是兴奋欢呼,赶紧簇拥着项羽拼命冲杀南下。
  但是这么做已经太晚太晚了,即便靠着江东子弟兵的舍命死战,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后,项羽所部勉强和周兰的残余军队会合成了一股,可是他们再继续向南突围时,却遭到了已经提前穿插到前方的汉军周叔所部顽强拦截,不管如何疯狂冲击,都没有任何办法冲过汉军的拦截阵地,更没有办法彻底杀散汉军紧急排列在他们前方的一道道密集横队。
  更糟糕的还不止如此,在战场的其他位置上,刘老三和丁固两支军队已经溃散,王芬所部被包围,兵力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季布所部也被包围,所剩兵力虽然比王芬多些,却又因为已经被迫结成圆阵而战的缘故,彻底失去了机动能力,再也无法移动寸步,更南面的战场上,迅速杀溃了兵力单薄的西楚军两支突击队后,汉军前阵的第一队和第六队又左右突击,与前阵第二三队联手包围了西楚军东方密所部,让西楚军彻底处于各自为战的被动下风,彼此之间不要说是互相救援接应了,就是想要独自突围逃命都难。
  当然,西楚军还有一点希望,那就是项伯项大师率领的守营军队如果能够果断出击,救援被困的各支西楚军队,那么西楚军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希望,但很可惜的是,看到营外战场上的主力形势危急,项伯项大师不但没有鼓起勇气率军出击,相反还迫不及待的开始了收拾珠宝细软,随时准备着扔下营地独自逃命。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楚军也就只能是全靠求生的本能作战,上到项羽本人下到普通士卒,全部都是红着眼睛拼命的向南冲杀前进,前面的士卒刚刚倒下,后面的同伴马上补上,前仆后继奋力向前,拼命挥舞着已经残缺不全的武器与前方的密集敌人做殊死之斗,一尺一寸的与汉军将士争夺阵地空间,用血肉之躯强行在刀矛丛林中开辟血路。
  这么做当然注定无用,兵力雄厚,汉军的拦截横队被打垮了一道马上又组建起两道,前仆后继循环不休,宛如一道铜墙铁壁一样,死死拦在了项羽和西楚军将士的前方,也让西楚军的人群就象阳光的雪球一样,不断的融化缩小,不管西楚军如何的左冲右突,就是无法冲出汉军将士的汪洋大海。
  独自向南突围的西楚军王芬所部溃散,绝望的向南突击中,王芬的军队先是被汉军从腰部截为两半,继而又被分割包围,士卒死者降者无数,王芬的身边也很快只剩下了不到五百士卒,而当更多的汉军将士人群把他的旗帜彻底淹没后,他的旗帜也很快就消失在了战场上,王芬本人身中十余创,最后力尽而亡,他身边剩下的二十几名西楚军士卒也只能是选择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东方密所部也跟着溃散,靠着距离较近的优势,东方密倒是带着一部分残兵败将侥幸逃回了西楚军营中,接着汉军追兵尾随着他的旗帜杀进了至今没有筑成的西楚军营地后,项伯项大师也果断扔下了西楚军营地,带着他的宝贝儿子项猷、珠宝细软和少许军队率先向南逃命,伤兵居多的西楚军营中后军也随之崩溃,纷纷出营逃得满山遍野都是,近战能力不足的汉军骑兵则乘机追杀,犹如狼群追逐兔羊,把西楚军败兵砍杀得遗尸满地,斩首俘虏无可计数。
  季布率领的西楚军倒是一直都在顽强苦战,可是随着激战的不断持续,季布身边此刻也已经只剩下了三千来人,被汉军彻底歼灭,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投降不杀的口号声早已经响彻了整个战场,见突围无望,筋疲力尽的西楚军队伍中也不断出现扔下武器跪地投降的将领士卒,这样的情况还迅速变得越来越多,暂时恢复了视力的项羽见了怒吼不断,坚决命令西楚军将士斩杀这些败类叛徒,可依然还是无法制止动摇者扔下武器,跑到汉军将士的人群面前跪地投降,更冲不破汉军越来越小还越来越厚的包围圈。而此时此刻,他身边的西楚军将士也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八千人。
  “大王!大王!”
  混乱中,西楚军大将周兰带着满身满脸的鲜血和汗水,快步冲到了步行作战的项羽面前双膝跪下,流着眼泪大喊道:“大王,冲不出去了!投降吧,你和汉王是堂兄弟,念在手足骨肉的份上,他肯定不会杀你!投降了吧。”
  战场上的喊杀声过于巨大,还是在周兰再次喊出了上面的话后,项羽才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顿时就气炸了胸膛,紧握着已经弯曲的钢矛吼叫道:“你说什么?你要本王向汉贼投降?”
  “大王,再打下去已经没用了,为了我们剩下的将士,投降了……,啊!”
  周兰的哭喊恳求还没有说完,项羽就已经用弯曲的钢矛捅进了他的胸膛,甩开了周兰的尸体后,项羽红着独眼再一次大步向前,咆哮着冲向宛如海洋一般的汉军将士人群,“跟本王上!杀出重围!夺我生路!”
  项羽再一次亲自上阵搏杀后,也的确取得了一定的效果,率领着余下的西楚军将士,硬生生的一口气接连冲溃了汉军的三道拦截横队,可是再当项羽冲向汉军的第四道横队时,巨大的眩晕感又再度袭来,让他忍不住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了满是鲜血尸骸的战场上,全靠及时用钢矛撑住身体,才没有完全跌倒。
  “大王!”
  忠心耿耿的卫士立即涌上,用身体替项羽挡住了汉军将士乘机捅来的长矛战戈,可是项羽却再也看不清听不见周边的情况,一片模糊的眼前,还浮现出了自己幼时与项康相处的一幕幕往事情景……
  其实那个时候,项羽并不是特别留意在项家兄弟中毫不起眼的项康,印象最深的几件事,也不过是自己把体形瘦弱的项康当做鼎举,抛向天空戏耍,有一次还因为没有及时接住,把年纪还小的项康摔得嚎啕大哭,挨了项梁和两位叔母的一顿臭骂,还被罚不许吃当天的晚饭。
  时光穿梭,项羽又继续想起了自己与项康在阔别多年后重逢的情景,那时候项康已经是名满天下的项少帅,项羽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江东义军裨将,项羽却不顾项梁的一再提前警告,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用单手把体形依然瘦弱的项康举到天空……
  “阿弟,是我不好,那时候我故意不给你面子,是因为我妒忌你,眼红你,想让别人觉得我比你强,可我没有想到,那时候我对你的妒忌和羡慕,还只是开始。假如你没有那么厉害和出色就好了,我肯定不会和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肯定会象对待其他阿弟一样,对待你。你确实比我强,比我更厉害,我不恨你,我只是眼红你,妒忌你,所以才一定要和你分一个高下。”
  “可是阿弟,就算你比我强也没用,叫我这个阿兄向你低头,向你磕头求饶,你是痴心妄想,我项羽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顶天立地!”
  喃喃说完了这番话,项羽不顾自己眼前已经接近漆黑,依然还是强撑着扶矛站起,凭感觉毅然推开上来搀扶自己的卫士,大吼了一声,再一次冲向了前方,“西楚霸王项羽在此!想要我首级的匹夫,尽管过来!”
  即便已经处于垂死濒留之际,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汉军人群后,项羽依然还是疯狂打倒了不下了二十名汉军将士,可是相应的,随着体力的巨大消耗,鲜血几乎流尽的西楚霸王项羽也再没办法支撑下去了,在个人尊严的驱使下,项羽只能是再次怒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疯狂挥出一矛,把面前的几名汉军将士奋力砸开,然后抛下了已经严重弯曲的钢矛,顺手拔出了腰间宝剑……
  “阿弟,你赢了!”
  吼出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后,项羽笔直站定身体,用宝剑往自己的颈间奋力一抹,然后抬头面向上天,神情坚毅的站着迎接死亡的到来,脑海中还又突然想起了另一件往事,那次他因为摔了项康,被罚不许吃晚饭的当天晚上,项康偷偷把二叔母做给自己的一碗肉粥,送进了项羽的房中。
  一丝温暖的笑容,也随之出现在了项羽的嘴角,并且永远的停留在了项羽的脸上。
  项羽的死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后,项康也当场嚎啕大哭,几乎晕厥在地,而项康的大哭除了做作和表演之外,也有不少是发自内心,因为项康很清楚,假如没有项梁和项羽的坚决救援,自己当年在睢阳就绝对没有任何可能挡住章邯的大军,假如没有项羽率领诸侯在关外战场上的牵制,自己也绝无可能效仿历史上的刘老三,走武关捷径北上灭秦。完全可以说假如没有项羽,也就没有今天的自己。


第五百零一章 超强版自作自受
  江东子弟兵的忠诚和顽固大大出乎了项康和汉军将士的意料,即便已经亲眼看到项羽在阵上自刎而亡,忠于项羽的众多西楚军江东子弟兵仍然拒绝向汉军投降,不是自刎追随项羽而去,就是向密密麻麻的汉军人群发起自杀性冲锋,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西楚军的悲壮挽歌。
  不要说夸张和离谱,在这个重义轻生的时代,即便各种各样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已经开始粉墨登场,也仍然还有着无数视死如归的忠义侠士,历史上远远不及项羽的齐地军阀田横自刎而死时,尚且还有五百壮士自杀追随,当然就更别说英雄盖世的西楚霸王项羽了。
  很可惜,江东子弟的自杀性冲锋注定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在汉军将士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的猛烈攻击面前,这些江东子弟仅仅只是给汉军队伍增添了一些无谓的伤亡而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西楚军在这场决战中彻底惨败的残酷命运,也阻止不了其他西楚军将士在求生欲望驱使下向汉军投降的选择。
  才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江东子弟兵就永远躺倒在了战场上,还被愤怒的汉军将士乱刀砍成了肉酱,余下的西楚军将士,包括项羽最信任的卫士长吕马童在内,全部都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流着眼泪接受汉军的发落和命运的被动安排。
  在另一个战场上,得知了项羽自刎的噩耗后,被汉军重重包围的西楚军大将季布也彻底丧失了斗志,抛下武器坐地闭目待死,他身边已经不到两千的残兵败将则纷纷跪地投降,汉军将士一轰而上,把最后不到百名的冥顽不灵者乱刀斩杀,轻而易举的俘虏了自行放弃抵抗的季布,也很快就把季布押解到了项康的面前请功。
  这也是时隔数年之后,项康与季布的再次重逢,为了方便招降其他的西楚军将领和余下的西楚军城池,项康也果断选择忘记了季布曾经当面嘲笑过自己做事不够光明磊落,还有项康起兵时季布近在咫尺却坚决不肯加入少帅军的往事,不但亲手为季布松了绑,还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季布伤痕累累的身上。
  再然后,项康当然又假惺惺的说道:“季将军,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没有做错什么,当年你不愿为本王效力,是我们的志向趣味不同,后来你坚决追随西楚王与我军为敌,也是各为其主,与你个人没有任何的关系。现在你如果愿意留下,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你如果不愿意留下,等你的伤治好了以后,也可以随时离开,本王绝不过问。”
  季布也不是那种彻底顽固不化的人,见项康说得动情,又见项康这么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季布当然马上就选择了向项康伏地拜倒,顿首请降,项康哈哈大笑,除了再次搀起季布之外,又当场把季布封为都尉,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听用,还赐予重赏,季布听了大喜,忙再次向项康行礼道谢,与项康之间的嫌隙顿消。
  又继续好言安抚季布的时候,一个卫士突然快步来到了项康的面前,向项康行礼奏道:“启禀大王,丁疾将军率军杀入西楚贼军的营地后,遇到了一群主动放下武器投降的西楚贼军将领士卒,为首者三人自称是大王你的同族兄弟项襄、项冠和项悍,还请求立即拜见大王你,丁疾将军亲自验明了他们的身份后,也已经安排了专门人手把他们送了过来……。”
  “快,快,快把他们请来。”
  卫士的话还没有说完,项康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下令召见项襄和项冠等人,可是卫士答应了之后才刚转身,项康却又叫住了他,改为吩咐道:“领我去见他们,本王要亲自去迎接我的同族兄弟!”
  一半是确实怀念,另一半则是出于愧疚,领着汉军文武快步冲到了现场,重新见到了当初帮着自己组建少帅军的项冠、项悍和项襄时,项康不但流下了激动的眼泪,还不顾自己的身份,主动向神情复杂的项冠和项悍等人抱拳拜倒,哽咽说道:“小弟项康,见过两位兄长,项襄阿弟,你长大了。”
  见项康竟然以汉王身份向自己们拜倒行礼,大吃一惊的项冠、项悍和项襄三人当然是马上跪地还礼,年龄比项康稍微小些的项襄还赶紧说道:“阿兄,你千万别这样,你是汉王,又是我的阿兄,我怎么敢当你这样的大礼?”
  项康流泪起身,先是亲手搀起了项悍和项襄,安慰他们说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最后才亲手搀起当初最后一个离开自己身边的项冠,还直接面向项冠,无比坦白的说道:“阿兄,我没脸再骗你了,当初我确实是故意把你派回彭城的,因为那个时候,项羽阿兄才刚不答应把我的妻子一家送到砀郡和我团聚,我就知道,我和他迟早有一天会反目成仇,为了不让兄弟亲情羁绊我的手脚,也为了不让你为难,我就故意把你派回了彭城。”
  “都已经过去的事了,还提起来做什么?”项冠叹了口气,同样无比坦白的说道:“也怪我们,是我们贪图阿兄给的荣华富贵和优厚待遇,即便早就觉得函谷关的事情不对劲,也帮着阿兄和你为难,害了项睢和项声两个兄弟,也害了无数的楚汉将士,还连累了那么多的无辜黎庶,阿弟你决定吧,不管你如何发落我们,我们都绝对不会多说半句话。”
  “阿兄,你们是我的兄弟,我怎么可能舍得发落你们?”项康苦笑,又主动抱住了项冠,流泪说道:“阿兄,以前的事,我们再也不要提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继续做兄弟。”
  项冠与项康拥抱着流泪答应,连连点头,项康又主动说道:“阿兄,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项羽阿兄死了,他是自刎的。”
  “我知道,我们已经听说了。”项冠哭着说道:“不过项羽阿兄就算现在还在,我们也绝对再不会跟他走了,我和项庄阿兄他们已经查清楚了,函谷关的事情,全部都是刘季那个无耻匹夫搞的鬼,你是被冤枉的。而且我们还已经知道,项羽阿兄其实早就知道真相,他只不过是不想和你平分天下,才坚决帮着刘季匹夫冤枉你。所以早在今天早上,你还没有和项羽阿兄决战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他了。”
  “阿兄,这件事是真的。”项襄赶紧替项冠做证道:“今天早上,因为劝项羽阿兄向你求和,项庄、项冠和项悍三个阿兄,都被项羽阿兄关进了囚车,准备治他们的罪,是我带着人把他们从囚车里救了出来。”
  项康点了点头,还摸了比自己年龄稍微小些的项襄脑袋,可是摸到了项襄的头发时,项康却又猛的想起一件大事,忙左右张望着问道:“项庄阿兄呢?他到那里去了?项襄你刚才不是说,你把他救出了囚车,怎么不见他来这里?”
  “他去追刘季那个匹夫了!”项襄赶紧说道:“我把项庄阿兄从囚车里救了出来以后,因为听说刘季那个匹夫已经带着败兵抢先南逃了,他就马上带了十几个骑兵去追刘季匹夫,说是一定要亲手给项睢和项声两个阿兄报仇。”
  “糊涂!他怎么这么冲动?”项康一听叫苦,跺脚说道:“刘季匹夫身边还有军队,还有猛将保护,他带着十几个骑兵就去追杀,怎么可能打得过刘季匹夫,别把命给白白送了。”
  言罢,项康又赶紧派人给追击西楚军败兵的汉军各部传令,要求他们找到项庄后,马上叫项庄回来和自己见面,然后再慢慢商量如何收拾刘老三,末了项康还合掌祷告道:“但愿别追上,项庄的性格太耿直不懂机变,身边的人又太少,肯定不是刘季匹夫的对手。”
  “阿兄,还有一件事。”项襄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季叔带着项猷阿兄跑了,说是要回彭城去重整旗鼓,和你继续再打下去,我本来想劝他们留下来向你投降,可是晚了一步,没能见到他们。”
  听到这话,项康身边的汉军文武难免都有一些忍俊不禁,也巴不得项伯项大师能够说到做到,逃回彭城后重整军队,再和汉军打一场决战——这样汉军诸将肯定就可以抽签抢功劳了。项康也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然后问道:“现在留守彭城的,是项先和项甸吧?”
  项襄赶紧点头,又说道:“彭城还有一万多军队,另外我们在淮南征召的新兵,也在向彭城开拔的路上。江东那边的后军,阿兄你可以不用担心,宋义在会稽郡的大末县起兵反叛,牵制住了我们的江东后军。”
  项康点了点头,又问道:“两位阿兄,项襄阿弟,你们谁愿意替我辛苦一趟,去彭城把这里发生的情况告诉给项先和项甸,劝他们向我投降?”
  项悍、项冠和项襄当然都马上表示愿去,项康盘算了一下后,还是把这个差使交给了项冠,让项冠去白拣这个几乎是注定到手的大功,以便将来论功行赏时弥补当初被自己故意调回彭城的项冠。项冠欢天喜地的抱拳唱诺,又问道:“阿弟,那季叔和项猷怎么办?你如果不给他们一点承诺,他们恐怕不会这么容易答应投降啊?”
  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感觉重新出现在了项康的身上,可是没有办法,犹豫了一下后,项康还是说道:“烦劳阿兄告诉季叔,我答应封给他的雍侯爵位和食邑一定兑现,还有项猷阿兄,他也继续是我的阿兄,该给他的,我一定不会少。”
  项冠一听大喜,马上明白这次南下劝降已经没有任何难度,也赶紧请求立即南下彭城去劝降项伯和项先、项甸等人,项康则微笑说道:“不急,一是没有这个必要,二是我的军队还在追击不肯投降的败兵,路上肯定战斗不断,太危险了。阿兄你还是先休息一天,去和项它见一见面,明天再出发去彭城劝降吧。”
  项冠答应的时候,项康又恶狠狠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稍微拖一拖时间,看看能不能出现奇迹,希望灌婴率领的骑兵能够追上项伯那个老匹夫,我对那个老匹夫和他儿子颁布的必杀令,可是还没有撤消。”
  这一天,还发生了许多事情,除了汉军主力展开了超大规模的追击战痛打落水狗外,泗水西岸的沛县县令见西楚军大势已去,不但迫不及待的在当天就派人来向项康请降,还献出了沛县城池和许多过河逃命的西楚军败军士卒,还有南面二十多里外的留县小城也是一样,在大势所趋的面前,这些实力单薄的西楚军地方官员当然没有任何为项羽殉葬的念头。
  还有一件让项康意外的事,傍晚的时候,此前西逃到了泗水西岸的泗水亭亭长邱越,竟然主动给汉军送来了曾经骗过项康的当世著名狗狗克星樊哙,说是刘老三在南逃的时候,派人把樊哙送到他的住处养伤,想让昏迷不醒的樊哙伤好后再南下去和他会合。原本项康念在樊哙的鼎鼎大名和在历史帮着建立伟大汉朝的份上,还想好生善待樊哙,只可惜樊哙的伤势太重,被同乡送到了汉军军中没过多久就断了气,项康无奈,也只好是让人把樊哙就地安葬在了泗水亭,让他叶落归根。
  这一天,汉军将士也始终没有找到骑马追击刘老三的项庄,项康对此十分焦心,可是又无可奈何。而更让项康无奈的是,第二天上午的时候,筋疲力尽的汉军骑兵收兵回到营地休息后,又报告说他们虽然追上了保护项伯项大师父子逃亡的西楚军队伍,却没有能够干掉项大师父子,让他们给乘乱逃进了道路东面的沼泽林区。
  对此,项康嘴上倒是假惺惺的说了几句侥幸,也无比违心的终于收回了对项伯父子的必杀令,心里却说道:“被毒蛇咬死,被野狼猛虎吃掉,掉进湖里淹死,总之本王是绝对不想再见到这个老匹夫,更不想兑现给他的封赏承诺。”
  ……
  或许是上天注定要恶心项康吧,此时此刻留县东南面的沼泽密林中,项伯项大师不但没有被毒蛇咬死,被野狼猛虎吃掉,更没有掉进沼泽湖水淹死,相反还正在宝贝儿子项猷和一个西楚军百长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行走在光线昏暗的密林之中。
  “哎哟,累死老夫了,猷儿,休息,休息一下再走。”
  “父亲,我们没走多远啊,你怎么又要休息了?再坚持一会吧,多走一点算一点,只有到了彭城我们才安全。”
  “老夫说了要休息就休息!你当老夫还象你一样年轻,崴了脚还能继续走远路?休息一会,然后再走!”
  几年来的养尊处优、声色犬马的生活,早就彻底泡软了项伯项大师曾经还坚硬过一段时间的骨头,让他再也无法回到当年杀了人以后还能迅速逃命的时光,再加上年纪也确实大了,又在逃命时不小心崴伤了脚,项伯项大师只觉得每前进一步都无比的困难,也每走一步都是全身说不出的酸痛,这才为了稍微休息这样的小事冲着宝贝儿子发了火。而当项猷和那名西楚军百长依令把他放下后,项大师也马上摔坐在了地上,大声的呻吟了起来,“累死老夫了!”
  或许是天良未泯吧,大口大口的喘息了片刻后,项大师突然有气无力的问道:“猷儿,你说羽儿他能不能自己杀出汉贼的包围,逃回彭城?”
  “肯定没问题。”项猷颇是自信的回答道:“阿兄有多能打,父亲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汉贼把他彻底包围了,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对阿兄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他就算逃到了彭城,以后也再没军队和汉贼打了。”项伯项大师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绝望,更加有气无力的说道:“而且没有了军队,我们就算想守住彭城也没有任何希望。”
  “父亲放心。”项猷安慰道:“就算保不住彭城也没关系,我们还有淮南和江东,可以往南继续撤。”
  “淮南?江东?”项大师苦笑说道:“先不说能不能逃到那些地方了,就算能逃到淮南和江东,在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过日子,还不是生不如死?”
  言罢,项大师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笑容苦涩的说道:“还有老夫这些年辛苦积累的家产,也肯定保不住了,徒劳一场,徒劳一场啊!”
  感叹到这里,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丰厚家产注定要付诸东流,项大师还忍不住老泪纵横,嘤嘤哭泣,项猷无奈,只能是安慰道:“父亲,保命要紧,我们把项康那个奸贼得罪得那么狠,落到他手里,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所以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先逃回彭城,然后再逃往淮南和江东。”
  项猷这话起到了反效果,盘算了片刻后,项大师突然说道:“猷儿,如果我们现在回去向汉贼投降,你说项康奸贼会不会饶了我们?不再追究以前的事?”
  密林中光线昏暗,项大师并没有留意到,他说出这句话时,坐在他附近休息的西楚军百长突然脸色一变,项猷因为是背对着他的缘故,也同样没有发现这个细节,只是犹豫着说道:“这个……,恐怕很难,父亲你以前把他得罪得那么狠,他心里肯定早就恨你入骨了,他恐怕不会接受我们投降。”
  “他再恨我怎么样?”项大师突然提高了声音,嚷嚷道:“他再恨我,就是把我恨到了骨子里,我也是他季叔,把他抚养长大的长辈!他如果杀了我,就是不孝,就是忘恩负义!我的兄长他二叔在九泉之下饶不了他,我们项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更饶了他!他以后更没脸他的三叔母!”
  项猷仔细一想发现也是,觉得项康就算再恨自己和父亲,也绝不可能一点面子不给的直接一刀宰了自己,自己和父亲只要保住了性命,就肯定能保住万贯家财和娇妻美妾,将来项康封官赐爵,自己和父亲就算吃不了肉,光凭一个项字也能喝上一点汤!
  项猷动摇的时候,项大师也下定了决心,重重一锤地面,说道:“就这么定了,往西走,到路上去找汉贼军队投降!老夫就不信了,那个奸贼就真的会一刀杀了我!还有,你张良叔父现在就在他的身边,也肯定会帮着我们求情说话,我们的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拿定了这个主意后,项大师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了一股力气,不顾脚上疼痛,挣扎着就要自己站起身来,项猷则是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拉住项伯,一边警惕的注意着仍然还坐在地上的那个西楚军百长,一边凑到了项伯的耳边,低声说道:“父亲,如果你一定要向汉贼投降,孩儿不拦着你,但是在投降之前,我们一定要杀了旁边这个匹夫。”
  “为什么?”项伯奇怪问道。
  “孩儿一会再解释。”项猷低声说道:“总之孩儿一会儿突然动手,你不要拦着,得了手以后再告诉你情况。”
  宝贝儿子不过是要杀一个忠心陪伴自己逃到这里的无名小卒,项伯当然不会阻拦,马上就点了点头,项猷则一边假意搀扶项大师,一边冲着那百长吩咐道:“单敞,帮我搀一下父亲。”
  “诺。”
  那西楚军百长唱诺,起身就走了过来,然而在走到项猷的面前时,那西楚军百长的左手竟突然挥出,向着项猷的脸上撒了一把泥沙,项猷猝不及防被泥沙入眼,顿时视物不清,那西楚军百长则飞快挺起右手紧攥的长矛,对着项猷的胸膛狠狠刺下,鲜血飞溅间,项猷也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事起突然,项伯项大师当然是大吃一惊,那西楚军百长却是毫不留情,又对着项猷的胸膛连捅两下,直接将胸前血涌的项猷捅翻在地,然后又掉转矛头,对着至今还坐在地上的项伯项大师重重捅下,项大师手忙脚乱,仅仅只是稍微侧转身体,被长矛捅中了右肩……
  “啊!匹夫,你要干什么?!”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大师才惊叫发出上面的话,那西楚军百长则冷笑说道:“干什么?你们这对狗爷俩准备杀我灭口,我如果不先下手为强,岂不是要死在你们手里?”
  “我们为什么要杀你灭口?”确实不知内情的项大师惊叫问道。
  “去路上问你的宝贝儿子吧。”那西楚军百长狰狞冷笑,说道:“向汉贼投降,你们狗爷俩倒是可以凭着姓项保住狗命,但乃翁就死定了,就算项康奸贼心好饶了我,你的无耻儿子也一定会杀我灭口。刚才你们狗爷俩悄悄的嘀咕,就是在商量杀我灭口,对不对?”
  “没有!我没有!”
  项大师赶紧矢口否认,还赶紧拔出剑来反抗,可惜项大师脚上手上都有伤,又是坐在地上格斗,又如何可能打得过那名手拿长矛又接受过学室教育的西楚军百长?长矛乱捅间,可怜的项大师身上接连中矛,很快就只能是把怒吼换成了哀求,“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的钱全给你,全给你!将军饶命,饶命,是我儿子要杀你,不是我……,啊!”
  重重将长矛捅进了项大师的心脏后,那西楚军百长依然不肯解气,又用长矛对着项大师父子的尸体接连乱捅,直到将项大师父子的尸身捅得稀烂,那西楚军百长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然后回忆了片刻的往事后,那西楚军百长还流下了眼泪,自言自语的说道……
  “凡儿,阿翁无能,这一辈子是肯定没希望杀掉项康奸贼给你报仇了,不过阿翁亲手杀了两个姓项的,把他们送去给你做伴,你也应该可以瞑目了。凡儿,阿翁是真的想你啊!”
  失声痛哭了一番后,早在少帅军和秦嘉义军火并时就已经投入了项猷麾下的单右尉抹去脸上泪水,迅速搜走了项大师父子身上的钱财珠玉,提着染血的长矛快步消失在了密林深处。留下尸体稀烂的项伯项大师和项猷双双躺在杂草丛生的树林中,四目无力的看着上方的茂密枝叶,直到尸体变得冰冷,都没有闭上……


第五百零二章 破绽百出
  和项冠等人介绍的一样,被族弟项襄砸开囚车救出牢笼后,才刚听说西楚军主力败局已定,爱护小命的项大师父子已经出营逃亡,甚至还来不及了解项羽目前的情况,只是确认了刘老三已经带着败兵第一个绕过西楚军大营向南逃命,早就恨刘老三入骨的项庄便不顾几个堂兄弟好意劝阻,马上就领着十几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飞马出营,向刘老三的败兵展开追击,决心要亲手斩杀率先挑起楚汉大战的刘老三,为因此无辜送命的堂弟项睢和项声报仇。
  在这一点上,还真不是项庄冤枉刘老三,假设当年刘老三没有故意污蔑陷害已经改打汉军旗帜的函谷关守军,为了一己之私执意挑起楚汉相争,西楚军也确实找不到名正言顺的借口发起与汉军之间的全面战争,曾经为少帅军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项睢和项声,也用不着无辜死在项康麾下的汉军将士手中。所以追根溯源,在项家兄弟骨肉相残的这个问题上,刘老三确实是无可推卸的罪魁祸首。
  项庄这么做当然是无比的冲动和冒失,全然忘记了刘老三身边仍然还有一部分听从他号令指挥的西楚军士卒,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刘老三当初从南阳带回来的心腹旧部,也是绝对不可能帮着项庄对付刘老三的人,就算刘老三所部现在已经是急惶惶有如惊弓之鸟,士卒体力严重下降,真要是动起手来,照样可以轻松干掉项庄和他的十几个亲兵。
  很可惜,被仇恨彻底冲昏了头脑,项庄还是这么做了,领着十几个亲兵冲出营地后,项庄一行人快马加鞭,一个劲的只是往南疾驰,在遍地死尸、旗帜和重伤员的南下路上寻找刘老三的旗帜所在,红着眼睛只是想亲手砍下刘老三的首级,全然忘记了这么做存在的巨大危险,更忘了自己身上还穿着西楚军军服,随时都有可能被正在追杀西楚军败兵的汉军将士当成敌人误杀。
  也还好,运气暂时站到了项庄的一边,追杀刘老三和丁固两股西楚军败兵的汉军骑兵,已经抢先冲到了最前面,后面的汉军大队才刚尾随着东方密的败兵冲进西楚军大营,还没有来得及发起全面追击,所以汉军步骑追兵之间,便存在了一个巨大的兵力真空区,项庄和他的十几个亲兵,也正好处于这个相对安全的真空区中。
  这个客观因素为项庄等人追击刘老三提供了巨大便利,快马疾驰间,项庄一行人仅仅只是遇到了一些零星的汉军掉队骑兵,不但对他们形成不了威胁,看到他们的人数较多,三三两两的汉军掉队骑兵还主动躲开,不敢上前送死,至于其他的西楚军掉队士卒更不用说,看到项庄等人从后赶来,还纷纷跑到项庄面前请求归队,项庄则根本懒得理会他们,仅仅只是问了一下刘老三的逃亡方向,吩咐了这些掉队士卒找汉军将士投降,然后就继续策马急追,很快就越过了泗水西岸的留县小城。
  还是在快要抵达留县南部的十里铺时,见天色不早,项庄的亲兵队长马劭才壮着胆子大声喊停,项庄疑惑的暂时勒住了战马后,马劭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是不是不要追了?战场太乱,我们又还穿着西楚军衣,如果碰上了汉王的大股军队,能够马上解释清楚还好说,如果汉王的将士杀红了眼着急立功,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就杀,我们岂不是死得太冤了。”
  “还有。”马劭又赶紧补充道:“汉王的骑兵冲在前面,他们如果能追得上刘季匹夫,我们就算跟着追了上去也没用,将军你照样没有亲手斩杀刘季匹夫的希望,他们如果追不上,我们晚出发这么久,当然更不可能追得上。”
  与脾气暴躁的项羽不同,性格稳重的项庄是一个听得进劝的人,不管再怎么冲动也能多少保持一些冷静,再加上又已经一路狂驰了三十多里,被愤怒冲昏了的脑袋也逐渐的冷却了下来,所以听了马劭的规劝之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西楚军的军服,项庄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也罢,听下来休息吧,提前准备好一面白旗,汉王的军队来了,马上就举旗投降,向他们说明我们的身份。”
  项庄的十几个亲兵一听大喜,赶紧随着项庄纷纷下马就地休息,等待汉军追兵上来会合,然后因为人马干渴的缘故,项庄还同意了亲兵们的要求,和他们一起牵马来到了西面远处的泗水河边让战马饮水,捧起水来大口吞饮。
  坏就坏在这一点上,大口大口的喝了一会儿水后,又抄水洗了几把脸,项庄正想回到岸上休息等待,不曾想抬头随意张望间,不远处泗水对岸的一幕画面,却让项庄突然心中一动——在那个位置上的沙滩上,竟然有着许多杂乱的脚印蹄印,似乎有一群人在那里淌水过河,直接渡过了泗水。
  稍微盘算了一下,项庄安排了一个会水的亲兵去那里尝试淌水过河,然后也不出项庄所料,那个位置的泗水果然不深,普通身材的亲兵淌水过河,即便到了河心,河水也不过只是淹到胸膛。见此情景,项庄的心里也马上生出了一个念头,暗道:“刘季那个匹夫,会不会是在这里淌水过了泗水?”
  生出了这个念头后,一件几天前发生的往事突然又跃入了项庄的脑海——那是西楚军主力从胡陵撤退后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当时西楚军主力停下来就地休息,西楚军主要文武纷纷聚集到项羽身边,项羽随口问了一句他在什么地方,刘老三不但马上回答得清清楚楚,还连对周边的地形情况都了如指掌。
  “很有可能是这个匹夫!”项庄得出结论,暗暗说道:“这个位置远离大路,我们的败兵几乎不可能成群结队的逃到这里,而且就算有人来到这里,也未必敢尝试直接淌水渡河。能带着这一群人在这里淌水过河的,绝对是十分熟悉这一带地形水文情况的人,刘季那个匹夫在这一带当了十几年的亭长,身边还有好些沛县本地人,他们的嫌疑最大!”
  考虑到这里,又稍微盘算了一下,项庄赶紧又问起自己的亲兵是否带有干粮时,马劭立即拿出了一包晒干的米饭,项庄见了大喜,忙吩咐道:“把干粮收好,节约着吃,淌水过河,继续往南追。”
  “将军,你怎么又要追了?”马劭苦笑问道。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们不追,恐怕就再没有希望追上刘季那个匹夫了。”项庄回答道:“以那个匹夫的奸诈,如果他侥幸逃到了彭城,很可能是连城都不会进,稍微休息一下补充一点粮草,肯定会马上继续往南跑往南逃,然后不管是我们还是汉王的军队,都几乎再没有任何希望追上他。”
  “但是将军,刘季那个匹夫未必会在泗水西岸啊?”马劭又赶紧说道。
  “没关系。”项庄答道:“如果他真的不在泗水西岸,我们就直接去彭城,到彭城找项先和项甸,让他们帮我们找刘季那个匹夫,项先和项甸历来都听我的话,我的要求他们不会拒绝。”
  见项庄坚持,马劭等亲兵也不敢违拗,赶紧随着项庄牵马而行,淌水渡过了泗水,又向西行进了一段距离,转入留县通往彭城的道路,继续向南追击。——这就是汉军始终没有在泗水东岸找到项庄等人的原因。
  不过还是很可惜,渡过了泗水后,走西岸道路一直追到了天色全黑,期间项庄等人虽然发现了一个被乱兵洗劫一空的亭舍村落,村子里正在哭喊的百姓却谁都不知道究竟是那一名西楚军将领带着败兵抢光了他们的粮食,同时项庄等人也始终没有追上那群败兵大队,不得不在途中停下来露宿休息。
  项庄当然不肯死心,为了争取最后的渺茫希望,也为了尽快返回彭城组织守军搜寻刘老三,第二天的天色才刚微明,项庄一行人便匆匆起身继续南下,尽量以最快速度向南急行,计划着就算追不上刘老三,也要在日落之前赶回彭城。
  或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吧,骑着马一路南下间,接近正午的时候,道路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群数量在四五百人左右的西楚军败兵人群,只是没打旗号,不知道是谁的军队,马劭等项庄亲兵见了大喜,马上就高声叫喊,“等一等!等一等!我们是……。”
  “住口!”关键时刻,项庄突然冷静了下来,喝道:“都给我闭嘴!不要报我的名字!”
  “将军,为什么?”马劭惊讶问道。
  “如果前面是刘季匹夫的军队,报了我的名字,我们就会有危险。”项庄神情无比严肃,说道:“昨天清晨的时候,当着刘季匹夫的面,我曾经劝过大王向汉王求和,大王也当着他的面把我关进了囚车。所以前面如果真是刘季匹夫的队伍,听说是我来了,他肯定会马上知道情况不妙,到时候他如果带着他的人对我们下手,就我们这点人,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马劭等亲兵赶紧都把嘴巴闭上,然而这么做稍微晚了一些,前面的西楚军人群不但已经发现了项庄等人,还分出了一名骑兵主动迎来,明显是准备询问项庄等人的身份。马劭见了大急,忙向项庄说道:“将军,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情急智生,一向不擅长计谋的项庄迅速盘算间,突然想出了一个办法,忙向马劭吩咐道:“你去迎住来人,别让他靠近我,就说你是我季叔……,不不不,那个匹夫现在肯定对我们项家人不敢放心,就说……,就说你是季布的亲兵,保护着季布逃来这里,先骗一骗他们,然后乘机问前面是谁的军队。”
  马劭答应,又问道:“将军,如果真是刘季匹夫的军队,小的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他……。”项庄迅速拿定主意,说道:“你就让他等一等,说季布马上去和他见面会合,以那个匹夫的奸诈油滑,听说是我和有过节的季布来了,肯定会亲自出队过来迎接季布,然后我们就乘机冲上去,把他一矛捅死!杀了这个匹夫,就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马劭答应,赶紧策马迎向那名西楚军骑士,十分顺利的抢在那名西楚军骑士靠近项庄之前把他迎住,然后那名西楚军骑士也马上就问道:“你们是谁的队伍?身份腰牌我看看。”
  什么人带什么样的兵,项庄性格厚道老实,他的亲兵队长马劭也是一路货色,听到那西楚军骑士的要求后,下意识就去摸悬挂在腰间的身份腰牌,可是摸到了腰牌的时候,马劭却突然回过神来,暗道:“我怎么这么傻,亮出腰牌,这个匹夫不是马上就知道我是项庄将军的人了?”
  想到这里,马劭赶紧停止动作,强做笑容说道:“我是季布将军的亲兵,我们季将军就在后面,敢问将军,你是谁的部下?前面给我们带队的将领,是什么人?”
  “你是季布季将军的亲兵?”那西楚军骑士的眼珠子微微一动,马上就注意到了马劭和他的战马身上只有灰土,没有半点血迹,更不见半点破损——这也不奇怪,项庄带来的亲兵全都没有参与战斗,身上自然不会有交战后留下来的鲜血和其他痕迹。
  那西楚军骑士也十分沉得住气,发现不对后不但没有声张,还故做惊讶的问道:“你是季将军的亲兵?季将军就在后面?昨天季将军不是被汉贼包围了吗?你们怎么逃到这里来的?”
  “当然是杀出来的,费了好大劲才杀出来,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马劭随口敷衍,又赶紧问道:“兄弟,你是谁的部下?前面带队的是谁?”
  那西楚军骑士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说道:“我是右司马沛公的部下,前面带队的是沛公本人。”
  难以掩饰狂喜顿时出现在了马劭的脸上,马劭赶紧说道:“兄弟,那麻烦你禀报一下沛公,就说我们季布季将军来了,请他稍微等一下,我们季将军马上就去和他会合。”
  瞟了一眼与自己距离更近的项庄等人,那西楚军骑士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回去禀报沛公。”
  马劭一听大喜,赶紧向那西楚军骑士拱手道谢,那西楚军骑士点点头,这才掉转马头小跑去追刘老三率领的败兵大队,马劭也当然是马上快马跑回项庄的身边,向项庄禀报自己与刘老三部下交涉的情况,项庄听了更是大喜过望,还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长矛,狞笑看向前方,自言自语的说道:“匹夫,想不到居然还真的追上了你,快来迎接和我有过节对你有用的季布吧,项睢,项声,你们稍微等一等,我马上就可以给你们报仇了!”
  项庄当然高兴得太早了,因为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刚刚才和他的亲兵队长马劭交涉的那名刘老三麾下骑士,已经在小跑返回大队的路上,得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结论……
  “假冒的季布亲兵!说是保护着季布杀出重围,身上却不见任何血迹伤口,衣服皮甲也完好无损,还不敢亮出腰牌,假得不能再假!”
  “不过,这个匹夫为什么要假冒是季布的亲兵?如果他真是我们的人的话,没有任何必要假冒啊?还有,这个匹夫假冒季布的亲兵,又为什么要我们稍微等一等季布?另外,我说前面带队的是沛公后,他脸上的高兴和欢喜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难道说,他们是……?”
  想到这个可能,这名西楚军骑士心中顿时一震,还下意识的攥紧了马缰。


第五百零三章 我欠他们的
  被项庄一行人追上的西楚军败兵,真的是刘老三的队伍,刘老三本人和他的几个沛县小伙伴还有韩信,也全部都在这股数量近五百人的败兵队伍里。
  也和项庄怀疑的一样,刘老三一行人确实是在项庄无意中发现的偏僻渡口淌水渡过了泗水,摆脱的汉军骑兵追击。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被汉军骑兵撵着屁股追砍到了留县附近后,最先率军逃命的刘老三假意命令麾下败兵在留县渡口抢渡逃命,然后也不出刘老三所料,他的麾下败兵才刚开始渡河,西楚军著名老滑头丁固就带着更多的败兵逃到了现场,还冲到码头上和刘老三的军队抢夺船只,刘老三便乘乱带着一部分亲信军队继续南逃,藏进了东南面的密林之中,留下西楚军败兵大队在留县渡口挡枪眼,吸引汉军追兵的火力。
  然后也果不其然,不过片刻时间,灌婴和杨喜率领的汉军骑兵就追杀到了现场,吓得还没有来得及渡过泗水的西楚军败兵大队赶紧继续南逃,吸引了汉军骑兵的注意力,也牵着汉军骑兵大步南下,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的刘老三则耐心等到了汉军骑兵南下远去了之后,才带着自己的亲信队伍匆匆赶到了十里铺附近的偏僻渡口,迅速淌过泗水南下,成功甩脱了汉军追兵。
  项庄后来发现的那个亭舍也是刘老三的军队洗劫的,而且早在洗劫亭舍之前,刘老三就已经收起了自己的旗帜,还藏在自己的亲兵中没有亲自参与洗劫,以免与沛县近在咫尺的留县百姓认出自己向汉军告密,让汉军知道了自己的去向。期间有几个重伤的士卒因为实在走不了路,也被刘老三让自己的沛县小伙伴灭了口,把尸体扔进路边的沟渠用杂草暂时掩埋。
  还是在艰难熬过了当天晚上后,没有看到有什么汉军队伍从北追来,刘老三才知道自己度过了最艰难的一关,但是刘老三当然还是不敢放心,仅仅只休息了半个晚上,黎明时就赶紧带着剩下的败兵南下,继续向彭城的方向逃命。
  刘老三的谨慎和奸猾还不止如此,事实上就在他即将被项庄等人无意中追上时,刘老三都还在盘算回到了彭城后,是否应该亮出身份进城休整?
  心里逐渐有了主意的时候,项庄也带着他的十几个亲兵追到了刘老三队伍的身后,因为项庄等人数量不多,又穿着西楚军的军衣,刘老三便也没有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随便安排了一个信得过的沛县同乡回头去和项庄等人交涉,了解项庄等人的身份,然后转向曹参说道:“管牢的,到了彭城以后,我们暂时不要进城,我也不露面藏在军队里,你负责进城去联系,想办法尽快见到萧何,让他给我们多送一些粮草、军需和伤药,还有做好随时出城和我们一起往南跑的准备。”
  “为什么?”曹参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没长脑子?”刘老三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然后才说道:“我们的主力肯定已经完了,就算项羽那个竖子能够活着逃回彭城,他们项家人也一定会劝他向汉贼求和,他只要动摇或者答应,都肯定会把我拿下,准备献给项康那个小奸贼换取和谈。他如果死在了战场上,那更不用说,留守彭城的项家人肯定会马上投降项康奸贼,也更会把我拿下交给项康奸贼。”
  “所以我是绝对不能冒险露面,更不能进城了。”刘老三叹了口气,说道:“除非是项羽那个竖子活着逃回了彭城,还决定继续南逃去淮南、江东重整旗鼓,我才敢去和他见面归队。否则我就只能是赶紧往南跑了,还必须得跑得越远越好。”
  “沛公,那我们再以后怎么办?”夏侯婴问道。
  “先去淮南,后过长江,隐姓埋名看有没有机会从头开始。”刘老三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没有机会,就到岭南去投奔赵佗,总之项康那个奸贼绝对不会容下我,我也不能留在他的地盘上等死。”
  “淮南、江东和岭南都是偏远瘴烟之地,人口稀少,钱粮单薄,沛公你到了那里,即便有机会重头开始,恐怕也很难再有什么大的作为。”
  旁边的韩信开口,说道:“沛公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北面的匈奴?听说现在的匈奴单于雄才大略,已经兼并了许多的草原部落,麾下不但兵马众多,军队还普遍骁勇善战,沛公你又无比熟悉中原情况,到了那里,肯定很有希望得到匈奴单于的重用,靠匈奴帮忙重新再来,怎么都比去投奔赵佗要强得多。”
  刘老三沉默,半晌才说道:“我是中原人,赵佗也是中原人,我去投奔他心安理得,但匈奴单于是塞外夷狄,非我族类,我如果去投奔他,帮着他入寇中原,祸害我的中原同族,那我就连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了。”
  韩信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惊奇,看着刘老三就好象有些不认识一样,刘老三明白韩信的心思,便笑了笑,说道:“是不是笑我迂腐?在这一点上,我愿意迂腐,当年暴秦灭赵,赵王父子宁可一死一降也不向匈奴蛮夷借兵,我难道连他们都不如?原来我也笑过他们没这个脑子,可是后来我带着戍卒到边疆去修长城后,亲眼看到了匈奴蛮夷如何残害我们中原人,我就马上变得佩服他们了。”
  韩信再无话说,还垂下了头若有所思,然后又过了片刻,之前被刘老三派去和北面来人联系的曹无伤,也打马小跑回到了刘老三的面前,向刘老三抱拳奏道:“启禀沛公,北面来的是季布和他的亲兵。”
  “是季布?”刘老三这一惊非同小可,惊讶说道:“他突围出来了?我们大王怎么样,有没有突围出来?”
  “沛公恕罪,小人刚才没问。”曹无伤如实说道:“季将军只是请你稍微等一等,他马上就过来和你见面。”
  “你告诉他我在这里?”刘老三的脸色一变,也顿时后悔自己刚才没能早点下定决心,没有吩咐曹无伤不许泄露自己的身份。
  “小人说了。”曹无伤点头说道:“季将军的亲兵问了这事,小的就马上告诉了他。”
  因为之前自己没有命令曹无伤保密的缘故,赏罚还算分明的刘老三当然也没责怪曹无伤,稍微盘算后,刘老三还很快就转怒为喜,说道:“季布没事,这个匹夫一向把面子信义看得比命还重要,又一直都看不起项康奸贼,还因为在金鸡岭突围的事,和主张向汉贼求和的项庄小竖子翻了脸,我只要向他说明原因,他一定会帮我保密,说不定还会帮我们往南跑。”
  信得过季布一诺千金的为人,刘老三也马上就拿定了主意,向旁边的几个沛县小伙伴说道:“快走,和我一起去迎接季布去,见面后多说些好话,先把他在路上捧好了再说。”
  “去迎接季布?”曹无伤心中一动,突然隐约明白了北面来人的目的,也立即在心里说道:“其他情况不能说,这是一个机会,无论如何要试一试,了不起就是挨一顿骂,我一时大意,刘季匹夫不可能为了这件事杀了我。如果北面真是汉王的人,我就再用不着陪着这个匹夫一路南逃了。”
  心中迅速拿定了主意,曹无伤便也闭上了嘴巴,不但故意没有向刘老三禀报自己发现的可疑情况,还不动声色的尾随到了刘老三等人身后,随着刘老三和周勃、韩信等人越众而出,暂时离开刘老三的亲信队伍,主动迎向北面至今无法确认身份的来人……
  这个时候,为了引诱刘老三暂时离开败兵大队,项庄等人当然也已经在小跑着向南而来,而当看到几名骑士回头北上的时候,藏身在亲兵背后的项庄心中当然是狂喜万分,除了攥紧了手中长矛外,又在心里暗暗祈祷道:“一定得是那个匹夫,一定得是那个匹夫!”
  天遂人愿,没有被电脑手机祸害视力,又向前小跑了一段距离后,当距离南面来人只有六七十步的时候,项庄也终于隐约看到,曾经给自己当过一段时间副手又害得自家兄弟骨肉相残的刘老三,确实走在南面来人的最前面,还早早就放声大笑着嚷嚷道:“季将军,小弟刘季有礼了!”
  听到了刘老三熟悉的声音,项庄再不犹豫,立即一夹胯下战马,低声厉喝道:“动手!冲!”
  上天给了刘老三最后一个机会,项庄和他的亲兵刚刚夹马冲锋的时候,刘老三身边的韩信突然大喝道:“沛公!来人有诈!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血迹伤痕,绝对不可能是昨天被汉贼包围的季布和他的亲兵!”
  吃惊的定睛细看项庄等人,见项庄一行人身上确实没有任何伤痕血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力斩杀出重围的人,都已经张开了双手准备拥抱季布的刘老三先是一惊,然后赶紧勒马掉头,大喝道:“快走,回去!”
  这个时候,项庄等人即便已经开始了夹马冲锋,距离刘老三也至少还有六十步左右的距离,留给刘老三逃命的时间和空间都还十分充足。所以看到刘老三突然掉头之后,项庄的心里也顿时一惊,还忍不住叫了一声苦,“糟了!”
  项庄叫苦的时候,发现不对的韩信、周勃、夏侯婴和曹参等人也已经纷纷掉头,跟在后面的曹无伤当然也在掉头,只不过动作稍微慢一些……
  “快走!”
  迅速掉转马头后,刘老三大吼一声,夹马就往自己的亲信队伍冲,而与此同时,项庄也已经从亲兵背后冲出,紧攥着长矛,赤红着眼睛放声大吼,“匹夫!休走!”
  嘴上吼出了全力,可是因为距离的关系,项庄的心里还是十分明白,自己得手的希望其实微乎其微,只要刘老三抢先一步逃进西楚军人群,自己不但再没有任何机会为兄弟手足报仇,还极有可能被刘老三的亲信反过来干掉!
  战场保命大师的祖宗刘老三当然也十分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除了夹马之外,刘老三还重重挥动马鞭,催动战马以最快速度前进,可是当刘老三即将与跟在后方的曹无伤擦肩而过时,让刘老三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沛县同乡,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心腹旧部曹无伤,竟然抡动长矛,对着他的胸膛重重横砸!
  “啊!”
  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固定身体,又是在高速冲锋中被长矛砸到胸膛和手臂,饶是刘老三骑术已经十分了得了,也在措手不及中被曹无伤的长矛砸得直接摔下了战马,也顿时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惨叫!
  这一刻,正在高速冲来的项庄瞪大了眼睛,也在这一刻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经在夹马南逃的曹参、周勃和夏侯婴等人同样如此,曹无伤的族兄曹参还马上发出了一声怒吼,“曹无伤,你——!”
  曹无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立即又挺起长矛,对着摔下战马的刘老三当胸攒刺,刘老三别无选择,只能是忍着全身剧疼,马上一个懒驴打滚躲开曹无伤的长矛,还一口气滚出气了好几步远,然后又以让人不敢相信的速度飞快爬起身来,撒腿就往南跑。
  “沛公!”
  周勃和夏侯婴二人惊呼勒马,赶紧冲过来保护刘老三,曹参则红着眼睛挺矛刺向了自己的族弟曹无伤,咆哮道:“匹夫,你好大的胆子!”
  “我是汉王的人!”曹无伤终于吼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一边挺矛与族兄格杀,一边吼叫道:“阿兄,投降吧!我在汉王面前保你不死!”
  对刘老三忠心到了极点的曹参当然没有接受族弟的好意,红着眼睛只是与曹无伤疯狂对刺,也暂时拦住了与刘老三距离最近的曹无伤。后面的西楚军败兵人群看到情况不对,也赶紧飞奔上来接应刘老三等人。
  战马的冲锋速度当然远比人的双腿为快,不过片刻时间,惊喜万分的项庄就已经冲到了刘老三的身后近处,周勃和夏侯婴红着眼睛迎来阻挡,项庄却只是稍一招架,马上就让自己的亲兵暂时缠住周勃和夏侯婴二人,然后继续策马冲向快步逃向西楚军人群的刘老三。而此时此刻,项庄距离刘老三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十步的距离,刘老三却距离他的亲信队伍士卒最近者,都还有超过三十步的距离……
  风声在项庄的耳边呼啸,西楚军败兵人群的怒吼惊叫也随着风声传来,可是项庄却完全的充耳不闻,手中长矛早已平抬举起,一双喷火怒目,也一直都紧紧盯着刘老三的背心……
  一步,两步,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冲到了刘老三的背后一步距离内后,项庄手里的长矛也如电刺出,带着对刘老三的切齿痛恨,也带着对牺牲同族兄弟的思念,将锋利的长矛奋力刺进了刘老三的背心……
  “啊——!”
  鲜血飞溅,长矛穿胸而过,刘老三再次发出了一声惨叫,也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敌人,而当看清楚捅穿自己胸膛的人竟然是项庄后,刘老三也顿时全身一震,立即就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项庄却是面无表情,重重抽回已经洞穿了刘老三胸膛的长矛,在高速冲锋中划了一个弧形,头也不回的冲向了来路,然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热泪才涌出了项庄的双眼,喃喃说道:“阿弟,我给你们报仇了。”
  项庄头也不回的向来路冲走了,他的亲兵和曹无伤也迅速脱离战场,快马加鞭的去追项庄,曹参、周勃和夏侯婴等人也不追赶,只是赶紧跳下战马,冲到已经摔倒在地上的刘老三面前查看情况,然而让曹参和周勃等人绝望的是,刘老三的胸膛上不但已经被刺出了一个透明窟窿,还是伤到了心脏要害,已经没有任何抢救回来的希望。
  生命的最后时刻,再也没有机会改名叫做刘邦的刘季手捂伤口,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平时经常保持的洒脱笑容,咳着鲜血笑道:“果然还是没有躲掉这一天,我欠他们项家兄弟的,该有这个下场。”
  “沛公——!”
  曹参和周勃等人一起惨嘶哭喊,刘老三却是笑容依旧,咳着血说道:“别哭了,你们没欠项家兄弟,把我的脑袋砍下来,拿着去向项康投降吧,他的仁慈也不完全是装出来的,会……,会给你们留……,留一条活命。你们……,你们跟了我这……,这么多年,我的脑袋,算是答谢你们的……,谢……,谢礼了……。”
  艰难说完了这句话,刘老三的脑袋一歪,在另外一个历史层面上,丧命在了原本应该被迫放他一条生路的项庄手里。
  “沛公——!”
  曹参、夏侯婴、周勃和无数的刘老三亲信士卒绝望哭喊,远处的韩信却是在马上一动不动,聆听着众人的哭喊和凛冽的风声,韩信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策动战马,孤零零的一个人行向远方,走得不是很快,却越走越远,越行越远……
  近一个月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再一次拿着钓杆出现在了淮阴的淮水旁边,独自一人坐在岸旁的青石上钓鱼,过往的路人中有人认出了他,好奇问道:“咦,你不是那个什么王孙吗?听说你去投军当官了,怎么又回来钓鱼了?”
  “淮阴的鱼好吃,想吃了,所以就回来了。”那高大男子面无表情,淡淡回答道。


第五百零四章 接手烂摊子
  毕竟都是有家室老小的人,再加上刘老三临终前又有吩咐,虽然心里不是十分情愿,曹参、周勃和夏侯婴等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护送刘老三的遗体北上,主动请求向汉军投降。只不过出于多年的感情,曹参等人并没有真的把刘老三的脑袋砍下来,而是把刘老三遗体完好无损的交给汉军发落,期盼奇迹能够出现,让刘老三能够以全尸安葬。
  在这一点上,曹参和周勃等人当然是在杞人忧天,不用解释任何原因,项康当然选择了善待刘老三的遗体和家人,不但借口奖励刘老三的反秦之功,下令以侯爵之礼把刘老三安葬回丰邑祖茔,还把刘老三的两个儿子刘肥和刘盈封为郎中,让他们接受良好教育以便将来出官入仕,又赐予老刘家食邑三百户,让刘老三一家可以不必为衣食犯愁。
  对此,与刘老三亲如手足的曹参和周勃等人当然既是意外万分,同时也感激不尽,然而更让他们意外的是,项康不仅同样给他们封了官职,还让他们继续统兵率军,对他们的宽宏大度和信任让汉军文武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曹参和周勃等人在惊讶之余,也对项康的恨意大减,开始逐渐接受他们的新身份。
  就连周勃和曹参这些刘老三死党都选择了投降,当然就更别说是项康的堂兄弟项先和项甸了,项冠才刚把项羽的死讯带到了彭城,嚎啕痛哭了一场之后,项先和项甸就毫不犹豫的接受了项冠的劝降,还没有等项康率军赶到彭城,就早早带领彭城守军改打了赤红色的汉军旗帜,又在项康抵达彭城时,陪同两位叔母出城三十里迎接项康,目前仍然在世的项家子弟也终于在时隔数年之后重新团聚,抱头痛哭。
  过了一段时间后,靠着汉军将士的不懈努力,终于还是找到了项伯和项猷父子的尸骸,仍然还在恨项伯恨得蛋疼的项康也悄悄松了口气,赶紧流着眼泪给项伯和项猷都封了侯爵,无比大方的把这对自作自受的父子送回项县老家安葬,让他们去老项家的祖茔接受项家先祖的训斥责罚。
  至于项羽,对待死人一向大方的项康除了把他以公爵之礼安葬在沛县外,又把他的儿子封为侯爵,赐食邑三千户,迁往咸阳住进同宗宫,养了起来当吉祥物,其他的项家子弟全部封侯,各有赏赐,其中分到最大蛋糕的当然是项庄和项康惟一愧对的项冠。
  在这个期间,西楚军地方官员的请降奏表当然是如同雪片一般的飞到项康面前,仍然还在定陶和钟离昧对峙的西楚军大司马桓楚也接受了汉军使者的劝降,率领三万守军就近向仅有两万军队的钟离昧投降,换来了项康的慷慨封侯赐邑,也挽救了数以万计的楚汉两军将士的宝贵生命。
  当然也有恶心项康的事,项羽起家的江东会稽郡守军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说什么都不肯接受汉军的劝降,好在这个时代的江东开发程度不高,人口钱粮都远远不是中原的对手,再加上项羽的老对头宋义已经在大末起兵反叛西楚,还在收到消息后主动派儿子宋襄北上请降,自愿请求改打汉军旗号接应汉军过江作战,所以汉军平定江东注定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还只需要派遣一支偏师就可以轻松做到这点。
  最终还是走出了密林的彭越也有些贪心不足,竟然让陈婴和吕青出面试探项康,想让项康挑选一个楚国王室之后封为楚王,再次重建楚国让他这个自封的楚相可以名副其实,项康当然断然拒绝了这点,不过念在彭越立有大功的份上,项康还是把彭越封为了陈侯,领四个县的食邑,把他迁往了陈县去当一个富家翁,彭越当初从彭城带走的楚廷旧臣也被项康抽调一空,分散封到各地为官。
  自封为齐王齐相的田广和田横倒是非常想要投降项康,还情愿献出琅琊和胶东两地只领临淄一郡,项康当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借口田横叔侄反叛自己罪不容赦,果断命令汉军大将朱鸡石发起灭齐之战,彻底铲除田横叔侄这两个不定时炸弹,结果在得到了项康派去的援军帮助后,朱鸡石也顺利捞到了周叔故意让给他的灭国之功,在耗时数月之后终于还是彻底平定了齐地,斩杀了野心勃勃的田横叔侄。
  在这个期间,不需要项康开口暗示什么,陈平和张良等亲信就已经四处串联,鼓动汉军文武和赵歇、英布、臧荼等诸侯王上表劝进,恳求项康登基称帝,以皇帝名誉号令天下,很有眼色的赵歇、臧荼和吴芮三人还亲自跑到了彭城拜见项康,当面拜请项康称帝。
  不消多说,虚伪到了极点的项康当然是一再推辞,最后还是在实在推托不过的时候,项康才无比勉强的接受了臣子们的一再叩请,决定在定陶筑坛登基,正式即皇帝位。
  话短时长,项康正式登基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汉军灭楚的第二年三月,而在这个期间,靠着项康本人的辛苦努力,从各地网罗来的美女嫔妃们,也已经给项康又生下了四个儿子和三个女儿,让项康有了足够的子嗣可以封王,入乡随俗暂时采取中央集权和分封制并行的政治体系。——这一点得怪春秋战国时遗留下来的分封制根深蒂固,项康才不得不暂且从权。
  正式举行了盛大同时尽量简略的即位仪式后,汉军的内部分赃也随之开始,毋庸置疑,一直留守关中后方的周曾当然被封为了左丞相,汉军军界第一人周叔领太尉,也成为了项康封的惟一一个公爵,食邑两万户,封地是包括盐池在内的河东半个郡,另外他的女儿也被项康指定为自己太子项志的太子妃,项康的长女也被许给了周叔的儿子,基本上能给周叔的荣华富贵,项康都给到了极限。有功劳也有苦劳的郦食其封御史大夫,雍丘侯,食邑三千户。
  陈平被封为右丞相,封地则是中原最富庶的定陶,另加食邑五千户,张良被封为九卿之首的奉常,原本项康也要给他五千户食邑,还想把天下名城临淄也封给他,但是为人谨慎的张良则坚决推辞,仅仅只是恳求把他和项康初次见面时的下相封给他,深知张良为人的项康也没勉强,任由张良明哲保身。
  龙且、钟离昧、丁疾、郑布和朱鸡石等汉军大将当然也分到了大块蛋糕,全部位列九卿,封地采邑尽是膏腴之地,胡亥和项羽留下来的奇珍异宝被成车成车的送到他们在咸阳的豪华府邸,他们的儿女也跟着沾光,不是被指给了项康的儿子,就是和项康赶工生出的女儿定了亲,要不就是和其他的显贵结成,还没长大就已经注定富贵一世。其他的汉军功臣也各有封赏,这里也就不一一列举注明了。
  在最关键的王位问题上,项康辛苦赶工造出来的儿子当然成了主角,被分别封为齐、楚、梁、吴四王,取代六国之后也顺便分拆地盘过大的楚国,但这当然还不够,项康在这方面依然还得辛苦努力,以便将来取代英布、臧荼和赵歇等异姓王——连土著刘老三都容不下异姓王,自然就更别说穿越者项康了。
  因为韩成在战争中背叛了汉军的缘故,韩国的土地当然被汉廷直接没收,韩王信被封为了侯爵和梁相,替项康一个刚满月的儿子坐镇中原腹地。而因为历史的改变,韩王信在汉军统一天下的战事中发挥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韩王信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老老实实的行礼谢恩。
  分赃倒是容易,可是正式称帝号令天下的项康,接手的却是一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被彻底打烂的中原各地,到处都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即便项康比刘老三用时更短结束了楚汉大战,天下人口依然还是锐减大半,百业凋零,国力疲惫,另外困扰刘老三终身的诸侯王问题,北面的匈奴问题和南面的南越问题也依然还在困扰着项康,时刻可能变成一个个不定时炸弹,让项康彻夜难安。
  这不,在定陶登基后,率领文武百官和军队返回国都咸阳的路上,雁门郡就送来急报,说是匈奴的二世单于冒顿率军进犯雁门,强行吞并了楼烦和白羊两个部落,然后又顺势越过长城,侵扰平城、善无和班氏等地,抢走了大量的人口财物,还有进犯马邑重镇的意图。汉军的雁门守军兵力单薄,无法抵敌,只能是向项康求援。
  听到这个消息,项康沉默无语,许久都是一言不发,旁边的陈平和张良看出项康的心思,便问道:“陛下,是不是担心我们的国力疲惫,无法抵御匈奴蛮夷?”
  项康坦然点头,说道:“增兵雁门容易,但是军队派少了肯定没用,主力北上的话,又未必找得到和匈奴主力决战的机会,长期在雁门代郡这些偏远之地驻扎大军,我们的国力又肯定承受不了。”
  “大王,臣下认为这个问题你应该请教广武君李左车。”张良提议道:“广武君的祖父李牧是抗击匈奴的赵国名将,家学渊源,最是熟悉匈奴的情况不过,你如果向他求教,必然会有不小的收获。”
  项康一拍额头,也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熟悉匈奴情况的李左车,赶紧下令卫士去把李左车请来商议,然后没过多少时间,分赃时被封为御史丞和东垣侯的李左车就被请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也没客气,马上就把雁门的情况告诉给了李左车,明确表态向他请教对策。
  李左车也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说道:“陛下,只能是暂时忍让,匈奴的问题困扰中原上百年,绝对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解决,现在我们大汉又才刚刚统一天下,内忧外患高各种问题多如牛毛,这个时候如果贸然发起和匈奴的全面战争,不但国力无法承受,还有可能导致中原再生变故,内心不肯臣服的宵小鼠辈乘机起兵反叛。”
  “但是匈奴咄咄逼人,如果不做理会的话,只怕这些蛮夷会更加的得寸进尺啊。”项康苦笑说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该忍的时候就必须得忍。”李左车说道:“臣下建议,对待匈奴蛮夷,我们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软硬兼施,一边暂时忍让,派遣使者通好求和,开设边市,与匈奴互通有无,争取时间恢复国力,也乘机刺探掌握匈奴的内部情况,做到知己知彼。一边任命一名重臣守卫边疆,统领代郡、雁门和九原等地的官吏军队,整兵备战,待到我们的国力恢复,时机成熟,才能考虑发起与匈奴的决战。”
  项康点头,也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自己只能是暂时向匈奴低头换取时间,等到国力恢复到一定程度才能考虑收拾匈奴,然后稍微盘算了片刻后,项康向李左车问道:“广武君,如果朕派你去守卫边疆,防范匈奴,你可有把握守住长城防线,为我们恢复国力争取时间?”
  “没有。”李左车的回答让项康万分意外,然后又说道:“陛下,不要说是微臣了,就是你让周太尉去坐镇边疆,也绝无可能守住长城防线,不让胡马南渡阴山。原因也很简单,北地人少粮缺,不管是谁去那里坐镇,都绝无可能迅速训练组织出足够的军队守卫长城,匈奴又是游牧轻骑,机动灵活,随时都有可能从我们的防线薄弱处突击得手,所以我们不但守住长城防线毫无可能,在很长的时间内,还必须得做好在北疆不断吃亏的心理准备。”
  知道项康的历史不好,旁边的张良忙说道:“陛下,广武君的祖父武安君当初坐镇北疆,是足足吃了七八年的败仗,才一战打出了赵国北疆十多年的平安,现今就我们的国力和国内情况而言,恐怕也得花这么多时间才能做到这点。”
  项康一听笑了,笑着说道:“才七八年啊?这有什么?朕现在才二十多岁,别说是七八年了,就是十年二十年,朕也等得起。”
  “就这么定了。”项康拿定主意,说道:“广武君,朕现在封你为雁门郡守,兼管代郡和云中两郡兵民诸事,给你十年时间整兵备战,在这十年里,你不管吃多少败仗,遭受多少损失,朕都一律不追究。但是十年之后,你最少得打出和你祖父一样漂亮的战绩!”
  历史上曾经主动请缨率军和韩信决战的李左车一听大喜,赶紧向项康伏地道谢,项康把他亲手搀起,拍着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广武君,北疆朕就拜托你了,朕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李左车再次伏地表示自己绝不辜负项康的期望后,项康又很快就做出了另一个重要决定,就是接受了娄敬的自告奋勇,让分赃时被封为右中郎将的娄敬担任使者,北上草原去向匈奴通好求和,也乘机了解匈奴目前的内部情况。
  依然还是很巧,项康做出了这个决定后,陈平、张良和李左车等人才刚告辞离去没过多久,被封为郎中令的许季就突然把一道密报呈到了项康的面前,鬼鬼祟祟的说道:“陛下,刚收到的临江密报,临江王英布大逆不道,在出行时竟然敢乘坐六匹马拉的车辇,似乎有僭越悖逆之意,请陛下小心。”(周礼规定,天子才能乘坐六匹马拉的车辇,英布是诸侯王,只能使用五匹马。)
  项康没有生气,也没有去接许季送来的密报,还笑了笑,随说道:“给告密的人重赏,密报收好,等攒够了十道类似的密报,朕再一起看。”


第五百零五章 攘外安内
  一贯喜欢假仁假义的项康也确实擅长骗取人心,在定陶登基后,项康率领大汉文武才刚回到三川郡境内,马上就受到了三川百姓的热情欢迎,自发或者是被蛊惑而来迎接项康的百姓士绅人山人海,项康乘坐的皇帝车辇所到之处,还到处都是伏地行礼山呼陛下的巨大声音,对项康的拥护尊爱之情溢于言表。
  大汉的三川百姓当然并不盲目,是大汉朝廷大力推广的先进农具和耕种技术蒙蔽了百姓们雪亮的眼睛,前年项康亲创的先进农具在关中取得了巨大成功后,以周曾为首的汉军文职官员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在汉军控制地全面推广先进农具,同时尝试性鼓励百姓采取代田法耕种,结果靠着汉军各级官员的努力,曲辕犁、人力犁和脚踏犁等先进农具也十分顺利的在去年的春耕时得到了大规模运用,代田法也被最先尝到甜头的关中百姓普遍采用,将信将疑的把无数种子播洒到原本需要休耕一年甚至两年的田地中。
  尝试代田法的结果当然让关中百姓再次欣喜若狂,让他们在原本应该休耕的土地上收获到了平时丰收年景才能得到的粮食,同时三川、晋地和巴蜀等地的百姓也品尝到了关中百姓前年就已经享受到的喜悦,每亩土地都普遍多收了半钟左右的粮食,不少土地特别肥沃的地方,还因为先进农具的精耕细作,收获到了平时将近一倍的粮食!
  在农耕时代,当然没有任何东西能比粮食丰收更能让百姓欢喜兴奋,再加上汉军官吏又早早就说明了这些先进农具和农耕技术来自项康的亲自首创,本来就躲过了战火之灾的汉地百姓对项康自然更是感激涕零,崇拜爱戴,然后也当然更加愿意拥护项康称帝,让项康可以为他们带来更好的幸福生活。
  擅长表演的项康也没辜负百姓的期望,每到一地,都要专门抽出时间接见百姓代表,假惺惺的对百姓代表说尽各种好话,赏赐老人抚恤孤寡,鼓励农耕散财办学,极尽表演之能事,成功哄骗得无数仅仅只是勉强能够填饱肚子的贫苦百姓感恩戴德,相信他们遇上了一位千年难遇的明君圣主,也全然忘了项康其实是地主阶级的代言人,盘踞在食物链最高层的最大剥削者。
  才刚开始尝到甜头的三川百姓尚且如此,当然就更别说是已经连续两年惊喜万分的关中百姓了,因为自发前来迎接的百姓们太过热情的缘故,从函谷关到咸阳三百里路,项康的车辇足足走了十天,然后好不容易回到了咸阳后,还没有等项康稍微喘上一口气,又马上淹没在了数十万咸阳百姓的巨大热情之中,直至天色全黑才得脱身。
  终于回到了咸阳宫和虞家姐妹等美女嫔妃团聚后,筋疲力尽的项康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松一口气了,可是项康很快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回到了咸阳后,自己是白天得处理堆积如山还怎么都看不完的公文爰书,晚上得安抚聚少离多的大小老婆,忙碌程度还远在军旅征战时期之上。
  最后,还是在周曾、郦食其和张良等人的全力辅佐之下,好不容易理顺了大汉朝廷的运转秩序后,再用不着大小事务一把抓后,项康才稍微获得了一些休息的时间,然而即便如此,每天依然还是有看不完的公文,处理不完的事务,弄得项康不止一次的哀叹,“早知道当皇帝这么累,我当初就不应该打这个天下。”
  再怎么哀叹也没用,自己约的炮,就是含着眼泪也得打完,身为人君的职责所在,项康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把皇帝的位置做下去,每天都是想尽办法恢复民生经济,鼓励人口增长,惩治贪腐肃清吏治,与民休息轻徭薄赋,丝毫不敢象秦二世一样糟蹋败家,只顾享受而不顾百姓死活。
  光阴似箭,忙忙碌碌间,近半年时间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转眼又到了当年的秋收时分,结果正当关中百姓摩拳擦掌准备收割秋粮的时候,自告奋勇出使匈奴的娄敬突然回到了咸阳,项康也马上在第一时间召见了他,当面向他了解出使情况。
  “陛下,现在的匈奴单于冒顿,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也幸亏他不是中原人了,如果他是中原人,也带着军队参加了中原大战,那么他肯定是一个西楚王更加危险可怕的敌人。”
  这是娄敬向项康禀报的第一句话,然后还是在听了娄敬的仔细介绍后,历史稀烂的项康才瞠目结舌的知道,自己竟然碰上了用鸣镝射死亲生老爸的匈奴著名雄主,也这才知道,冒顿乘着中原反秦大战和楚汉大战打得如火如荼的机会,不但吞并了数十个游牧部落,还一句消灭了匈奴的多年宿敌东胡,开疆拓土数千里,建立起了一个国力蒸蒸日上的草原政权,麾下控弦之卒还超过三十万,整体实力不但对大汉的北方边防军队呈压倒性优势,还足以和汉军主力正面一战。
  还好,匈奴军队也不是没有弱点,娄敬又很快献上了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从草原上带回来的几件匈奴军队惯用武器,项康拿起一一细看后,发现匈奴军队主要使用的武器为四种,一是做工明显粗糙的弓箭,木质弓身青铜箭镞,二是工艺落后的木柄铜刀,三是长度只有七尺多点(约一米五)的木柄铜矛,最后一种则是类似于戈的青铜啄,用法则类似于斧。
  仔细看完了匈奴军队的惯用武器,项康只是稍微盘算,很快就向娄敬问道:“两个问题,第一,匈奴军队里,有没有铁制武器?第二,你有没有把我们骑兵用的马刀带到草原上?”
  “回禀陛下,匈奴军队了有铁制武器。但是数量很少,基本上只有将领贵族才能装备。”娄敬马上就回答道:“至于马刀的问题,陛下放心,臣下在从马邑出发北上之前,就已经让臣下的随从全部换装了青铜武器,就连臣下本人都只是故意佩带青铜长剑,绝对没有泄露我们骑兵马刀的机密。”
  “幸亏你细心。”项康松了口气,又立即咬牙说道:“一定得封锁北疆的铁器贸易,绝对不能让匈奴军队大量装备铁制武器,否则我们的麻烦肯定更大。”
  “陛下放心,臣下回到雁门后,广武君也马上就考虑到了这点。”娄敬安慰道:“他立即就下令禁止了北疆的铁器贸易,还颁布严令,有向匈奴卖铁三斤以下者罚,三斤以上者处死。另外广武君还请陛下给燕王臧荼下诏,让燕地那边也禁止向匈奴出售铁器。”
  项康点点头,说道:“我明天就给臧荼去一道诏书,叫他学着广武君这么做。”
  还是在做出了这个决定后,项康才向娄敬问起向冒顿求和通好的事情,娄敬则苦笑着说道:“陛下恕罪,没有谈拢,臣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见到冒顿后,那个蛮夷不但要我们归还赵国和暴秦之前夺占的所有土地,还要我们献出九原、云中、代郡和雁门四个郡的所有城池土地,另外在边市问题上,冒顿蛮夷还要我们低价向他们出售盐巴、丝绸和铁器,另外还要我们每年都向他进贡一大笔钱粮,提出的条件没有一个是我们能够接受,也丝毫没有任何通好诚意。”
  “没关系。”最后才随口问起这个问题,项康在这一点上当然很看得开,说道:“本来就是一群永远喂不饱的草原豺狼,不管给他们再多,他们该咬我们的时候还是不会口下留情,谈不拢就慢慢熬吧,看谁熬得过谁。”
  娄敬赶紧点头,又说道:“陛下,臣下这次北上草原,深入蛮夷部落探听敌情时,无意中探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就是在匈奴的西面,还有一个实力不弱的月氏国,不但时常与匈奴交战,还差点杀了当时被老单于派去当质子的冒顿,与冒顿蛮夷之间仇恨很深,臣下知道陛下你喜欢在这方面做文章,就尽量打听了一些关于月氏国的消息,收获不小。”
  喜欢挑拨离间的项康当然一听大喜,赶紧让卫士拿起了目前还很粗糙的西域地图,让娄敬指着地图向自己介绍月氏国的大概情况,娄敬则先是指出同为游牧民族的月氏国主要活动在祁连山和河西走廊一带,与关中有遥远的道路联系,又介绍说匈奴老单于偏爱幼子,故意把身为长子冒顿派去月氏充当质子,然后故意出兵攻打月氏,想要逼迫月氏王干掉冒顿,只可惜冒顿机警,抢先一步收到消息逃回了匈奴,然后就干掉了亲生父亲自立为单于,也因为这件事和月氏交恶,时常有出兵讨伐月氏的念头。
  听完了娄敬的介绍,项康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立即就说道:“马上寻找熟悉月氏国情况的使者,让他去和月氏国联络结盟,务必要把月氏国争取过来,让他们和我们联手对付匈奴。”
  旁边的周曾、张良和陈平等人答应后,陈平又盘算着向娄敬问起匈奴的内部情况,费了大力气了解匈奴国内情况的娄敬马上回答,说是匈奴国内设有左右贤王,分别替匈奴单于管理东西土地,又设左右谷蠡、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和左右大当户等官职,对匈奴土地上的游牧部落实行军事化管理,平时养马牧羊,战时男女老少一起为军,青壮男丁上阵作战,妇女老弱则负责后勤辅助。
  听娄敬大概说完,陈平的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忙向项康说道:“大王,匈奴蛮夷的左右贤王可以利用,我们只要取得和他们的直接联系,或是贿赂以钱财美女,或是许之以单于王位,肯定有希望离间策反,让匈奴的内部生乱,匈奴的内部一乱,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项康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就交给你和娄敬了,娄敬,你这次出使通好虽然没有能够成功,但也为我们探听到了许多的匈奴内部重要情况,功劳不小,朕现在封你为典客,以后尽量给朕多收集与匈奴和西域蛮夷相关的消息情报,让朕和丞相他们可以做到对蛮夷各部了如指掌。”
  娄敬一听大喜,赶紧向项康行礼拜谢,项康挥了挥手,然后微笑说道:“山高路远,道路阻塞,这些事又有得等了,没有个一年半载时间,肯定难见成效。还好,朕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等。”
  道路实在太远,联络月氏夹击匈奴的大事确实有得项康等,好在秋收的喜讯不需要久等,或许是上天可怜饱受战乱之苦的天下百姓吧,在这一年里,华夏大地上不但各种洪旱灾害不多,关中、汉中、巴蜀、三川与河东等地还再一次迎来了丰年大熟,另外太原、颖川、南阳与黄河中游各处郡县又获得了不错的年景,项康在欢喜之余,也马上决定免除了多个受灾郡县的赋税钱粮,以此更进一步收买民心,也给这些受灾地区喘息恢复的时间。
  当然也有让项康窝火的事情,在这个期间,汉廷的地方官员除了不断密报臧荼和赵歇等异姓诸侯王的种种不法之举外,到了咸阳举行完了庆祝丰收的祭天大典后,许季还把积攒到了十道的临江密报呈到了项康的面前,上面不但列举了英布僭越不敬等多条罪状,还密报说英布在江陵、长沙秣兵历马,屯草积粮,似乎有谋反的可能。
  历史再稀烂也知道英布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又觉得自己手里的证据已经可以名正言顺的治英布的罪,已经又生了两个儿子的项康只是稍微盘算了片刻,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向许季吩咐道:“马上去把两位丞相和周太尉、张奉常请来,就说朕有大事要和他们商量。”


第五百零六章 决定出巡
  毕竟都是项康的绝对心腹,不是时常陪伴在项康左右的智囊参谋,就是得到项康绝对信任,能够顶替项康掌管汉廷文武大权的军职文官第一人,早就摸熟了项康的脾气秉性,所以项康把临江地方官员收集到的英布罪证抖了出来后,周曾、周叔、陈平和张良等汉廷四大重臣,就马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
  不过汉军四大重臣却没有一个人为英布说话,原因有好些,周叔和张良都是懂得明哲保身的人,一个为了不至于功高盖主招惹猜忌,宁可把灭齐之功让给同僚,一个放着天下名城临淄不要,选择一个普通县城做封邑,宁可吃亏也不愿惹人注目,全都是把尾巴夹得比谁都紧的人物,自然不会在这么敏感的事情上为没有什么交情的英布说话。
  周曾和陈平在这方面不及周叔和张良,可是他们却早就看了出来,项康其实是发自内心的反感憎恶分封制,只不过是被形势所迫,才捏着鼻子同时实施中央集权制和分封制,只要有机会剪除异姓诸侯王,项康就绝对不会有半点的客气,所以周曾和陈平当然不会跳出来恶心项康,为英布说好话讨人情。
  除此之外,英布也确实做得有些过份,项康登基称帝还不到一年时间,类似于使用天子车马的僭越不敬行为英布就先后干了五次,同时又纵容部下为非作歹,阻拦干扰汉廷官员查办他的犯罪部下,包庇收容外郡逃犯,当众对项康出言不逊,欺压侮辱汉廷派到临江的地方官员,这些事桩桩件件,全都可以证明英布暗藏不臣之心,陈平和周叔等人就是不顾后果,也是想帮英布说话开脱都难。
  也正因为如此,互相传看着控告英布的罪行密报,周曾和周叔等四人全都是缄口不言,不敢随便发表意见,最后还是项康主动开口,说道:“两位丞相,周太尉张奉常,你们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临江王英布如此横行不法,对朕不敬,你们说应当如何处置?”
  毕竟是项康的亚叔,见周叔、张良和陈平都心存顾忌,不敢随便开口,周曾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就说道:“陛下,英布僭越不敬,横行不法,理当捕拿下狱,从重治罪,同时削除他的王爵,废除临江国或者另封新王取而代之。”
  “朕也觉得应当如此。”项康直接表明态度,也直接让周叔、陈平和张良等人明白自己的打算意图,然后又说道:“不过朕担心如果这么做的话,公然起兵反叛,不知几位爱卿意下如何?”
  见项康直接表明了态度,周叔的心中也再无顾忌,马上就说道:“陛下勿忧,英布虽然坐拥数万兵马,但其人有勇无谋,缺少韬略,他如果真的起兵谋反,陛下只需派遣龙且将军率军一支南下,就足以把他发起的叛乱平定。”
  已经交出了兵权的周叔举荐龙且率军南下平叛,没有主动请缨去对付英布,目的是什么项康心里当然非常清楚,为了安抚自己的亲家翁,项康马上就说道:“龙且虽然善战,但是临江毕竟偏远,英布如果真的起兵谋反,据险而守的话,只怕龙将军要想彻底平定叛乱会耗日漫长,所以到时候还是得辛苦太尉你亲自统兵南下,去帮朕平定临江叛乱。”
  周叔也马上明白项康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对自己绝对放心,忙离席行礼说道:“请陛下放心,倘若英布真的敢抗拒王法,起兵反叛,臣下一定立即统兵南下,替陛下擒杀此獠。”
  项康满意点头,又立即说道:“那就这么定了,立即派人到江陵捕拿英布,押回咸阳治罪,他如果乖乖伏法,念在他以往的功劳份上,朕可以考虑酌情开恩,但他如果……。”
  “陛下,请稍等。”
  一直保持沉默的陈平突然开口,先是拦住了项康的下诏,又说道:“陛下,在这件事上,是否应该三思而行?英布确实做得过份,但是他的这些罪行却并不昭彰,也没有酿成恶劣后果,陛下你如果为了这些小事把英布逼反,只怕赵歇、臧荼和吴芮等其他诸侯王会人人自危,从此与陛下你离心离德,天下也将从此战乱再起。”
  “把他逼反?”项康的眉毛一扬,说道:“朕刚才已经说过了,英布只要认罪伏法,朕就会对他酌情开恩,丞相为何要说朕是把英布逼反?”
  “陛下,你如果派人去捕拿英布问罪,英布就非反不可。”陈平沉声说道:“英布不是陛下你的旧部,当初弃楚归汉,也是为了贪图扩张疆土,壮大势力,全为利益才助汉攻楚。事后陛下你没有把许诺的南阳和楚地加封给英布,虽然有英布自己不争气没有能给我们帮上大忙的原因,但英布心中肯定暗藏不满,所以大王你如果派人去把他捕拿问罪,他就肯定不会乖乖伏法,只会选择立即起兵谋反,与朝廷翻脸开战。”
  “当然,实力悬殊巨大,我们大汉朝廷是用不着害怕英布谋反,他真的起了兵,陛下你也是抬手可灭。”陈平又接着说道:“但是臧荼、赵歇和吴芮这些诸侯王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陛下你是小题大做,故意逼反英布,然后乘机铲除异姓藩王?兔死狐悲之下,他们会不会和陛下你离心离德,为了自保而生出反意?届时英布一旦不能迅速铲除,他们会不会乘机起事,与英布联手造反?”
  “所以臣下认为,英布虽然必须得办,但是绝对不能直接把他逼反,更不能在天下初定之时,就直接出兵讨伐诸侯王,一旦这么做了,其他诸侯王就是想不谋反都得谋反。”
  陈平的话让着急铲除异姓王的项康冷静了下来,也让项康发现自己这么做确实痕迹太大,让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己故意逼反的英布,不但不利于自己把异姓王各个击破,还对自己的声名不利。所以盘算再三后,项康便点了点头,说道:“丞相此言极是,朕是不用怕英布谋反,但是朕绝对不能让天下人认为是朕故意逼反了英布。”
  “丞相,那以你之见,陛下应当如何处置这个英布?”旁边的周曾开口问道。
  “自古以来,天子巡游各地,都要会见各地诸侯,共商国事。”陈平缓缓说道:“臣下认为,陛下不妨随便找一个目的地巡游,指定时间地点召见诸侯商讨国事,这是陛下你在登基后的初次巡游,料想英布和各路诸侯都是不敢不来,待陛下见到了英布后,便可出示罪证将英布拿下,同时命令各路诸侯共商英布罪行,依律治罪。”
  “届时陛下你既可以不动干戈便将英布拿下,消弭临江隐患,又可以让各路诸侯和天下人都明白英布是罪有应得,理当伏法,陛下你再对英布稍加开恩,各路之后和天下人也只会称赞陛下你宽宏大度,对灭楚功臣体惜有加。”
  陈平这话还没有说完,历史还没有稀烂到极点的项康就已经想起了刘老三伪游云梦泽的故事,也顿时笑道:“妙计,这么做既惩办了英布,又可以避免战火涂炭,殃及无辜,还可以让天下人对朕无话可说。就这么办了,朕还从来没有去过云梦泽,借着这个机会,朕就到云梦泽去游玩一番吧。”
  “陛下圣明,云梦泽位于临江境内,陛下你到云梦泽去巡阅,英布就是想不出境迎接都不行。”陈平称赞,又问道:“就是不知道陛下打算在那里会见诸侯?”
  项康开动满是坏水的脑袋盘算,片刻后突然说道:“陈郡的陈县吧,那里距离朕的老家项县很近,在那里会见完了诸侯,朕正好可以率领诸侯和百官到项县去拜祭祖陵。”
  陈平的目光一动,马上就明白了项康指定在陈县会见诸侯的原因,也立即就点头称是,旁边的周曾却有些担心,忙说道:“陛下,在陈县会见天下诸侯,是否有些欠缺考虑?陛下难道忘了,你已经把陈县封给了彭越做封地,陛下你之前解除了他的楚国上柱国职务,又没有接受他的恳请,择立楚国王室之后重建楚国,只怕他心里也会暗藏不满。”
  “怕什么?”项康笑笑,说道:“多带点护卫军队不就行了?小小一个陈县,彭越就算藏有异心,又能集结多少兵马?”
  项康这话稍微有些露骨,周曾也马上就隐约明白了项康的意思,赶紧点头称赞项康英明,然后又问道:“陛下,那你打算何时动身出巡?什么时候在陈县会见诸侯?”
  稍微盘算了一下,项康说道:“虽然朕不喜欢繁文缛节,但是这毕竟是朕登基后的初次出巡,事关天子威严,还是得隆重一些的比较好。这样吧,二十天后朕出发去巡游,两个半月后在陈县会晤诸侯,多给诸侯一些时间,省得他们赶路匆忙。”
  “你是故意多给英布和彭越一点时间吧?彭越,这次就看你够不够聪明了。”陈平心中嘀咕,脸上却笑着说道:“陛下圣恩,体惜诸侯,这么安排就算是在蓟县的燕王臧荼,也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按期赶到陈县拜见陛下了。”


第五百零七章 英布与彭越
  陈平一点都没有猜错,倘若项康以皇帝名誉,派人拿着诏书到江陵逮捕英布问罪,那么绝对不会有任何疑问,英布肯定会马上干掉项康的使者,在第一时间扯旗造反。
  而且事实上,汉廷委任的临江地方官员密报英布招兵买马,屯草积粮,有谋反的嫌疑,还真不是完全冤枉英布,英布这么做除了履行一个诸侯王的本身职责外,也确实暗藏着在天下有变时起兵谋反的念头。
  英布如此暗藏祸心当然有他的原因,当初楚汉大战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汉军为了争取英布缓解南线压力,曾经答应过把南阳和颖川二郡加封给英布当做谢礼,可是在打败了西楚军后,项康却食言反悔,把南阳和颖川收归汉廷直属,封给英布这个临江王的国土,依然还是当初项羽封给英布的南郡和长沙郡,没有给英布增加那怕一尺一寸的土地。
  项康的言而无信是理直气壮,英布自己不争气,不但没有干掉汉军南线最大的威胁刘老三,相反还被刘老三打得屁滚尿流,把土地城池丢得干干净净,最后还是汉军出兵出钱出粮出力才把英布的地盘抢了回来,事后项康能够把这些土地城池还给英布继续封他为王,已经算是够意思了,怎么还可能再把南阳和颖川继续划归给英布?
  项康倒是觉得自己仁至义尽,英布当然肯定不这么想,英布只记得项康答应过把南阳和颖川封给自己,当然对项康的不肯兑现承诺万分不满,只不过是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这才忍气吞声的接受了事实,也因此对项康怀恨在心,除了故意没有亲自去定陶参加项康的登基大典外,种种僭越不敬的行为,也是英布为了发泄不满而故意为之。
  当然,在巨大的悬殊实力面前,如果叫英布就这么直接扯旗造反,英布也没有这个胆子,所以英布只能是等,一边强忍怒气与项康虚与委蛇,一边耐心等待天下形势重新发生变化,机会出现,然后再看准机会出手,往项康的背后狠狠的捅上一刀,出上一口恶气的同时,也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把项康取而代之。
  在这样的背景情况下,项康决定在陈县召见天下诸侯的诏书送到了英布面前后,英布不但不知道自己大祸即将临头,相反还万分的窝火憋屈,公然在自己的几个心腹面前咆哮怒吼,“小竖子,好大的架子,竟然敢命令寡人到陈县去拜见他,还要寡人随着他去项县拜祭他的祖陵,简直就是小人得志,小丑跳梁!”
  几个深知英布心思的心腹纷纷附和,惟有中大夫贲赫劝道:“大王息怒,自古以来,天子出巡都要召见诸侯,这是历来的惯例,皇帝登基也快一年了,第一次离都巡游召见诸侯,也是按照惯例行事,并不是故意显摆威风,还望大王不要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尽快准备到陈县迎驾为上。”
  “寡人不去!”英布的火气依然很大,冲着贲赫喝道:“你代表寡人去陈县,寡人不想去见那个黄毛竖子!”
  “这……。”贲赫一听苦笑了,只能是赶紧又劝道:“大王三思,这是皇帝登基后的首次出巡,而且还是准备南巡我们临江土地上的云梦泽,于情于理你都要亲自到陈县迎驾,不然的话,就是不可饶恕的大不敬之罪,到时候不但皇帝肯定会下诏降罪,就是其他诸侯王也肯定不会答应。”
  还是那句话,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实力远远不及大汉朝廷的直属力量,如果真把项康给惹火了,英布的麻烦肯定不止一般的大,所以铁青着脸盘算了许久后,英布还是无比勉强的点了点头,同意让贲赫去替自己安排北上迎驾事宜。
  事情当然还没完,强忍怒火被迫决定低头后,英布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说道:“如果寡人没有记错的话,好象彭越那个匹夫,就是被封在了陈县吧?”
  “大王好记心。”英布最喜爱的武将秦阿忙说道:“彭越确实是被封在了陈县,另外还领旁边四个小县的食邑。”
  英布不再吭声,盘算了片刻后,英布又突然说道:“你们说,彭越那个匹夫会不会也对项康那个小竖子怀恨在心?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不会也想搞点什么动作?”
  “大王,这是肯定的事。”秦阿赶紧附和道:“当初彭越在彭城拥立景嘉为王,摆明了是想通过景嘉控制楚国大权,后来皇帝借口景嘉已死,把他刚生的一个儿子封为楚王,还把楚国一分为三,只给立过大功的彭越封了一个小小的陈侯,彭越心里肯定不会乐意,如果真有机会出现,彭越也肯定不会对皇帝客气。”
  英布缓缓点头,心里盘算道:“项康小儿在陈县没有行宫,他到了陈县以后,饮食住所肯定是由彭越这个地头蛇提供,彭越如果够胆量的话,直接干掉项康小儿肯定不是没有希望,项康小儿的儿子都还小,他如果突然死了,这天下岂不是又要大乱?到了那时候,本王不但可以乘机扩大地盘,说不定把项康小儿取而代之,也不是没有希望啊?”
  心里得出了这个结论,英布当然又赶紧盘算鼓动彭越刺杀项康的可能性,然后很自然的,英布当然发现这件事不是没有希望——彭越本来就对项康心存不满,如果再给他许诺一点什么好处,比方说帮助他在什么地方自立为王什么的,肯定不难鼓动他冒险行刺。而且英布还很清楚,彭越和自己一样都是盗匪出身,遇到事情喜欢豁出去拼上一把……
  盘算到了这里,英布的心里也逐渐的拿定了主意……
  ……
  接下来当然得该来看一看彭越这边的情况,英布也一点都没有猜错,对于项康把自己儿子封为楚王的事,彭越的心里确实非常不满,原因也很简单,如果项康在消灭西楚之后接受彭越的奏请,挑选楚国王室的后裔封为楚王,那么之前被景嘉封为楚相兼上柱国的彭越肯定能够大权独揽,成为楚国的无冕之王,项康既然让彭越的美梦落空,彭越的心里当然不会高兴,对项康也当然暗藏不满。
  不过与英布不同,彭越对项康的不满没有英布那么强烈,因为历史的改变,彭越没有能在楚汉大战中象历史上一样打下一块自己的地盘,拥有足以左右楚汉战争结局的实力,野心也就没有象历史上那么大,以至于在侥幸拿下了彭城后,彭越也只敢拥立景嘉为王,而不敢自封楚王,再加上项康对彭越也勉强还算地道,不但把在这个时代相当重要的陈县封给他做封地,还把周围四个县也赏给了彭越当食邑,勉强还算对得起彭越此前立下的功劳,所以彭越即便心里还是颇为不满,也没象英布一样公然流露,公开做得那么过份。
  但也是人之常情,收到了项康将要在自己地盘上召见各路诸侯的消息后,水匪出身的彭越还是迅速发现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还觉得自己只要利用地头蛇的优势突然发难干掉项康,自己不但可以大大的出上一口恶气,还有希望乘乱复起,打下一块地盘象英布、吴芮和臧荼一样自立为王。
  着手安排迎驾事宜的期间,彭越的心腹扈辄也拐弯抹角的提起了这件事,建议彭越不妨利用为项康准备饮食住所的机会,或是在饮食酒水里加点作料,或是在项康的住处夹壁、地窖中安排几个死士,再或者就是收买几个刺客,干掉项康让天下重新大乱,然后乘机起兵开创大业。
  确实对项康暗藏不满的彭越也多少有些心动,然而还好,历史上彭越就算是当上了梁王手握重兵,也没听扈辄类似的馊主意,当然就更别说现在彭越手里只有一县之兵了。再加上关中那边又很快传来消息,说是项康这一次足足带来了三万军队保护銮驾,所以彭越不但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还秘密警告扈辄不许再提类似的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项康还在巡游路上的时候,一个临江王英布的使臣突然来到了陈县,不仅带来了丰厚的贵重礼物,还带来了英布替自己长子向彭越女儿求亲的书信,万万没有想到身为诸侯王的英布竟然会主动请求与自己结成儿女亲家,再加上英布的长子又是衡山王吴芮的女儿所生,答应了这门亲事就等于是同时和两个诸侯王结亲,彭越在大喜之下,当然一口答应了英布的请求,也理所当然的盛情款待了英布使臣。
  然后还是到了当天晚上,与英布使臣经过了一番单独密谈后,彭越才终于明白了英布为什么降尊纡贵主动请求与自己结为儿女亲家,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大怒之下,彭越一度打算把英布的使者拿下,可是英布的使者却又马上告诉彭越,说自己这次是抱定了必死决心而来,就算彭越把自己交给了某人,自己也绝对不会出卖英布,还会反咬彭越是在陷害英布,企图挑起某人与英布不和,到时候看某人是愿意牺牲英布讨好彭越,还是牺牲彭越讨好贵为王爵的英布。
  英布使臣的威胁起到了作用,考虑到英布的权势远在自己之上,项康很有可能会牺牲自己安抚英布,彭越的心中难免有些动摇,英布派来的死士则乘机鼓动如簧之舌,重提某人把儿子封为楚王鲸吞楚国的事,又明白表示说彭越只要得手,英布和英布的岳父吴芮都会全力支持彭越起兵,帮助彭越打下一块地盘自立为王,舌灿莲花的劝说彭越与英布缔结秘密盟约。
  还是那句话,心里确实对项康颇为不满,之前已经两度动摇的彭越再次动摇,虽然没有答应英布的要求,却也让英布的使者回到了馆驿休息,没有坚持把英布的使臣拿下,英布的使臣也没坚持,仅仅只是劝彭越仔细考虑英布的提议,然后就告辞离去。
  是夜,彭越一夜无眠,辗转通宵都拿不定主意,然而让彭越意外的是,第二天他还在吃早饭的时候,他的另一个心腹栾布突然跑来求见,还在与彭越见面后,第一句话就说道:“陈侯,卑职昨天晚上盘算了一夜,越是盘算越发现临江王主动向你求亲,恐怕是没有安什么好心,还望陈侯慎重三思,千万不要误堕泥淖,将来悔之莫及。”
  惊讶看了栾布一眼,还没有拿定主意的彭越强作笑容,说道:“栾中涓是否多心了?临江王主动请求与本侯结为儿女亲家,是给本侯面子,栾中涓为什么会认为他对本侯是不安好心?”
  “陈侯,恕卑职直言,临江王如果不是别有用心,就没有任何必要让他的长子求娶你的女儿。”栾布说话十分直接,道:“临江王的长子是衡山王的女儿所生,出身显贵又是长子,将来注定是要继承临江王位的人,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与其他诸侯王女儿定亲的人,稍微争取一下的话,与皇帝的女儿成亲都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临江王却放着皇帝和诸侯王的女儿不娶,偏偏选择向陈侯你这位侯爵的女儿求亲,这其中如果说不是另有所图,说出去恐怕谁都不信。”
  已经知道原因的彭越不吭声,栾布则又继续说道:“卑职甚至怀疑,临江王为他儿子向陈侯你的女儿求亲,恐怕和这次皇帝驾临陈县有关。皇帝在陈县没有行宫,来到了陈县后,住所饮食肯定得由陈侯你负责供给,临江王只要和你结成了亲家,有了你的帮助,如果想对皇帝做点什么事情,肯定可以容易许多,所以卑职担心,临江王替他儿子向陈侯你的女儿求亲,恐怕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
  彭越还是不吭声,栾布又继续说道:“陈侯,事关你的满门三族,在这件事上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不错,皇帝驾临陈县,临江王如果有什么企图,是有可能得手,但是假如失败了呢?后果如何,陈侯你敢去想象吗?另外,皇帝如果在陈县出事,首当其冲的人是谁,还不是你?”
  彭越被栾布劝得心里开始打鼓了,也开始后悔昨天一口答应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英布的儿子了,栾布则又警告道:“还有,陈侯,不管临江王给你许下了什么承诺,你都绝对不能相信!原因也很简单,皇帝这一次是来巡游云梦泽,云梦泽是在临江国的土地上,临江王如果有什么企图,完全可以在他的地盘上动手,但是他如果打算在陈县动手,就摆明了是准备嫁祸于你,让你当替罪羊承担罪责,也让他乘机坐收渔利!”
  栾布这话顿时让彭越出了一身冷汗,也让彭越突然发现英布确实不安好心——英布真要动手,完全可以等项康到了他的地盘上动手,现在英布却偏偏跑来鼓动自己在陈县动手,不是准备过河拆桥让自己当替罪羊是什么?
  明白了这个道理,彭越心中再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说道:“多谢栾中涓指点提醒,本侯什么都明白了,中涓放心,本侯会尽快想办法退亲,不去淌这趟浑水。”
  见彭越的神情坚定,深知彭越为人的栾布这才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的说道:“陈侯,恕卑职说几句肺腑之言,倘若临江王有什么秘密书信给你,请千万不要迟疑,最好是立即献给皇帝。再恕卑职直言,皇帝虽然没有让你当上楚相,可也没有亏待了你,你如果能够主动检举揭发,皇帝在欢喜之下,不但肯定会对你再有重赏,你的子孙后代,也一定会受益无穷。”
  历史上的彭越确实没有造反,这会听了栾布的肺腑之言后,彭越在心中大动之下,便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向栾布招了招手,栾布会意,也马上就把自己的耳朵凑了上去,让彭越在自己的耳边低声细语……


第五百零八章 不必亲劳
  英布派来和彭越联系的使者叫做宗榫,是追随了英布多年的英布绝对心腹,目前受封临江的郎中职位,等待了数日,终于在彭越口中得到了肯定答复后,大喜过望的宗榫赶紧告辞离开陈县,匆匆返回临江向英布复命。
  宗榫回到临江本土的时候,英布也已经打着诸侯王的仪仗离开了江陵国都,北上到了邓县附近,闻知宗榫归来,英布也马上在第一时间单独召见了他,还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彭越那个匹夫有什么答复?”
  “恭喜大王,彭越那个匹夫答应了,他情愿冒险一搏,利用这个机会刺杀项康那个暴君。”
  宗榫的回答让英布喜出望外,英布赶紧追问详细时,也这才得知彭越开始态度暧昧,还是在反复考虑了好几天时间后,彭越才单独接见宗榫,暗中答应了利用这次迎驾的机会刺杀项康,提出的条件则是倘若事成,英布必须得帮助彭越出兵攻取砀郡和泗水等楚国旧土,帮助彭越在楚国旧土上自立为楚王;倘若事败,英布则必须得帮助彭越逃亡到临江藏身,为彭越一家提供安全保证。
  “不过份,这些条件一点都不过份。”英布大喜说道:“只要他彭越匹夫敢动手就行,即便事情失败,寡人也一定保证他的全家平安。”
  “禀大王,臣下斗胆,也替你一口答应了彭越的要求。”宗榫赶紧说道:“不过彭越不肯轻信臣下一个郎中的承诺,要大王你先给他一样东西,然后才能动手。”
  “什么东西?”英布赶紧问道。
  “大王你的亲笔手书。”宗榫马上说道:“彭越要大王你白绢黑字,亲自做书保证在事成后帮助他在楚地称王,还有在事败后保护他的家小平安,还要请大王你在文书上盖上你的临江王印章,然后他才敢冒险动手。”
  英布再莽撞当然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大意,所以听了宗榫转达的彭越要求后,英布的心里顿时就有些打鼓,暗暗说道:“这事情可开不得玩笑,寡人如果写下了这道文书,彭越那个匹夫突然反水,本王可就是得马上人头不保。而且就算这个匹夫没有卖了本王,如果刺杀失败,这道文书落到了汉贼手里,本王可照样得是死路一条。”
  心中存了这样的担忧,英布当然没敢轻易动笔,只是盘算着又问起了当时的详细情况,宗榫则如实回答,说彭越秘密召见自己的时候,是犹豫了许久才悄悄许下了动手承诺,又对宗榫的口说无凭心存疑虑,所以才提出了让英布留下文字承诺的要求。
  仔细问了没有发现破绽,但英布还是不肯放心,又盘算了片刻后,英布想出了一个主意,说道:“这事情先不给彭越匹夫答复,我们的时间还比较充足,寡人这就让卫队加快前进,抢在项康那个竖子前面赶到陈县,亲自会一会彭越那个匹夫,看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再做决定。”
  拿定了这个主意后,英布便果断命令他的卫队加快前进速度,先是沿着驰道直抵宛城,然后北上到了昆阳便直接改道东进,经召陵直往陈县而来,然后靠着卫队的辛苦赶路,英布一行八百余人十分顺利的提前十天赶到了目的地,成为了最先抵达陈县的诸侯王,也马上就受到了彭越的热情欢迎。
  这也是长江水匪英布和巨野泽水盗彭越的第一次见面,然后也还别说,因为彼此都是土匪出身的缘故,彭越给英布留下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举手投足的豪爽气质让英布倍感亲切,又攀谈起了各自聚众为盗的经历后,英布还不由生出了一种找到知己知音的感觉,也很快就和彭越结成了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
  更让英布心中暗喜的,还有彭越手下那帮亲信心腹的模样表现,在迎接英布的宴会上,以扈辄为首的彭越亲信心腹几杯黄汤下肚,很快就是乃翁汝媪的脏话横飞,与跟随英布多年的盗匪手下完全一般无二,喝得高兴的时候,彭越的亲信心腹们不但对项康的言语不敬,还有人拔出剑来一边砍着柱子一边狂呼大叫,彻底把好端端的一个候爵府大堂变成了一个土匪窝。
  见此情景,彭越不但没有丝毫的责怪,还笑着向英布说道:“大王千万不要介意,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匹夫竖子,一直都是这样,被我给惯出来的。”
  “不介意不介意,寡人手下那帮匹夫竖子喝多了也是这个德行。”英布笑着说了一句心里话,又在心中暗暗喜道:“好,也只有这样的匹夫竖子,才敢真的跟着彭越做大事。”
  事情当然还没完,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确实都是一个德行的彭越和英布心腹亲随还在大堂上直接耍起了钱,英布和彭越不但没有阻拦,还各自拿出了一些钱财赏给手下,让他们可以放心烂赌,彭越还让奴仆又给这些土匪蟊贼加酒加菜,让他们可以玩得更加尽兴,然后才向英布说道:“大王,如果没兴趣参加的话,一起出去走一走如何?”
  英布当然一口答应,马上就随着彭越离开了大堂,来到了彭越的侯爵府后花园散步,然后英布和彭越还心照不宣的很快就把各自的随从撇开,不留任何外人的在月下散步。然后也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彭越才突然说道:“看来大王还是信不过我彭越,不然的话,大王也用不着这么着急赶来陈县,亲眼看一看我彭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陈侯误会了。”英布微笑说道:“寡人这么着急赶来陈县,真心是想早日与名满天下的陈侯相聚,绝对没有任何意思。”
  彭越笑笑,懒得点破英布仍然还是没有相信自己,只是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家人的退路,已经安排好了,为他准备的住处茅厕里,砌了一个夹壁,他不管到那里都会有卫士保护,但是茅厕里绝对不会有。至于动手的人,须昌张贺这个人的名字,不知道大王你听说过没有?”
  “须昌张贺?”英布心中一喜,忙低声问道:“难道是那个刺杀了下邑县令,还试图刺杀钟离昧,被朝廷悬赏三千金通缉的著名壮士须昌张贺?”
  “就是他。”彭越看着夜色,头也不回的回答道:“他的亲弟弟为西楚军效力时,在酸枣战场上死在了钟离昧手里,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机会为弟弟报仇,在定陶时行刺钟离昧没有能得手,逃到了下邑藏身,下邑县令在城里不小心侮辱了他,他就刺杀了下邑县令继续亡命天涯。我在巨野泽当水匪的时候和他认识,他就逃到了这里投奔我,我收留了他,还让人给他母亲和妹妹悄悄送去了一笔钱,他就答应拼上一条命报答我。”
  秦末汉初游侠风气还十分流行,所谓的什么游侠儿为了一点小事杀人取命司空见惯,类似张贺这样的亡命徒英布也网罗收留了不少,所以听了彭越的话后,英布不但没有任何的奇怪,相反还心中更是暗喜,忙低声说道:“陈侯真不愧为英雄豪杰,难怪连张贺这么出名的壮士,也愿意为陈侯所用。”
  “事好做,善后难办。”彭越没有理会英布的恭维,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不管张贺能不能顺利得手,茅厕里的夹壁只要暴露,谁都知道我的嫌疑最大,所以张贺就算顺利得手,我也只能是在第一时间亡命天涯,必须先过了这个风头,然后才能做其他的事。还有,谁都知道我最有可能去巨野泽,所以我如果往东北走,注定是死路一条。”
  “陈侯放心,临江是在西南。”英布微笑说道:“谁都不会想到,陈侯你会往反方向的西南走。”
  “那大王可以我要的东西给我了吧?”彭越微笑着低声说道:“有了大王的亲自保证,十天后那人到了陈县,当天晚上就应该是他的死期。但是大王如果还是瞻前顾后,只想躲在岸上看船翻,十天时间,填上那个夹壁也还绝对来得及。”
  英布眨巴着眼睛盘算,还是多少有些不够放心,彭越明白他的心思,便又说道:“如果大王还是对彭越不放心,那我们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算了,大家各走各的,以后大王你继续做你的临江王,在下继续做我的陈侯,至于我们的儿女亲事,大王也可以自行决定是否重新商量。”
  考虑到这是自己的最好机会,还有彭越和自己一样都是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怕的亡命徒,还是把义气面子看得比命更加重要的所谓豪杰壮士,英布彻底下定了决心,低声说道:“既然陈侯把话说到在个地步了,那寡人也没有什么顾忌了,请陈侯安排一个地方,寡人现在就写给你。”
  彭越露出了满意笑容,然后立即邀请英布到自己的书房一坐,英布微笑着答应,随着彭越来到了他的书房后,马上就拿起彭越亲自送他面前的毛笔,在一道白绢上写下了彭越要求的保证文书,保证在刺杀项康得手之后帮助彭越在楚地自立为王,也保证在刺杀项康失败后收留彭越和他的儿女,保护他们的安全。
  再接着,还是在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盖上了自己的临江王印信后,英布才双手把文书呈到了彭越的面前,无比郑重的说道:“陈侯,天下大局如何发展,就看你的了。请陈侯放心,寡人一定会兑现承诺,绝对不会象项康竖子那样背信弃义,言而无信。”
  “临江王放心,在下如果信不过你临江王,也绝对不敢和你联手做这样的大事。”
  彭越更加郑重的回答,然后才双手接过了英布的亲笔保证文书,仔细看明了内容无误,彭越先是把文书折了小心收好,然后才微笑着说道:“可以了,动手吧。”
  说着这话,彭越突然抓起面前案几上的陶瓷笔筒,重重摔在了地上,笔筒粉碎间,还没等英布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房和门外就同时冲进来了十几名彭越卫士,用矛戈指住了英布,英布大惊出声,怒吼道:“彭越,你干什么?”
  “干什么?”彭越表情诧异,笑着说道:“怎么?临江王,你还没看出来?本侯这是在替陛下擒拿叛逆,准备拿你这个反贼到陛下面前换取重赏?”
  “你——!”英布彻底醒悟,也顿时就跳了起来想要拔剑,狂吼道:“匹夫!竟敢诈我?!”
  起身拔剑当然已经晚了,还没等英布跳起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卫士就已经冲了上来把他按住,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把他五花大绑,英布挣扎怒吼,咆哮道:“彭越匹夫!你忘了项康小竖子是怎么对你的了?他答应封你为楚相,兑现了诺言没有?兑现了诺言没有?”
  “临江王,谁跟你说过陛下答应封我为楚相了?”彭越很是奇怪的反问,又说道:“我那个楚相是我自己封的,我拥立的楚王景嘉死了,我这个自封的楚相也该离职归隐了,陛下念在我以前的功劳份上,不但把中原名城陈县封给了我,还另外给了我四个县的食邑,对我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言罢,彭越又微笑着说道:“托大王你的福,这下子本侯的封地怎么都能再大上一些了,也请大王放心,本侯将来也一定会让我的儿孙记住你,他们能够享受陛下赏赐的那么多荣华富贵,有不少是沾了大王你的光啊。”
  “匹夫!无耻小人!卑鄙鼠辈!竖子!匹夫……!”
  英布的挣扎大骂,只换来了一块麻布塞嘴,把英布五花大绑之后,彭越又马上派人给自己的心腹栾布传令,让他率领卫士冲进大堂,把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英布心腹亲信全部拿下,然后又紧急出动军队包围英布下榻的驿馆,擒拿英布带来的随从卫士。
  还是在到了这个时候,栾布为彭越布置的请君入瓮之计才出现了一点偏差,一些英布的卫士不但不肯乖乖放下武器投降,还武力反抗冲出了驿馆到处杀人放火,给陈县城内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不过在情况报告到了彭越的面前后,彭越却不但没有半点的心疼,相反还笑着说道:“有点损失也好,等陛下的车驾到了陈县,亲眼看到本侯为他擒拿叛逆遭受的损失,肯定会给本侯补偿得更多一些。”


第五百零九章 先后顺序
  彭越的心腹栾布打仗的能力,做事却十分谨慎细致,为彭越设计诱捕英布的同时,栾布除了让彭越提前把这一情况暗中知会给汉廷选派的陈县县令外,又派专人给还在路上的项康提前送来密报,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彭越一方的计划打算,让项康提前知道具体情况,以免发生误会误解。
  彭越这么做也颇让项康吃惊诧异,历史稀烂,项康并不知道彭越在历史上其实并没有造反,被刘老三干掉完全是一桩天大的冤案,所以在此之前,项康还计划搂草打兔子,顺便把彭越这个隐患也除掉,所以收到彭越密报的时候,项康还真有些不敢相信彭越能够有这样的忠心,甚至还有些怀疑其中有诈。
  还是在仔细盘算后,项康才发现是自己过于多疑——以彭越目前的地位权势,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诬陷英布或者挑拨离间,同时英布对自己的不满也是几乎直接写在脸上,干出这样的事绝对没有任何奇怪。同时项康又迅速发现自己应该支持彭越这么做,树立一个敢于揭发叛逆的典型榜样,不但有利于自己巩固统治,还可以让自己少背许多鸟尽弓藏诛杀功臣的骂名。所以项康立即就给了彭越准确答复,允许彭越在拿到英布谋反的证据后便宜行事,鼓励彭越放手大干一场!
  事实证明彭越果然没有辜负项康的期望,项康的车驾才刚抵达雍丘,就收到了英布已经被彭越拿下的喜讯,项康在欢喜之余,也马上命令陈平和许季分别掌握的两套特务班子,暗中加强了对其他诸侯王的监视,观察他们对英布谋反被擒这件大事的反应。
  衡山王吴芮的反应最让项康放心,身为英布的岳父,吴芮在收到消息后,不但没敢有任何的兔死狐悲,相反还立即上表项康,请求项康严查严办英布和他的同党,同时又加快速度北上,在抵达了陈县后,吴芮还主动让他的卫队驻扎城外,只带少许随从进城住进驿馆,摆出了对项康和彭越绝对信任的架势,也有坦率态度证明自己与英布谋反案无关。
  赵王赵歇也是一个聪明人,收到了消息后,赵歇同样是立即加快速度南下陈县,以此显示自己对项康的绝对信任,另外又早早就上表项康,请求项康诛灭英布满门及其同党,废除临江国把城池土地收归汉廷直辖,丝毫不敢顾忌项康将来也可能会这么对他。
  惟有燕王臧荼让项康失望,得知英布被擒后,已经抵达了柘县的臧荼马上停止了前进,明显是在害怕陈县是个陷阱,项康准备着在陈县把异姓诸侯王一网打尽,最后还是在反复打听了消息,得知赵歇和吴芮都在陈县城里逍遥自在后,臧荼才在项康抵达陈县的头一天匆匆赶到了陈县,硬着头皮象赵歇和吴芮一样住进城里,对项康的猜忌怀疑明眼人全都能够看得出来。
  第二天,在三万装备精良的军队保护下,项康的庞大车队顺利按期抵达陈县,臧荼、赵歇和吴芮三个诸侯王,还有地头蛇彭越,全部按照规矩拜伏在道路之上迎接项康,道路两旁更是人山人海,挤满了来看新皇銮驾仪仗的陈郡百姓。结果在六匹马拉乘的御辇上看到这一情景,项康心里还生出了这么一个疑问,暗道:“这些百姓里,会不会正有人在说彼将取而代之?或者是大丈夫生当如此?”
  陈县百姓里会不会有人效仿项羽和刘老三造自己的反,这个问题项康现在当然无法顾及,项康只是按照叔孙通为自己制订的礼仪程序走完了该走的过场,然后才走下御辇,亲手搀起臧荼、赵歇和吴芮等人,与他们嘘寒道暖,极尽宽慰,表演大汉朝廷君臣和睦的美好景象。
  这也是项康第一次和臧荼、吴芮二人见面,结果吴芮给项康留下的第一印象倒是相当不错,白净脸皮长须飘飘,细眉长目五官清秀,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气质斯文儒雅,属于那种即便是个坏蛋也是个伪君子的类型,项康也很快就在心中得出结论,暗道:“这个匹夫就算会造我的反,也肯定是有实力有机会才敢乱来,让他公然挑头当出头鸟的可能性不大。”
  与深藏不露的吴芮相反,臧荼却是和戏文里的张飞、李逵差不多一个模样,满脸横肉皮肤黝黑,燕额虎须声若巨雷,模样与狗狗克星樊哙有得一比,怎么看怎么象是一个直肠子的粗豪汉子,只可惜臧荼这个模样骗得了别人骗不了项康,因为项康早就知道他对英布被擒的谨慎反应,更知道这个看上去没有什么花花肠子的臧荼在心狠手辣方面和自己有得一比——不但带着燕国军队叛投项羽换取封王,还在后来亲手干掉了旧主韩广!吞并项羽封给韩广的辽东土地!
  “千万不要被这个匹夫的外表模样骗了。”项康也在心里得出结论,暗道:“这个匹夫绝对比吴芮和赵歇更危险,如果有机会,他往我背后捅刀子绝对比谁都狠!”
  为了表示自己对彭越的信任,走完了该走的过场后,当天晚上,项康十分洒脱的住进了彭越为自己安排的行在——当然,每个房间和每道墙壁都经过了项康卫士的反复检查,然后还是到了第二天的时候,项康才在行在中召开会议,与几个诸侯王商讨如何处置英布。
  这当然还只是走个过场,不用项康暗示什么,吴芮、臧荼和赵歇等人就争着抢着请求项康诛杀英布满门,项康假惺惺的提起英布过往的功劳,臧荼和赵歇等异姓王也马上表示英布虽然有功,但是竟然敢谋反行刺项康就是罪不容诛,绝对没有任何可以赦免的地方。最后项康才就坡下驴,决定将英布及其全家处死,参与谋反的同党也全部诛杀,改立自己新生的一个儿子为临江王,用自己信得过的人担任临江国相,暂时替自己的儿子治理临江。
  猫哭耗子,为了显示自己的慈悲为怀,念在英布以往的功劳上,项康宣布将英布用白绫缢死,给他一具全尸入葬,另外看在吴芮的面子上,项康赦免了英布正妻吴芮之女的死刑,让吴芮把女儿带回衡山改嫁,仅仅只是把吴芮之女和英布生的儿子处死,换来了吴芮的磕头道谢,感激涕零。
  果断站对了位置的彭越也果然捞到了大把好处,除了获得了丰厚赏赐和增加了两千户的食邑外,彭越的次子也被项康封为列侯,得到了一个县的封邑,让彭越一家成为大汉朝廷的第一个一门两侯的显贵,彭越的其他儿子则全部被封为郎中,长大后可以直接走上仕途捷径。另外帮着彭越擒拿英布的栾布也被封为了千户侯,赏赐万金。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着急铲除异姓王的项康当天就让人用白绫把英布缢死,结果在当众行刑的时候,项康自然也十分小心观察赵歇、吴芮和臧荼三人的神情反应,结果吴芮倒是毫不掩饰的当众落泪,颇是坦率的为自己的女婿哭泣,赵歇和臧荼却是故作镇定,期间还分别都偷看过项康所在的位置。
  “看什么看?”项康心里嘀咕,暗道:“物伤其类,害怕你们将来落得英布一样的下场就明说,这也是注定的事,我好不容易才统一天下,怎么可能会容忍你们这些异姓王在我的地盘上各行其政,随时可能分裂我的江山土地?你们和英布一样死在我手里,也只是时间、方式和先后的问题。”
  也是凑巧,处死英布的当天晚上,项康收到了一道来自燕地的汉廷官员奏报,禀报说臧荼的部下贪图厚利,不顾项康已然下诏禁止向匈奴部落出售铁器,暗中向草原走私生铁牟取暴利,另外还向草原部落大量走私食盐布匹等生活日需品,干扰汉廷用这些日需品与草原部落换取战马武装军队的既定国策。
  “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臧荼也顺便干掉?”
  这是项康看完燕地奏报后立即生出的第一个念头,然而仔细盘算过后,项康却发现自己不能操之过急,首先是燕地的汉廷官员仅仅只是发现臧荼的部下走私,并没有查到臧荼直接参与的证据,以此为由除掉臧荼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顺,证据不够充足。其次是项康刚刚才利用巡游云梦泽的借口除掉英布,如果再立即干掉臧荼,肯定会天下震动,不但赵歇和吴芮想不反都不行,臧衍、宋义和桓楚等封侯的西楚降将也只能是起兵自保,让天下重归大乱。
  还有最关键的一个原因,汉廷对燕地的控制力度十分薄弱,燕国的军队还被臧荼的儿子和心腹控制,同时燕地又和匈奴的控制地接壤,项康如果用燕军将领走私的借口除掉臧荼,燕国军队肯定会马上倒向匈奴,到时候匈奴军队在燕军的接应下越过长城,大举杀入中原,天下局势肯定马上一片糜烂。
  “不能急。”项康拿定主意,在心里说道:“燕国离匈奴太近,中间又有一个赵国挡道,如果操之过急的话,燕国给匈奴带路杀进中原,赵国也乘机造反响应,那我的麻烦就大了。要想收拾臧荼,必须得先解决赵国的问题,只有彻底消化了赵国,在巨鹿、恒山这些地方部署好了足够的军队,然后才能考虑解决臧荼的问题。至于吴芮嘛,兵少粮缺,只要他乖乖听话,留下当一个牌坊也不错。”
  “先赵国,后燕国,对吴芮后发制人,他不动我就不动,他如果一直听话,就把衡山国留下来,等以后再用推恩制慢慢解决。”
  决定好了先后次序后,项康当然装聋作哑果断封存了燕地地方官控告臧荼部下的奏报,暂时置之不理,又按照原定计划,领着臧荼、赵歇和吴芮等人到项县老家跑了一趟,祭拜老项家的列祖列宗装了一次孝子贤孙,然后项康不但立即下诏让臧荼、赵歇和吴芮各回封国,还又给他们每个人都喂了一颗定心丸,越俎代庖把曾经为汉军立过功的臧衍封为燕王世子,把臧衍的女儿指给自己封为齐王的儿子为妻;由汉廷出钱在邯郸重建被战火焚毁的赵国王宫,赏赐给赵歇居住,让赵歇把国都迁回天下名城邯郸;把吴芮的孙女指给自己封为吴王的儿子为妻,聘礼则是春秋战国时代与和氏璧齐名的随侯珠!
  也还别说,拿到了项康硬塞的定心丸后,再加上英布伏诛又是罪证确凿铁证如山,原本心中揣揣的臧荼、赵歇和吴芮三人还真的心中大定,还道项康真的是因为英布谋反才被迫痛下杀手,并不是故意在铲除异姓王,不但没有生出什么赶紧起兵自保的念头,还对项康千恩万谢,感激不尽,也全然不知道,他们辞别离开项康面前后,项康脸上虽然还保持着亲切笑容,看向他们背影的目光中,却尽是阴冷至极的无尽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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