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不共戴天


  “西楚贼军来了!”
  一名眼尖的汉军将士率先喊出了这句话,再紧接着,东武城通往平原方向的驰道之上,就已经出现了一道墨绿色的绿线,还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蔓延,变成了绿斑,继而又变成了一道墨绿色的潮水汹涌奔腾,在褐黄色的大地上格外醒目。
  闷雷般的马蹄声早已传上了东武城头,即便是站在城墙顶端,以倪季为首的汉军将士也仍然能够隐约感觉到大地在颤抖,清楚看到城下的护城河水在微微荡漾,也清楚看到了西楚军队伍中那面迎风飘展的西楚霸王大旗。
  依照倪季的命令,西楚军骑兵奔袭到东武城下的时候,列队在护城河旁的五百名汉军将士立即敲锣打鼓,对着从东而来的西楚军破口大骂,城墙上的汉军将士也是拼命的摇旗呐喊,向西楚军释放挑衅信号,意图激怒敌人,引诱西楚军发起攻城,乘机以城防工事暂时拖住西楚军前进的脚步,为巨鹿战场上的汉军主力尽可能争取应变时间。
  项羽满足了倪季的愿望,长矛只是随意一指,庞大的西楚军骑兵队伍中立即冲出了一支骑兵百人队,拍马加鞭,径直冲向列队在东武城下的汉军将士,城上的倪季见了大喜,赶紧大吼道:“放箭!把这队西楚贼军骑兵全部给我干掉!激项羽匹夫来攻城!”
  蓄势已久的汉军弓弩手马上乱箭齐发,将无数羽箭劈头盖脸的射向正面冲来的西楚军骑兵,列阵在护城河桥头的五百名汉军勇士也马上扎稳阵脚,肩并肩握紧武器,坚固长盾成排保护住正面,尖锐长矛斜指向上,以最为正统的步兵密集方阵抗衡西楚军的骑兵冲锋。
  锋利的箭镞接连射击到西楚军骑兵身上,可是大部分的箭镞都被西楚军骑兵身上的青铜盔甲弹开,无法破甲而入刺进西楚军骑兵的身体,很难给西楚军骑兵造成致命伤害,也同样很难给身披犀牛皮甲的西楚军战马造成死伤,仅仅只是付出了十余人的死伤,西楚军骑兵就成功冲杀到了汉军步兵方阵的近前,也爆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金铁撞击声音和人喊马嘶的喧哗声。
  在这一刻,得意的狞笑也浮现在了智勇双全的汉军青年将领倪季嘴边,狞笑着,倪季还仿佛看到了西楚军骑兵在自军步兵方阵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的景象,然而笑容却又很快就凝固在了倪季的脸上,因为倪季接下来所看到的,只是一场西楚军骑兵对汉军步兵的屠杀。
  滚滚尘烟中,骑术高超的西楚军骑兵在没有马镫和高桥马鞍的情况下,仍然还是在冲锋中催动马匹直接跳起,高高跃过汉军阵前的盾阵和成排长矛,直接落入汉军步兵的密集人群,马蹄踏落,可怜的汉军将士血肉飞溅,长矛刺出,措手不及的汉军将士胸前面部鲜血喷涌,期间还有铁剑斩落劈刺,让一名名汉军将士惨叫倒地。
  只是在转眼之间,原本坚实无比的汉军步兵方阵就宣告被破,前牌盾手被来自前后左右的长矛利剑砍倒捅翻,长盾接连倒地间,后面的西楚军骑兵犹如下山猛虎一样直接冲进汉军步兵人群,凶狠挥舞各种武器又捅又刺,连劈带砍,汉军步兵的鲜血连续喷涌,又有战马践踏,将倒地的汉军将士踩踏得惨叫震天,筋断骨折,乃至开膛破肚。交战不过片刻,五百名汉军步兵就已经倒地死伤近半。
  招架不住西楚军骑兵的猛烈攻势,一些胆怯的汉军步兵回头逃上护城河桥梁,几名西楚军骑兵则直追上桥,吼叫着接连捅出长矛,把上桥逃命的汉军步兵从背后尽数捅倒,然后又马上回过神来,正面截杀后续上桥逃命的汉军步兵,把无数的汉军将士逼得只能是跳进护城河逃生,护城河里也很快挤满了挣扎呼救的汉军将士。
  真的是懒得理会这些猖狂挑衅的汉军将士,仅仅只是把陆地上的汉军将士全部砍倒捅翻,逼得余下会水不会水的汉军将士全部跳进护城河逃命,这群西楚军骑兵就扬蹄而去,重新回到了西楚军的骑兵大队继续西进,留下满地的汉军将士尸体,还有无数在水里挣扎起伏的汉军士卒,而在血泊尸骸之中,西楚军骑兵的尸体竟然还不到十具!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站在城上的倪季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脸色发白的喃喃说道:“不愧是西楚霸王,正面野战,全天下果然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项羽自己这么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在济北境内完成了军队集结后,项羽马上就带着两万车骑混编的精锐部队轻装北上,赶到平原渡河,日夜兼程的抢先赶来巨鹿战场增援反汉联军,让步兵大队押送粮草辎重随后而行。项羽甚至还坚信,只要自己能够抵达巨鹿战场,与固守险要的反汉联军会师一处,那么不需要后续的步兵大队抵达巨鹿战场,仅凭自己手里这两万精锐和北线的残余军队,也能彻底扭转赵地战局,乃至直接砍下可恨堂弟项康的脑袋。
  事实也正是如此,倘若项羽真的能够与剩下的西楚军北线兵团顺利会合,那么以他在战场上的无敌雄风,还有巨鹿战场过于平坦开阔的悲剧地形,即便是汉军两大兵团联手,在项羽的面前也不敢说稳操胜算,即便不被项羽杀得全军覆没,北线战场这盘输定了的棋局,也有可能被项羽重新走活!
  “启禀大王,前面十里就是厝县了!和济北军细作提供给我们的消息一样,厝县城里没有多少汉贼守军,早早就关上了城门!”
  前方斥候的飞报让项羽满意点头,也让项羽忍不住欣慰说道:“好,只要汉贼还没有来得及分兵增援厝县,就证明周殷他们还在巨鹿战场上坚持,我们赢定了!”
  欣慰言罢,项羽又大声下令,让西楚军加快速度西进,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厝县西面的常屯集,以便自军能够在明天之内赶到巨鹿战场增援。而命令传达后,士气高昂的西楚军车骑士卒也纷纷拍马加鞭,以最快速度向西驰骋,宛如一道墨绿色的长龙,在宽敞平坦的驰道上游动奔腾。
  没过多少时间,陈旧破败的厝县城池就已经出现在了项羽的面前,和斥候报告的一样,厝县城上果然汉军旗帜不多,守兵寥寥无几,城外更是空无一人,周边百姓早就奔逃一空。项羽见了冷笑,道:“算你们聪明!”
  “大王!有敌情!”
  突如其来的喊叫声让项羽一楞,赶紧伸长了脖子细看时,项羽又马上看到,连接驰道的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一片庞大的人群,还打着旗帜象是军队。而当又往前冲锋了一程,仔细看清了那支军队的旗帜时,项羽马上就怒吼出声,“是齐国军队!他们怎么来了?”
  的确是从巨鹿战场上东逃过来的齐国败兵,终于看清楚了从东而来的是西楚军队后,急慌慌西逃有如惊弓之鸟的齐军将士人群中,还响起了无数激动的喊叫声音,“是西楚军队!是西楚救兵!我们有救,我们有救了!”
  再接着,当看清楚是项羽亲自率军来援后,齐军主帅田部却又马上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可是没有办法,躲不掉无论如何都躲不掉,别无选择之下,田部还是只能让军队暂时停止前进,拍马上前,向项羽禀报自军昨夜惨败的前后经过。
  其实也不用田部开口,光是看到齐国军队丢盔卸甲连运粮车辆都少得可怜的模样,项羽就已经明白齐军已经吃了大败仗,不过项羽更关心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军队,所以才只是一见面,项羽就通红着独眼向田部咆哮问道:“出什么事了?我们西楚军队呢?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壮着胆子,田部才刚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还没有等他把情况说完,才刚听到田部带着齐国军队独自逃命,项羽就已经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了他的胸口上,把他喘得凌空飞起,口中鲜血狂喷,再紧接着,还没有等田部落地,项羽的疯狂咆哮声音,就已经传进了他的耳中……
  “匹夫!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扔下我们西楚军独自逃命!”
  如果不是随军而来的项庄死死拉着,项羽绝对能够当场把田部给撕了,田部也赶紧捂着被项羽踹断的肋骨委屈辩解,流着眼泪说道:“西楚王,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我带着军队死守营外,你们的营地早就被汉贼乘乱给拿下了,后来汉贼顺势打进了我们齐国军队的营地,我们守不住了,再不撤留在巨鹿送死?”
  “还敢狡辩!”
  气红了眼的项羽又要冲上来把田部撕了,幸得项庄死死拉住,说道:“大王,冷静点,田部将军真的已经尽力了。还有,我们现在去救我们的军队要紧!”
  也多亏了项羽急着要救被困的西楚军队,田部这才侥幸保住了他的小命,仔细问清楚了西楚军当时的情况,得知当时西楚军的内乱已经和解,营垒又完好无损,可以继续坚守,项羽重新燃起了希望,赶紧向田部吩咐道:“快,带着你的军队,替本王把厝县拿下,尽收城内粮食,然后带着粮食回巨鹿听命!”
  不敢违令的田部赶紧答应,项羽则迫不及待的催促西楚军加快速度西进,气势汹汹的杀向巨鹿救援自己剩下的军队,还在急行路上不断大吼,“周殷,项冠,你们两个一定要给本王守住营地!一定要给本王守住!只要你们能够守住,我们就还有希望!”
  再怎么急切也没用,就算西楚军士卒畏惧项羽的盖世雄风,可以咬着牙齿连夜行军,然而西楚军骑兵和车兵的战马却不是不需要休息的永动机,所以越过了常屯天色全黑之后,在项冠等人的再三劝解之下,项羽还是没有办法,只能是让西楚军将士停下来露营休息,脸色阴沉的等待战马和士卒恢复体力。
  看出项羽心中的急切,项庄和季心等随行骑将只能是纷纷规劝,都说以周殷的谨慎加上项冠的勇猛,率领西楚军余部守住营地肯定没有任何问题,让项羽不必那么焦急,第二天自军只要抵达了巨鹿战场,肯定马上就能重新扭转整个巨鹿战场的局势,到时候不但被困的西楚军可以获救,反败为胜都不是没有希望。
  仔细想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项羽也只能是勉强点了点头,在项庄等人的劝说下吃起了干粮,然而就在项羽开始吃饭的时候,露宿营地的外围却突然传来了喧哗声音,再紧接着,一名传令兵飞奔到了项羽的面前,颤抖着说道:“启禀大王,项冠将军来了。”
  砰砰两声轻响,项羽手里的水葫芦和干粮一起落地,十分英俊的脸庞又马上变成了苍白色,旁边的项庄和季心等将也是个个面无人色,纷纷脱口惊叫道:“什么?项冠将军来了?”
  知道情况的传令兵不敢再开口,只是点了点头,项羽则是慢慢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说道:“把他带来!”
  依照项羽的命令,没过多少时间,最后离开项康身边的项冠,便被领到了项羽的面前。而与平时意气风发勇武非凡的项冠不同,此时此刻的项冠,却已经是满身满脸的泥污、汗水和血迹,甲胄不整,头盔更是不知道丢到了那里,缓缓走到了项羽的面前后,项冠还又缓缓向项羽双膝跪下,嘴未张开,眼泪早就已经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军队呢?我们的营地呢?”项羽的声音无比沙哑。
  “没了,都没了。”项冠的声音更加沙哑,哭泣着说道:“周殷匹夫叛变,从背后捅了我们一刀,汉贼乘机攻破了我们的营地,臣弟率军突围,在漳水河畔被汉贼追上……,又……,又被杀得几乎全军覆没……。”
  项羽慢慢的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却破天荒的没有站稳,竟然一个趔趄单膝跪下,项庄和季心大惊,赶紧上前搀扶时,项羽却推开了他们,挣扎着站起,还抽出了自己的腰间宝剑,奋力将剑一折而断,狂吼的声音,也顿时就响彻了整个西楚军的露宿营地……
  “项康匹夫!本王不亲手杀了你!誓不为人——!”
  “传本王令旨!将项康匹夫,正式逐出我们项家家谱!从现在开始,有谁取得项康匹夫的首级,赏十万金!封关中王!”
  项羽疯狂嘶吼,也终于收回了此前无论如何都会给项康留一条生路的决定,下定决心要拿下项康的首级。旁边的项庄和项冠则是心情各异,同样已经深恨项康入骨的项冠神情刚毅,项庄却是无奈垂头,心中痛苦万分……
  再怎么痛恨项康入骨也没有办法,巨鹿战场上的反汉联军已经全部被汉军消灭,项羽就算勉强赶到了巨鹿战场,也是既无接应,又无粮草,甚至就连立营所必须的辎重军帐都没有,东武城的汉军又掐住了西楚军粮道,巨鹿汉军不需要正面交战,光凭耗就可以轻松把项羽这两万西楚军精锐轻松耗死,所以再是如何的不甘心和不情愿,项羽最后还是听从了项庄和季心等人的情愿,努力收拢了一些从巨鹿战场上溃逃回来的西楚军败兵,便老老实实的带着军队撤军返回济北去和后军会合去了。
  不要说这不符合项羽的性格,项羽只是刚愎自用,却不会傻到执意要白白送死,否则的话,历史上项梁在定陶牺牲以后,项羽也不会乖乖带着军队从雍丘逃回彭城,避开与章邯的正面决战,也不会在垓下四面楚歌时,带着八百骑兵扔下数万大军独自逃命。
  也幸亏项羽聪明及时跑了,事实上,就在同一天的白天,才刚拿下了巨鹿城外的齐楚军队营地,项康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迎战或许有可能到来的项羽军队,早早就分出了两万兵力赶赴沙丘平台立营,守住了巨鹿一带惟一勾结漳水东西交通的沙丘桥,同时抓紧时间重整军队,激励士气,就等着项羽犯傻继续西进送死,倘若项羽没有尽快跑路,光是一道沙丘桥,就足够耗去他数千兵力。
  这还不算,收到了西楚军主动退兵的斥候探报后,项康在惋惜之余,还召集了周叔、陈平等西楚军重要文武商议了一下,讨论能否乘胜追击,在赵国或者济北郡内直接干掉项羽,尽快结束楚汉相争带来的动乱?
  “众位说一说,我们能否现在就发起反击,争取在赵国或者济北境内干掉我的阿兄西楚王,一举结束天下动乱?本王先强调一点,本王觉得这个希望应该存在,因为以我阿兄的火暴脾气,只要看到我们出兵追击,就很可能会掉过头来和我们决一死战,就算有人劝他理智行事,他也不一定会听。”


第四百零一章 亲情问题
  有没有可能在赵国境内或者济北境内直接干掉项羽,一举结束已经持续将近两年时间的楚汉战争?
  面对着项康提出的这个问题,与会的大多数汉军文武大都没有急着说话,惟有典型的武人郑布立即表示支持,马上就说道:“大王,不管希望有多大,我们都已经应该尽力试一试,反正我们现在在巨鹿战场上有着十五万大军,不如就乘着这个机会全力追击西楚伪王项羽,能够直接除掉这个暴虐无道的贼王当然最好,即便不能得手,我们也最多只是让军队白跑几百里路,损失不会有多大。”
  项康打的其实也就是这个主意,乘着两大兵团齐聚巨鹿战场,也乘着项羽还没有走远,全力追击一试,能乘机直接干掉项羽当然最好,如果不能得手及时退兵就是,了不起就是损失一点粮草时间,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后果。所以听了郑布的话后,项康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向周叔、陈平和张良等人问道:“各位,郑将军的提议,你们怎么看?”
  犹豫了一下后,周叔开口说道:“大王,站在战术的角度上来看,臣下认为大王的打算有些过于激进,我们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尝试。”
  “为什么?”项康立即问起原因,又说道:“周将军,说详细些,把利弊替本王仔细指出来,你知道本王素来就是闻过则喜,直言无妨。”
  “那臣下就冒昧了。”周叔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首先,这么尝试得手的希望很小,西楚伪王项羽的脾气是特别暴躁不假,是有可能会因为我们发起追击而回军决战,但他并不是傻子,肯定知道凭他手里目前的两万精锐,绝对不可能是我们十五万大军的对手,所以除非他是彻底昏了头,否则就一定会先和他的后军会合,然后再掉过头来和我们决战。如此一来,我们能够直接干掉西楚伪王的可能就几乎不可能存在了。”
  “其次,现在主动东进和西楚军决战,战场地理对我们太过不利。”周叔又接着说道:“赵齐两地是以大河为界,我们挥师追击,西楚伪王只要不犯糊涂,就一定会选择在平原和我们对峙决战,因为那一带的渡船舟筏都是被他的臣属济北军掌握,也就是说,在那里决战,他可以尽握战场主动,想攻就攻,想守就守,而我们没有数量足够的舟船渡河,只能是一味的被动挨打,稍有疏忽不慎,后果就有可能不堪设想。”
  “退一步说,就算我们象之前一样,从濮阳战场调来船队渡河,形势也不会对我们有利。”周叔继续说道:“因为我们不管调来多少船只渡河,也绝无可能一次就把十五万大军运过大河与西楚贼军决战,反而会给西楚贼军把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即便勉强冲过大河,也肯定损失不会小到那里,绝不利于我们渡河之后与西楚贼军决战。”
  项康默默点头,也承认项羽如果选择在平原战场决战,自军几乎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毕竟,不管是那一名汉军猛将,都没有把握在渡河时挡住项羽的猛烈攻势。
  “另外粮草补给也是我们的大难题。”李左车开口补充道:“巨鹿刚破,赵国还有许多的城池土地没有归降,我们就地筹粮十分困难,济北贼军的残部又掐断了我们的北线粮道,全靠南线的陆路运粮,很难让我们的十五六万大军在平原战场长期坚持。至于大河水运,我们的运粮船队又必须越过东郡东部还被西楚贼军控制的河段,很容易出现闪失,危险很大。”
  “对,这也是个问题。”周叔点头,又说道:“所以臣下认为,我们现在就大举东进乘机和西楚贼军决战,取胜的希望是有,但前提必须建立在两个基础上,一是项羽犯傻,不和他的后军会合就直接决战,第二还是得项羽犯傻,不选择在对他有利的平原决战,指望项羽犯一个错误或许有希望,但是指望他同时犯下这两个致命错误,可能性微乎其微。”
  “既然希望小得可怜,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去尝试了。”李左车再次接过话头,说道:“与其浪费时间和人力物力去争取这微乎其微的希望,倒还不如直接腾出手来,优先扫荡还没有投降臣服的赵国城池土地,歼灭掐在我们北线粮道上的济北贼军残部,夯实我们在赵地的胜利成果,得到赵地的人力物力用于作战,然后再考虑如何与西楚贼军决战。”
  听了周叔和李左车的话,很能听取部下正确意见的项康当然也基本打消了乘机追击决战的念头,不料擅长战略的张良也开口说道:“大王,站在战略的角度上来看,我们也不能冒险现在就和西楚贼军全面决战,因为我们的战略时机还不成熟。首先是济北和齐国两支贼军目前还坚定的站在西楚伪王项羽一边,我们现在就发起和西楚贼军的决战,他们肯定会全力支持项羽,就算他们现在都已经是元气大伤,在正面战场上对我们形不成什么象样的威胁,但是他们只要组织齐济两地的人力物力为西楚贼军提供粮草军需方面的支持,照样会给我们带来巨大麻烦,所以现在就东进和西楚贼军决战于齐赵边境,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吃亏。”
  “其次是我们的背后还有两大隐患。”张良又接着说道:“一个隐患是北面的臧荼,另一个隐患是南面的刘季,这两个隐患如果不能荡除,他们就随时可能会在背后捅我们一刀,让我们在西楚贼军决战时腹背受敌,陷入战略被动。”
  本就已经基本打消了现在就发起决战的念头,再听张良指出战略时机也不够成熟,项康自然再不抱任何指望,马上就向郑布笑道:“郑将军,看来本王和你都有些想当然了,算了吧,还是等以后再想办法收拾我那位暴虐无道的阿兄了。”
  “大王圣断。”郑布很爽快的答道:“臣下只喜欢打胜仗,不喜欢打败仗,既然没把握打胜仗,那我们就干脆不如不打,也乘机让我们的将士好生休息一段时间。”
  项康微笑点头,这才正式否定了乘机发起追击决战的计划,决定让久战疲惫的汉军两大兵团暂时休整一段时间再说,汉军众文武一起答应,然后张良又进言道:“大王,现今我军主力尽在赵地,又尽灭楚齐赵济四贼联军,兵威正盛,燕国臧荼听闻,必然心中揣揣,害怕我军乘机北上,将他吞灭。既如此,我们应当抓住机会,派遣重臣北上向臧荼说明利害,劝其主动臣服,出兵帮助我们讨伐西楚贼军,若能成功,我军不但北线再无隐患,还可以获得燕国的精骑襄助。”
  张良的话还没有说完,正好在场的叔孙通叔孙先生就已经脸色大变,赶紧把脑袋缩得差点钻进衣服里,不过对叔孙先生来说还好,现在项康已经用不着一定要派他去燕国碰运气了,才刚见项康点头,同意采纳张良的意见,郦食其就马上拱手说道:“大王,让臣下去吧,臣下担保,借助我军大胜之威,定然能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说臧荼举国归降。”
  “郦老先生,你就不要辛苦了。”项康有些心疼的说道:“你刚刚才脱牢狱,又年老体衰,还是先回我们的关中后方休养一段时间,然后再出来任事吧。”
  “无妨无妨。”郦食其立即摆手,说道:“臣下这把老骨头还没有那么娇贵,被西楚贼军关了那么长时间,还真想好生活动一下,请大王务必准允,让臣下这就出使燕国。”
  见郦食其坚持,又知道他口才厉害有把握说得服臧荼,项康便也点了点头,同意了让郦食其出使燕国,又让张良代笔,为自己写了一道劝说臧荼弃楚归汉的国书,交给郦食其择日出行,郦食其欢天喜地的接过,也在叔孙先生感激的目光中正式恢复了自己汉军首席使者的身份。
  议定了这件事后,见众人都没有新的话说,项康便也宣布散会,让众人各自回帐休息,打算等确认了项羽撤过大河再召开庆功宴会,庆祝这次的巨鹿大捷,汉军众人答应,纷纷起身告辞离开。然而李左车却没有急着离开现场,还在众人散去之后,向项康拱手说道:“大王,有一件小事,臣下冒昧,想向你举荐一名难得的俊才。”
  “难得的俊才?”项康一听来了兴趣,说道:“能被广武君你都赞为俊才,这人肯定非同凡响,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那里?”
  “此人目前就在我们军中。”李左车毕竟不是很熟悉项康,多少有些担心的说道:“不过大王听了他的身份后,请千万别觉得可笑,这人名叫娄敬,是一个被我们在战场上抓到的齐军俘虏,在被俘之前,他的出身也十分低微,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齐军将领亲兵。”
  “亲兵?”还不知情的项康大感奇怪了,说道:“广武君,你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留意到一个普通的齐军士卒俘虏?”
  “因为正是此人出谋划策,设计偷袭我们的营地还取得了成功,也是因为这个亲兵通过齐将虞领向田部进言,让齐国军队识破了臣下为郑布将军设计的诱敌之计。所以他被俘之后,臣下出于好奇,和他做了一番深谈,发现此人对于天下大势和军务民政都有独到见解,觉得他如果就此埋没未必太过可惜,这才冒昧向大王你举荐此人。”
  李左车仔细回答,又大概介绍了一番娄敬的出身来历,说娄敬原先只是一个济北军的普通士卒,济北军在汦水被汉军周叔兵团击溃后,娄敬与主力大队失散,几乎葬身在荒野之中,侥幸被随着军队南下的齐军战将虞领所救,因为恰好和虞领是卢县同乡,就被虞领收为了亲兵,也逐渐在虞领帐下展露才能,获得了虞领的信任,又通过虞领帮着齐国军队两次让汉军郑布兵团难堪。另外同样被汉军俘虏的虞领还交代,说赵国军队抢先堵塞巨鹿的西南两门,齐国军队立营在高地让汉军感到棘手,其实也都是娄敬出的主意。
  “快把他带来!”
  李左车的介绍还没有全部说完,从不介意什么出身门第的项康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下令召见,然后没过多少时间,至今还穿着齐军士卒服装的娄敬,便被卫士押到了项康的面前。
  年约三旬的娄敬其实生得十分平常,相貌毫无特点,属于那种扔进了人堆里很难再找出来的类型,好在项康从来不会以貌取人,只是粗略打量了一番娄敬之后,便直接问道:“前段时间,就是你给齐国贼军出主意,先是成功偷袭了我们的营地,又识破了我们的诱敌之计,拦着齐赵贼军没有落入我们的陷阱?”
  “回禀汉王,正是罪卒。”娄敬明显很有胆色,神情甚是镇定的回答道:“罪卒罪该万死,但是也请汉王体谅罪卒的苦衷,那时候罪卒既是身为齐军士卒,又受虞将军的救命大恩,不得不为他出谋划策,帮助齐国军队与汉王的军队为难。”
  “放心,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项康给娄敬喂了一颗定心丸,又说道:“本王只是好奇,想亲眼看一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是不是真有真才实学。”
  “请大王出题。”娄敬回答得不卑不亢。
  “有点胆量。”项康笑笑,又稍微盘算了一下,说道:“那你说一说吧,本王欲破西楚贼军,一统天下,应该如何行事?”
  “汉王真的是给罪卒出了一个大难题。”娄敬苦笑说道:“汉王如何攻破西楚军,一统天下,应该是汉王和麾下重臣商量的大事才对,小人不过是一个被俘小卒,如何敢为汉王出谋划策?不过……。”
  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娄敬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不过罪卒认为,大王若要攻破西楚,一统天下,首先得解决一个重要问题。”
  “什么重要问题?”项康立即问道。
  “亲情问题,也就是大王与本家兄弟之间的恩怨情仇问题。”
  娄敬的回答让举荐他的李左车都忍不住脸色一变,项康也多少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娄敬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提起这个连张良、陈平等人都不敢轻易触及的自己的心头伤疤,娄敬却是毫无惧色,又直接说道:“请汉王恕罪,罪卒斗胆直言,如果汉王不尽快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么西楚军不但注定会和汉王你死战到底,天下诸侯,恐怕也不会对汉王你真正的心悦诚服,即便勉强臣服,将来恐怕也迟早会生出异心。”
  “娄敬。”李左车赶紧开口,喝道:“别太狂了。”
  “没关系。”项康向李左车摆手,又向娄敬吩咐道:“继续说下去,直言无讳。”
  “谢汉王。”娄敬的神情更加镇定,说道:“罪卒听闻,大王在下相首举反秦义旗之时,得同族兄弟的助力良多,只不过后来武信君入主楚地,分拆大王当时的麾下军队,大王才与同族兄弟渐行渐远,最后乃至反目成仇,势同水火,其间过错是谁,罪卒不敢过问。但是罪卒认为,大王还是亏欠了同族兄弟,没有拿出诚意弥补当初帮你起兵时的手足骨肉,所以项氏一族才会全力帮助西楚王与大王你敌对,还即便身处绝境,明明已经必败无疑,也不肯选择向大王你屈膝投降。”
  项康的脸色逐渐开始阴沉了,但还是又说道:“说下去,继续说下去。”
  “大王,亲眼看到了你的骨肉兄弟都不肯向你屈服,西楚文武会怎么想?其他的天下诸侯又会怎么想?”娄敬反问起了项康,说道:“他们会不会怀疑大王你是刻薄寡恩,不念恩情旧情,所以就连当初帮你起兵的同族兄弟都坚决弃你而去,誓死与你为敌?又会不会怀疑大王你待手足骨肉尚且如此,更何况对待他们这些外人?既如此,他们又如何敢轻易背弃西楚王,选择向大王你臣服?他们被迫向西楚王靠拢,大王你又如何能够迅速攻破西楚,一统天下?”
  娄敬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问到了项康的心里,让项康彻底的无言可对,也让确实亏欠项家兄弟的项康不由垂下了头,旁边的李左车看出不妙,忙说道:“娄敬,你不要言过偏颇,你知不知道,在濮阳的时候,我们大王的将士俘虏到了项悍,我们大王不但没有害他,还极尽安抚,全力劝说他归降我们汉军,项悍冥顽不灵,顽固不化,坚决不肯答应,我们大王也不但没有计较,反而为他治伤,还送给他干粮战马,让他自行返回西楚土地,如此顾念亲情,世人还有什么话说?”
  “不够,远远不够。”娄敬马上就答道:“请广武君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倘若你是项悍将军,力战之后被抓为俘虏,汉王才出面劝降,你会不会轻易接受?你又还会不会记恨汉王的不念旧情?骨肉相残?”
  李左车闭上嘴巴,项康则抬起头来,向娄敬说道:“既然你觉得本王对同族兄弟做得不对,那你说,本王应该怎么做?”


第四百零二章 崭露头角
  “既然你觉得本王对同族兄弟做得不对,那你说,本王应该怎么做?”
  项康问这话其实没有抱多少希望,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赌气,因为在此之前,项康也曾不止一次的盘算过如何重新改善自己和项家兄弟之间的关系,即便不能完全弥补兄弟骨肉之间的裂痕,也至少别让人觉得自己太过无情,连对流着同样血脉的同族兄弟都刻薄寡恩,可是却始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自然也就不会指望身为外人的娄敬能给自己出什么好主意了。
  “那就要看大王是否愿意了。”娄敬的回答让项康意外,又说道:“倘若大王愿意,罪卒有三策献上,只要大王采纳,那么大王的同族兄弟不但马上明白大王你对他们的一片诚意,其他外人也会知道大王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手足亲情,即便大王你的同族兄弟不肯领受,世人也只会说大王你已经对手足兄弟仁至义尽,是大王你的同族兄弟不念旧情,执意要为西楚王助纣为虐。”
  “有这样的好事?”项康将信将疑,忙问道:“那三策?”
  “大王,罪卒曾经听闻,说大王你的祖上在楚国覆灭之后,举族迁居到了下相的一个小亭,也从此在那定居,不管是大王你,还是大王你的同族兄弟,都是在那里长大成人,不知此言是真假?”娄敬不答反问。
  “确有此事。”项康说道:“旧楚覆灭之后,本王的二叔父率领全族迁居到了下相县的侍岭亭,本王与同族兄弟都是在那里长大成人,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大王,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在关中挑选一处合适点,重建一个一模一样的侍岭亭?”娄敬语出惊人,说道:“此举花费虽然不小,可是对于大王你来说,却不过只是九牛一毛,同时世人闻知,大王你的同族兄弟知晓,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
  项康和李左车同时张大了嘴巴,看着娄敬惊讶得都说不出话,娄敬则是微笑着补充道:“此举一行,天下人知晓,有谁能不说大王你不念往事,不忘旧情?又有谁能不明白大王你其实时时刻刻都在思念家乡亲人,没有忘记与你一起长大的同族兄弟?又会怎么看坚持帮助西楚王与你为敌的项氏族人?”
  项康沉默,半晌后,项康忽然转向旁边的卫士长许季,向许季吩咐道:“许季,这件事交给你,马上从我们军队里挑选两个侍岭亭老人,让他们立即启程返回关中,在咸阳附近挑选合适地点,给本王仿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侍岭亭,把声势搞得越大越好。另外再放出消息,就说本王返回关中之后,要到新建的侍岭亭去住上一段时间!”
  许季立即抱拳唱诺,一口答应,然后项康才转向娄敬,吩咐道:“给娄先生设坐,娄先生,请坐下来说话,快告诉本王,你的另外两策是什么?”
  娄敬恭敬谢了项康,然后也不急着坐下,只是又向项康拱手说道:“大王,罪卒听说,暴秦在关中留下来的宫殿众多,只不过大王你体惜民力,不愿过于浪费开支,所以入主关中之后,仅仅只留下了一座咸阳宫居住议政,其他的宫殿全部关闭封存,不再使用。”
  “罪卒觉得,如此虽然体现了大王你的一片爱民之心,却也未免有些浪费,所以罪卒建议,大王不妨从这些宫殿中挑选一座出来,下诏改名为同宗宫,划分楼亭房舍,分别赐予大王你的同族兄弟居住,再将此举明告天下,言明今后只要大王你的同族兄弟归来,立即就可以获得入住同宗宫的恩赐。如此一来,天下人和大王你的同族兄弟,又有谁能不明白大王你对项氏族人的一片苦心?”
  项康哈哈大笑,拍腿说道:“妙计,就这么办,本王这就下诏,把暴秦在咸阳北阪仿造的楚王宫改名为同宗宫,划分楼亭房舍,赐给本王的每一位兄弟和他们的子孙居住!”
  大笑着毫不犹豫的采纳了娄敬的第二计后,项康又赶紧问起娄敬的第三个主意是什么?娄敬却稍微有些犹豫,然后拱手说道:“大王,世人常说,一个人的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只是手足兄弟,大王的同族兄弟众多,彼此间难免会有一些冲突矛盾。罪卒斗胆请问一句,大王的同族之中,除了西楚王之外,大王最恨的人是谁?”
  项康的表情有些古怪了,但犹豫了一下后,项康还是如实说道:“本王最恨的同族,是本王的季叔项伯,这一点不但我们项家人都知道,就是本王麾下的文武重臣也有很多人知道。”
  “那罪卒再斗胆,想请大王立即降下令旨,为你最恨的季叔封侯赐邑,还封赏得越重越好。”娄敬拱手说道:“如此一来,大王你的同族兄弟见了,自然再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倘若机会出现,也定然会弃楚归汉,重回大王你的麾下效力,也更不会死心塌地的帮着西楚王与大王你为敌。”
  一向杀伐果断的项康破天荒犹豫了,原因倒也不是项康不懂什么叫千金市骨,而是项康确实是太恨项伯了,同时项康还无比清楚项伯的无耻德行,如果自己真这么做了,那么只要机会出现,那么以项伯的厚脸皮,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投降自己,跑到自己这边来享受荣华富贵和顺带着恶心自己,所以一想到这点,恨项伯恨得蛋疼的项康就有一种想要断然拒绝的念头。
  “大王,看来你是真心痛恨你的那位季叔啊。”娄敬轻笑出声,说道:“不过越是这样越好,大王如此深恨项老先生,反而还给他封侯赐邑,就越能体现大王你与同族和解的诚意,大王你的同族兄弟和天下人,也越来明白大王你的宽宏大度,不念旧恶。”
  项康还是不吭声,内心矛盾了许久,项康才咬着牙齿说道:“广武君,替本王拟诏,西楚大师项伯,虽为本王与西楚反目之罪魁祸首,然而他毕竟是本王尊长,对本王有养育之恩,只要他能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归降本王,立即赏封河雍侯,赐食邑……,三千户!另外,赐剑履上殿,见本王不拜!”
  “大王圣明。”李左车赶紧赞道。
  “圣明个屁!”项康难得骂了一句脏话,苦笑着说道:“广武君,你是后来才归降本王的,不知道本王和我那位季叔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本王有多不愿意给他这样的封赏!”
  “大王,恕臣下直言,臣下明白你的心情。”李左车同样苦笑,说道:“臣下客居在西楚王军中的时候,是亲眼见过项大师如何对待于你的,所以大王你有多不情愿,臣下心里也十分明白。”
  “都是为了我那些好兄弟啊。”项康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还是让李左车当场替自己书写诏书,一万个不愿意的给项伯项大师许下重赏。
  诏书很快拟就,项康亲自在诏书上签名用印后,立即交给了许季安排人手明发天下,再紧接着,已经亲眼见识到了娄敬的才干智谋之后,项康当然立即让人取来酒肉,赏赐给至今还是俘虏身份的娄敬,又和他攀谈起了其他方面的问题,还试探性问起娄敬对自军下一步的战略战术有什么好的建议。
  让项康不由对娄敬更加赏识,和张良、周叔等文武大才一样,娄敬竟然也认为项康不应该冒险追击项羽,以免被西楚军乘机拖进对汉军十分不利的平原战场,也同样认为应该抓住机会,全力劝降目前保持中立态度的燕王臧荼,项康赞许点头,又问道:“娄先生,你是齐地卢县人,熟悉你的家乡情况,以你之见,本王若是欲取齐地,应当如何行事?”
  娄敬的神情明显有些犹豫,迟疑着没有回答项康的问题,旁边的李左车看出他的心思,便微笑说道:“怎么?娄先生,齐王和济北王都是你的旧主,不忍心出主意帮我们大王对付他?”
  娄敬坦然点头,项康哈哈大笑,当场下令册封娄敬为侍郎,让娄敬在自己的卫队中任职,还给了娄敬随时可以向自己进谏献策的权力,李左车也劝道:“娄先生,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田假和田都的确是你的旧主不假,可是他们有眼无珠,竟然让你这样的贤才充当小卒,你之前为他们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就已经报答了他们对你的恩义了。我们大王对你如此赏识,竟然把你一个降卒直接提拔为秩比四百石的侍郎,你就应该为我们大王出谋划策,献计破敌才对。”
  娄敬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才向项康下拜说道:“大王天恩,罪卒便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大王恩情之万一。但罪卒不敢贪图大王赏赐的官职,前齐国将军虞领对罪卒有救命之恩,却至今还在战俘营中拘押,生死难料,罪卒斗胆,想以大王赏赐给罪卒的官职换取虞领将军不死,万望大王准允。”
  项康再次大笑,吩咐道:“来人,去战俘营把虞将军请来,让他和娄侍郎一起用饭,另外,封虞领为校尉,留在我们军中为将。还有,娄侍郎,你依然还是本王的帐下侍郎!”
  娄敬一听大喜,赶紧向项康连连顿首道谢,项康则挥了挥手,微笑说道:“不必了,那是他应得的,虞将军慧眼识人,替本王从士卒之中发掘了你,本王理应给他赏赐。起来吧,坐下说话。”
  娄敬恭敬谢了,然后才起身回坐说道:“大王,齐济二军目前都是已经元气大伤,绝无可能再与大王的大军抗衡,大王欲取齐地,只需做到一点,然后便可恩威兼施,或是好言劝降,或是大军征讨,都有把握拿下齐地,攻降田假和田都。”
  “本王需要做到那一点?”项康问道。
  “调虎离山,将西楚军主力诱离齐地。”娄敬拱手答道:“现今西楚王亲自坐镇齐地,大王攻取齐地极难,田假与田都也绝无可能接受大王劝降,所以大王要取齐地,惟一的办法是先把西楚军诱出齐境,然后才有把握拿下齐地。”
  “是这个道理。”项康点头,又问道:“那本王应当如何调虎离山?”
  “西楚王性急,最喜决战,也最容不得别人触犯于他。”娄敬说道:“臣下建议,大王的大军稍做休整之后,不妨尽快南下返回濮阳,然后乘虚进兵攻打西楚重镇定陶,西楚王闻讯,必然会提兵南下救援定陶,也乘机争取与大王你正面决战。而后大王的北线军队便可以放心进兵齐地,讨伐已经元气大伤的田假和田都。”
  “此计可行!”项康只是稍一盘算就说道:“本王不可能在赵地久驻,主动回兵去打定陶,既可以把我阿兄的主力诱出齐地,给我们的北线军队创造乘虚进兵齐地的机会,又可以在南线有变时及时做出应对,正和本王之意。”
  见项康毫不犹豫的采纳自己的建议,此前只能通过虞领向田部献策的娄敬当然是欢喜万分,忙又说道:“大王,调虎离山的同时,臣下还有一计,既可以虚耗齐济二军的实力,让大王的北线军队攻取齐地更加容易,又可以掩护大王的突然南下,更加杀西楚王一个措手不及。”
  “快说,什么妙计?”项康赶紧问道。
  “虚张声势,布置假象,让西楚王以为大王要直接东进,与他决战于齐地。”娄敬沉声说道:“倘若西楚王信以为真,认定大王要乘势东进,那么他一定会在平原一带深沟高垒,广积粮草军需,以便与大王决战。现今西楚腹地已经被彭越将军和冯仲将军搅得一片大乱,粮草军需筹集十分困难,陆路运粮更是耗费巨大,西楚王肯定会就地筹粮,逼迫田都和田假进贡钱粮军需,而这些钱粮军需如果到了西楚王的手里……。”
  “那再想让我阿兄吐出来,就比登天还难了。”项康马上明白了娄敬的意思,笑着说道:“就算发现上当,发现本王其实是带着军队往南去打定陶了,我阿兄南下去救定陶的时候,也一定会把这些粮草军需随军带走,不会再还给田都和田假。田都和田假本来就元气大伤,又被我阿兄敲了一大笔竹杠,就没力气抵挡我们的北线军队攻打齐地了。”
  “大王圣明,就是这个道理。”娄敬微笑说道:“不止如此,虽然很对不起臣下的同乡桑梓,但是就臣下估计,以西楚王的自私自利,还一定会逼着齐地民夫为他运送粮草军需,为他的军队减轻负担。”
  “娄侍郎,本王一定要把你介绍给陈平先生认识。”项康笑着说道:“本王敢打赌,你们一定会很投缘。”
  娄敬听了当然莫名其妙,不明白项康为什么会断定自己一定会和汉军重臣陈平投缘,项康却不肯解释,只是又微笑问道:“娄侍郎,主意是你出的,那你说说,本王应当如何虚张声势,才能让我兄以为我要乘机进兵齐地?”
  “首先当然是散播谣言放出风声,让西楚细作报告给西楚王。”娄敬答道:“不过只是做当然不够,西楚王肯定不会轻易上当,所以在放出风声的同时,大王还得派出使者与济北王田都联系,以劝降策反为借口,把大王准备进兵济北的假消息直接告诉给田都,田都素来畏惧西楚王,肯定不敢隐瞒此事,他只要把大王你的劝降书信交给西楚王,西楚王就是想不相信都难了。”
  项康一听大喜,当即采纳,然后也是凑巧,正好陈平有事入帐呈报,项康忙让陈平落坐,一边让人准备宴席,奖励短短片刻就给自己出了好几个好主意的娄敬,一边把娄敬给自己出的几个主意,还有他的见解全部告诉给了陈平,陈平听了大惊,也马上就对娄敬刮目相看,还对娄敬战略战术建议赞不绝口,深为赞同。
  娄敬也很快就明白项康为什么会说他一定会和陈平投缘了,听完了娄敬的虚张声势之计后,陈平除了极为赞赏之外,又说道:“大王,如果仅仅只是用劝降诓骗西楚王,让他以为我们打算乘势东进决战,未免有些大计小用,过于浪费。臣下建议,不妨借着这个机会更进一步,设计让西楚王以为济北王田都怀有私心,有叛楚归汉的打算,诱他痛下杀手,直接除掉田都,如此一来,我军将来进兵攻取济北,肯定更加容易。”
  “如何才能做到这点?”项康赶紧问道。
  “大王可还记得?在周叔将军的军中,有着许多在汦水战场投降我们的济北军将官,田都远在济北,与他在赵国境内的军队失去了联系,肯定不知道那些人被俘投降,那些人还在追随他的部将田欣继续作战,我们何不利用这些济北军俘虏……。”
  陈平的温和笑容让娄敬全身发寒,陈平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娄敬毛骨悚然,也让娄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楚齐济赵四国军队联起手来都斗不过汉军,无论是心狠手辣,还是奸诈狡猾,都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啊!


第四百零三章 济北君臣
  北线主力被汉军彻底歼灭,自己又再一次在该死堂弟面前被迫主动撤退,心高气傲的项羽心中的郁闷与憋屈自然可想而知,所以即便是成功救出了一万多齐国败兵,也把溃散的西楚军也给救回来了近万人,还顺利渡过了黄河撤回了可以高枕无忧的平原境内,然而在踏上黄河东岸的土地后,项羽却突然对着上来点头哈腰迎接的济北军文武发出了一声怒吼……
  “滚——!”
  极度愤怒之下,项羽这一声吼发出的音量,绝对直接超越了后世张飞张翼德在长坂桥头发出的那声著名怒吼,直震得面前的济北军众人耳膜发麻,嗡嗡长响半晌都不见停歇,差点当场穿孔流血,更吼得身体比较文弱的田都谋士刘华心头狂跳,站立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项羽却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大步只是穿过人群,脸色铁青的冲到远处继续生闷气。
  都知道项羽这会已经暴怒到了极点,济北军众人和在场的西楚军文武当然都不敢再去触霉头,只是老老实实的各自行事,西楚军将领指挥军队上岸立营,田都等人则是乖乖献上酒肉粮草,提供辎重军帐,在财政十分紧张的情况下暂时承担起了供养西楚军和齐军败兵的重担,期间还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生怕激怒了项羽,让项羽乘机把滔天怒火发泄到了自己身上。
  平原一带的舟船尽被济北军掌握,汉军就算出兵追击也打不着项羽,西楚军连续急行军后士卒疲惫,从巨鹿逃回来的齐楚败军更是需要休息休整,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项羽等人当然也暂时驻扎在了平原休整。而在此期间,项庄也曾小心翼翼的向项羽请示,请项羽决定是否与后面的西楚军大队联系,让西楚军步兵大队停止前进,不要再浪费力气赶来平原与前军会合,就地驻扎等待撤回西楚腹地。
  “没有那个必要。”项羽闷闷不乐的做出决定,说道:“反正也没多少路程了,让他们来吧,来了一是可以防范汉贼乘势东进,二是还有一部分济北军被孤立在了赵地,有了充足兵力,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出兵把济北军队接应回来。”
  不敢违抗项羽的决定,项庄也只能是打消了这个主意,然后只是过得三天多点的时间,季布和项伯等人便也统领着数量多达八万余人的西楚军后队赶到了平原,与项羽率领的前军会师在了一处,让项羽重新拥有了与汉军主力正面一战的力量。
  但也很可惜,会合之后的西楚军军中不但丝毫没有会师时该有的喜悦欢呼,相反还不管前军还是后军都是死气沉沉,大部分人都是脸色阴郁,从项冠口中得知了反汉联军全面溃败的前后经过后,项伯还破口大骂,一口一个小孽畜的大骂项康缺德短命,专门用劝降策反等无耻手段坑蒙拐骗,全无胆量与西楚军正面一战。再紧接着,项伯甚至还鼓动项羽尽快发起反击,乘着汉军在赵地立足未稳的机会,重新夺回赵国土地城池,再度扭转北线战局。
  项伯的提议当然是差点没把田都吓出尿来,因为田都非常清楚,赵国已经被迫投降了汉军,不会再给西楚军提供粮草军需,西楚军的后方又是一片大乱,筹集钱粮十分困难,如果项羽执意要发起全面反击的话,济北郡首当其冲,不但要出动军队帮忙,还肯定得承担起供给西楚军主力反攻所需的粮草军需,彻底拖垮自己本就濒临崩溃的财政。
  还好,项羽还算冷静,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就说道:“反攻的事慢慢商量,现在我们在巨鹿战场上已经没有军队接应,粮草军需也无法就地筹集,仓促发起反攻,汉贼只需要来一个坚守不战,耗都能把我们耗垮。还是先等摸清楚了汉贼的下一步动向,然后再做决定吧。”
  田都悄悄松了口气,另一个与项康八字不合的西楚军大将季布则建议道:“大王,能不能想一个什么办法,把汉贼诱来平原决战?倘若汉贼中计,在平原这一带决战,局势就对我们太有利了。”
  “你把本王当成项康逆贼了,一遇到问题就只会偷奸耍诈?”从不喜欢用计的项羽没好气呵斥,又向田都问道:“济北王,和你军队联系的使者派出去了没有?你在赵地的军队,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撤回来?”
  “回禀大王,已经派出去了。”田都毕恭毕敬的答道:“请大王放心,替小王统兵的田欣将军颇有谋略,他一旦知道巨鹿战场的情况,就算没有和小王取得联系,也一定会立即撤回济北,不会留在赵地白白送死。”
  “哼!说到逃命,你们这些齐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项羽十分不悦的冷哼,又吩咐道:“抓紧时间筹集粮草军需,多派斥候细作,给本王仔细打探汉贼的动向,一有情况,立即向本王禀报。”
  田都愁眉苦脸的答应,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忽然有田都的卫士入帐禀报,说道:“西楚王,大王,我们派去巨鹿打探敌情的细作送来消息,项康逆贼在巨鹿整顿兵马,筹集粮草军需,宣布说要亲自率领汉贼主力东进,讨伐西楚王和我们济北军。”
  “什么?!”项羽和田都一起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项羽还惊喜问道:“消息是否可靠?项康逆贼真的要主动东进来和本王决一死战?”
  “回禀西楚王,是我们细作在巨鹿的亲耳听闻,应该可靠。另外我们的细作还听说项康逆贼已经去令濮阳,从濮阳调动船队到平原战场听用。”田都的卫士如实回答,又拿出了两道白绢,说道:“还有,逆贼项康还以汉王名誉,明发了两道诏书,全都与西楚王你的亲眷有关,我们的细作偷抄了一份,请西楚王过目。”
  偷抄的项康明诏很快就呈到了项羽的面前,看到项康在一道诏书上宣布将咸阳楚王宫改名为同宗宫,划分亭阁房舍分别赐予项家子弟,又看到项康竟然大度到赦免项伯,还给项伯许下了归降重赏,项羽不由又是一阵大怒,狞笑道:“好你个项康逆贼,为了离间我们项氏宗族,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与项羽相反,看到项康在诏书上给自己许下的归降重赏,项伯项大师却是心中狂喜,还赶紧低下了脑袋,生怕项羽看出自己的真正反应,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松了一口气,悄悄说道:“再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那个小孽畜不孝归不孝,说话还是算话的,这道诏书又是明发天下,他更不可能食言反悔,老夫以后可以有一条退路了。”
  项羽这边,狞笑过后,只是稍一盘算,项羽就拿定了主意,吼道:“传令全军,立即在平原渡口修筑坚固营地,做好与汉贼长期作战的准备!田都,钱粮军需的事就交给你了,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要保证本王在前线军粮不缺!”
  “大王。”田都差点没有哭出声音,颤抖着说道:“小王的粮仓,早就已经见底了啊。”
  “那是你的事!”项羽吼道:“就快是秋收了,难道这点粮草你都想不出办法?还有,你也用不着给本王哭穷,本王在平原和汉贼决战,也是为了你的济北国,没有本王坐镇济北,就凭你那点兵马,挡得住汉贼的进攻?”
  田都一想也是,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答应,绞尽脑汁的盘算自己在秋收前还能从那里调来钱粮供养西楚军这帮大爷?
  “大王,汉贼真的会主动东进和我们决战?”也有人提出质疑,至少为人奸猾的丁固丁老将军就表示出了担心,说道:“以项康逆贼的奸诈,不会不明白主动出兵东进,和我们在平原决战,情况只会对他……。”
  “你想说什么?”项羽粗暴的打断,说道:“难道你想让本王主动退兵,把济北空出来让汉贼打?”
  丁固赶紧闭上嘴巴,又在心里骂自己道:“废那么多话干什么?我们在平原屯兵积粮,准备和汉贼决战,难道那些钱粮是让老夫我自己出?别说废话了,还是让田都去犯这个愁吧。”
  就这样,就因为一道细作探报,原本还在举棋不定的项羽也立即拿定了主意,决心在对自军有利的平原战场长期驻扎,等待自己的败类堂弟主动上门送死,不再去考虑是否退兵或者主动进攻。——当然,这也不算错,汉军两大兵团目前都驻扎在四百里外的巨鹿战场上,项羽如果选择主动撤退,汉军的两大兵团中,只要随便抽调一个兵团出来,就可以轻松干掉早就是元气大伤还本小利薄的济北军。
  只不过这么做当然苦了可怜的济北王田都,在此之前,为了供给西楚军北线兵团进兵赵地,田都本来就已经被迫进贡了大把钱粮,后来的平原之战,还有项羽亲自率军救援赵地,又逼着田都放了两次血,这会项羽又决定长时间驻扎在平原,田都当然更是不堪重负,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田都天天晚上都愁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也通常都会梦到自己不能满足项羽的无底洞胃口,被脾气火暴的项羽亲手砍了。
  还好,也有让田都惊喜的事,几天后的下午,在黄河西岸巡哨的济北军士卒突然送来急报,说是济北军大将田欣派遣他的卫士赵朋为使,化装成普通百姓潜行到了平原渡口,有田欣的机密书信要呈献给田都,正在为自己剩余军队发愁的田都一听当然大喜,立即下令召见。
  没过多少时间,田欣的卫士赵朋就被领到了田都的面前,然后因为在田欣身边不止一次见过赵朋的缘故,田都连验明身份的程序都免了,劈头盖脸就向赵朋问道:“快说,我们的军队情况怎么样了?”
  “大王放心,我们的军队现在情况很好。”
  赵朋很是老实的回答,然后才把目前孤立在赵国境内的济北军情况大概说了,说是济北军在汦水惨败之后,因为托了汉军周叔兵团急行南下的福,得以重整旗鼓收拢残兵,重新聚集起了两万四千左右的军队,其后又在赵军余孽的帮助之下,夺回了稿县暂时解决了粮草问题,没有因为缺粮而彻底溃散。
  “这些情况本王都知道。”田都不耐烦的说道:“现在,现在我们的军队情况如何了?”
  “大王放心,我们的军队收到了巨鹿战场上的消息后,很快就主动放弃了稿县,目前正在撤回济北郡的路上。”赵朋继续如实回答,又吞吞吐吐的说道:“不过,不过,在撤退的时候,上将军他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和我们济北国生死攸关的决定,所以才派小人先回来送信,让大王你知道这件事。”
  “什么重要决定?”田都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朋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一道书信,双手举过头顶,卫士立即上前接过,转呈到了田都的面前,田都赶紧打开细看时,脸色也很快就开始发灰了,心跳还顿时加速,几乎蹦出了他的嗓子眼……
  也由不得田部这么心惊肉跳,在给田都的书信上,深得田都信赖的田欣,竟然明白告诉田都,说他已经暗中接受了汉军的劝降,打算假装率军突围撤回济北境内,然后乘着汉军和西楚军在赵齐边境决战的机会,突然从背后捅西楚军一刀,帮着项康干掉项羽,但是又担心自己势单力薄,威望不足,无法成事,所以才想先征得田都的同意,请田都答应率领济北军反正,然后才敢带着济北军回来行事。
  另外,田欣自然少不得还在书信上向田都说明利害,说什么项羽暴虐无道,民心尽失,项康却是宽厚仁爱,天下归心,西楚军已经必败,汉军也已经必胜,劝田都及时改换门庭,下定决心弃楚归汉,投降项康继续为济北之王。
  “你……,你们……。”指着面前的赵朋,田都气得全身哆嗦,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们好大的胆子!”
  “大王,上将军他也是出于对你的一片忠心,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啊!”
  赵朋显然是个知情人,马上就向田欣双膝跪下,重重的顿首说道:“还有,小人也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而来!倘若大王不肯准允,不让小人给上将军带回去一个准确的答复,那么我们上将军马上就会带着剩下的军队易帜归汉,不会再回济北送死!”
  赵朋这句话直接击中了田都的要害,本来就只有济北一郡本钱微薄,田都当然容不得他剩下的主力军队有什么闪失,也马上就打消了立即把赵朋这个叛徒推出帐外斩首的念头,改为紧张盘算利弊。赵朋偷眼看到田都的紧张神情,也顿时明白自己已经成功的吓住了田都,也这才从内衣里拿出了另一道书信,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小人还带来了汉王给你的书信,请你过目。”
  “你还带来了项康逆贼的书信?”田都一听再次大怒。
  “大王,如果不是汉王派人护送,小人那能这么快就把上将军的书信送到这里?”赵朋恬不知耻的回答。
  十分愤怒的亲自上前,劈手抢过了项康写给自己的书信,见项康在信上尽是花言巧语,极力劝说自己乖乖投降汉军,帮着田欣在楚汉决战之时往项羽背后捅上一刀,换取自己继续在济北称王,还答应说在将来在灭齐之后,把琅琊郡也封给自己,田都的脸色难免更是难看,心中不断大骂项康无耻,专门用卑鄙手段收买策反对手。
  再怎么暗骂也没用,统领济北军主力的部将田欣已经叛变了,还威胁说田都如果不给出答复,他就要带着剩下的济北军主力直接向汉军投降,本小利薄的田都当然不敢自己的主力军队冒险,所以紧张的盘算了片刻后,田都只能是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件事,除了你和田欣之外,还有那些人知道?”
  “请大王放心,知道的人很少。”赵朋低声答道:“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节外生枝,上将军他只让很少的几个人知道这个情况。”
  “好,还有希望!”田都心中暗喜,又马上在心里说道:“先想办法把田欣那个匹夫骗回来,然后只要把他干掉,本王就还能保住军队!”
  立即拿定了这个主意后,田都先是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些微笑,然后还亲自搀起了赵朋,拍着赵朋的肩膀笑着说道:“做得好,其实本王也早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没有下定这个决心而已,你们既然已经替本王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天意要让本王如此行事。”
  “大王,这么说你决定了?”赵朋欢喜问道。
  田都立即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回去告诉上将军,叫他赶紧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商量如何具体行事。”
  赵朋赶紧拱手唱诺,又小心翼翼的向田都说道:“大王,汉王还有交代,请你务必让小人带一道回书给他。”
  “奸贼!果然奸诈得厉害!”
  田都咬牙切齿,顿时明白项康是要自己留下书信铁证,可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军队,田都很是快就下定了决心,返回座位亲自提笔给项康写了一道回书,留下墨吃绢证明自己确实决心叛楚归汉,签名用印后交给赵朋,又安排了最可靠的卫士护送赵朋出营,让他渡河返回赵地把书信交给项康。
  “你这个匹夫一走,本王马上去向西楚王坦白!说明真相原委,让项康小儿就算拿着这道书信,也没有办法要挟本王!”这是田都的心里话。
  仿佛是听到了田都的心声,告辞的时候,赵朋又压低了声音,向田都低声说道:“大王,汉王还让小人给你带一句话,他在西楚王帐中眼线极多,如果这事情被西楚王知道,汉王他也很快就会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上将军他也决计不会再冒险回来的。”
  田都的眼中闪过杀气,杀气又很快消失,然后微笑说道:“放心,本王知道该怎么做。”


第四百零四章 汉军叛徒
  项康通过济北军无耻叛徒发出的威胁,其实并难不倒田都,以田都的地位身份,见到项羽时,请求项羽撇开所有外人独自与自己交谈,项羽九成九不会拒绝,然后田都只要把事情经过和自己的打算告诉项羽,项羽也肯定可以理解,暗中同意田都先把元气还有些剩余的济北军骗回来再说。
  如此一来,田都写给项康的请降书信当然会彻底失去作用,就算被项康想办法抖到了项羽的面前,项羽也肯定不会追究,济北军内部,也最多只是损失田欣和他的几个同党而已,伤害不到田都本人分毫。
  田都也是打算这么做的,才刚打发走了无耻叛徒赵朋,田都马上就想赶赴西楚军营地,当面把这些情况如实告诉给项羽,然而在走到中军大帐门前时,田都却又停住了脚步重新盘算,因为田都突然想到了一个要命问题,自己请求与项羽单独交谈的确不难,可是汉军方面如果真的在项羽身边有眼线的话,看到自己请求与项羽单独说话,又那能猜不到其中定有古怪?然后项康一旦知道这件事,又怎么可能还会让田欣带着军队回来冒险?
  另外,项羽的火暴脾气也让田都担忧万分,以项羽的暴躁性格和缺乏城府,知道田欣已经叛变准备着往他背后捅一刀,项羽绝对能一蹦九尺高,到时候他的大嗓门一嚷嚷,随时就有可能走漏风声,到时候一旦被项康知道,田都剩下的主力军队岂不得马上全部喂了狼了?
  趋利避害,自古就是人之常情,考虑到这个危险,田都不得不改了主意,暗暗说道:“不能急着现在就告诉项羽,否则一旦走漏风声,本王剩下的主力军队就全完了。最安全的办法,是等田欣那个匹夫带着本王的军队渡过了大河,然后再把真相告诉项羽那个莽夫。再至不济,也要等项羽匹夫身边人少的时候再告诉他,不然的话,本王如果就这么直接去求见项羽,请他赶走身边的人和他单独说话,项康奸贼潜藏在他身边的眼线肯定会生出疑心!”
  项康会不会抢先把那道要命书信捅给项羽?田都当然也必须得考虑这个问题,不过仔细一想之后,田都却又发现几乎没有这个可能,因为项康最大的目的是想逼着自己反水,在决战时往项羽背后捅一刀,如此才最符合汉军的利益,绝不会因小失大,主动把事情抢先捅破,坏了汉军与西楚军决战的大计。
  也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些方方面面,田都最终还是打消了现在就把真相告诉项羽的念头,改为选择了对知情的卫士下禁口令,严密封锁这个消息,同时为了预防万一,田都还连自己的重要谋士刘华都没让他知道,打算先装成没事人一样,先骗得该死叛徒田欣把自己的军队带回来再说。
  毕竟田欣好歹也是济北军的上将军,位高权重,在济北军队里树大根深,耳目不少,田都如果不把嘴巴管严点,被田欣直接听到风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就这样,为了保全自己的军队,田都最后还是选择了暂时向项羽保密,同时也还好,因为叛徒赵朋是化装成普通百姓来和田都联络的缘故,近在咫尺的西楚军并没有发现这一情况,给田都省去了许多麻烦,也让田都可以象没事人一样耐心等待自己的军队归来。
  让田都意外和不解,到了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大河西岸的济北军士卒竟然又来报告,说是有汉军使者乘车而来,点名道姓要和田都见面,还是有项康的国书要当面呈递给田都。田都闻言纳闷,暗道:“怎么回事?汉贼怎么又派人来和本王联系了,还是坐车来的,怕西楚军那边不知道是不是?”
  纳闷之下,出于好奇,也受限于春秋战国时代遗留下来的不成文规矩,田都还是让自军士卒把这个光明正大赶来的汉军使者押过了黄河,带到营中来与自己见面。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后,儒生打扮的汉军使者就被押到了田都面前,还一见面就向田都恭敬行礼,很有礼貌的自我介绍道:“汉王麾下典客行人贺粼,见过济北王。”
  “不必多礼。”毕竟是贵族出身,再是怎么不待见汉军使者,田都也依然挥了挥手,让汉军使者贺粼起身免礼,然后问道:“什么事?说吧。”
  “外臣奉汉王令旨,特来平原向济北王递交我汉国国书,请济北王收讫。”
  贺粼也没怎么废话,直接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同时双手捧起了装在礼盒之中的汉军国书,田都也没多想,努努嘴就让卫士上前接过,然后再细看卫士转递到面前的汉军国书时,田都顿时就彻底糊涂了,国书上,项康竟然再一次向田都提出招降,说明利害力劝田都做出英明抉择,率领济北军弃楚归汉,甩掉项羽给自己当牛做马,还答应说只要田都选择向自己投降,自己就绝不再追究田都此前对汉军重臣家眷穷追猛打的罪行,同时还把琅琊郡分封给田都做为奖励。
  “项康小儿搞什么鬼?本王明明已经假装答应投降了,他怎么还派使者来劝降?难道是因为路途关系,目前在巨鹿的项康小儿还不知道情况?还是项康小儿同时派出一明一暗两个招降使者,互相之间又不知道情况,所以明面上派出的使者又来了?”
  田都心中纳闷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了重要谋士刘华求见的通报,田都随口答应召见后,刘华也很快就进到了帐中,还先看了站在帐中的汉军使者贺粼一眼,然后马上走到田都的面前,低声问道:“大王,臣下听说汉贼派人来和我们联系,是不是这个人?”
  田都点头承认,又顺手把项康的国书递给了刘华,刘华迅速看完,然后又赶紧更加压低了声音,说道:“大王,不能迟疑,必须立即把这个汉贼使者,连同汉贼的国书,一同送去交给西楚王!不然的话,以西楚王的暴躁多疑,一旦听到风声,肯定会马上生出疑心,那我们就麻烦大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刘华的话,还没有等田都做出决定,帐外就传来了项羽麾下中郎将汤修的求见声音,然后也不等田都开口答应,背后站着项羽的汤修就大模大样的直接走了进来,也不行礼,大模大样的直接就向田都说道:“济北王,我们大王听说汉贼派使者来和你联系,叫外臣过来看看情况,到底是什么情况,汉贼派使者来干什么?”
  “正打算派人向西楚王禀报。”田都慌忙满脸赔笑,一边亲自双手把项康的国书递给汤修,一边解释道:“汉贼派使者来,是向小王递交这道国书,小王才刚看完,也正想派人这道国书,还有汉贼的使者,一同派人送去交给西楚王处置。”
  大咧咧的随意看完了项康写给田都的国书,汤修露出了笑容,问道:“济北王,这么说,外臣现在就可以把汉贼国书和使者一起带走了?”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田都忙不迭的答应,也立即下令卫士把汉军使者移交给汤修,结果让田都和刘华等人感到意外的是,看到田都竟然把自己直接交给项羽派来的人,汉军使者贺粼不但没有半点的慌张恐惧,相反还冲着田都连连挤眼,微笑说道:“济北王,小使走了。”
  “这匹夫对本王使眼色做什么?”田都莫名其妙,旁边的汤修却不由分说,立即喝令卫士把贺粼押走,贺粼也不反抗,只是一边被卫士架出大帐,一边不断回头,冲着田都杀鸡抹脖子一样的连使眼色,田都见了自然更是奇怪,益发不明白这个汉军使者为什么要对自己发出完全搞不懂的眼色暗示。
  “大王,汉贼使者好象在给你使眼色,是什么意思?”站在田都旁边的刘华也看出不对,忍不住奇怪问道。
  “本王怎么知道?大概是吓傻了,得了失心疯吧。”田都满头雾水的随口答道。
  不说田都和刘华在济北军的营地里奇怪,单说贺粼被押出了田都的中军大帐后,马上就被项羽派来的西楚军士卒五花大绑,然后直接押到了西楚军营地,押进了西楚军的中军营内,不过贺粼却并没有能够直接见到项羽,押解他的西楚军中郎将汤修只是让人把暂时押在帐外等候发落,然后独自带着田都主动交出的汉军国书入帐,向项羽禀报与济北军联络的情况。
  不用说,看到败类堂弟又来老一套,仗还没打就迫不及待的遣使招降策反,挑拨离间,项羽当然马上就是勃然大怒,立即喝道:“把那个汉贼使者砍了,首级挂上辕门示众!另外再告诉田都,这次看在他还算聪明的份上,本王不和他计较,下次再敢私自接见汉贼使者,和汉贼互通书信,小心他的脑袋!”
  再接着,当汤修奉命出帐传令,让押解士卒直接把汉军使者押上刑场处斩后,叔孙先生从他众多弟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贺粼当然慌了手脚,赶紧大喊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是使者,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叫喊无用,押解贺粼的西楚军士卒二话不说,拖着贺粼就是往法场的方向走,贺粼益发的魂飞魄散,除了直接被吓得尿了裤裆之外,又疯狂大喊道:“救命!救命!西楚王真的要杀我了!快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还有父母双亲要供养,我的儿子还不到十岁,还要指望着靠我吃饭啊!救命!救命!”
  再怎么喊叫哀求也没用,叔孙先生的可怜门生贺粼,仍然还是被西楚军士卒强行拖上了刑台,按到了木砧上准备斩首,而当看到刽子手亮出带着血腥味的斧头后,贺粼更是三魂吓飞了六魄,几乎是下意识的疯狂哭喊道:“济北王!济北王!济北王你在那里?说好了只是装样子给西楚王看的,说好了你会替我求情,让西楚王放我回去!你怎么言而无信?!快来救我啊!”
  “慢着!”
  听到这样的哭喊,替项羽监斩的西楚军中郎将汤修当然是想不起疑心都难,立即喝令刽子手暂停行刑,然后冲上刑台向贺粼问道:“匹夫,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说好了只是装样子给我们大王看,是什么意思?”
  毕竟是叔孙先生的弟子,贺粼还算讲义气的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回答汤修的问题,汤修见了更是起疑,忙又喝道:“快说!不然的话,本将军让刽子手先把你的手脚斩断,然后再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知道西楚军有多残暴,更知道汤修的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犹豫了一下后,贺粼求生的意志还是站了上风,颤抖着说道:“将军,如果小人说了实话,你能不能饶了小人不死?”
  “只要你说了实话,本将军答应一定替向大王求情,请他饶你不死。”汤修立即答道。
  贺粼咬了咬牙,还是大吼了一声,“田都匹夫,是你言而无信在先,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本先生无义!”
  还是在吼叫完了这一声后,贺粼才转向汤修飞快说道:“将军,济北王田都把小人交给你们,是我们汉军事先和他商量好的,他故意把小人和我们汉王的国书交给你们,是想让你们西楚王认为他忠心,不会叛变,对他不再提防,然后他就可以在我们汉王出兵东进的时候,在背后突然捅你们一刀!”
  汤修满脸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然后脱口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贺粼回答得斩钉截铁,又哭丧着脸说道:“将军,现在你可以饶了小人了吧?”
  “不要杀他!绝对不能杀他!等我先禀报了大王再说!”
  狂吼了一声之后,汤修当然是马上飞奔回中军大帐,向正在帐中饮酒的项羽报告这一重要情况,然后更自然的,没过多少时间,汤修就又飞奔回来传令,让士卒立即把贺粼押进中军大帐,交给项羽亲自审问!而再接着,当叔孙先生的得意弟子贺粼终于见到了项羽本人后,项羽马上就一把提起了他的衣领,狂吼说道:“说!给本王如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敢有半句假话,小心你的脑袋!”
  事情到了这步,贺粼当然也没有了多余选择,只能是哭泣着如实说道:“大王,情况是这样的,小人本是汉军重臣叔孙通的门生,一直在汉王帐下任职,前几天的时候,小人的老师叔孙先生,突然把小人带到了东武城,然后到了昨天的时候,小人的老师叔孙先生又给小人安排差使,让小人担任我们汉王的使者,到平原来向济北王递交国书。”
  “小人害怕危险,本来是绝对不敢来的,但老师告诉小人,说济北王其实已经暗中投降了我们汉王,小人到平原出使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又说小人到了平原后,济北王会故意把小人和汉王的国书一起交给西楚王你,让西楚王你认为济北王对你忠心不二,不再提防,然后他就可以在大王你和我们汉王决战的时候,突然从背后捅你一刀,帮着我们汉王杀你。再然后,济北王还会劝大王你放小人一条生路,让小人回去交差,所以小人才壮着胆子来了。不然的话,就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绝对不敢来骗西楚王你啊!”
  贺粼哭哭啼啼的话还没有说完,项羽就已经气炸了胸膛,狂吼问道:“田都匹夫,真的背叛了本王?暗中投降了你们汉贼?”
  “千真万确。”贺粼赶紧又说道:“对了,小人的老师叔孙先生,还给小人看了田都亲笔写给我们汉王的降书,上面还有济北王的大印。大王你如果不信,小人这就背给你听。”
  言罢,贺粼还真的背诵起了他确实亲眼见过的田都降书,内容也基本和田都请降书信的内容大概一致,项羽听了更是几乎气疯,先是把贺粼重重摔在了地上,逼着他把田都降书的内容默写出来,然后大吼道:“来人,马上去把田都小儿给本王叫来!”
  想想觉得不够放心,项羽又马上补充道:“还有,叫我们的军队即刻备战,严密监视济北军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无需请令,可以马上出兵攻打济北军!”


第四百零五章 真相大白也没用
  突然收到项羽的召见命令时,光是看来传令的西楚军使者的紧张神情,漂移不定的目光,田都的第六感就警告自己说情况不妙,项羽的这次派人召见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隐约预感到不妙也没办法,田都这个济北王是项羽封的,素来就畏惧项羽如虎,现在又必须仰仗项羽统领的西楚军保护,才有可能挡住即将到来的汉军虎狼之师,所以田都还是很快就满面笑容的接受了项羽的召见命令,马上就领着一队卫士随同项羽的传令使者出帐,前往西楚军营地拜见项羽。
  田都的重要谋士刘华也看出不对,赶紧在田都准备出帐时拉住他,低声说道:“大王,西楚王的使者神情不对,似乎一直都在留心左右动静,就好象是在提防我们一样,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谨慎起见,大王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是否去和西楚王见面。”
  只是犹豫了一下,田都就语气无奈的低声回答道:“本王也看出西楚王使者的情况是有点不对,但是没办法,西楚王的脾气放在了那里,他派人传召,本王如果不去,他肯定不会高兴,到时候没有事情也会生出事情。不过也没事,本王人正不怕影子歪,就算去见了西楚王也没什么问题,你们只管放心就是了。”
  同样清楚项羽脾气的刘华无奈,也只好放弃劝阻,田都也这才出帐上马,径直赶来西楚军大营拜见项羽,然后才只是到得西楚军营内,战场经验丰富的田都又马上发起情况十分不对,西楚军营内的气氛十分紧张,各营各军似乎还有秘密备战的迹象,田都心中更是奇怪焦虑,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直入中军营地,进到中军大帐与项羽见面。
  事态之严重当然远远超过了田都的想象,他才刚进得中军大帐,还没有来得及向项羽行臣下之礼,项羽就已经大喝了一声拿下,再紧接着,左右卫士立即一涌而上,七手八脚把田都紧紧按住。而与此同时,帐外的西楚军士卒也立即动手,把田都带来的济北军卫士全部包围,逼着他们解除武装,然后还用绳索把他们全部捆了。
  “大王,臣下犯了什么过错?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臣下?”
  田都心惊胆裂的赶紧问,还十分聪明的没有敢有半点的反抗,项羽却是直接把汉军使者贺粼默写的降书砸到了田都的脸上,怒吼咆哮道:“亏你还有脸问本王为什么拿你,你自己看,这是什么?!”
  西楚军卫士拣起降书,举到田都面前展开让他细看,然后只是粗略看得大概内容,田都就三魂吓飞了六魄,惨叫问道:“大王,这是那里来的?这……,这不是臣下写的啊,大王你可以比照笔迹,这真的不是臣下写的啊!”
  “如果是你亲笔写的,本王早就直接一剑把你宰了!”项羽的神情无比狰狞,怒吼问道:“本王现在问你,你有没有写过这样的书信?有没有和汉贼暗中联络,把这样的书信交给了汉贼使者?!”
  黄豆大的汗水立即出现在了田都的额头上,有心想要耍赖否认,可是田都却的确亲笔写过一道内容十分相似的这种书信,又不知道项羽究竟知道多少内情,更不知道那道要命的书信原件会不会出现在项羽手里,所以田都一时之间也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济北王,你别想耍赖!”大帐一角响起了嚷嚷声,无比急切的说道:“你耍赖也没用,我就是人证!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在东武城里亲眼看到过这道书信的原件,不但是你亲笔所写,上面还有你的亲笔签名,还有你的印章!”
  看清楚了说这话的是自己刚刚才主动交给西楚军的汉军使者贺粼后,田都的脑袋马上就嗡的一声,差点没吓得当场昏死过去,心里也隐约明白自己很可能是上了汉军的大当,可是因为不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后经过,田都又死活不明白自己究竟落入了什么样的陷阱。
  还好,这会项羽身边有着项庄和季布等人比较冷静,都向项羽劝道:“大王,请冷静,这件事只是汉贼使者的一面之词,汉贼奸诈,素来擅长伪造他人书信,就算告密的汉贼使者真的看到这样的书信,也未必就是真的,还是让济北王先把事情说清楚再说。”
  言罢,项庄还又赶紧转向田都说道:“济北王,你快说话啊,汉贼使者告密说,他在东武城的汉贼军队里,亲眼看到你写给项康逆贼的请降书信,你究竟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快说啊!你放心,如果是汉贼设计陷害你,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
  田都的反应让好心想要帮他洗白的项庄傻眼,考虑到自己确实写过这样的书信,也的确与汉军使者有过秘密联系,项羽如果深查并非没有可能查出真相——那天的几个知情人,现在可全都已经被西楚军在帐外拿下。还有考虑到汉军想要陷害自己,肯定有的是办法书信原件交给项羽,所以犹豫了许久后,田都竟然颤抖着反问道:“项庄将军,能不能告诉小王,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样的经过?”
  “什么意思?”
  项庄的心头也生出不祥预感,还是在犹豫了一下后,项庄才把整件事情的前后经过详细告诉给了田都,结果更加让项庄傻眼的是,听着他的介绍,田都不但逐渐面如死灰,还被吓得全身颤抖不止,双腿根本站立不稳,而当项庄终于把情况全部说完之后,田都竟然绝望的惨叫了起来,“我上当了!项康逆贼,你太狠了,竟然设下一个这么歹毒的陷阱让本王钻!”
  “济北王,你到底什么意思?”项庄心中益发明白情况不妙,不由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难道说,你真的写过这样的书信?”
  田都的无奈点头承认,让项庄和季布等人也差点没有当场昏死过去,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项康的陷阱后,把柄被汉军掌握的田都也不敢有任何的隐瞒,马上就向项羽双膝跪下,嚎啕哭道:“大王饶命,臣下确实写过这么一道书信!但臣下也是上当受骗,才被汉贼骗得写下了这道书信啊!”
  万没想到田都竟然会坦白承认确实有这件事,原本还以为要花不少力气时间才能查清的项羽也不由张大了嘴巴,田都却是再不敢犹豫没,赶紧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真相详细告诉给项羽,老实承认自己在前天与另一名汉军使者的秘密接触,还有为了保全剩下的军队,违心的写下了这道书信交给汉军使者,更承认项康和济北军大叛徒田欣写给自己的书信,目前都密藏在自己军中。
  “大王,臣下可以对天发誓,我对你真的是忠心不二啊!只不过臣下是害怕田欣那个匹夫狗急跳墙,真的带着军队投降了汉贼,所以才假装答应投降汉贼,想办法把田欣那个匹夫骗回来啊!臣下还早就已经下定决心,只要田欣那个匹夫带着军队回来,臣下就马上把真相告诉你,还有把田欣那个匹夫处死啊!”
  也还别说,田都的老实坦白,还真让脾气火暴的项羽都冷静了不少,然而再仔细盘算了一下后,项羽却又黑着脸向田都问道:“那你为什么把马上把情况向本王禀报?提前告诉本王真相?”
  “因为汉贼的使者威胁臣下,说项康逆贼在大王你的身边有很多眼线,臣下如果敢把情况告诉你,他们听到风声,就马上会让田欣匹夫就地投降,小王为了济北国剩下军队,所以才没敢冒险提前把情况向你禀报!”
  性命攸关,田都不敢有任何隐瞒,只能是赶紧把自己的顾虑和担心老实交代,坦然承认自己为了保全军队才选择向项羽暂时保密,又更加磕头如同鸡啄米,痛哭流涕的说道:“大王,臣下罪该万死,臣下不该为了自己的军队对你隐瞒,但是臣下真的对你是忠心耿耿,真的对你是忠心耿耿啊!”
  还是在田都把额头都给磕破了以后,项庄和季布等人才如梦初醒的渐渐回过神来,然后项庄只是稍一盘算,赶紧又向项羽说道:“大王,既然济北王已经坦白承认了,看来这事情肯定不假。而且这件事情也确实合情合理,济北王本来就兵少粮缺,为了保全他剩下的军队,选择向汉贼诈降也情有可原,还请大王念在济北王主动坦白的份上,对济北王从轻发落,让他戴罪立功,将功赎罪。”
  见田都老实坦白,又听项庄这么规劝,素来没有什么脑子的项羽难免有些动摇,几乎就想给田都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但是很可惜,关键时刻,项伯项大师却突然跳了出来,凑到项羽的耳边低声说道:“大王,不能轻信,要防着田都小儿真有投降汉贼的打算,只是见机关走漏,所以才编出这些鬼话骗你。”
  一语点醒梦中人,还是得项伯项大师提醒后,项羽才猛然还有这么一个可能——田都确实真的打算出卖自己投降败类堂弟,只不过是被自己侥幸发现了真相,见事情已经无法抵赖,所以才临时编出了这些鬼话来哄骗自己!
  也正因为有这个顾虑,反复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项羽只能是选择了一个比较折中的办法,咬着牙齿说道:“也罢,本王暂且信你,暂时给你留一条命,等本王查清楚了事情真相,然后再发落你!”
  田都一听大喜,赶紧向项羽连连磕头道谢,项羽却是声音不息,接连发布命令,先是派人前往济北军的营地,寻找田都密藏在军队里的田欣和项康书信,又命人详细审问当时在场的几个田都卫士,然后还又暂时剥夺了田都的兵权,把田都暂时关押在西楚军的营地里,让田都的同宗田达暂时代理济北军主帅的位置,田都则是只求洗清自己的冤屈,当然是乖乖从命,还向项羽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侥幸暂时保住性命的田都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因为这件事完全就是一桩无头公案,不管当时在场的济北军卫士如何配合调查审问,如何老实交代当时的事情经过,也没有办法证明田都究竟有没有暗藏降汉之心,答应向汉军投降,到底只是为了骗回孤立在赵国境内的济北军队,还是真的打算弃楚归汉,准备在关键时刻往项羽背后捅上一刀。
  甚至就连西楚军的文职官员发现田欣的书信可疑、有细微的伪造痕迹也一样,顶天只能证明这件事有可能是汉军精心布置的陷阱,却死活无法证明田都真的没有暗藏异心,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归降汉军!
  还即便是田欣带着剩下的济北军逃回了济北境内也一样,数日之后,利用汉军来不及堵截阻拦的机会,主动放弃了稿县的济北军近两万人,倒是十分侥幸摆脱了汉军追击,走扶柳、观津这条路撤回到了济北境内,没有被汉军乘机歼灭在赵国境内。可是回到了故乡后,迎接劳苦功高济北军大将田欣的,却不是什么鲜花与掌声,更不是什么酒肉犒赏和丰厚奖励,而是一群如狼似虎的西楚军士卒立即把他拿下,押到西楚军营地接受项羽的亲自审问。
  和历史上所有蒙冤的忠臣一样,不管田欣如何疯狂喊冤,也不管济北军将士站出来多少人做证,证明他从来没有和汉军暗中勾结,也证明他的亲信卫士赵朋早就在汦水战场上失踪,也没有办法让项羽相信他真的没有暗中投降项康,带着军队回来不是准备着在关键时刻往西楚军背后突然捅上一刀。
  更加没有办法证明的,还是田都给项康写请降书信,到底是不是打算真的投降汉军,那怕事情的真相基本已经大白,所以的环节都已经清楚的放在了项羽的面前,田都也没办法证明自己真的对项羽忠心不二,给项康写的降书是否真的打算投降。毕竟,就算项庄和季布等比较冷静的西楚军将领,也没办法证明田都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更别说脾气就象炮仗一样的项羽了。
  最后,还是在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后,也是在济北军文武把刮地三尺全力搜刮到的钱粮全部送进西楚军营地后,同时也是在齐国那边也被迫向西楚军进贡了大把的钱粮后,项羽才收到准确消息,知道自己的败类堂弟项康已经亲自率领着汉军郑布兵团沿着驰道南下,撤向了濮阳战场,只留下周叔兵团继续与自己遥遥对峙。
  “又中计了!”
  直接一脚把面前的案几踢上了半空,项羽的独眼气得再一次直接喷火,怒吼道:“项康这个竖子!他根本就没打算乘势进兵平原,他是在耍本王!本王又上他的大当了!”
  咆哮过后,狂怒之下,项羽还又大吼下令,要让西楚军立即出兵西进,向巨鹿发起反攻!旁边的季布赶紧提醒道:“大王,项康奸贼提兵南下,肯定会让周叔匹夫死守不战!我们的腹地又已经空了,如果不能迅速拿下巨鹿,歼灭汉贼周叔所部的主力,项康乘机进兵攻打我们的腹地,切断我们的粮道,我们如何应对?!”
  项羽呆住,也这才想起自己连遭重创之后元气大伤,在腹地后方已经没有什么象样的军队可以阻拦汉军前进,自己如果不能迅速拿下巨鹿,又被奸诈不在自己败类堂弟之下的周叔拖入消耗战,那么已经南下的败类堂弟只需要乘机切断自己的漫长粮道,饿都能把自己的最后主力饿垮!
  “大王,惟今之计,我们最好也是赶紧南下,撤回我们的本土后方。”季布又进言道:“如此一来,我们既可以有充足兵力抵御汉贼进攻,还有希望利用汉贼主动进攻的机会,获得乘机与项康奸贼决战的机会。”
  项羽最喜欢的就是决战,尤其是喜欢和自己的败类堂弟决战,所以只是稍微盘算了一下,项羽马上就点头说道:“言之有理,我们是应该尽快撤回本土,找机会和项康那个竖子决战!北线这边,暂时主守,等我们收拾了项康奸贼,再掉过头来收拾周叔匹夫不迟!传令下去,准备退兵,把所有的粮草军需全部带走!”
  见项羽做出决定,项庄忙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那济北王田都怎么处置?臣下认为,既然汉贼此前扬言进兵济北不过是虚张声势,那么策反济北王和田欣将军就可以证明是子虚乌有,大王不如就此赦免了济北王和田欣,还他们一个公道。如此他们必然会感激涕零,死守济北,替我们牵制汉贼周叔所部,为我们在南线争取时间。”
  “不可弄险!万万不可弄险!”
  项伯项大师再一次及时跳出来为项羽这个孝顺侄子出谋划策,说道:“田都匹夫寄书向汉贼请降的事,我们谁也不能证明他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汉贼放弃东进,也有可能是探到风声,知道田都匹夫已经暴露,没有内应难以取胜,所以才调整战略选择分兵南下!而且田都被我们关押夺权,肯定会怀恨在心,我们的军队一走,没有人监视控制于他,只怕他就会乘机投降汉贼,突然从北线往背后捅我们一刀,到时候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季叔,你……。”项庄也终于明白项康为什么会这么恨项伯项大师了——胡搅蛮缠起来,简直和搅翔棍子没有任何区别!
  “我怎么了?我是在为了我们西楚着想!”呵斥了项庄一句,项伯项大师又赶紧向项羽说道:“大王,最好的办法,还是乘着田都匹夫已经承认了他曾经向汉贼请降的机会,用这个借口把他和靠不住的田欣匹夫一起处死,让听我们话的田达继任济北王。如此既可以一劳永逸,又可以让田达对我们更加忠心不二,让我们更加不用担心北线突然生变。”
  历史上刘老三的死党周昌在留守荥阳时,为了谨慎起见,不惜抢先处死有过背叛前科的魏豹,名臣周昌尚且如此,当然就更别说项羽项霸王了,所以只是稍微琢磨了一下,项羽就果断点了点头,说道:“季叔高见,田都这个隐患,是不能留!只能立即除掉!”
  “大王圣明。”项伯项大师赶紧恭维,又垂下头奸笑着在心里说道:“田达匹夫,你向老夫求的济北王,老夫已经给你兑现了,你答应给老夫的报答,可千万别打折扣噢。”
  就这样,在真相其实已经大白了的情况下,就因为无法证明自己写给项康的劝降书信到底是否发自真心,可怜的济北王田都,依然还是被押上了法场,和劳苦功高的济北军大将田欣一起,接受项羽赏赐给他们的斩首之刑。
  可能是老天爷也知道田都是冤枉的吧,田都被押上刑台的时候,风和日丽的平原一带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间,一场瓢泼大雨突然从天而落,站在风雨中,满肚子委屈的田都不由泪流满面,还忍不住仰天狂吼,“苍天!我田都冤啊!冤啊——!”


第四百零六章 韩信出手
  项康亲自率领汉军郑布兵团南下,只留下周叔兵团在赵地与西楚军主力遥遥对峙,除了是按照既定计划把西楚军主力诱回中路主力战场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突发原因,也逼得项康不得不赶紧这么做。
  这件事的起因还得回头说起,甚至还得回到西楚军北线兵团周殷所部还没有被汉军两大兵团联手歼灭的时候,当时反汉联军在巨鹿战场告急,西楚军在赵地战场上有彻底崩盘的危险,可是还又存在着翻盘的希望,所以收到了周殷和张耳等人的求援消息后,当时追击彭越军抵达了薛郡境内的项羽,连撤兵返回彭城休息和重建西楚朝廷都来不及,只能是赶紧组织军队北上集结,准备向巨鹿战场发起反击,也只能是把后方的各种事务全部交给他的亚父范增范老头处理。
  因为北线战场还有希望的缘故,范老头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全力支持项羽北上救援,在西楚朝廷的运转中枢被彭越军基本捣毁的情况下,火速重建起了一套勉强还能运转的指挥体系,把能够抽调的军队全部抽调北上,也给在北线集结援军的项羽及时送去了必须的粮草军需,尽全力帮助项羽发起了后来的北线反击行动。
  然而范老头却无比担心这么做远远不够,因为同时精通战略战术的范老头看得出来,就算自军匆忙发起的巨鹿救援战能够成功,顺利救回被困的反汉联军,也很可能是只能做到稳定北线局势,很难彻底扭转北线战局,更别说是乘机在北线干掉汉军主力。而北线救援战一旦进展不顺,出现什么差池,后果还很可能会更加不堪设想。
  不但范老头看到这点,新近被范老头提拔为西楚朝廷左尹的西楚军谋士韩生,也同样看出了这个危险,所以还在范老头绞尽脑汁为项羽调运军需粮草的时候,韩生就已经向范老头发出警告,说道:“亚父,大王亲自率军救援巨鹿的行动,虽然是势在必行,然而我们就算顺利救出了大司马他们,在北线战场上也不敢说稳操胜算。”
  “最好的办法,是我们要尽快在汉贼的背后发起反击,直接威胁汉贼的腹地后方,逼迫汉贼分兵南下救援他们的后方,然后我们在北线才有希望取胜,彻底扭转北线战局。而且这么做了以后,就算我们在北线战事不顺,也不用担心北线全面告急,局势无法挽回。”
  “这点老夫当然知道。”范老头神情苦恼的说道:“可问题是,我们现在那里还有余力向汉贼的南线发起反击?曹咎大司马已经牺牲在了濮阳战场,他的麾下军队也被汉贼歼灭大半,剩下的残兵败将,目前最多只能做到暂时牵制濮阳战场上的汉贼军队,守住我们的中路战场,叫他们发起反击,不但威胁不到汉贼的腹地后方,相反还有可能是白白送死,老夫就算逼着桓楚他们这么做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亚父忘了南阳王刘季?还有我们派去给刘季帮忙的利几将军了?”韩生提醒道:“在利将军的帮助下,刘季已经在南阳的南部边境上基本歼灭了叛徒英布的主力,逼得英布匹夫只能是直接逃往汉贼控制的汉中,已经可以腾出手来给我们帮忙。既然如此,亚父你何不要求刘季立即回兵北上,和利将军联手攻打汉贼的三川腹地,此事若是成功,汉贼就一定得从北线抽调兵力回援三川。”
  “有那么容易就好了。”范老头苦笑说道:“老夫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可是刘季那个匹夫会这么乖乖听话吗?”
  “当初在缑氏的时候,这个匹夫的后方才刚一告急,马上就诈败难逃,宁可激怒我们大王也要优先保住他的后方,现在他已经歼灭了英布匹夫的主力,正在全力攻取英布匹夫剩下的土地城池,又怎么可能会扔下已经放在嘴边的肥肉,掉过头来给我们帮忙?他就不怕他的主力北上之后,英布匹夫在汉贼支持下乘机卷土重来,夺回他已经唾手可得的临江国土?”
  “还有一点。”范老头又补充道:“我们大王决定向侧翼发起反击的时候,把十三万大军投入北线的赵地战场,却只给他刘季匹夫派去了三万援军,对他的支持力度远远小于对赵国的支持,那个匹夫的肚子里不会没有意见。所以老夫估计,老夫就算去令让他出兵北线,他也最多只会虚与委蛇,不会真的全力向汉贼的腹地后方发起全力反击。”
  “亚父,下官认为并非没有这个可能。”韩生并不赞同范老头的分析,说道:“刘季确实自私奸诈,但正是因为他的奸诈过人,他就一定不会看不明白现在的天下大势。现在的楚汉之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管是我们还是汉贼,只要在一个战场上出现疏漏,就有可能导致全面溃败,他也只有尽快出手给我们帮忙,才有可能帮着我们打败汉贼,取得楚汉之争的全面胜利。否则的话,一旦项康那个奸贼真的打败了我们,下一个讨伐目标就只会是他,再不会有第二人选!”
  “在函谷关的那件事上,刘季和汉贼结下了深仇大恨,已经注定不可能和解,所以刘季那个匹夫绝对不会容忍汉贼打败我们,因为我们一旦失利,汉贼大兵压境,他不但保不住他从英布手里抢到的地盘土地,还连他的南阳本土和已经到手的韩国土地也保不住!再所以下官认为,只要亚父你修书向他说明利害,再许给他一点好处,刘季那个匹夫就一定会以大局为重,果断出兵攻打汉贼腹地,既给我们帮忙,也全力保住他已经到手的地盘利益!”
  考虑到刘老三的奸诈与聪明,范老头缓缓点头了,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坐下来亲自修书一封写给刘老三,向刘老三说明现在的利害关系,力劝刘老三以大局为重,出动主力北上攻打项康的三川要地,围魏救赵替西楚军在北线战场分担巨大压力。同时为了全力促成此事,范老头还越俎代庖,来不及请示项羽就许下了承诺,答应在干掉项康之后把汉中和巴蜀分封给刘老三做为报答。
  书信之后,范老头又从麾下挑选出来的一个能言善辩的使者,当天就让他携带自己的书信从彭城出发,取道陈郡赶往荆楚之地与刘老三联络。只可惜路途过于遥远,道路也不是十分通畅,所以当范老头派出的使者赶到南郡,把他的书信呈递到刚刚拿下南郡全郡的刘老三面前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天时间。
  韩生这一次猜准了刘老三的为人,尽管英布军留守本土的军队已经大部分都被刘老三消灭,南阳军顺势杀入长沙郡腹地,临江全境落入刘老三的魔掌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同时势单力薄又彻底鼓励的衡山王吴芮事实上也已经是刘老三的刀下待宰羔羊,抬手可灭。然而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仔细看完了范老头的书信之后,刘老三却只是稍微盘算了片刻,就马上召集了自己的麾下文武,讨论北上攻打汉军背后的战略大计。
  和范老头猜测的差不多一样,除了已经领兵杀入长沙郡腹地的曹参之外,周勃、樊哙、周苛和夏侯婴等南阳军重要文武果然一致反对回师北线作战,理由也很简单,南郡刚定,人心未稳,彻底拿下长沙郡也还需要时间,南阳军如果在这个时候大举北上,已经逃到了汉中的英布肯定会乘机卷土重来,到时候不但剩下的肥肉吃不着,已经吃进了嘴里的肥肉也有可能被逼着吐出来!
  “大王,用着搭理项羽那个匹夫!”炮筒子樊哙还直接嚷嚷道:“那个匹夫正面打不下汉贼,被逼着向两翼进兵的时候,给赵国足足派去了十三万援军,给我们却只派来了三万,还要我们出钱出粮供养我们的军队,现在他的十三万军队扛不住了,居然还有脸要我们出兵帮忙?吃狗肉的时候只想到赵国,卖力卖命的时候只想到我们,世上那有那么好的事?”
  众人纷纷附和,全都对项羽当初的重北轻南不满之至,素来喜欢骂娘发牢骚的刘老三却破天荒的没有附和,还更加难得的突然替项羽说了一句公道话,道:“也不能说西楚王全然无义,如果不是他派来三万军队给我们帮忙,我们没有那么容易干掉英布匹夫的主力。如果不是他在北线囤积重兵,逼得汉贼只能是优先把军队用于北线,我们在南线不会有这么轻松。”
  “但我们总不能为了他,丢掉我们已经马上就要到手的临江吧?”周勃说道:“还有,吴芮那边,我们已经把招降使者派过去了,他聪明的话投降我们,我们可以直接得到衡山郡,他如果犯傻不肯听话,我们就直接灭掉他,照样可以得到衡山郡。但我们如果现在就回师北上,吴芮那个匹夫又怎么可能轻易投降?我们又那来的兵力拿下衡山全郡?”
  南线的肥肉又大又多,刘老三当然舍不得轻易放弃,所以思来想去了许久后,刘老三只能是把目光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韩信,笑着说道:“大将军,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本王没有让你带兵去打长沙郡,在和本王置气?”
  “大王言过了,臣下那敢和你置气?”韩信笑笑,说道:“臣下不过是想等在坐诸公先把牢骚发够了再说话,不然的话,臣下一旦开口,可就得替西楚王受大家的埋怨了。”
  听话听音,刘老三马上明白了韩信的意思,忙问道:“大将军,这么说,你是赞同出兵给西楚王帮忙了?”
  “这难道不是大王你的打算吗?”韩信反问,又说道:“以大王你的英明神武,难道能够不明白?倘若我们不能及时伸出援手,让项康那个奸贼轻松灭了头脑简单的项羽莽夫,再掉过头来的时候,我们如何可能抵挡得住项康奸贼的倾巢之兵?到时候我们就算顺利拿下了临江衡山这两块肥肉,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吐出来?”
  “但问题是,这些匹夫没有这样的远见啊。”刘老三苦笑着指了指在场的周勃和樊哙等人,又说道:“还有,本王也的确舍不得这些已经吃到嘴边的肥肉,现在就吐出来,实在是太可惜了!”
  “分兵不就行了?”韩信语出惊人,神情轻松的说道:“除去被曹将军带去长沙郡的两万军队,我们目前还有三万七八的机动军队,倘若大王信得过臣下,请把剩下的一半军队交给末将统领,再把南阳本土和韩地的军队交给末将指挥节制,另外再加上西楚军的三万军队,就足够向项康奸贼的三川腹地施加压力,逼着项康奸贼从北线抽调兵力回援他的腹地后方了。至于剩下的一半军队么,用来防范英布匹夫卷土重来,还有用来威慑吴芮,也基本上够用了。”
  众人哗然,全都担心韩信的建议太过冒险,南阳军分兵太过,有被汉军乘机各个击破的危险。刘老三却是紧张盘算,许久后,刘老三突然问道:“那你先告诉本王,具体你打算这么做?”
  “倘若大王准允。”韩信答道:“臣下就立即与西楚军合力北上,取道郏梁二县,逼开项康逆贼部署重兵守卫的缑氏、洛阳等地,直接攻打河南县城,切断项康逆贼与他关中后方的联系,逼迫项康奸贼回兵救援三川战场。”
  “取道郏梁二县?直捣河南县?”刘老三万分诧异,说道:“走那条路进兵,是可以避开汉贼重兵守卫的缑氏洛阳重地,但是那条路那么漫长,你的粮草和西楚军的粮草如何解决?”
  “所以臣下才请求大王允许我节制南阳和颖川的兵马。”韩信回答得理直气壮,说道:“臣下和西楚军联手北上之后,会让南阳和颖川的驻军担起运粮重任,以保证臣下和西楚军在河南前线粮草不缺。”
  韩信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场的南阳军文武就已经是喧哗出声,刘老三也忍不住跳起来惊叫说道:“你疯了?把我们南阳本土的军队调空了,汉贼乘机从武关出兵打进我们的腹地怎么办?”
  韩信笑得更开心了,微笑说道:“大王,以你的英明神武,难道还不明白,臣下这么做的真正意图,就是想让郦商匹夫从武关出兵,乘虚杀入我们的南阳腹地!”
  “你是想引蛇出洞?”刘老三立即明白了韩信的真正意图。
  “这也是我们目前最准确的策略!”韩信收起笑容,沉声说道:“我军新得南郡,立足未稳,人心未定,贸然大举北上,必然会给英布匹夫乘机卷土重来的机会。而且我军兵少粮缺,后继乏力,就算是不顾一切的大举北上,也未必有把握能够对项康奸贼的后方腹地形成致命威胁,即便勉强成功,逼得项康奸贼收缩战线大举回援三川要地,也仅仅只是帮到了西楚王,于我军而言毫无收获,还注定会劳师动众,耗费无数钱粮兵马,于我军的将来发展十分不利。”
  “既然项羽一定得帮,那我们就只能用对我们有利的办法帮!”韩信又侃侃而谈道:“我们假意不舍临江利益,又分兵北上故意调空腹地兵马,再略施小计,让驻守汉中的汉贼郦商觉得有机可乘,乘机出兵攻打我们的南阳腹地,那我们只要突出奇兵,突然回师切断郦商与汉中、关中的联系,那么项康奸贼别无选择,就只能是立即回兵解救他的汉中贼军,不敢有任何托大!”
  “如此做有三个好处。”韩信又扳着指头指出道:“第一当然是帮了西楚王,为他在北线分担了巨大压力。第二是我们可以在内线作战,能够节约无数的军需钱粮。第三点更关键,那就是我们一旦成功歼灭了汉中的汉贼军队,那么我们就有希望乘虚进兵汉中,乃至乘机进兵关中!既更加的让项康奸贼首尾难顾,还有机会拿下汉中粮仓,关中沃土!”
  “即便没有机会拿下关中汉中,设计歼灭了汉贼的汉中军队,形势也只会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韩信又补充道:“重创了汉贼的汉中驻军,汉贼即便能够守住武关、旬关和汉中这些天险之地,很长时间内也再没有力量能够威胁到我们的背后,我们既可以从容吞并临江衡山壮大实力,又可以在后顾无忧的情况下北上东进,帮助西楚王讨伐项康奸贼,再不用担心主力出动之后,背后遭到汉贼汉中驻军的突然威胁!”
  刘老三紧张盘算,半晌才问道:“那你可有把握把郦商匹夫诱进我们的腹地?”
  “至少有八成把握!”韩信自信的回答道:“同为汉贼大将,郦商匹夫长驻汉中,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同僚在前线立功受赏,肯定早就已经心痒难熬。目前他的身边又有一个急着想夺回本土的英布,也肯定是一有机会就怂恿他乘虚出兵。我们只需要再布置一些假象,抛给郦商一点甜头,就肯定不难把他诱出汉中,直接进兵我们已经空虚的南阳腹地!”
  考虑到自己必须得给项羽帮忙,也必须有所行动才能给项羽帮上忙,还有就算大举北上攻打汉军的三川腹地,也未必有把握能够得手,还就算成功逼得汉军回师救援三川,也不过是白白便宜了项羽,于自己毫无利益,相反还会给英布咸鱼翻身的机会,刘老三也很快就做出了正确选择,一拍面前的案几吼道:“就这么办!假意北上,设计引诱汉中的汉贼出兵送死!”
  “大王,是不是太冒险了?”沛县小伙伴周勃还是有些担心,又转向韩信问道:“就算你能想办法把汉中的汉贼军队诱出来,但是你如果吃不下去怎么办?不要忘了,利几那个匹夫是听命于西楚王,不会乖乖的听从我们的号令指挥。”
  “那本王就立即提兵北上,帮着韩信收拾郦商匹夫!”刘老三接过话头,拍着案几吼道:“如果本王的军队还不够,本王就把曹参的军队调回来!只要能够灭掉郦商匹夫,长沙郡晚点拿下没有多少关系!”


第四百零七章 顺水推舟
  敲定了北上给项康添堵的战略计划后,行事果断的刘老三当即采取行动,在刚刚拿下南郡立足未稳的情况下,当天就把南阳军在南郡境内的军队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交给重新得到重用的韩信,让韩信统领了北上行事。
  除此之外,刘老三和韩信等人当然少不得大肆张扬,宣称说南阳军这次分兵北上,是为了乘虚攻打汉军的三川要地,切断汉军主力与关中后方的大路联系,也顺便配合西楚军在北线战场发起的军事行动。
  另外,获得了南阳本土和韩地军队的暂时节制权后,韩信又早早派人北上,调运粮草送往襄城囤积,又在襄城和郏县一带准备船只,征召水手,装出了要从汝水运粮前往梁县,从汉军的兵力薄弱处直接杀入三川腹地的模样。
  还有,当仁不让,刘老三自然少不得派人联络目前驻扎在邓县的西楚军南线兵团利几所部,要求在此之前负责防范汉中汉军的利几也统领军队北上,帮着韩信往项康的背后捅刀子,利几见刘老三此举是为了替项羽分担压力,自然也一口答应,早早就做好了出发准备,韩信统领的南阳军才刚渡过汉水,利己马上就和他合兵一处,气势汹汹的联手向北开拔。
  与此同时,密切注视着南阳军和西楚军南线兵团的汉军细作,当然也以最快速度通过各种渠道,把南阳军和西楚军的动向情报送往汉中,向负责牵制南阳军和西楚军南线兵团的汉军大将郦商报告。
  人之常情,和韩信预料的一样,得知南阳军竟然分兵北上,此前扼守住了汉水航道的西楚军南线兵团也协同北上,郦商也马上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临,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有机会,南阳贼军贪图临江土地,不肯全部撤回本土,又把分兵全部用于北线作战,他们的腹地肯定会因此空虚,如果我把握住这个机会,突然从武关出兵杀入南阳贼军腹地,不但可以把南阳贼军的腹地搅得天翻地覆,说不定还有希望切断南阳贼军的南北联络,为我们的主力创造把南阳贼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也正因为看到了这样的机会,再加上急于夺回本土的英布在旁边拼命怂恿,在与项康距离过于遥远的情况下,郦商便也来不及向项康请示,只是和汉军的汉中郡守仓批稍做商议,立即就着手准备起了出兵突袭,打算着只要机会出现,就果断从武关出兵,乘虚杀进南阳军的本土腹地,往南阳军的背后狠狠捅上一刀!
  事情到了这步,韩信的战略计划实际上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剩下的,仅仅只是故意露出破绽,然后再稍微用些抛砖引玉或者引蛇出洞的计策,就不难把早就闲得全身难受的郦商诱入南阳腹地,开辟目前对汉军最不利的南阳腹地战场。然而……
  然而韩信千算万算,却偏偏少算了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汉军主力和反汉联军会这么快就在北线决出胜负,更没算到反汉联军会败得这么凄惨,还没等项羽赶到救援,赵齐楚三大主力就一起全军覆没,孤立的济北军残部也只能乖乖的主动逃命,自然也就不会知道,汉军的两大兵团主力,能够这么快就腾出手来,获得充裕的时间和力量应对后方生变。
  当然,这一点绝对不是韩信无能水货,是时代的局限性限制了韩信的思维,韩信就是再聪明再多智,也做梦没有想到,在提前一千五百多年出现的配重式投石机面前,曾经挡住章邯四十万大军的巨鹿城防会那么不堪一击,巨鹿城才区区一天时间就被汉军强攻拿下,继而又造成连锁反应,导致齐楚主力迅速崩盘。而韩信漏算的这一点,也注定了他为刘老三制订的战略计划要增添无数变数……
  不过也不能说韩信完全没有机会,受限于这个时代的道路交通和信息传递速度,还是在巨鹿大战结束了二十多天后,项康才收到后方送来的急报,知道刘老三出兵北上的消息,还因为时间和汉军细作打探消息也同样需要耗费时间的缘故,项康仅仅只是知道刘老三是派遣韩信率领近两万南阳军北上,还有西楚军的南线兵团也给韩信帮忙,并没有来得及知道韩信的进兵路线和攻打目标,更不知道刘老三是否还有后续动作,会不会还有后续的南阳军队北上。
  但这也足够了,光光只是韩信的名字,项康就忍不住大叫侥幸,连声说道:“幸好,幸好,幸亏我们已经在北线奠定了胜局,没有被西楚贼军和其他的贼军缠住,抽身回援后方没有问题,不然的话,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刘季真乃人杰也!”战略目光出众的张良也忍不住赞道:“英布的主力已经被他所破,临江全境唾手可得,旁边的衡山王吴芮又实力孱弱,抬手可灭,这么大的两块肥肉放在他的面前,他竟然还能克制得住贪欲,宁可放缓吞下这两块肥肉的速度,也要果断选择出兵北上给西楚贼军帮忙,这样的眼光魄力,天下除了汉王你以外,恐怕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及得上!就是雄霸天下的西楚王,在这方面和他比起来,也是远远不及!”
  “也幸亏我阿兄连他的谋略魄力一半都及不上,不然的话,我们现在那里会有这么轻松?”
  项康笑笑,然后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让汉军郑布兵团立即着手准备南下撤退,决定亲自率领郑布兵团撤回濮阳,与驻守在那里的龙且、丁疾等军会师一处,然后返回三川亲自主持与韩信的战事——面对韩信,除了目前脱不开身的周叔之外,项康惟一敢相信的人也只有自己一个。
  再接着,项康又派人把周叔叫到了面前,先是把南线情况大概告诉给了周叔,又向周叔吩咐道:“周将军,我走以后,北线战场就全部拜托给你了。我阿兄西楚王如果沉不住气,从平原出兵来反攻巨鹿,你就给我坚决守住,把他拖进消耗战。我阿兄如果被诱回了中路战场,你就见机行事,该北上就北上,该东进就东进,一定要给我尽快荡平北线的残余敌人。”
  “大王放心。”周叔拱手答道:“大王对臣下如此信任,臣下就是肝脑涂地,也决计不会让大王失望。”
  周叔在打仗方面从来不用项康担心,项康自然也就没有多说什么,随口鼓励了几句就无比放心的把北线战场全部委托给了周叔。相反的,倒是周叔似乎对项康有些不够放心,接下了北线重担后,周叔犹豫了一下,突然向项康说道:“大王,关于南阳贼军出兵北上的事,你是否觉得有些奇怪?”
  “那里奇怪了?”项康有些不解的反问,说道:“我们的主力大部分都在赵地战场,刘季这个时候出兵北上攻打我们的腹地,围魏救赵替西楚贼军分担压力,是兵家正理啊?”
  “围魏救赵,的确是兵家正理。”周叔有些皱眉的说道:“但是刘季和大王你担心那个韩信,不可能不考虑这么一个问题啊?以他们目前的实力情况,就算坚决出兵北上,能够对我们形成的威胁也不会太大,我们只要及时分兵回去增援,就可以把他们轻松拦住,让他们无功而返。刘季和韩信就这么大仁大义,大公无私,不图任何利益的只为给西楚贼军帮忙?”
  “这也就是刘季的可怕之处。”项康想都不想就说道:“他很清楚,西楚贼军一旦覆灭,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只会是他不会是别人,想要保住他自己,就只有全力帮助西楚贼军打败我们,所以就算出兵北上注定只会是徒劳一场,他也只会选择出兵,而不会为了保存实力,眼睁睁看着我们打败西楚贼军。”
  从项康口中知道的南阳军情报十分有限,又和项康一样到现在都不知道南阳军的出兵目标,周叔就是再怎么能干当然也无法猜出刘老三和韩信的真正意图,所以也只能是点头赞同了项康的看法。然而在周叔的心中,却始终有着一个疑问,暗道:“真就这么简单?南阳贼军兵少粮缺,还得负责供给三万西楚军的军需钱粮,耗费这么大的代价,南阳贼军真的就只是为了围魏救赵替西楚军分担压力?”
  事情还没完,在准备南下的期间,项康还又干了一件缺德事,起因则是项康的卫士长许季突发奇想,在项康闲暇时进言,建议项康利用冯仲好不容易从彭城带来的刘老三妻儿老小做些文章,用吕雉等人为要挟,逼迫刘老三在战场上做出让步。历史还没有稀烂到极点的项康虽然笑着摇头,却又终于想起了一直都被拘押在军中的刘老三家眷,便随口下令,让人把刘老三的家眷押来与自己见面。
  做为一个有文化有道德的现代五好青年,见面之后,项康当然没有象项羽那样威胁要把刘太公煮了,相反还对刘老三的家眷极尽安慰,拍着胸口保证说不会为难他们。然后还是在刘太公一家惊魂稍定的时候,项康才开始打起坏主意,琢磨如何用刘老三的家眷做些文章,然后还很快就注意到了刘老三的闺女刘乐。
  托了吕雉的福,刘乐的相貌还算颇为标致,只可惜年龄太小还不到十岁,项康又既是和刘老三称兄道弟,目前惟一的儿子项志又还太小,所以项康绞尽脑汁间,只能是想起了自己麾下大将丁疾的弟弟丁力,也马上把年龄与刘乐大致相当的丁力叫来,奸笑着把刘乐强指给了丁力为妻,丁力见刘乐眉清目秀当然没有拒绝,很快就红着脸答应,吕雉等人虽然明知道项康这么做不安好心,可是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也只能是忍气吞声的同意。
  “那就多谢嫂子了,丁力,还不快给你的外姑(岳母)见礼?还有,嫂子放心,刘肥和刘盈这两个侄子,他们的亲事也包在本王身上,等本王替他们挑中了合适的人家,一定给他们也各自安排一门好亲事!”
  奸笑着说完后,项康除了自掏腰包,为麾下爱将的弟弟纳采纳吉之外,自然少不得下令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让自己的霸王堂兄项羽知道——阿兄,你的铁杆盟友刘老三,现在已经是我们汉军的亲戚了,还敢不敢对他放心,你自己看着办吧!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后,两天后,汉军郑布兵团按令完成了出发准备,又在项康的亲自率领下拔营起军,沿着驰道向濮阳方向撤退,周叔也亲自率领着汉军北线兵团的文武众官来给项康送行,打发项康这个成天不干好事的瘟神滚蛋。
  好不容易客套完了,项康亲自下令出发,汉军将士列队向着南面来路开拔的时候,一辆轻便马车却突然从南急行而来,车上还插着代表传递军情急报的旗帜,项康也没含糊,立即向旁边的许季一努嘴,许季会意,也马上派遣卫士上前迎住马车,很快就把一道刚刚从三川送来的军情急报送到了项康的面前。
  这道军情急报显然不是十分重要,项康迅速看完了之后便随手递给了陈平和张良等人传看,神情也没什么波动,恰好就在面前的周叔却不肯放心,便多嘴问了一句,道:“大王,什么情况?”
  “没什么,就是报告说南阳贼军正在襄城囤积粮草军需,还有在襄城和郏县一带收集船只,征召水手。”项康随口回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南阳贼军这次是打算汲取上一次的教训,沿汝水逆流而上,避开我们重兵守卫的缑氏车辕等地,先取梁县,然后乘虚攻打我们兵力比较空虚的新城河南县一带。”
  “攻打新城河南?”地理极好的周叔马上听出不对,说道:“怎么可能?我们在新城河南一带的确兵力比较空虚,但是那条路比较漫长,地形也比较复杂,南阳贼军在沿途又没有可靠的粮草转运囤积地,如果想在我们的腹地长期作战,粮草问题怎么解决?”
  还是听了周叔的提醒,项康才发现这个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虽然南阳军并没有倾巢北上,然而韩信的军队加上西楚军南线兵团也有将近五万人,每天消耗的粮草军需同样不是一个小数字,从郏县、梁县这条路纵穿秦岭余脉,直接北上攻打三川郡腹地,虽然也有可能做到,但是要想保证前线军需不缺的话,除了要舍得下本钱之外,还一定得征召大量的民夫运粮,还必须得动用大量的军队保护粮道。
  “南阳贼军会不会是想打奔袭战?”旁边的商山老头周术提出了一个可能,说道:“绕开我们重兵守卫的缑氏防线,走梁县直接北上杀入腹地,能切断我们和关中的联系就切,切不断的话,就已经退兵!”
  “不可能!”周叔立即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南阳贼军北上的目的,是为了围魏救赵替北线的西楚贼军分担压力,要想做到这点,除了一定要对我们的后方形成致命威胁之外,还必须得做好长时间作战的准备,如此才能做到逼迫我们从北线抽调兵力回援三川,打了就跑,达不到这样的战略目的。南阳贼军这么大张旗鼓的北上,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也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虚张声势,打了就跑!”
  项康皱眉,一度怀疑韩信是想在三川腹地以战养战,就地劫夺粮食补给,可是仔细一想又发现不对——交通要道三川腹地一直都是被战乱波及的重灾区,人口稀少民生凋零,民间粮食绝对不可能供给韩信在三川腹地长期作战。同时在此之前,为了防范西楚军分兵杀入三川腹地,项康也是早就让三川郡腹地把粮食尽量转移到城高壕深的洛阳城里囤积的,韩信想要在三川腹地夺粮自给,除非他有把握能迅速拿下曾经的周朝国都洛阳城。
  这一点也绝无可能,三川郡汉军不是傻子,见南阳军和西楚军联手北上,威胁到三川腹地,目前留守三川的戚鳃和傅宽,就再蠢也会知道立即给洛阳派遣援军,补强兵力。在没有配重式投石机的情况下,就算是韩信也不敢说有把握迅速拿下洛阳坚城。
  这时候,旁边的陈平别出心裁,向周叔问道:“周将军,既然你发现情况不对,那假如你是南阳贼军的主帅,你为了什么要选择走梁县这条路北上,攻打我们的后方?”
  周叔设身处地的盘算,却越盘算越是皱眉,也怎么都想不明白,假如自己是南阳军主帅的话,为什么会选择走这条险路北上?好在周叔也知道变通,很快盘算起了另外一点,假如自己带着南阳军走这条路北上之后,会导致战局出现什么样的变化?然后没过多久,同为用兵高手的周叔很快就哈哈大笑了,道:“原来是这样,南阳贼军确实狡猾,明面上是出兵攻打我们的后方腹地,实际上真正的目标不是我们的三川腹地,而是另有目标!”
  “什么目标?”项康赶紧问道。
  “大王,现在请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你是我们驻守汉中的郦商将军,看到南阳贼军走郏梁道北上,你会怎么选择?”周叔笑着问道。
  项康连眼皮都没眨,只是稍微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立即就恍然大悟,说道:“明白了!韩信那个奸贼,实际上是在引蛇出洞!他故意走郏梁道北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南阳腹地抽调大量人力物力北上运粮,让郦商觉得南阳贼军的腹地空虚,同时看到郏梁道交通不便,回撤困难,韩信匹夫就只要略施小计,就有希望引诱郦商从武关出兵,乘虚杀入南阳腹地。”
  “然后南阳贼军就可以乘机突然回师,开辟他们的腹地战场。”周叔替项康补充道:“这么做只要得手,南阳贼军最起码也能逼迫我们从北线抽调兵力,回师解救接应我们被围困在南阳腹地的郦商将军,运气好如果能够在南阳腹地歼灭我们的汉中主力,那么南阳贼军不但再也后顾无忧,还有希望乘虚杀入我们的汉中和关中,既可以获得暴利,又可以更加为西楚贼军分担压力。”
  项康的神情无比狰狞了,马上就吼道:“许季,立即安排快马和可靠信使,去给郦商传令,叫他绝对不能冒险进兵南阳腹地,那是南阳贼军的战略陷阱!”
  许季立即答应,也马上去安排人手准备传令,旁边的陈平则立即提笔,替项康书写命令给郦商去文,另一边的张良则安慰项康道:“大王放心,虽然我们的信使要绕不少远路,但是南阳贼军北上行军和设计引诱郦商将军,还有郦商将军兵出武关,同样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我们的信使应该来得及把命令送到郦商将军面前。”
  因为韩信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行动的缘故,项康也点了点头,承认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又万分庆幸的向周叔说道:“周将军,幸亏有你,这一次,就连本王都差点中计了。如果不能及时发现南阳贼军的战略诡计,郦商贪功轻进,真的被南阳贼军骗出了武关,那我们的麻烦就不止一般的大了。”
  周叔谦虚,又说道:“也不知道这是谁给南阳贼军出的馊主意,明攻我们的腹地,实际上是为了引诱我们的汉中军队进兵他们的腹地,这样的大手笔,真不是一般人想得出来的。”
  “除了韩信,还能有谁?”项康回答得颇有些咬牙切齿。
  事情到了这一步,按理来说,只要项康的书信命令及时送到郦商的手里,这件事情就可以了解了的。然而事有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叔孙先生却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气呼呼的说道:“只可惜我们现在还得防着西楚贼军,不然的话,我们的两大主力随便抽调一支回去,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灭了南阳贼军!”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叔孙先生这话,正在交谈的项康和周叔突然一起住口,又不约而同的一起把目光转向了叔孙先生,神情还全都变得无比奇怪。叔孙先生见了有些心慌,忙又说道:“大王恕罪,臣下不懂军务,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如果说错了,请大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项康和周叔都不吭声,盘算了许久后,项康还突然向周叔说道:“周将军,叔孙先生说得对,这的确是个机会,我们的两大主力中,不管抽调那一支主力回去,都在南阳贼军面前有必胜把握。而且南阳贼军为了引诱我们上当,还故意露出了那么多的破绽,让我们有无数机会可抓,我们只要顺水推舟,就肯定更有把握干掉南阳贼军,彻底荡除我们的南线隐患!”
  “大王是想亲自去?还是让臣下去?”周叔立即反问道。
  考虑到周叔比自己更熟悉北线情况,还有南线和中路的骄兵悍将也只有自己亲自去了才镇得住,项康马上就答道:“我去!本王走后,西楚贼军就拜托你了!”
  “请大王放心。”周叔立即行礼答道:“大王你走之后,西楚贼军若是直来巨鹿,末将替你把他们缠住!西楚贼军若是去打荥阳敖仓,臣下就立即回师,替你把西楚贼军挡住!决计不会让大王在南线分神,为我们的北线或者中路战场担心!”
  项康大喜,亲自搀去了周叔,抓住他的双手用力摇晃,然后又转向西南面的南阳方向,咬牙切齿的说道:“韩信,刘老三,你们给我等着!是时候解决你们了!”


第四百零八章 反其道而行之
  就因为叔孙先生的无心一语,让项康突然发现机会到来,还毫不犹豫的当场拿定主意,决定亲自率领汉军的中路主力发起南征,迎战主动上门送死还故意露出了破绽的南阳军,然而项康的帮凶走狗之中,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项康做出这个决定。
  至少战略目光深远的张良就是其中之一,陪同项康率军南撤的路上,张良就骑马走到了项康的马车旁边,一边随同前进,一边向项康进言道:“大王,站在外臣个人的角度上,外臣当然希望你尽快发起南征,收复外臣的母国韩地,然而站在大王你的利益角度上,外臣还是希望你能重新考虑南征决定。因为这个时候发起南征,对大王你来说既没有迫切必要,还有可能因小失大,迟缓大王你一统天下的时间。”
  “子房先生是担心,我们现在就发起南征,会给了我们北线敌人喘息的机会?”项康的战略目光也不是很差,马上就明白了张良的意思。
  “正是如此。”张良坦然点头,说道:“大王你发起南征之后,以周叔将军的能力和他麾下军队的实力,替你挡住西楚贼军确实问题不大,然而这么一来,我们在北线就没有了余力继续发起进攻,乘胜讨伐已经元气大伤的济北贼军和齐国贼军,然后就算我们顺利结束了南征,再腾出了手来的时候,齐济贼军肯定也恢复了一定元气,我们再想在北线发起进攻,夺取齐地,肯定只会更加困难。”
  直接指出现在就发起南征的弊端后,张良又进谏道:“所以外臣认为,大王最好还是重新考虑一下南征计划,也最好还是按照我们的原定计划,由我们的中路主力继续牵制西楚贼军,让我们的北线主力可以腾出手来,乘势攻灭已经元气大伤的齐济贼军,然后再腾出手对付南线敌人不迟。”
  张良的话只是让项康连连点头,却并没有让项康虚心接受,在张良把话全部说完之后,项康还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子房先生,我知道你这话是为了我的利益着想,也知道我们现在就发起南征过于操切,肯定会给我们在北线的敌人喘息的机会。但是子房先生,我却必须得这么做。”
  “大王就这么警惕刘季,宁可在北线浪费时间,也不愿给刘季乘机坐大的机会?”张良也明白了项康的意思。
  “不错。”项康坦然点头,说道:“齐国的田假和济北的田都(现在还没死),不过只是两条泥鳅,不管他们做怎么折腾,也绝对不可能翻起什么象样的风浪。刘季却不同,这个奸贼是一条龙,我们如果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坐大,就等于是让他龙入大海,飞龙上天,然后我们再想对付他只会比现在难上十倍百倍,甚至还有可能比我们灭掉西楚贼军更加困难!”
  “尤其是现在,他已经有逐渐尾大不掉的趋势了。”项康又补充道:“英布的主力已经被他歼灭,临江国土也已经大半为他所有,如果我们还不赶紧抓住现在这个机会,抓紧时间把他干掉,给了他消化临江地盘的时间,再等他集合了临江和南阳的人力物力,不但再想除掉他千难万难,他还会马上变成我们的心腹大患,让我们更难安心扫荡齐济贼军,消灭西楚。”
  张良默然,也始终不明白项康为什么会如此敌视和警惕刘老三,不过见项康态度坚决,张良也没有继续规劝,只能是改口说道:“既然大王这么担心刘季坐大,决心要先把南阳贼军歼灭,那外臣也就只能是全力支持了。”
  “那子房先生对于本王的南征行动,可有什么良策妙计?”项康微笑问道。
  张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拱手回答道:“大王,外臣建议,大王你最好是尽快派人联络衡山王吴芮,约他出兵夹击南阳贼军,虽然吴芮兵少粮缺,实力孱弱,未必有胆量敢出兵攻打南阳贼军,然而看到大王你表明态度要讨伐刘季匹夫,他就绝对再受刘季匹夫要挟,向刘季屈服称臣,至少也会保持中立,决计不会出兵给刘季匹夫帮忙。”
  “妙计!”项康鼓掌赞道:“吴芮虽然不足为惧,但他如果刘季要挟出兵,怎么也是一个我们的麻烦,最好的办法,还是尽量让他保持中立,然后等我们消灭了南阳贼军之后,再想逼迫他屈膝臣服,也肯定可以容易许多。”
  “还有。”张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大王,外臣还有一个建议,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外臣的母国,颖川本是韩地,韩国遗民众多,至今思念母国者不在少数,外臣建议,大王不妨册封跟随冯仲将军归来的韩信为韩国将领,让他统领一军,打出韩国旗号,替大王你夺取颖川韩地,如此一来,韩地遗民必然纷纷相应,可以为大王南下减少无数阻力,同时增添无数助力。”
  打心眼里不愿执行分封制的项康听了苦笑,然而考虑到自己连赵国容许继续存在,更何况是出了名弱小好欺负的韩国,所以盘算了一下之后,项康很快就微笑说道:“子房先生,本王可以封韩信为韩国太尉,让他领兵重新打出韩国旗号,但是本王有一个条件,得先请子房先生你答应才行。”
  “大王,你要外臣答应你条件?”张良难得有些傻眼,惊讶问道:“大王,你想让外臣答应你什么条件?”
  “子房先生,请你以后别再自称外臣了,正式加入我们汉军。”项康微笑答道:“本王封你为汉国仆射,位列九卿。”
  张良恍然大悟,也马上就尴尬苦笑了,说道:“跟随大王这么长时间,又无时无刻不在参与大王的军机大事,如果不是大王提醒,外臣都差点忘了,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大王你的册封,正式成为大王你的臣下。”
  “可以吗?”项康凝视着张良问,又无比诚恳的说道:“子房先生,小王是真心希望你能正式加入我们汉军啊。”
  项康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其实早就彻底融入了汉军的张良还能有什么说的?所以张良也没犹豫,立即向勒住战马,下马向项康伏地行礼,口中自称臣下,也正式加入了汉军行列,项康见了大喜,赶紧下车把张良双手搀起,对张良好言安慰,又把张良拉上自己的马车,让张良与自己同车而行,极尽笼络之能事。
  其实也就是换了一个称呼而已,在项康面前,张良说话依然十分直接,很快又向项康提醒道:“大王,虽然南阳贼军目前正在主动北上送死,还自寻死路分兵而战,给我们把他们各个击破的机会。但是臣下担心,南阳贼军如果知道了我们现在的北线情况,还有听说大王你已经亲自统兵南下,恐怕会生出警觉,立即做出战略调整,到时候他们只要抓紧时间把主力会合一处,同时退守险要深沟高垒,我们再向把他们顺利歼灭,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容易了。”
  项康点头,也承认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然后问道:“那子房先生认为,我们应当如何行事,才能暂时稳住南阳贼军,让他们别急着做出战略调整?”
  “臣下建议,大王不妨来一个笑里藏刀。”张良提议道:“大王不妨派遣一名使者,携带你的书信去与南阳贼军联系,假意劝说刘季弃楚归汉,倒戈帮助我们讨伐西楚贼军,许诺只要刘季答应,我们不但马上把他的家眷双手奉还,还会承认临江为刘季的疆土,不再帮着英布夺回。”
  “如此一来,南阳贼军必然认定我们会先攻西楚,暂时无法腾出手来发起南征,自然也就不会急着做出战略调整,我们的军队再突然南下时,就可以杀南阳贼军一个措手不及,为我们把南阳贼军各个击破创造机会!”
  如果不是对刘老三和韩信用计,那么不用说,项康肯定马上拍手叫好,立即采纳张良的计策行事,但是没办法,做为一个穿越者,项康是太清楚刘老三和韩信究竟有多难缠了。所以盘算了许久后,项康还缓缓摇了摇头,说道:“绝对不能这么做,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刘季和韩信实在是太狡猾了,又十分清楚我们喜欢用计耍诈,我们如果对他们笑里藏刀,只怕他们马上就会明白我们准备向他们下手,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其实就是他们!”
  还是不明白项康为什么会这么高看刘老三和韩信,张良只能是奇怪问道:“大王,你就这么看得起刘季和韩信?觉得连我们的笑里藏刀都骗不过他们?”
  “骗不过。”项康摇头,说道:“不要忘了当初宛城的事,我们的离间计不但被刘季轻松识破,还被他将计就计,干掉了我们的南阳主力,我们不能再重蹈这样的覆辙。在刘季和韩信这两个奸贼的面前,我们尽量不要去争取什么投机取巧,只能是以力取胜,用我们的整体实力碾压他们,这样才最保险。”
  张良无奈,只得继续改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是提前做好两手准备了,能够乘着南阳贼军自行分兵的机会把他们各个击破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我们就先取韩地,然后再与我们的汉中军队联手杀入南阳腹地,合力夹击南阳贼军。”
  项康有时候也很善变,拒绝了张良的笑里藏刀建议后,项康突然又灵机一动,暗道:“既然肯定骗不过刘老三和韩信,那我为什么不来一个反其道而行之?假意恐吓刘老三和韩信,让他们以为我是在虚张声势,然后再突然动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有了这个思路后,擅长计谋的项康只是盘算了片刻,很快就想出了一个主意,也马上派人去传好兄弟冯仲来和自己见面,然后没过多少时间,冯仲就被领到了项康的面前,向项康行礼说道:“臣下见过大王。”
  “冯大兄不必多礼,麻烦你现在就动笔,替我……。”
  话只说完了半截,心里一直在推演计策细节的项康又突然改了主意,改口说道:“冯大兄,如果我忘了,等我们渡过了大河之后,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你交代。”
  “臣下遵命。”冯仲满头雾水的唱诺,又在肚子里嘀咕道:“就你那记性,还用我提醒?当初在侍岭亭的时候,我们合伙开的铁匠铺,城里的商户少给了你两个钱,后来你还追着要回来,更何况重要大事?”
  从巨鹿到濮阳一路都是驰道,汉军的行进速度自然极快,再加上汉军又要急着发起南征,所以才只过去六天时间,汉军郑布兵团就在项康的率领下抵达了白马津,留守在此的汉军也早就给郑布兵团准备好了渡河船只,汉军才只是用时一天时间就全部渡过了黄河,正式回到了中路战场。
  然后也和冯仲预料的一样,过河之后,不用他提醒,项康就主动把他叫到了面前,又迫不及待的让卫士给冯仲准备绢笔,然后向冯仲吩咐道:“冯大兄,辛苦一下,给你原来的亲兵韩信写一道书信,内容除了叙旧以外,再有就是以你的口气告诉他,就说我已经拿定了主意,决定暂时放缓我们在北线的进攻,让我们的北线军队担起牵制西楚贼军的任务,亲自率军发起南征,讨伐当初在函谷关无耻陷害我的刘季匹夫,劝他放聪明点,赶紧带着他统领的南阳贼军放下武器向我们投降。另外再告诉他,就说我已经答应了,只要他投降,我就封他为筑阳侯,食邑两千户。”
  项康的话还没有说完,冯仲和旁边的陈平、张良等人就已经一起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的说道:“大王,臣下没有听错吧?写这样的书信给韩信?”
  “只有这样的书信,才有可能暂时稳住南阳贼军。”项康回答得很直接,又向冯仲催促道:“大兄,别楞着了,快写,在书信上,顺便把我们目前的战略形势也明白告诉给韩信,如果有什么地方不懂,直接问我。”
  见项康坚持,冯仲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赶紧提笔做书,按照项康的要求给自己曾经的心腹亲兵韩信写信,项康却不肯放心,又亲自上前指点,让冯仲通过书信把自军目前的战略形势毫无保留的告诉给韩信,还破天荒的没有玩半点虚假,故意让韩信清楚知道汉军目前的战略局面。书信写成后,项康又让许季安排了精干信使,让信使携带书信先行返回三川,走郏梁道南下去给韩信送信,还一再交代信使一定要把书信尽快送到韩信手中。
  同样擅长计谋的陈平最先看穿项康的用意,也不得不担心的向项康提醒道:“大王,是不是太轻率了?虽说虚张声势确实可以掩护我们声东击西,实则实之杀南阳贼军一个措手不及,但是通过这道书信,韩信和刘季匹夫有可能会看出我们现在就发起南征的战略选择啊?”
  “他们当然看得穿,就算没有这道书信,他们也能看得出来,但是他们绝对不会相信我会做出这样的战略选择。”项康答道:“因为就我们目前的战略形势,优先在北线用兵才是我们的正确选择,现在就发起南征,只会错失北线好局,再加上我们历来就喜欢用计,所以看了这道书信后,韩信和刘季一定会认为我们只是在虚张声势,不会故意浪费北线的大好局面,现在就发起南征!然后他们只要上当,我们的好机会就来了。”


第四百零九章 战略错误
  既不愿放弃已经吃到嘴边的临江肥肉,又想为了以大局为重,韩信提出的分兵策略虽然被刘老三采纳,但严格来说,这个策略其实相当冒险,因为南阳军本来就是本小利薄实力不足,南北分兵数百里两线作战,不但是对南阳军钱粮后勤的严峻考验,还极有可能会给敌人把南阳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不过还好,南阳军战略形势实在太好了——至少在刘老三决定分兵时还是如此,汉军两大兵团的主力已经在赵地战场泥足深陷,留守中路的汉军兵力只够自保,根本没有力量发起大规模反击,再加上南阳军又在南郡缴获到了大把钱粮以战养战,无须再靠南阳后方供给钱粮,再加上秋收在即,留守南阳的萧何可以放心大胆的搬空仓库供给北线作战,所以南阳军依然还是大胆的执行了这个战略计划。
  战略时机得当,战术方面当然更加没有问题——这点就连南阳军的死对头项康都承认,所以还在韩信统领南阳军随同西楚军南线兵团北上的期间,武关附近的丹水县城里,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事件——南阳军的丹水县丞,因为办事不力出了差错,被丹水县令当众臭骂了一顿,还扬言说要把情况向宛城禀报,请留守宛城的萧何下令罢免县丞。
  再接着,因为事情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缘故,这一情况当然很快被汉军细作报告到了武关,然后虽然也没让武关汉军太过在意,却也十分成功的在武关汉军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还是来看韩信这边的情况,按照既定计划,北上到了襄城之后,刘项联军很快就沿着汝水逆流而上,先是抵达了郏县,然后继续向着目前被汉军控制的梁县开拔,摆出了准备绕开汉军重点守卫的缑氏防线,取道梁县直接杀入三川腹地的模样。
  而在此期间,颖川境内的南阳军机动部队,则按照韩信的命令,集结到了阳城一带,既负责防范三川汉军从缑氏南下抄袭刘项联军的背后,又放出谣言,声称说刘项联军要再攻缑氏,北上切断汉军主力与关中后方的联络,以此迷惑汉军的判断,也逼迫三川汉军抽调兵力增援缑氏,削弱三川汉军不是很多的机动兵力。
  与此同时,因为颖川南阳军肩负重任的缘故,南阳本土的南阳军自然顺理成章的担起了押送粮草和保护粮道的重任,不断抽调兵力北上之后,南阳本土上本就不多的南阳军自然更遭削弱,导致南阳军的最大后方南阳腹地益发空虚,也逐渐让汉中汉军变成了一把可以随时捅进南阳军腹地的尖刀。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看郦商匹夫什么时候上当了。”
  做好了这些安排布置后,刘项联军也已经顺利开抵到了三川郡最南端的梁县城下,然后依照兵家正理,刘项联军一边积极准备各种攻城武器,一边派遣使者入城,劝说兵力单薄的梁县守军主动开城投降。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南阳军的颖川郡守周昌,却派人给韩信送来了一道十万火急的军情报告……
  “什么?巨鹿城已经被汉贼攻破?赵地战场上的齐地联军和西楚军主力,也已经被汉贼给杀败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即便是韩信,突然收到反汉联军在巨鹿迅速惨败的消息后,也难免是大吃一惊,万分意外,赶紧抢过周昌派人送来的军情奏报细看后,韩信还又皱紧了眉头,因为周昌向他知会的这个重要消息,是南阳军细作在荥阳一带打探到的情报,仅仅只是证明确有此事,但巨鹿大战的具体经过,还有汉军的损失情况和巨鹿大战的后续发展,南阳军细作都一无所知,甚至就连汉军具体在那一天取得了这个决定性的胜利,南阳军也没有能够弄清楚。
  别怪南阳军细作无能,主要是距离隔得太远,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报纸、电话或者手机迅速大量的传递信息,光靠道听途说,南阳军细作自然无法弄到巨鹿战场的准确情报。
  不光韩信皱眉,随同而来的陆贾和周勃等南阳军文武也是个个眉头紧皱,紧张盘算了片刻后,陆贾还向韩信说道:“大将军,是否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战略计划了?汉贼在巨鹿取得大胜,已经有余力腾出手来回援三川,我们如果继续北上三川腹地,恐怕会有不小的危险。”
  除了政治以外,战略和战术数值一起暴表的韩信不吭声,还是在许久后,韩信才说道:“不能放弃,也没有这个必要急着放弃我们既定的战略计划。一是赵地战场上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如果西楚军还有希望的话,我们就此放弃,西楚王肯定不会答应。二是距离遥远,汉贼主力就算分兵回援三川也不是十天半个月所能做到,我们的应变时间十分充足。”
  说完了这些话,韩信迅速拿定主意,说道:“继续打,先把梁县拿下来,然后再见机行事!如果西楚军在赵地还有机会,我们继续北上,正好可以给西楚军帮忙分担压力。如果西楚军在赵地战局铸定,汉贼又回兵来救三川,我们就立即撤退!”
  都知道韩信拿定了主意就是刘老三都改变不了,陆贾和周勃等人也没敢反对,点头领命之后,陆贾又向韩信进言道:“大将军,那是否去文大王,请大王尽快率军北上返回南阳,预防万一。”
  “当然可以去文,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给大王写信。”韩信苦笑说道:“不过就现在的情况,让大王放开已经吃到嘴边的临江肥肉,恐怕比我们直接拿下三川郡治洛阳城都难。”
  陆贾一想也是,便也没有浪费这个力气派人千里迢迢的去给刘老三送信。而另一边,当随同南阳军作战的西楚军大将利几知道这一情况后,也十分赞同韩信的决定,认为在还没有弄清楚赵地战场具体形势的情况下,的确没有必要急着放弃北上,应该继续向汉军的三川腹地施压,围魏救赵替北线的西楚军分担压力。
  这个时候,进城劝降的南阳军使者也回到了韩信等人的面前,报告说汉军的梁县县令鬼迷心窍,被项康洗脑严重,竟敢断然拒绝南阳军的好意劝降,韩信和利几听了冷哼,也马上就决定以武力攻城,强行拿下孤立无援的梁县小城。
  只有近千县兵守卫的梁县小城,当然没能挡住数量将近五万的刘项联军,在刘项联军的强攻面前只坚持了一天时间,城池就宣告陷落,拒绝投降的梁县县令自刎向项康尽忠,梁县守军也被刘项联军全歼,城里的粮草军需包括民间粮食都被刘项联军抢了一个精光,不幸成为了第一座被南阳军攻占的汉军城池。不过忠心的梁县县令和梁县汉军倒也不是白白牺牲,因为刘项联军需要耗费时间准备攻城武器,梁县守军也前前后后为主力后方争取到了五天的应变时间。
  在此期间,韩信等人当然都在密切关心着北线战场的情况变化,但是无法,距离隔得实在太远了,南阳军细作的活动范围又小,仅仅只能是在荥阳和大梁等地收集情报,自然也就无法为韩信等人提供可靠的情报支持,所以韩信等人依然还是只能确定反汉联军在巨鹿吃了大败仗,项羽亲自率军加入了北线战场,掌握不了更多的准确情报。
  相反的,倒是南阳腹地在这个期间送来了喜讯,说是郦商那边果然沉不住气,已经在汉中做好了出击准备,随时都有可能西出旬关,然后南下武关,同时丹水县丞也秘密与武关汉军取得了联络,给武关汉军送去了诈降书信,以接应汉军夺取丹水为诱饵,引诱汉军尽快出兵南阳腹地。
  确定了这些情况后,为了继续向汉军的腹地施压,也为了引诱郦商出兵,刘项联军很快又继续北上,先是轻松拿下了沿途的阳人和思狐两座小城,继而又北上开抵新城城下,对汉军的交通咽喉河南县城形成了致命威胁。
  大概是被项康的伪善仁德所欺骗吧,汉军的新城县令也同样执迷不悟,断然拒绝了南阳军遣使招降,坚持要死守城池向项康尽忠,刘项联军无奈,只能是再次停下脚步,一边准备各种攻城武器,一边派遣斥候细作四处侦察,打探三川汉军的动作反应。
  韩信麾下的斥候细作还算得力,很快就把北面的敌情变化打听清楚报告到了韩信的面前,然后也不出韩信收料,在这个期间,留守荥阳的汉军大将傅宽,果然亲自率领着一万六千军队回援到了三川腹地,也果然更加重视对汉军来说更加重要的洛阳坚城,把主力带进了洛阳城中驻守,仅仅只是分兵五千补强河南县城的守军,还直接驻扎进城,早早就摆出了只守不战的防御架势。
  “如果粮食问题可以解决的话,眼下倒真是一个好机会,只要拿下了河南县城,汉贼那边就非得从北线分兵回来不可。但是难啊,我们的钱粮基础太差了,就算顺利拿下了河南,也坚持不了多久,注定只会替项羽那个匹夫白白辛苦,得不偿失。”
  悄悄遗憾无法在三川腹地长期作战的时候,周昌那边再一次给韩信送来了急报,也终于向韩信报告了一些分量足够的重要情报——反汉联军在巨鹿战场上是大败特败,残兵败将全部汉军驱逐出了赵国土地,项羽虽然亲自率军加入了北线战场,却因为没有了前军接应,只能是选择在平原和汉军两大兵团主力遥遥对峙。
  这一次就连韩信都忍不住心里打鼓了,因为和项康猜测的一样,仅仅只是凭借这些过于笼统的情报,大概分析出汉军目前的战略形势,军事天才韩信就马上看出,汉军目前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战略选择——把两大主力兵团分开,一支主力负责牵制阻拦项羽,另一支主力则掉头南下,来找与汉军不共戴天的南阳军清算旧帐!
  也正因为看到了这点,韩信也终于生出了改变既定战略计划的念头,“要不要见好就收,赶紧退兵南撤?不然的话,汉贼主力大军如果突然杀来,我们恐怕就是想退兵都难!”
  站在上帝视角上来看,这当然是韩信目前最好的选择,可是无法,韩信目前能够掌握的汉军情报依然严重不足,难以准确分析汉军主力的下一步动向,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及时做出正确决定。同时干扰韩信的是,这个时候,刘项联军也已经做好了攻城准备,随时都可以出兵拿下新城县城,着急进城抢钱抢粮抢女人的刘项联军将领全都在催着韩信赶紧发起攻城,其中实力和地位都在韩信之上的利几还叫嚷得比谁都凶悍。
  考虑到也不差这么一两天时间,就这么放弃已经唾手可得的新城也未免太过可惜,韩信最后还是下令发起了攻城,然后也不出所料,才在用了大半个白天的时间,准备充足的刘项联军就轻松拿下了位置偏僻的新城小城,逼得汉军新城县令只能是弃城北逃,刘项联军的士卒欢呼着杀进城内,又是杀人放火,又是抢劫奸淫,肆意妄为荼毒生灵。
  “哈哈!打进去了!恭喜大将军,我们又拿下一座汉贼城池了,也总算是把以前的仇报了一些了!”
  见城池顺利攻破,旁边的南阳军将领当然个个都是喜笑颜开,摩拳擦掌只盼尽快享受士卒即将送来的钱财美女,目前正处于矛盾状态的韩信却没有什么喜色,随意看了一眼正在欢呼着冲进城内的守军士卒后,韩信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打下来又有什么用?汉贼如果出动主力反攻,这座偏远城池我们连守都不敢守,还不是只能是主动放弃。”
  这个时候,在周边巡逻警戒的南阳军斥候,突然押来了一个百姓打扮的男子和一匹马,进到旗阵向韩信禀报道:“禀大将军,我等在北面通往河南县的道路上,拿到了这个骑马而来的可疑男子,他自称说是大将军的故人信使,给大将军带来了故人的书信,要当面呈递给大将军你。”
  “故人的书信?”朋友很少的韩信听了纳闷,问道:“他有没有说是本将军的那一位故人?”
  “回禀大将军,说了,他说大将军你的故人,是原西楚军的将领冯仲。”
  斥候回答的名字让韩信愕然,也让韩信立即想起了无数的往事,旁边的陆贾和周勃等人却无一不是脸上变色,纷纷怒道:“冯仲?莫非就是那个背叛了西楚王,帮着汉贼打破了彭城的冯仲匹夫?!”
  “除了他,还能有谁?”韩信苦涩一笑,又随口问道:“冯仲的书信在那里?”
  斥候立即呈上此前在冯仲信使身上搜出来的书信,韩信伸手接过,展开了随意一看时,冯仲的熟悉笔迹也马上就映入了韩信的眼帘,让韩信的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感慨,再紧接着,又仔细去看冯仲的书信内容后,韩信却逐渐瞪大了眼睛,还十分难得的露出了震惊神色……
  “大将军,是什么情况?”
  刘老三的死党陆贾和周勃早就看似无意的走到了韩信的旁边,一边问着,一边毫不客气的凑上来同看书信,而当看清楚了书信内容,看到冯仲主动把项康要亲自率军回援三川的消息直接告诉给韩信后,陆贾和周勃除了大吃一惊外,也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真的假的?项康那个奸贼,真的要亲自率领汉贼主力发起南征,出兵攻打我们?”
  仔细看完了冯仲的书信后,韩信先是放下书信闭目盘算,然后又突然睁开眼睛,展开了冯仲的书信重新细看,还尤其注意研读冯仲主动向自己介绍的汉军战略局势,看着看着,韩信的脸上还不由露出了神秘笑意,此前一直笼罩在韩信心头的阴霾担忧,也逐渐的烟消云散……
  “把来人带回我们的营地,好生款待,晚上本将军再亲自与他说话。”
  随口吩咐了如何对待冯仲信使,还是在亲兵把老上司的信使押着走远后,韩信才转向旁边的陆贾和周勃,微笑说道:“没问题了,我们已经可以放心了,汉贼主力绝对不会直接回来,我们可以放心的等待郦商那个匹夫中计出兵了。”
  “为什么?”陆贾惊讶问道:“冯仲那个匹夫,不是在书信上说,项康那个奸贼要亲自率领汉贼主力发起南征么?”
  “虚张声势,想恐吓我们不敢有大动作而已,汉贼惯用的雕虫小技。”韩信无比自信的微笑说道:“西楚军偏师已经全军覆没,赵国也已经被迫投降了汉贼,齐济联军又在赵国战场上元气大伤,燕国又一直保持中立,汉贼中只要是稍微有点战略目光的人,就一定明白只能是继续在北线囤积重兵,等西楚王被迫南下回援中路战场,然后再乘势东进夺取齐地,这样才最符合汉贼的战略利益。”
  “项康奸贼的帐下,能够看出这一点的人绝对不止一个两个,项康奸贼本人也是战略高手,不用别人提醒也能自己看出这点,他不会犯这么愚蠢的战略错误。所以他亲自率军回师到了濮阳,目的只是为了佯攻西楚腹地,逼迫西楚王回师中路战场,给他的北线偏师创造东进机会,绝对不会因小失大,错过乘势拿下齐地的最好时机!”
  “大将军,你肯定?”陆贾将信将疑的问道。
  “当然可以肯定!”韩信回答得斩钉截铁,说道:“除非是项康奸贼犯傻犯蠢,宁可错过迅速拿下齐地的最好战略时机,也要优先来打我们,否则他就绝对不会犯这样的战略错误!所以我敢肯定,接下来就算真的有汉贼军队回师三川,也只会是一支偏师,用来补强三川腹地的守卫而已,他们的主力绝对不会真的回来!”
  自信说罢,韩信又微笑着在心里说道:“接下来,我只要暂时和汉贼虚与委蛇,别太过于刺激汉贼就行,等项羽那个蠢货被项康奸贼骗回了中路战场,替我缠住项康那个奸贼,我在这边不管怎么打,也都不用担心项康奸贼会带着汉贼主力回来了。”
  强调一点,韩信真不是中计,仅仅只是项康犯错而已,放着已经就在嘴边的齐地肥肉不啃,偏偏要犯战略错误决心发起南征,就连张良都不明白项康为什么会要犯这样的战略大错,韩信当然也就不明白项康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大错特错的战略选择了。


吴老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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