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镇南王要进京


  九千岁丝毫不知道,一个隐秘的行动已经在进行中……
  陆荩臣是他的亲信。
  真正亲信。
  霍维华这些也是阉党,而且都是阉党的核心,就靠着他才有现在地位的,他真的从没想过这些依附于他的人居然会背叛他。
  没有他就没有这些人的一切。
  虽然改革触动这些人的利益,但只要继续跟着他,这些人终究还是继续享受富贵荣华,申报隐田交税,这算得了什么,一亩地就那几升,他们的地租都是几斗,顶多损失十分之一。盐业改革的确让走私很难,可最后也不是这些盐商掏,还是要落在那些吃盐的老百姓头上。
  他真没想过,这些人居然就为了这点事情背叛他。
  至于太医院……
  太医院的制度本身就有无数的空子可钻,这座负责整个皇宫医疗的医院实际上是官衙,甚至还是文臣控制的官衙,因为太医院的考核升迁全部由都察院负责。每一个候选医生能否成为御医,医官,甚至吏目,统统都掌握在都察院手中,而目前都察院说了算的是左都御史王绍徽,也就是原本历史上编东林点将录那个。
  同样太医院这座衙门也和所有衙门一样,具体事务操纵在吏目手中,这些人真正控制衙门的一切,他们可以轻易做任何事情。
  也和其他衙门一样管理混乱。
  就在九千岁到达太医院,并且召集院使和院判,拿着武之望开出的药方前往药房亲自监督配药的时候,一个在药房做事的小吏,已经将其中一味药偷偷换成了新的……
  一样的药。
  但不是太医院原有的。
  加了料的。
  陆荩臣的任务就是拿到药方,知道开了哪些药,然后以最快速度通知外面的人,后者早已经准备好大量常用药材并提前做好手脚备用,知道药方后只需要立刻拿出一份送到收买好的吏目手中,后者把它替换药房原本的药。
  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至少在配药时候,除非进行最细致的检查,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现。
  同样加的剂量也不多。
  因为这剂药煎出来后,监督煎药的九千岁,院使,甚至开药的武之望全都得试药,这是制度,任何给皇帝的药必须由内官,院使或院判,开药的太医监督煎药,煎好之后同样也是这三个人必须替皇帝试药。
  加多了就试出来了。
  但加的料很少,不会让一个健康的人感觉出来的。
  喝了肯定有点不舒服。
  但那么一碗汤药,谁喝了也不会说是像冰镇的果汁一样,只要喝了身体没有异常就行,但一个健康的人喝了没有异常,不代表一个本来身体就被掏空,而且又在重病中的人喝了会没有异常。服了药之后的皇帝陛下当天晚上再次昏迷,而且出现咯血,武之望等人立刻慌了,九千岁同样以最快速度检查药材,但这时候太医院的药已经重新更换,所有药材都没有查出异常。武之望等人只能重新给皇帝开药,但很显然再想治好他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这副药给了皇帝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沉重一击。
  现在他已经不是重感冒。
  本来他这段时间吃的那药里面就充满乱七八糟成分,体内毒素累积已经足够多,加上这一下狠的之后,哪还能受的了。
  不过要说致命仍旧很难说。
  毕竟他年轻。
  而且此前身体一直很好。
  总之他还有希望,至少短时间没什么问题,当然,如果这期间再被搞一下那就是真得神仙难救了。
  也就在这时候,王化贞迅速让小草以最快速度通知黄镇,紧接着黄镇派出最新式的飞剪通讯船,用了两天两夜把消息送到南京。
  老王可是老奸巨猾。
  “这里面有鬼啊!”
  杨信说道。
  戚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这件事有没有鬼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镇南王接下来干什么,谁都知道这对他来说简直天赐良机。
  他要进京……
  “我要进京!”
  杨信说道。
  戚金的脑袋嗡的一声。
  “叔父,我去参谋部召集开会,准备集结各军!”
  杨寰激动地说道。
  “呃,你想干什么?我要进京你召集军队干什么?”
  杨信说道。
  “叔父,当然是集结军队,护送叔父进京了,您此时要进京,朝中奸臣必然阻拦,卢象升也不会放行,当然得集结军队打过去,以侄儿之见咱们无需走运河北上,干脆调集快船载着两个军登陆新城,从新城直接前往京城。
  卢象升必然无法赶回。
  剩下能阻挡叔父的也就是天津的一个军新军。
  满桂那里好办。
  只要派人去跟他说明白,让他知道叔父进京只是探望陛下,并且为陛下治病,满桂肯定不会阻挠的,那时候咱们一战打开天津,剩下就是长驱直入京城。
  京城的军户不会抵抗。
  咱们大军鼓行入城,剩下就是清扫那些奸佞了!”
  杨寰激动地说。
  这么眨眼工夫肯定不够他一下子理清整个过程,也就是说这些家伙其实早就研究过这个方案,他们早就想好了避开徐州的卢象升部,利用杨家控制大沽口,直接用那些快船运输军队登陆。
  这些快船正常速度,从吴淞口起航也就四天到大沽口,而卢象升部在徐州,哪怕骑兵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返回,实际上真要返回得几乎半个月。而两个军海运四天到新城,甚至连重炮弹药之类都不用带,新城本身就是军工基地,那里囤积着足够的弹药和大炮,然后最多两三天就能打开天津,剩下沿着运河用不了几天就能到京城。
  京城没有驻军。
  就是原本京营那些军户,但这些人根本不会抵抗。
  真正具备阻击能力的,也就是蓟镇的满桂部两万,那两万的确是真正身经百战的,战斗力丝毫不比辽东铁骑弱,可以说是威震草原,真要是拼死阻击,还真就有可能阻挡到卢象升的主力返回。
  但问题是满桂和镇南王是把兄弟啊!
  那就好办了。
  只要给满桂开价足够,差不多就能收买他。
  剩下就没什么可说了。
  只要满桂不南下阻击,镇南王的大军就可以抢在卢象升返回前抵达京城,然后同样会在城内军户的毫不抵抗中顺利入城,只要进城控制了局势那就是胜利了。挟天子以令诸侯也罢让皇帝驾崩也罢,总之也就是镇南王一句话了,反正天启病重,就算突然病死也正常,至于卢象升和其他各地的反抗,那个也好办,只要镇南王说不分田地,那就不会有抵抗的。
  “胡闹,我说过带兵进京吗?”
  杨信喝道。
  “呃?”
  杨寰茫然地看着他。
  戚金同样也茫然地看着他。
  “你们啊,不要总想搞个大事情!我进京只是为了探望陛下,顺便看看能不能为救治陛下出力,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准备造反吗?我们是忠臣,还带兵登陆新城,你们是不是还准备把大炮架到皇城上?”
  杨信喝道。
  杨寰目光复杂,很显然他们的确有这样的计划。
  话说这些杨信的嫡系们,真的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这一次简直是天赐良机,完全是京城那些人把刀柄送给了他们,进京探望皇帝给皇帝治病,这理由足够充分,谁敢拦截就揍他们。
  “叔父,若不带兵进京,恐怕那些奸佞会对叔父不利啊!”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杨信赤胆忠心,何惧这些奸佞?我为陛下而进京,何人敢对我不利?”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当然,他也就是说说,事实上他很清楚,哪怕他不带兵北上,孙承宗也不会允许他进京的,他哪还需要带兵啊,他就是一个人进京,说哪个奸佞祸国还不是一脚踢死。更何况他杨家还有几万庄户在新城,满桂和他是把兄弟,曹文诏和他把兄弟,只要他孤身进京,那么就等于他证明了自己没想过造反。那满桂也罢曹文耀也罢都肯定听他的,到时候就该他把持朝政了,别的不说天启的改革肯定推行,谁反对就准备好挨他的大棒。
  绝对不能让他进京。
  哪怕他一个人进京也不行,他只要进了京城,天启无论死不死都是北方士绅倒霉了。
  天启死了……
  那他正好一手挽着九千岁一手挽着张嫣,背后是满桂,曹文诏这些人的百战雄师,南边还数千万后备力量,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军火粮食更可以说召之即来,就这样一南一北就像大钳子一样夹着北方士绅。
  不改革就去死。
  他最后会不会欺人孤儿寡妇这个真不好说。
  但北方士绅是完了。
  天启不死……
  那正好!
  皇帝陛下正愁手中没有刀,没法逼着士绅接受改革,现在杨信这把四十米长大刀终于握在手中了,谁敢反对改革,先吃一刀再说,最终北方士绅的结果没区别。
  只要杨信到了京城那么他们就必然要倒霉,无论天启生死都一样。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同意杨信北上的。
  无论带兵还是不带兵。


第六二零章 绝对不行
  当然,请求进京的奏折还是得上的。
  镇南王紧接着上奏请求进京,而且是以公开的题本而不是奏本。
  这样到达通政司后,基本上立刻就整个京城皆知,他就是要把自己的进京搞得轰轰烈烈一些……
  孤身进京。
  不是都说镇南王造反吗?
  不是都说镇南王想做曹操董卓之类的吗?
  那镇南王就孤身北上好了,一个兵都不带,然后去京城任人宰割,这样还说他是造反,那未免也太过分了,镇南王真造反会这样自投罗网吗?
  甚至当天就通过他控制的报纸散播开这个消息,并且在报纸上大肆渲染镇南王的忠心,得知皇帝陛下染病的消息后,镇南王那是茶饭不思彻夜难眠,食不甘味,神不守舍,整个人都憔悴了,现在就想着能早日回到皇帝陛下身边,为给皇帝治病尽一份力……
  他也是名医。
  事实上他的确是公认的名医,尤其擅长外科,比如一些截肢什么的最擅长了。
  主要是他截肢的速度快。
  眼快手稳下刀准,往往那些被截肢者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自己的胳膊腿什么的就没了,锯腿速度堪比他战场上砍人头,颇有那个传说一场手术弄死三个的名医风采,不过在消毒止血技术和药品有限的情况下,速度的确是最大限度避免感染的有效手段之一。
  总之他也是公认的神医,和医学院那些老家伙齐名的,而现在很明显就是神医登场的时候。
  但他需要朝廷批准啊。
  作为朝廷的总督三省军政,总督沿海军务,南京守备武臣,他是不能擅离职守的,尤其是他还处于猜疑之地,就更要遵守朝廷的规矩,总之他必须先上奏请求进京,在得到允许后才能进京。
  但朝廷的奸臣……
  “不行,绝对不行!”
  孙承宗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时候天启病情依然没起色。
  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尽管武之望等人也竭尽全力,但这个时代医疗技术终究有限,哪怕医学院发展很快,也只是在细菌学,外科等方面,主要借助显微镜和医学解剖,但这种属于慢性中毒的病,他们真得有些无能为力。
  只能靠缓慢调养,一点点排除毒素。
  好在皇帝陛下的病情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偶尔还能正常接见一下九千岁等人。
  名医们能力还是可以的。
  当然,主要是九千岁也隐约猜到了有人做手脚,所以现在皇帝陛下的用药改成由医学院负责,包括药材的采购也是九千岁安排亲信,很显然他依然没有怀疑他的亲信。不过因为皇帝陛下重病,原本已经准备强行开始的改革也停止,毕竟皇帝都这样了,九千岁也没心情管这些。
  所以原本的暗潮汹涌也暂时缓了缓。
  当然,以后怎样还不好说,皇帝陛下只要康复肯定还要继续,这时候他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对士绅和盐商下刀,要么像孙承宗设计的对宗室下刀。
  但天启明显不想对宗室,说到底他是朱家天子,宗室限禄法已经是他在宗室制度上做出改变了。
  宗室已经做出牺牲了。
  现在轮到士绅了。
  所以改革是否继续下去,最终还得看天启能不能康复。
  当然,也有可能皇帝被吓住,就像他曾曾祖一样,然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停止改革。
  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说到底他不是杨信,后者的头铁那是因为头真的铁啊。
  总之在最初皇帝落水的混乱之后,京城这几天暂时平静了些,但现在杨信的奏折又往这片本来就暗潮汹涌的水面,直接砸下了一颗小行星,整个京城瞬间因为这份奏折的到达一片混乱。而对于孙承宗来说,是绝对不能让杨信进京的,哪怕这个混蛋说孤身进京,大家都是千年狐狸,谁还不明白谁呀,说是孤身进京就是作秀而已。
  他孤身进京又能怎样?
  摔杯为号刀斧手齐出把他乱刃分尸?
  要能被乱刃分尸他还能活到现在?不就是杀不了他吗?各路英雄什么手段没用过?斑鸠铳都打不死,虽然线膛枪的确打伤过他,可受了伤人家转眼间就恢复了啊!打不死,打伤了转眼恢复,好像传说下毒也没用,直接百毒不侵,这样的人他就是孤身进京,谁还敢再试验新手段?
  试验成功当然好,不成功的话转眼间他的几万家丁就奔京城来了,南方还有十几万精锐,正好杨信还缺一个公然造反的借口。
  那可真就是让他反的理直气壮了。
  可他进京之后要是不对他动手,那他就该对朝中衮衮诸公动手了。
  他不带兵就没人了吗?
  他真要是进京,表现出忠心耿耿,然后哄着他大爷,剩下无论驻扎外城的曹文耀还是驻扎蓟镇的满桂,甚至包括这京城的军户,全都是他一句话,更别说后面还有新城的家丁,他想帮着天启以强硬手段推行改革,那时候北方士绅真得只能洗干净脖子。
  他只要是继续和以前一样,专门给皇帝当改革的刀,那无论卢象升还是孙传庭都不会干涉,军方这两大巨头是忠于天启的,只要杨信做的是天启的旨意,这俩都不会反对的。而天启当然乐意再抡起这把刀,把之前遇阻的改革强行推行下去然后彻底解决财政,所以说无论如何,他只要进京那就坏事了,不得不说天启这病真得搞得孙阁老头都大了。
  他同样猜到有人做手脚。
  可就因为猜到,他才格外的头大,因为这意味着局势在失控。
  他不怕出乱子,只要还在掌控中那就都无所谓,但他怕局势失控,无法掌握的才是最可怕的。
  “没什么可怀疑的吧?”
  九千岁说道。
  天启那里也在犹豫不决中。
  要说皇帝陛下真确定杨信想谋朝篡位,这也是不对的,天启始终不能确定他这个多年信赖的,甚至兄长待之的人会包藏野心。
  毕竟他对杨信的感情是有的。
  但是……
  “九千岁,咱们也算相识十几年,虽说算不上莫逆,但也是老交情,你主内我主外,咱们算是陛下的两个守门人,咱们守的是陛下江山的最后一道门,这道门不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差池,因为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差池,最后都会危及社稷。
  咱们必须兢兢业业。
  咱们也不能相信任何人。
  你与杨信的确情同父子,陛下的确与他情同兄弟,可在这江山社稷上纵然父子兄弟也不能信。
  杨信有反意也罢,杨信没有反义也罢,他有夺取陛下江山的能力,这就已经足够了,他孤身一人进京又如何?新城那边数万家丁难道不是兵?且不说新城那边,就是这京城里面,他杨家若想召集几千人马还不是一句话?从外城到方家庄再到张家湾,杨家多少雇工?他在南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聚集起一万五千精锐的?
  杨家的商铺遍布京城内外。
  光城南的那一座油库,他就能召集起上千的青壮。
  他还需要带兵来吗?
  九千岁,你可以相信他,陛下可以相信他,甚至我也可以相信他,但相信他也不能让他来,因为他有能力谋朝篡位。
  这就足够了!”
  孙承宗说道。
  他说的并不夸张,杨家在京城有庞大的产业,毕竟王妃家就在京城外,从张家湾开始,沿着萧太后河一直到外城,甚至内城,整个一条杨家的商业链,从京城运出陕北来的石油,从新城运来粮食。杨家一年就得向京城输送超过一百五十万石米,萧太后河的水路和岸边的陆路,无数杨家雇工在负责运输,更别说还有其他货物了。
  杨信是如何在南京翻盘的?
  不就是武装起了在南京的那些雇工和庄户吗?
  他在京城能够武装起的人,恐怕也不会比南京少,他真的不需要带兵,他在北方就有千军万马,话说杨家在南苑还有一个马场呢,从草原上购买的马匹牛羊都暂时集中在那里等待南下。
  至于武器……
  谁知道他家那一座座仓库里,有哪些已经偷偷堆积了无数火枪大炮?
  “何至于此呢?”
  九千岁哀叹着。
  他这时候也明白孙承宗说的对。
  杨信是不是忠心并不重要,就是真的忠臣,到如此实力,又处在一个如此的位置上,那也不能再当忠臣对待了,更何况九千岁其实也隐然觉得,自己这个便宜侄子未必真就是个忠臣。再说就算是个忠臣,那也不是一个很听话的忠臣,但他是忠心耿耿的,他是真正忠于天启的,那么在这种时候的确就像孙承宗所说的了,不能让天启的江山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杨信的确不能放过来。
  就算他没有异心,也不能把这样一个有可能对天启皇位构成威胁的人放进京城。
  忠臣,忠臣也不是没有黄袍加身的可能。
  感情?
  父子兄弟都不能相信的事情,相信感情也未免太蠢了。
  “可他非要进京又该如何?”
  他说道。
  “那时候你还说他是忠臣吗?”
  孙承宗冷笑道。


木允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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