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钢铁长城
作者:木允锋|发布时间:2024-06-28 23:17:01|字数:40412
长矛冲击……
长矛冲击也一样。
三十米或者说八丈距离,所有火枪手一轮齐射……
这个距离和步兵有一定区别。
欧洲战场上无数血淋淋的生命检验出对付骑兵要早几米开火,标准应该是欧洲的三十码,因为再近了哪怕打中敌人的战马,也有可能因为后者刹不住车直接撞过来。
那时候骑兵就算想回头都没办法了。
所以三十码是标准距离。
“后撤装弹!”
看着前方的人仰马翻,马进忠再次大吼一声。
他部下士兵纷纷跑路。
他颇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前方一个从倒下的战马上跃过的骑兵,然后拎着斧枪向后。
在他前方二线一名己方火枪手举枪扣动扳机,子弹正中那名长矛骑兵。
然后这个士兵以最快速度拔出刺刀,前方硝烟弥漫中三波次冲击的长矛骑兵纷纷跃过倒下的战马,带着一片抛光板甲的反光,端着一丈的长矛恍如怪兽般直冲过来。这一次第二线列的火枪手没有后撤,他们脚下本来就遍地死尸,骑兵肯定不敢再冲,就算冲到也得停下,毕竟死尸太多已经形成堵塞,而第一排装上刺刀支起火枪,后面迅速开始装弹。
这时候长矛骑兵转向试图追杀马进忠部下……
这些家伙很气人的。
打完就跑,不管他们就会再出来。
但他们的位置却极好,三个长矛方阵品字形布置,前后之间也就是六排火枪手的宽度,长矛骑兵试图冲上去戳他们,却立刻遭遇前后两个长矛方阵的长矛夹击,这些丈八长矛都快六米了,前后夹击完全封闭通道,那些骑兵瞬间被刺得人仰马翻。
马进忠亢奋地挥舞斧枪猛砍马腿,他后面士兵们赶紧装弹。
新的火枪因为使用定装子弹,基本上不用一分钟就能完成,就在骑兵受阻的时候这些火枪手完成装填,紧接着再次开火。
另外一些骑兵则冲击长矛方阵。
但六重长矛仍旧有着足够的厚度来顶住他们的冲击,说到底当一片长矛丛林在面前时候,绝大多数战马都本能地不会硬冲,哪怕古老的具装骑兵其实很大程度上也会在撞击前停下,然后用马矟之类武器戳,而此刻这些骑兵也是如此,但他们的一丈长矛很难刺中这些使用丈八长矛的长矛手。
长度差距太大。
骑兵想刺得尽量向前探出身子。
但这样的话他就得面对不只一排长矛手了,当密密麻麻的无数长矛戳向自己的时候,什么武艺也都使不上了。
而且他们就算刺中,那些长矛手也没事。
所有长矛手都是半身甲。
虽然厚度不足以挡子弹,但长矛如果不是用力刺,还是很难真正刺穿这些表面渗碳的锻铁。
步兵与骑兵的长矛就这样搅成一片,不断有战马被刺中的悲鸣,和人被刺中的惨叫,还有冲的太深的骑兵被步兵从马背上拽下来,然后直接拿锥子戳死,同样也有骑兵挥舞着铁锏或者鞭砸碎步兵的头颅,他们的死尸瞬间堆积,鲜血在脚下流淌……
冷兵器的搏斗无比血腥。
甚至还有骑兵在直接冲击靖难军的那些骑兵小方阵。
不过这个最倒霉,因为骑兵方阵里面有火枪手。
这就是古二爷顶住鸟毛的诀窍,被鸟毛暴踩了多年的瑞典骑兵,之所以成功逆袭,其实就是因为他把火枪手给布置在了骑兵里面,他通过计算得出一个事实就是同样的距离内,短枪命中率和长枪比差太多。在火枪对射中,步兵火枪手的优势足以压倒骑兵,所以他干脆把骑兵和火枪步兵混编,一个个骑兵小方阵和火枪方阵间隔排列。
鸟毛拎着五米多长矛冲过来时候,先由步兵糊脸一枪,然后骑兵再负责硬怼。
同样冲向靖难军骑兵的辽东铁骑们,第一波先面对了骑兵阵型里面的火枪方阵。
还是八丈糊脸齐射。
只不过打完后第一排火枪手支起了上刺刀的火枪。
然后左右两个骑兵方阵同样举起了他们备用的长矛……
丈八长矛。
杨信对自己的骑兵格斗没什么自信。
一群总共训练了也就才半年的,原本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军户,和辽东这些精锐骑兵相比,再英勇也很难抵消人家身经百战的优势,尤其是祖家吴家这些家丁类型的,人家那是从小就训练出来的武艺,杨信这帮半年前还在地里锄草呢。
这是农夫和骑士的差距。
这一点上他甚至不如古二爷。
人家的骑兵就算不如鸟毛,那也是同样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所以瑞典骑兵有剑就足够,但杨信却只能给部下丈八长矛,然后用战马和骑兵的身体共同顶住骑兵的冲击。说白了这些骑兵方阵就是肉盾,比步兵更结实的肉盾,六排步兵阵亡了,影响不了辽东骑兵踩着死尸通过,但这些骑兵都死在这里,辽东骑兵再骑术精湛也跳不过堆积的上百具人和战马的死尸。
刚刚被糊脸一枪打倒一堆的辽东铁骑,不得不用他们的一丈矛继续和靖难军骑兵的丈八长矛对戳。
然后眼看着步兵完成装填。
而就在同时,后续增援的士兵也在源源不断赶到。
他们后面还有一个营。
这个营不够,最后面还有一个旅的后备,只要前面的死战不退,那这条战线就会一直保持……
“这如何能战胜?”
远处观战的祖大寿烦躁地说道。
这可都是他的嫡系,为了能抢这个头功,他堂弟祖大乐亲自率领祖家家丁上了,这是祖家的根基啊!这些可以说他倾尽财力培养的亲信此刻正在陷入真正的血战,不断在和对面靖难军的消耗中死伤殆尽。
“收兵!”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宜兴伯那里……”
祖宽提醒他。
“收兵再说,有这些兄弟咱们才是朝廷栋梁,没了这些兄弟,咱们算个屁!”
祖大寿很干脆地说道。
祖宽也没再说什么,作为祖家的家丁他是绝对忠心耿耿的,再说这也的确是实话,文官对武将向来用完就扔,祖家这些年捞的金山银山般,不就是因为有这些家丁,有利用价值,没有这些祖家算个屁。紧接着他从中军冲出,然后举着大旗发出撤退号令,伴随这边旗帜的挥动,战场的辽东铁骑如潮水退却,只留下了数以千计的死尸和伤兵。
不过靖难军死伤也很多,基本上一个旅折损四分之一。
说到底这也是真正的精锐骑兵,全都是百战之余,能打出这个结果已经很令人惊叹了。
“让他们过来自己清理!”
杨信说道。
李自成赶紧催马向前去通知祖大寿派人过来洗地。
“命令第一旅后撤休整,第四旅上前接替。”
杨信紧接着说道。
张献忠立刻催马上前传达命令,很快原本这个方阵后卫的那个旅,列阵向前和原本前锋的旅交换位置,就在这边调动换防同时,祖大寿派出的人来抬走了伤员和死尸,至于他们的战马还活着的当然被这边笑纳,死了的就留在那里当拒马吧!
而卢象升始终没有动,只是在对面默默等待着,双方重炮的对轰继续。
包括臼炮的。
卢象升那边也有臼炮开花弹。
有天启这个科学家,还有科学院一帮人才,他们那边技术水平并不比杨信差多少,基本上杨信有的东西他们都有,最多也就是晚一些,这属于思路问题,但目前杨信技术水平能够做到的东西,天启带着他的科学院同样也能做到。
虽然文官们依旧背地里骂皇帝奇技淫巧,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真的很有用,尤其是北直隶那些士绅,已经开始明显享受科技发展的好处,无论水泥的普遍使用,还是各种水力,畜力机械的增加,全都改变着他们的生活。尤其是天启的蒸汽机越来越完善,据说目前已经可以持续运行五分钟不坏,九千岁天天朝那些阉党吹嘘这东西的价值……
也不能算吹嘘,毕竟北方使用水力机械缺陷太大。
那些阉党士绅,对于这个据说可以完全摆脱水力,让那些机械一年四季日夜不停的东西也很好奇。
很快靖难军的重新调动和战场的清理这些都完成。
卢象升的步兵阵型终于开始向前。
连祖大寿的精锐骑兵都失败,这时候也只能上步兵了,话说这两个军可是被孙承宗寄予厚望,承载着北直隶士绅们的希望。
两个步兵军的二十四个营级阵型组成三个大的线列,在鼓声和号声中缓缓向前,一个个穿半身甲或者胸甲的士兵双手举着他们的丈八长矛,或者怀抱着他们那沉重的火绳枪默默向前。而就在同时,吴襄和祖大寿两部骑兵也同样出击,只不过他们绕开三个步兵军级方阵,估计是准备从后面攻击警卫旅,毕竟这个连长矛都没有的步兵阵型,看上去似乎更加容易欺负。
虽然杨信在后面。
但杨信也说过,他是不会亲自出手的,他说话还是算数的。
第六零零章 卢象升的淝水
“快!”
祖可法催促着他的部下。
作为祖大寿的养子,他当然不会缺席这场大战……
不过他官不高。
因为年轻,这时候的他只不过是个哨长,官衔也只是千户,当然,如果此战他能立下大功,那飞黄腾达也就指日可待,此刻的他难免有些豪情壮志。毕竟看起来这功劳并不是很难到手,因为他前面只有一群拿着手雷的掷弹兵,还有他们身后那些端着火枪的步兵。
虽然火枪上有枪刺。
但这种加起来依旧几尺的武器明显和丈八长矛没法比。
甚至还没他的长矛长呢!
“兄弟们,咱们立功受赏的时候到了,打开敌军阵型,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他亢奋地吼叫着。
他两旁那些骑兵一片同样的吼声。
这些祖家的亲信家丁们,此刻正凭借精湛的骑术,逐渐靠拢恍如一道绵延的墙壁,他们手中一支支长矛单手握住夹在肋下,同时控制着缰绳不断加速。马蹄翻飞踏出雷鸣般蹄声踏出漫天沙尘,所以人都在拼命催动着战马,而这样的墙壁绵延在左右,同样在他们身后,相隔不远还有一道同样的墙壁,再后面还有一道,三道骑墙的波次攻击。
他们是最重要,同样也是最危险的第一波次,目的就是撞开敌军防线,撞不开就从方阵空隙绕过去。
不过那时候步兵的第一轮子弹也基本上打空了。
紧接着第二波次。
这时候步兵的子弹还没装好。
骑兵直接一波撞散,然后就是第三波杀溃散的步兵。
这还是对面那个坐在大象背上的家伙教给曹文诏的,然后曹文诏在辽东各军散播开,除了这个以外还有菱形攻击之类,不过这种战术对骑兵骑术要求很高。
因为必须要密集。
同样宽度上骑兵越多越好。
最后就像墙一样,硬生生撞向目标。
这种战术很好用。
辽东各军这些年用这种战术经常欺负小股建奴骑兵,包括这次对林丹汗,松散阵型骑兵尽管更加灵活,但只要被撞上,基本上就是摧枯拉朽一样。毕竟这种战术在和敌军相撞时候通常都是两倍与敌军数量,甚至更多根长矛在同时刺向一个敌人,至于此刻对付这些步兵……
“准备!”
祖可法大吼一声。
对面列队的靖难军突然间抛出了无数手雷,紧接着是第二轮。
然后这些家伙扭头就跑。
而就在此时因为速度太快,还没等第一批手雷落下,就已经自己冲到落点的辽东铁骑,瞬间就被火光和硝烟淹没,密密麻麻的爆炸声让他们的战马一片惊恐的嘶鸣。但好在这些战马同样久经沙场,尽管害怕但仍旧按照他们的催促继续向前,不过有不少骑兵仍旧被炸倒。祖可法顾不上看这些,因为紧接着他脚下第二波手雷又炸开,但他仍旧冲出硝烟,包括他的绝大多数部下。
不过秩序已经出现混乱。
但就在他稳住心神的瞬间,对面那道步兵线列上,突然间无数火焰带着硝烟喷射,下一刻子弹的呼啸犹如狂风暴雨般掠过。
他左右两名骑兵同时倒下。
但他仍旧逃过一劫,紧接着他就撞到了步兵的线列,他手中长矛瞬间刺入一名步兵的身体,尽管前方是一个个细长尖刺,但他仍旧控制着战马试图撞击,然而这匹战马却因为那些尖刺本能地扭头……
它的确习惯了硝烟。
毕竟它在战场多年,虽然不喜欢这种气味,不喜欢枪炮声,但却已经适应了。
可这个真没见过。
眼前无数这种又细又长的尖刺对着自己,战马又不是傻子,它是牲畜是不假,但牲畜有时候比人对危险更敏感,这些陌生的东西让它同样明显感觉到了死亡。就在祖可法奋力让它向前的同时,它却试图扭头,而全速冲锋的惯性,让这种动作一下子变得致命。在祖可法的惊叫中,这匹战马一下子嘶鸣着立起,然后对面六支刺刀瞬间扎进了它的肚子,战马悲鸣着向一旁倒下。
祖可法反应极快,瞬间离鞍并且滚落一旁。
但是……
“我投降!”
他看着面前四支刺刀惊叫着。
一名士兵看了看旁边,看了看那名被他长矛刺死的士兵,毫不犹豫地把刺刀扎进了他胸口。
在他的惨叫声中,第二波次骑兵越过那些战马的死尸,那士兵以最快速度拔出刺刀,紧接着在脚下支起,就在同时后面第二排士兵刚刚交换过来的火枪喷出火焰。
下一刻又一名骑兵撞过来,他根本没看到下面的祖可法,全速冲锋战马一下子踏在后者胸前,本来还没咽气的祖可法一下子胸口陷了进去,而就在此时那战马也被一支支刺刀硬生生堵住,紧接着马背上骑兵就被一刺刀捅下来……
然后……
没有然后了。
第三波次扭头就走。
就连第二波次那些躲过子弹的骑兵也多数没敢撞线列,反而向两旁的空隙冲了过去。
不过紧接着就是左右夹击的子弹了。
而此刻警卫旅的第一线两个方阵外围,这样的战斗纷纷上演。
与此同时吴襄和祖大寿的其他部下,也在徒劳地冲击左右两个军级方阵,但无论哪一个,他们都无法冲开。
就算冲开了也没用,吴襄部下一队骑兵终于撞开了一个空心方阵,但紧接着就倒在那些重新聚拢的步兵刺刀下,这种方阵冲开也没用,只要士兵不溃散,无非也就是重新聚拢。反而那些陷入其中的骑兵,迅速在围攻中倒下,这不是过去那种骑兵一冲开就变没头苍蝇的官军,这些士兵根本不在乎冲开一个两个缺口。
精锐骑兵?
精锐骑兵遇上冲开缺口也不溃散的步兵也没招。
而精锐骑兵们再次陷入尴尬境地的同时,战场的另一边,步兵的进攻也已经开始……
“稳住!”
刘国能吼道。
他已经是营长了。
他们这批反贼升官都很快,除了罗汝才和李锦是旅长,其他几个多数都是营长哨长,毕竟杨信之前的扩军造成军官缺乏,而他们终究都是有过实战经验的中下级军官。
这是很宝贵的。
“没有命令不准开火!”
他继续吼道。
他这个营至今还没上过战场,不过军官倒多数都是杨家的庄户,但也仅仅是参加过守城战,好在这些士兵都守纪律,让他们怎么做就怎么做。此刻所有士兵都举着枪,不时吹一下火绳然后默默看着对面的敌人,后者同样在列队向前,同样也没开枪,只有双方的炮弹不时落在对方士兵中。
很显然卢象升也想复制靖难军战术,虽然齐射玩不了,但把距离拉近到精度更高的距离再开火,总比隔着二三十丈浪费子弹强。
紧张的战斗中,士兵手忙脚乱装子弹不成功,导致不能正常发射,这已经是很平常的了。
枪管里塞一堆子弹的都有。
而且打多了硝烟弥漫,甚至根本看不清敌人,所以这第一枪的确是最重要的。
然而……
“玛的,这就逃跑?”
刘国能无语地看着对面。
对面士兵明显受不了这种压力转身试图逃跑,毕竟这样不开枪,就是面对面走向一片枪口,尤其是还是一片近到开火就能击中自己的枪口,这种压力还是很大。不过这个倒霉的士兵紧接着被军官一刀砍翻,那军官一边不断催促前进一边威胁着士兵,然后明显已经有些混乱的阵型继续缓慢向前。
这边依旧稳稳地瞄准。
距离很快到达十五丈,就连对面军官都在回头看,但后面的鼓声依旧没停。
他们还得继续靠近。
十五丈的命中率仍旧很低,卢象升希望再近些,反正他知道不到七丈这边是不会开火的。
然而……
他的士兵真受不了啊!
十五丈。
不足五十米距离。
这边那些枪口都快能看清了。
都是用这个的,平日打靶这个距离命中率超过五成,那边扣动扳机自己就有一多半可能会死,然后一下子十几个士兵掉头,那些军官喝骂,甚至拿刀砍,但结果却是让混乱加剧。
“前进!”
刘国能突然喊道。
他这边士兵立刻举着着火枪前进。
他是前锋阵型,他一前进,后面的主线列上旅长也明白了,同样下达前进命令,整个庞大的线列立刻开始向前。而对面的阵型已经停下,那些军官光喝骂士兵就手忙脚乱,哪还有心情管他们是否前进,不过后面鼓声还在继续。
刘国能带着部下很快把距离拉近到了十丈……
“一!”
他突然大吼一声。
然后他猛然向前迈出一大步。
对面士兵惊恐地看着他。
而他这边士兵整齐地迈出同样一大步。
“二!”
刘国能喊道。
然后他继续迈出一大步。
那些士兵同样跟随。
“三!”
他吼道。
然后他抬腿准备迈出第三步。
“快跑啊,再不跑他们就开枪啦!”
对面突然响起一声惊恐地尖叫。
下一刻对面所有士兵全部发疯一样转头向后拥挤着逃跑,甚至就连那些军官都绝大多数做出相同选择,几个还英勇地试图阻拦的军官,转眼间就被推倒,然后淹没在了无数大脚下……
第六零一章 皇帝的决断
“停下,临阵脱逃者斩!”
步兵阵型后方,贺世贤抓狂一样吼叫着。
在他身后是结阵的骑兵。
这些是他的家丁,作为一个传统的将领,临阵不带五百家丁,那是绝对不能上战场的,同样这些家丁也是他的督战队,此刻面对前方崩溃的战局,这些家丁也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好吧,家丁也没用。
前面数以万计的步兵恍如炸营般向后狂奔而逃,五百家丁组成的防线又能有个屁用。
紧接着就被冲垮。
贺世贤悲愤地抡着铁鞭,试图砸那些溃兵,但溃兵手中也有武器,朝他开枪的确不敢,可几千长矛兵蜂拥逃跑时候,有几支长矛扎向他那就纯属正常了。
贺世贤刚打倒一个溃兵,对面七八支长矛戳过来,他恍如原本历史上在沈阳城下般挥舞铁鞭砸开,但一支长矛还是顶在了他胸前,虽然身上加厚的板甲阻挡住了矛头,但那股力量仍旧让他向马下坠落。好在旁边的亲兵反应快,一把抓住了他,向自己那边拽过去,落马的贺世贤几乎踩着下面涌过去的溃兵上了亲兵的马,然后悲愤地默默看着溃兵汹涌而过。
这片洪流迅速从他两旁冲过去。
后面的是追击的靖难军,一个个拎着长矛,端着上刺刀的火枪生龙活虎般。
不过也说不上是追击,至少那个击字是不存在的。
因为所有被追上的士兵都以最快速度缴械投降了,根本就没有一个停下来抵抗的,但那些追击的这时候也顾不上接受他们投降,都跑欢了谁愿意停下,只是随手向后一指让他们自己过去等着,然后就继续向前追击。
直到他们遇上贺世贤。
那些家丁迅速聚拢结阵,那些靖难军则纷纷停下,然后同样迅速列阵以长矛和火枪准备交战,然后家丁们看着贺世贤,靖难军也看着这个明显的主将。
贺世贤……
他还能怎样啊!
这又不是在辽东和建奴拼命,说到底连镇压造反都不算,皇帝至今没说过杨信造反,实际上任何敢说杨信造反的,统统都被罢官赶出朝廷,仿佛掩耳盗铃般拒绝承认现实。所以杨信至今还是堂堂正正的瀛国公,目前这些士兵,同样全都是堂堂正正的南京驻军,还在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名单上,跟叛军两个字是不沾边的。
哪怕他们已经和朝廷开战了,他们依然不算叛乱。
说到底朝廷最怕的不是杨信割据,而是他给北方断粮,他割据最多也就是江浙士绅倒霉,他给北方断粮可就全倒霉了。
这种时候投降就投降吧!
可怜的贺世贤面对前方一片枪口,最终哀叹一声,扔掉了自己的铁鞭。
然后那些亲兵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卢象升默默看着这一幕。
“宜兴伯。”
尤世威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哥哥那边也已经溃败了,不过尤世功跑的比贺世贤快,这时候正在带着亲兵逃回。
他后面绝大多数步兵都已经投降。
只有少量逃回。
不过卢象升并非彻底失败,因为他的核心骑兵没事,最多祖大寿和吴襄两部损失了一些,尤世威部一点损失没有,南线还有罗一贯部和那些蒙古骑兵,他至少在这个战场上,仍旧还有一战之力。
“撤退!”
卢象升平静地说道。
“宜兴伯,咱们可以困住他们,只要切断他们粮食,用不了多久自然困死!”
尤世威说道。
当然,这只是一说而已。
他也知道原本盱眙的靖难军也已经开始北上,南边还有三个军,若这些步兵继续北上增援,骑兵是阻挡不住的,这已经不是骑兵可以碾压步兵的时候了。
甚至步兵开始压倒骑兵。
至少在战场上,骑兵已经很难冲开步兵的阵型了。
但围困仍旧不失为一个选择。
毕竟步兵可以结阵顶住骑兵,但那些运输粮食弹药的补给队,却不可能顶住骑兵,只要散开骑兵在南线不断攻击运输队,并且能够切断运输线,那么杨信最后终究有撑不住的时候。浍河航运没什么大不了,这又不是长江黄河,浍河水深都阻挡不住骑兵涉水而过,想截住浍河上的运输船并不难。这也是骑兵对步兵的最主要战术手段,像这样的大规模合战反而不是最常用,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就是战争持久下去……
“不必了,咱们是为陛下解决麻烦而不是增添麻烦,撤军!”
卢象升说道。
紧接着他转身带着卫队走了。
尤世威有些疑惑地看着监军的太监……
当然得有监军的太监。
而且这次替九千岁来监军的,还是御马监提督太监涂文辅。
“顺天府各地皆震,通州等地死伤无数,西山洪水穿京城而过,北直隶多处发大水,万岁爷没精力再和瀛国公耗下去了,若是再闹大了,瀛国公真的断了漕运,京城就该饿殍遍地了。这仗就到此为止了,既然已经知道打不过他,那就趁着还没彻底撕破脸互相退一步,只要瀛国公不继续向外,万岁爷也就算暂时把江浙给他了。
左右他也不是不交税。
再打下去他是能撑下去,咱们可撑不下去,他真断了漕运,咱们这些人和马连吃的都没有。”
涂文辅低声说道。
尤世威没有再问,赶紧催促部下传令撤军。
天启的确没精力斗下去了。
虽然原本历史上的大爆炸,这次因为杨信早已经把王恭厂的火药分散存放,而且实际上两年两场大规模决战性质的大战,也把王恭厂储备的火药几乎消耗殆尽。光卢象升这一次南下,就几乎清空了各处火药库,这十万大军别说打仗了,就是所有火器试射一次,那消耗的火药恐怕就得以十万斤计。
熬硝百日,不及将军一炮。
火器化的火药消耗,可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最终王恭厂大爆炸没有发生。
目前京城各库火药加起来,都未必有二十万斤呢!
但王恭厂大爆炸的诱因,也就是京城一带的地震,这个是肯定还要发生的。
不仅仅是京城,整个顺天府乃至北直隶部分地方,都相继发生规模不等的地震。
同时伴随在着地震,还有各地频繁的水灾。
尤其是不久前西山洪水直接在京城穿城而过,更是造成了惨重的损失,整个京城几乎完全泡在洪水中,河北从北到南几乎全是地震和水灾的消息,甚至最远的大同都发生了地震,可以说整个北方都被各种灾难笼罩。
天启真没精力和杨信继续斗下去了。
九千岁那里暂时还有些钱,他的确还能维持住,可那些钱是这些年一点点攒下的,一旦杨信停止输送,用不了一年,就得被战争和灾难这两个吞金兽吞没。
那时候他拿什么维持?
天启的头脑很清醒,容忍杨信割据江浙,他还能继续撑下去,而且杨信既然答应了交税,那就不会给他断粮,但继续旷日持久的战争他就撑不下,至于杨信做大和杨信的野心……
那有什么办法?
反正现在战场上又打不过。
能打过当然什么都好说,哪怕不说是稳赢,只要有战胜的希望,那也可以努力一下,可现在这样子打个屁,光那两个新军就花了两百多万两,结果连一枪没放就崩了。
这样的军队怎么打?
铁定了打不赢的仗还打个屁!
随着卢象升的撤退,南线原本阻击的罗一贯等部也同样撤退,他们打的也很艰难,光顺义王自己就损失了一千多骑兵,最惨的顺昌王手下还剩不足一千五百骑兵了。原本南下时候的一万五千蒙古各部联军,连疫病再加上战场损失的,最终剩下的已经不足九千,而且这时候盛夏将至,他们中间的疫病问题肯定还会加剧。
他们这时候也开始萎靡不振了。
这样卢象升这支决战大军最终撤回到徐州的,就剩下一个完整的骑兵军和五个最少也得损失近两成的骑兵军。
步兵完全没了。
两个军都在靖难军的追击中投降。
他们又不是骑兵可以迅速撤退,虽然他们伤亡加起来其实还不到一千,绝大多数还都是自相践踏,剩下是因为炮击造成,虽然很快孙元化带着三个步兵军到达徐州,但实际上卢象升已经失去进攻能力……
防守也很难。
毕竟徐州连城都没有。
杨信的大军继续北上,很快到达徐州外围。
这时候南方的浙江方面军,也已经包围了杭州。
官军,苏松团练,浙江团练或者说前大同军,总计还有七万人在北起常熟南到杭州的防线上,和从南边北上的五个军靖难军,再加上从西向东的同样五个军靖难军,连同海军陆战队在内,总计十万靖难军对峙。好在这时候瀛国公又开始他那套农忙不打仗套路,各地先收麦子然后插秧,什么时候忙完农活再打。
当然,也不需要再打了。
因为就在卢象升兵败半个月后,九千岁亲自带着圣旨,乘坐杨家的快船到达海州,然后赶到了徐州前线……
第六零二章 大明之平西王的诞生
“咱们爷俩这也一年多没见了!”
九千岁感慨地说道。
此刻的他们正在徐州奎山,放眼望去黄河滔滔,就连被掩埋大半的徐州城内也有不少人在走动,四周是零零星星一片片刚刚收获的麦田,不过这里接下来不会插秧了。虽然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徐州都是水稻产区,但在黄河夺淮期间,因为一次次黄河泛滥摧毁了灌溉系统,这一带早已经沦为纯粹的旱作区……
不过好在有地瓜。
接下来这一带将会大量种地瓜高粱之类,玉米也有少量种植,这种新作物在北直隶已经很常见。
都是杨家搞的。
杨家在各地卫所以商屯方式,雇佣军户种玉米并治种,然后首先在军户中推广,目前北直隶各地卫所军户种玉米已经很普遍,尤其是冀东那些最贫困的军户们。
这也是之前卢象升部下根本不想打仗的重要原因。
做人得讲良心。
杨家给北直隶军户带来的改变他们都记着呢!
不但推广新作物,而且每年以明显的高价收购地瓜之类建立义仓,遇上年景不好了,就会拿出这些来赈济他们。另外还在各地雇佣他们垦荒修水利,因为杨信的镇压,地方上卫所将领也不敢管,毕竟谁都知道瀛国公的手段。
这种情况下要他们和瀛国公战斗真得很难有什么斗志。
“陛下的蒸汽机如何了?”
杨信问道。
“来的时候最多一次七分钟没出毛病,而且陛下还用它做了一个可以提水的东西,一开起来那水自己就从井里顺着管子流上来。我请陛下赏了一个装在煤矿里,原本得人往外提的水,自己就被抽了出来,只要煤还在烧开水就可以不住的抽。
不过这机器总是坏。
用不了多久就得停下修,只能边修边抽,陛下说等那个镗床做出来就好了,只是这东西也挺费工夫。
虽说做了一个,但还是不能用。
陛下一直说,没有你在京城,做什么都不顺。”
九千岁说道。
“京城,暂时我是回不去了!”
杨信说道。
天启的进步还是很明显的,这都进步到实用阶段了,当然,实际上应该是九千岁为了哄他开心,就这时候那蒸汽机效率和可靠性,很难想象会有实用价值。不过既然是皇帝做的东西,无论使用成本多高,那都必须得使用,不过在煤矿抽水还是可以,毕竟用煤几乎不算成本,欧洲人都能把纽科门蒸汽机用几十年,天启蒸汽机没理由还不如纽科门。
“你跟大爷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九千岁很认真地说道。
“首先,我对皇位没兴趣!”
我以前就说过,天下太平之时我宁可效仿郑和,带着舰队去海外为大明开疆拓土,外面的世界很大,大明只是其中很小一块。
我想称王称霸很简单。
我自己带着十万大军,就能征服整个印度,那里的土地丝毫不比大明小,人口也不比大明少,而且温顺容易统治,我给自己安个神灵头衔,把我的部下描述成高种姓,他们会世世代代臣服我。如果不想这么麻烦,我带着一万大军,也能征服倭国,然后他们同样会世世代代臣服我。
甚至给我一千人去美洲登陆,我同样可以创建一个不比大明小的庞大帝国。
想做皇帝?
很简单,外面有的是地方,有的是人口可以给我征服。
我何必跟陛下抢?”
杨信说道。
“其实陛下当初也说过,富贵与你共之,若你真想要江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陛下富有天下,还不至于舍不得两省之地,但你如今所据之地已与太祖无异,难免会惹人猜疑,就算陛下相信你,但陛下也得面对悠悠众口。
陛下之意封王可以。
左右南方如今已经是这样,就算再想变回以前也不可能了。
更何况大同国那些人也得有个人镇压,江浙两地士绅之前既然敢这么干,那以后备不住还得这么干,就让你在南京镇压,封你一个郡王,以郡王总督南直隶及浙江军政。
但以后江浙两地赋税不能少,无论田赋还是商税,包括松江及宁波两处海关,扬州的盐税等等,这些该多少还是得多少。
包括金花银。
还有各处皇庄的都不能少。
两地官员承制拜封有些过了,朝廷总得有个样子,南京六部及其他那些都察院之类,包括五军都督府统统撤销,将南直隶一分为二,以应天巡抚辖区为江南布政使司,以凤阳巡抚辖区为江北布政使司。两地的巡抚,布政使,按察使这些还是要有的,都指挥使就不必了,至于府州县的地方官员,这个由你自己定个名单,就算是你们联名推荐,交给吏部任命即可。
另外还有就是三地的科举。
这个还是得由各地学官负责,但所需费用由地方承担。
你要知道,这一下子多少官员没了职位,他们若都去京城,大爷我那里也养不起,这样各地学官保留,他们这些人也有个地方安置。”
九千岁说道。
实际上就是天启想在地方安插耳目。
巡抚,布政使之类是为了朝廷颜面,这样可以说这三地还是朝廷的,各地学官打着科举的名声,团结起地方的士绅,无论杨信怎么分地,这些人头顶上的功名还在,这样也算朝廷在地方上有一定掌握。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不想养着这么多闲人,这一下子得多少官员失业,光之前那些就已经把扬州的盐税,罚没之类全吃光了。
接下来把剩下那些地方也给杨信,那已有的加上新增添的,光各类品官估计就得几千人失业。
这些人怎么办?
都是有品级的,都是有俸禄的,天启不能当这个接盘侠。
这样还能送出来一部分,别的不说,光各地学官就能送出几百,然后剩下那些安置压力还小点,而且以后随着科举继续,肯定还有更多被生产出来,这些人塞到剩下那些地方肯定用不了。大明早就已经官满为患,话说每年科举可是足有五千人参加,就算以后可以减少举人录取数量,但至少现在是来不及,这些家伙都得消耗掉。
就让他们到杨信这里就食。
“其实我倒是有个提议。”
杨信笑着说道。
“说来听听。”
九千岁忙说道。
杨信的提议往往都是令人惊喜的。
“可以向各处藩属派驻使者,比如说南洋刚刚进贡的各国,这些地方远离大明教化,需要朝廷负起责任,可以一个藩属国派一个宣慰使,由其担负宣慰教化之责,顺便也向泰西诸国宣示主权,就是说这个番邦乃是大明藩属,其他国家不得侵扰。最好再派些学官,在各藩属国建学馆教授儒家典籍,甚至从中挑选成绩好的授予功名,虽说不能参加科举,但至少也算是为这些番邦挑选人才,像那些学问好的,还可以送到国子监读书。
当然,咱们可以借此要这些番邦每年进贡多少银子。
这也算是大明皇帝保护他们的依据,毕竟万一真有外人侵扰,他们找大明请求出兵,那以前他们也没向大明交税,大明凭什么保护他们,这样他们每年进贡一些银子,咱们承诺保护他们,再派去宣慰使,以后有泰西殖民者入侵,咱们的宣慰使就可以出面,代替陛下斥退。
要是不退那就该舰队出场了。”
杨信说道。
“那这些番邦不接受呢?”
九千岁颇有些意动的说道。
给官员发那点俸禄其实不值一提,关键是捞钱的机会,哪个官员是靠朝廷俸禄过日子的?
官职最重要。
把他们扔到番邦当宣慰使,朝廷只开基本俸禄,反正也是番邦上贡的,到时候趁机让这些番邦多出些,不但够宣慰使们使用的,朝廷还能捞一部分,而且还可以借此让阉党插手海外贸易,至于宣慰使们自己想捞钱也是从这些番邦捞。
但这样的话就怕这些番邦不干。
人家又不傻,过去他们象征性送点贡品,现在却要实实在在掏钱的。
“那样也可以由舰队出场,侄儿当初让陛下建造战列舰,不就是为了宣示国威吗?宣示国威当然也包括威慑不臣。”
杨信说道。
番邦们会接受的。
经历李之藻的下西洋,估计他们都知道大明舰队的强大了。
“这倒是可以一试,那之前的那些如何?”
九千岁说道。
“可以,没问题,巡抚带着布政使这些可以由朝廷任命,府州县官员由我提名然后上呈陛下。”
杨信很干脆地说道。
这个真无所谓,这些人来了也就是摆设而已,不可能有任何权利,敢不老实那就暴毙呗,这也算给天启保留颜面,但江浙终究还是归他说了算,实际上他这就很像平西王了。
“我就说嘛,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宜兴伯,说到底都是误会,如今都说的明明白白也就拨云见日了!”
九千岁很愉快地转头说道。
他们后面的凉亭里,卢象升,孙元化等人尴尬一笑。
第六零三章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
大明版平西王……
好吧,不是平西王,而是镇南王。
杨信得到的封爵是镇南王。
虽然理论上作为郡王,他得以古代的郡级地名来封王,但这时候大明之前封的几个蒙古郡王也都没按这个规矩,而且这个头也不是天启开的。
他曾曾祖最先封出的顺义王。
虽然那时候顺义王只是封号,到他才正式明确为郡王,但也代表着完全没必要非按照规矩……
再说封王本身就不是按规矩。
所以最终杨信获得的爵位是大明镇南王,以镇南王世守南京,总督江南江北及浙江军政,开镇南王幕府准其自行设置僚佐,以镇南王监管三地税收及财政。至于三地巡抚,布政使及按察使等官员,理论上当然还是各司其职,至于镇南王不准他们各司其职就是另一回事了,反正理论上这三省还是朝廷的三司体系。
尤其是司法。
这个理论上还在按察司体系下。
不过杨信以四民大会推举出了新的南京都察院和大理寺,虽然天启撤销这两个机构,但杨信无非就是改个名称……
实际上不改也行。
所以按察司就算重新设立也没用。
地方官都是杨信提名,这时候都是地方官审案,人家就不往按察司报后者又能这样?同理还有布政司,地方事务就是不上报布政使,而是直接报镇南王幕府,那布政使又能把地方官怎么样?
总之这就是个遮羞布,一个朝廷在江浙统治权的遮羞布。
只不过裁撤南京五军都督府及三地卫所,统一改为受镇南王节制的民兵体系,其实这时候天启连北方的卫所体系都想裁撤,毕竟这个体系已经完全废了。至于南京那帮勋贵,这个自然要重新找人继承,好歹也是与国同休的,但徐弘基那些人死了也是罪有应得,这个镇南王没做错,所以南京那些勋贵继续留着,一家找个小孩出来继承,但他们的俸禄由镇南王负责……
给不给的都算在杨信头上。
怀远侯,诚意伯两家调往京城,这些忠臣不能亏待了。
另外明确规定镇南王所辖兵力为五步一骑六个军,反正杨信也不在乎这个,他的民兵体系根本不用在乎常备多少军队,需要时候能迅速动员起多少才是最重要的。
但总督沿海军务不变。
也就是说北洋水师和南洋水师仍旧归镇南王节制。
这时候南洋水师已经回来了,之前刚刚还按着郑芝龙和颜思齐暴捶一顿,把福建水师打得不敢出厦门,据说颜思齐的把兄弟杨天生,被南洋水师的战列舰轰死了。
不过北洋水师移驻舟山……
估计天启是想自己干,这次北洋水师表现突出,无论炮轰吴淞口还是封锁浙江沿海,甚至登陆强攻,都展现出海军的作用。
天启应该想搞自己的。
毕竟无论北洋还是南洋,都是杨信的亲信,他很难拉拢过去,还不如另起炉灶单独搞,这时候建造新式战舰也没什么难度,航海人才同样也不会缺乏。毕竟天启还有郑芝龙这帮人可用,这场战争中郑芝龙表现已经落在皇帝陛下眼中,据说已经实封了福建总兵。
原本只是团练而已。
不仅仅是郑芝龙,苏松那帮人也得到皇帝陛下重用,只不过……
望亭。
“都干什么?”
九千岁一脸威严的看着他面前一帮悲愤无言的栋梁们。
栋梁们默默看着他。
“这是圣旨,你们有怨言也罢没有怨言也罢,都必须得尊旨,万岁爷这也是为了江南安宁,你们对镇南王就算有不满,也必须顾全大局。
咱家再说一遍。
你们所部都调往湖广和江西,无论原本团练也罢官军也罢,统统重新整编为御营,以宜兴伯提督御营,连同宜兴伯所部,各军重新整编为御营十二军。陛下知道你们都是忠臣,沈廷扬,徐弘祖,郑遵谦,皆以都督佥事为本部总兵,许都等人此前已圣旨赦免,以生员入国子监读书……”
九千岁继续高喊着。
好吧,这是天启对于这些人的安排。
他当然不会抛弃这些好打手。
实际上从战场表现看,这些团练甚至比他的新军更强,至少团练没有一触即溃,把这些人调出,由团练变成官军,正可以补卢象升的损失。
后者丢了三个步兵军,而且蒙古骑兵此后会撤离,这样又少了两个军,正好把这些团练再整编五个军,这样依旧维持他的天子十二军,然后把这十二个军在北线及上游布防。这以后杨信这里就得看起来了,十二个军其实还不够,不过这时候天启手中财力已经没那么宽裕了,他还得维持关外的各军,关内也就能维持十二个军。
这些军是真正用银子堆的。
不说别的,这个三两的月饷首先必须得保证,一个月光军饷就得掏近五十万两。
还有训练费用。
还有衣食装备的维护。
十二个军算起来,一年恐怕最少得砸一千万两。
九边还有别的呢!
天启还得发展他的海军呢!
还有那一堆宗室,实际上接下来天启恐怕真得动宗室了,毕竟这时候好欺负的只有宗室。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就能在南方维持这十二个军,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规定杨信六个军,不管杨信的民兵动员能力如何,这边六个军的限额终究能让他喘口气,不用再不得不增加卢象升部下的数量。
不过……
“阉狗,昏君!”
一声悲号骤然响起,然后一个老乡绅疯狗一样扑出来。
好在九千岁也是带着卫队的。
他身旁护卫士兵赶紧把这个老家伙按住,后者还继续发疯般嚎叫,而其他那些乡贤们也满脸悲愤,这实际上就是天启把他们卖了,用把他们喂杨信,来换取双方停战。
反正杨信会把税交上的。
那么他们的死活对天启来说就根本不重要了。
“都这时候了还闹什么闹?把他放了吧!一把年纪了,一点轻重都不懂!”
九千岁无语地说道。
士兵们赶紧放开那老乡贤,不过后者也没起来,直接趴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着,嚎着他那注定要失去的田产。不过苏州士绅们对这个结果的反应也仅限于此了,卢象升兵败后他们就已经明白,这一天终究还是要降临的。不过好在他们的财产都能够保住了,土地失去就失去吧,至少没有倾家荡产,实际上斗到现在,他们也算是心力交瘁了。
这片土地上的士绅与杨信斗了六年了。
六年啊!
现在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沈佥事,你们还不接旨?”
九千岁喝道。
沈廷扬长叹一声,然后解下他自己的配刀,直接扔进了旁边的运河。
“九千岁请回奏陛下,南京国子监生员沈廷扬,无才无功,愧不敢当重任,从此回乡终老田间!”
他抱拳说完直接走了。
九千岁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这家伙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徐霞客,后者默默上前,跪倒接过了圣旨,其他几个如郑遵谦,何刚,周宗彝等一帮团练将领,也都默默接受现实,跟着徐霞客接旨。
“都是好孩子,以后就算是朝廷的人了,咱家就喜欢你们年轻人,回头一同进京,陛下还想召见你们呢!”
九千岁满意地说道。
一帮年轻俊秀们神情都多少有些尴尬。
话说他们喊了这么多年阉狗,如今却要拜倒在这个阉狗脚下,靠着他的庇护为生,这难免让人感觉有些讽刺,不过他们也没别的选择。接下来杨信肯定会解散团练,像他们这样的落在杨信手中,估计也就是被扔出去挖一辈子鸟粪了,与这相比还是跟着九千岁更有前途。
必须得承认,这些家伙的本事都不缺,这些年他们在办团练过程中,全都成长为了合格的新型军事人才。
尤其是徐霞客这样的。
真要算起来,他对新式战术的熟悉甚至远超卢象升这些人,和这些从旧式军队过渡过来的不同,这些人从始至终就是以新式战术为标准来训练的。
而且已经训练了四年。
他们比卢象升手下任何人,都更熟悉这些新东西。
这都是人才啊!
当然,杨信并不介意他们被天启招揽过去。
他又不是靠战术先进取胜。
天启就是同样全部改成燧发枪玩线列步兵也没用,哪怕天启有能力让朝廷的军队也忍到七丈才糊脸也没什么用,因为杨信的胜利,根本不是战术或者武器上的。他是靠人打赢,靠的是士兵死战不退的意志,而这是别人学不了的,只要天启和朝廷官员们不从根本上改变,那么他们的士兵在杨信面前就会不停一触即溃下去。
如果他们从根本上改变……
那他们还是他们吗?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杨信高声吟诵着。
而五十丈外,那些刚刚投身阉党门下的精英们,纷纷抬起头看着这个胜利者,杨信端坐在他的大象背上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这片土地归他了。
第六零四章 仓里有粮心里不慌
随着苏松嘉湖杭团练和官军黯然撤退,江浙彻底成了杨信的地盘,接下来的近一个月里,靖难军各部迅速接管各地防务……
期间没有遭遇抵抗。
江西的官军及团练撤离安庆并在湖口重新设防。
湖广军渡江北上。
他们在黄梅及大别山各处关隘布防。
汪秘书家很自觉地撤离黄梅然后前往南京,不过她家的产业肯定没人会动的,虽然至今她还是汪秘书,但在镇南王手下可是炙手可热,这样的人家还是没人敢招惹的。
而北线止于淮安。
因为徐州被天启要去,划入了山东布政使司。
这个地方太重要。
如果杨信控制徐州,那么运河与黄河就对他敞开大门,所以朝廷必须控制徐州,既然这样杨信也懒得跟天启争了,徐州成为卢象升的驻地,靖难军止于邳州,宿州,亳州。实际上未来淮北除了极少数可以通过水利建设灌溉的地方,其他都要相继南迁并想办法往台湾扔,那里才是未来最安全的。
淮北肯定不行。
至于浙江境内依旧止于江山,正好向南堵仙霞关,向西阻隔江西。
而温,处,台三州士绅虽然悲愤地仰天长啸,但他们终究无法抗拒这杨信所说的天下大势,天启已经抛弃了他们,他们又没能力自保,除了委委屈屈地投降杨信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最终这三地士绅也老老实实投降。
用了一个月完成自己地盘控制的杨信紧接着开始分田地。
九千岁这时候才离开。
不过是带着杨信缴纳的所有夏税粮一起离开的……
“仓里有粮,心里不慌啊!”
站在京口码头上,九千岁看着身旁驶过的一艘艘运粮船感慨着。
他这是说实话了。
去年才经历了席卷绝大多数府州县的大旱之后,北直隶今年又开始了水灾模式,在西山洪水横扫京城后各地水灾不断蔓延开,甚至就连河南都开始加入水灾模式。而冀东一带蝗灾又一次爆发,再加上依旧没有停止的到处地震,九千岁真得很难,眼看着头发都快白了。
“这以后真就像你说的,咱们大明几十年天灾?”
他说道。
“大爷,我需要骗您吗?”
杨信说道。
“也是,这两年的确这些天灾就跟赶集一样往外冒,过去虽说也年年遭灾,可不像这两年一样,各种天灾挤的密密麻麻,地震,水灾,旱灾,蝗灾,居然还有大风成灾,这天的确是要变了啊!”
九千岁说道。
他说的是不久前常州的台风。
台风在苏南登陆,然后在各地横扫而过,遭灾最狠的是靖江和江阴等地,这种事情江浙年年有,但北方来的九千岁还是第一次见识,话说台风过境的威力,对于他来说未免过于震撼了。不过作为最早的民兵区,这一带防灾救灾能力也让他震撼,那些带着民兵顶着狂风暴雨四处抢险的地方官更让他刮目相看,这些在他看来无比廉洁,而且为老百姓甘于舍生冒死的地方官简直就是奇迹。
“您回去告诉陛下,终有一天他会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的江山。
最多到后年。
他就会知道我才是对的。
至于您,回去以后最好的办法还是继续推广地瓜,这个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它真能帮着咱们撑过天灾,也不是说都种,至少让每家每户都种一点备荒。这个又不占那些良田,原本就不过收三四斗的薄田尽量种地瓜就是了,就算士绅不想种,大不了朝廷用地瓜折一部分田赋,或者干脆由陛下下旨,在大明范围内禁除了地瓜和高粱以外的酒。
尤其是米酒。
我这边接下来会下禁酒令。
除了高粱酒和地瓜酒,其他所有粮食酒全部禁绝。
您在北方可以收地瓜和高粱酿酒然后向这边卖,我会给这些酒免税,也算是给您的一点礼物了。”
杨信说道。
米酒禁令已经准备发出。
不过肯定会遭到地方官员的故意破坏,哪怕这个禁令是他发出,江浙喝米酒的习惯是改不掉的,现代都改不掉何况这时候,不过有禁令再加上一定的查禁力度,总会让米酒的数量下降,尤其是公开场合,肯定不会有太多喝的了。
过去米酒消耗就是士绅,那时候他们有的是粮食,一年能喝掉几百万石。
但现在士绅哪有粮食喝。
最多都在市场上买酒,只要通过严禁米酒,让米酒成本维持在始终高价位,同时用低价地瓜酒和高粱酒在市场上冲量,终究还是会逐步让一部分喝低端酒的习惯高粱酒和地瓜酒。大不了杨都督亲自带头,然后逼着那些手下官员也喝,有敢喝米酒的直接撤职罚款,这样就可以从北方引进这些低价酒,同时哄着北方增加地瓜和高粱的种植面积。
士绅们肯定不支持种这个。
他们只要收租不收这个,那农民想种也得考虑一下是否划算,但如果可以把这个变成银子就不一样了。
“此外还有棉花。
我这里民兵以后都交粮,棉花和桑的种植肯定减少,那些织户需要的丝和棉肯定会增加外购,之前运河两岸已经变成产棉区,接下来士绅肯定还会增加棉花产量。
但棉花终究不能吃。
您可以告诉他们,我已经组建了足够庞大的商船队,这些商船不仅仅是从外面购买大米,还将从外面运来棉花,印度的棉花比国内更好,甚至还有埃及的长绒棉,这个超过国内任何一种棉花。估计今年第一批从印度满载棉花的商船就会返回,那时候棉价暴跌,他们可别骂我。”
杨信说道。
这是他解决本地棉纺原料问题的唯一手段。
大量从国外买棉花就是了。
和买粮食一样,所有运棉运粮过来的商船都减税,反正棉花在印度和中东也不贵,接下来不说进入蒸汽时代,首先新式水力纺纱机,新式水力织布机这些都得推广了。
棉布的人工成本下降,抵消外购棉花的采购成本。
再说大明棉布出口本来就还有足够的利润空间,过去受限于海外贸易的运输成本,现在随着海上的全面开放和商船数量的暴涨,运输已经不再是问题。大明也不是英国,向印度卖棉布还得绕半个地球,这里装上货俩月就到果阿了,一边从印度进口棉花一边利用人工成本,再向印度倾销棉布……
这个生意很好。
如果印度那边棉花涨价……
派舰队去找茬揍一顿,逼着他们掏赔款就是了,把赔款拿回来给纺织厂补贴或者减税。
玩这个镇南王都懂。
甚至鼓励商人在海外弄殖民地种棉花,要不然怎么鼓励向外,一是种粮二是种棉花,这时候矿产资源不需要掠夺,工业化还没到需要对外掠夺矿石的程度。支撑欧洲人满世界跑的关键除了商业就是种植业,而棉花始终是最重要的,其次是蔗糖,再就是咖啡。
杨信想要人去殖民,也只能用种植业推动。
但首先得限制国内种植棉花。
否则光国内就足够,谁还会往外跑着种棉花?
桑蚕倒是次要的。
因为这时候欧洲也一样有,大明的丝织品只是更高端,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太廉价,生丝价格太低,荷兰人买了运回欧洲,翻几倍的价都能卖出去。
这个加税就行。
这些年丝织品加税之后,出口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有所增加,由此可见加税还是少了,加到百分之五十都没问题。不过桑蚕的确对粮食的影响不算大,因为桑树多数种圩,圩上种桑,圩田种稻,旁边水沟养鱼,这是江浙水网区的标准模式,真正对江浙农业破坏严重的,就是棉花。
“大爷不像你,你有刀子逼着他们做你想做的,大爷做多了,刀子就得落在大爷头上了!”
九千岁叹息着。
“锦衣卫是把好刀,您得好好磨利了。
该动刀就动刀。
实在不行还可以从我那里调用人手,老黄还留在那里,你们也都是老兄弟了,他会帮您,要弄死谁还可以暗中下手,孝祖做的就很好,且不管人是怎么死的,死了的人终究会让活着的心惊胆战,不方便抓就让他暴毙好了。
锦衣卫是干什么的?
不就是替陛下做那些不方便做的事情吗?
要是有人敢反抗,那九边的兵马都还在,满桂,曹文诏,张神武这些人哪个不能用?您回去把满桂调回来当蓟镇总兵,有什么闹大了的,直接让他带着骑兵进京,闹?我就不信他们再闹还能闹过铁骑兵?有我在南边看着,还有人再想搞大同国那出,不用陛下出手,我就去给灭了,这样您还怕什么?
该动谁不用怕!”
杨信说道。
他的那些老婆们肯定不能留在北方,都得迁到南京来,但北方的地盘也不能丢,所以黄镇会继续留守新城堡,而且杨家之前也已经开始了冀东的垦荒,甚至就连引滦的渠道都快建成,这片新的产粮区同样不能放弃。
第六零五章 辽宁
送别了九千岁,顺便给他灌输一脑袋恶毒思想的杨信,紧接着收到了另一个老朋友的消息……
虽然这个老朋友曾经被他伤害过。
“都有自己的新生活啊!”
镇南王感慨着。
黄台吉打败了他大哥。
不过主要是因为孙传庭背刺了他大哥,另外也因为他干爹,不对,应该是他岳父给了他充足的支援,他最终还是娶了德川秀忠匆忙收养的养女,然后成了德川家光的妹夫,完成了他们的一家亲。
而亲自率领八旗精锐讨伐自己弟弟的代善,因为不符合圣主明君的标准,最终在平壤遭遇了朝鲜人的顽强阻击,当他费尽全力攻破平壤并血洗之后,他弟弟连同德川家的三万援军联军北上。然后双方决战于开城一带,依靠着八旗朝鲜的浴血奋战和倭国足轻们的炮灰精神,黄台吉居然也顶住了,不过主要是他哥哥的部下很多都已经吃不饱饭了。
他哥哥就是被饥饿逼得才讨伐他。
倒是黄台吉已经不缺粮食,毕竟他大舅哥还能支援他一些。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时候,孙传庭亲自率领曹文诏等部,在加上金台吉和炒花的联军,开始向着赫图阿拉进攻。
得知这个噩耗的代善,不得不在前线仓促撤军,但他留下作为后卫的,以索尼为首的少壮派军官倒戈。
然后就是黄台吉背刺了。
最终咱大金第二代大汗代善在平壤兵溃,他本人愤而自杀,此时距离他登上汗位也才不到一年。
而他所部绝大多数投降黄台吉。
后者势力骤然增强,这时候已经拥有差不多三万族人青壮了,加上八旗朝鲜和绿旗军,那也是坐拥五万大军,可怜这个数字的确令人悲哀,不过因为是圣主明君,他倒是暂时得到了朝鲜人拥戴,从平壤城为他死守,最后全城死尽也没投降可以看出他的魅力。
总之他看起来很有前途。
不过也就在同时孙传庭攻破了赫图阿拉,代善为了迅速解决他弟弟,早就把这座城市一多半的兵力带走,孙传庭的进攻一路势如破竹,虽然这些年赫图阿拉城已经修建得很坚固,但终究挡不住明军的臼炮。尤其是孙传庭还夸张地使用了热气球轰炸战术,简单点说就是放了十几个热气球,半夜里从天上直接往下扔汽油瓶……
而且还自己不小心烧了两具。
总之这些无良的家伙,在赫图阿拉很欢乐地试验各种进攻手段,但最终还是欺负人家没有重武器,用战车抵近进攻,在城下向上不断射手雷,再加上重型板甲士兵肉搏登城,一举攻破这座大金都城。
在城内俘获老弱妇孺一万余人,包括野猪皮的那些女人。
而残余建奴则仓皇弃鸭绿江以西所有聚居区,然后从宽奠逃往朝鲜。
但中途遭到毛文龙横击。
在皮岛玩了这么多年的毛文龙全军登陆镇江,从镇江沿鸭绿江反攻建奴腹地,正好截住了这些仓皇渡江逃往朝鲜的。
然后一帮家伙可欢了。
战报上说法是浮尸塞江,鸭绿江水为之尽赤,光野猪皮儿子就斩了俩,总之此战之后,逃入朝鲜的建奴不足三分之一,不过就在同时黄台吉到达,毛文龙也没继续追击,最终在宽奠与孙传庭部会师。
黄台吉固守清川江。
孙传庭因为连续作战,后勤已经开始紧张,尤其是弹药消耗殆尽,最终止步于鸭绿江,但命令毛文龙全军移驻镇江及宽奠等地,并在义州修筑棱堡。
然后他押解俘虏返回辽阳并进京献俘。
这个功劳肯定晋爵的,虽然真正的决战是上次,但这次才是真正的犁庭,这样的战功就是和当年的开国元勋们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最终他被以家乡所在晋爵代国公。
毛文龙封伯爵。
曹文诏因为首功,由伯爵晋升侯爵。
目前的天启对封爵毫不吝惜,反正连王都封出去了,其他公侯伯完全不值一提。
无非就是一年多掏那点俸禄。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用爵位来笼络人心也好。
而且紧接着天启正式将辽东都司辖区从山东布政使司分割出来,以辽河恢复安宁设立辽宁布政使司,辖山海关外原本边墙以内各地,包括几个藩臣属地,也就是经棚以西的顺化王,顺诚王,续顺公,忠顺公等人。
虽然他们归理藩院管,但终究不是朝鲜这样的藩王。
理论上他们并不属于独立的藩国或者说附庸,而是单独归属理藩院管辖,类似于地方官员,但他们的领地仍然是大明皇帝的,只是大明皇帝赏赐给他们放牧的牧区而已。既然这样当然要纳入大明直属疆域,以后这种直属地和附庸之类要明确起来,附庸的意思是以土地臣服大明皇帝,但直属地那是正经算作大明疆域的。
当然同样也得划到辽宁布政使司地图上。
只不过单独标注理藩院辖区,但理藩院只是管理机构并非行政区划。
不仅仅是他们,顺义王这些人也都一样,顺义王的属地划入了陕西布政使司的辖区,而顺昌王及长城外那些次一级封爵的蒙古各部,则纳入到了北直隶的辖区,因为顺昌王的牧区实际上已经在黑龙江上游,所以……
所以北直隶最北边已经进北极圈了。
至少在地图上是。
而且事实上大明皇帝封爵的理藩院辖区的确已经到黑龙江,之前还有好几个索伦,野人女真部落,通过金台吉向天启称臣纳贡……
他们之前也没向建奴称臣。
野猪皮的征服,只是到现代兴凯湖以南,以北的那些乱七八糟他还不至于能把手伸到,尤其是索伦各部还是黄台吉征服的,甚至一直到黄台吉快死时候,他们还在和索伦人战争。但现在因为金台吉的威逼利诱和理藩院制度,他们当然不介意向大明进贡,说到底这些部落根本不考虑大明会去他们那里,无非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别的不说弄些马匹兽皮之类,然后来换些糖什么的,绝对是很划算的,实际上万历年间,还有野人女真来贡马,一次进贡数百匹,然后换取一堆赏赐。
最终天启在黑龙江及乌苏里江沿线,又封了好几个子爵男爵之类。
这次讨伐建奴,他们同样派出少量骑兵参加了。
只不过在金台吉部下。
所以这时候的大明疆域,已经可以说越过黑龙江,而黑龙江以北这时候还算无人区,就算有人也是零零星星半野人,这时候俄国人还没到,他们在贝加尔湖以东的第一个据点就是雅库茨克,但这个一六三二年才建立。甚至这时候他们还没到贝加尔湖,仍然在托木斯克等地和葛二蛋他爹纠缠,势力范围最远也就到叶尼塞河流域……
而且正在被葛二蛋他爹暴捶中。
大致上就是俄国人沿着河流修城堡,葛二蛋他爹带着人去强拆,但后者的游牧民不可能停留一地太久,拆完就带着人走了。
然后俄国人狗皮膏药般再继续过去修城堡。
只要一次强拆失败,他们就算扎下脚跟,然后会沿着河流再修下一座。
就是靠着这种死皮赖脸的顽强毅力,俄国人成功控制了西伯利亚,但要说俄国人的实力强就笑话了,他们这时候正在波兰的阴影笼罩下,之前甚至被波兰人占领莫斯科。即便在东方,他们也一样被葛二蛋他爹,以及后来他哥哥,父子两代暴捶,他哥哥甚至逼迫托木斯克的俄国人交税,他爹更是一度打到秋明,这就是把麻哥逼得御驾亲征的所谓强大俄军。
麻哥无非对付几百俄国武装流民而已。
但葛二蛋一家在草原上经常全歼几千俄军,至于葛二蛋转而南下,也只是因为南下油水更加丰厚。
毕竟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肯定不如新疆好地方。
但俄国人的威胁,至少一百年内真不值一提,他们直到彼得打赢小狮子才翻身。
此时甚至就连之前杨信提议的,在海参崴建堡驻守,以控制野人女真的计划,都已经被徐光启很认真地提出了。
而且也很容易。
这时候明军已经完全控制了鸭绿江沿线,而鸭绿江航运可以到长白山下现代的长白县,然后剩下就是在隔壁惠山建立堡垒,再穿过长津湖战场到朝鲜北部建堡……
好吧,这计划有点大。
但是对于目前的大明来说,也不是不能实现。
而且就算不这样,也可以从北边陆路到珲春,剩下就是造船沿图们江出海了。
实际上杨信更希望毛文龙走南线,毕竟这样还能获得一个不冻港,走珲春半年出不了海,但在朝鲜北部如清津建港,却是可以获得四季不冻的海运补给。
不过这也并不难,毛文龙那帮就惦记银子,只要把人参价格继续炒高,他们自己就会把船开到长白的,顺便再炒一下虎骨之类就更有动力了。这些年他们已经成了大明头号此类商品贸易集团,毛文龙肯定喜欢控制长白山这个可以说宝库的。
第六零六章 最毒妇人心
当然,天启也罢黄台吉也罢,暂时都与杨信没什么关系,就像他自己说的……
各有各的生活。
他的生活就是迅速建立囊括江浙的民兵体系,然后推动这片土地退回农耕时代,至于方法很简单,就是征粮制,他就收粮食,老百姓不可能买粮交租,不过征粮制需要同时建立合理而且便捷的交通网络,虽然江浙水路发达,但山区同样众多,所以首先得做两件事。
第一疏浚河道。
也就是那些乡村的小河沟,把所有具备通行条件的小河沟统统疏浚到可以通行小船。
有多少疏浚多少。
甚至具备条件的地方,再额外开挖更多运河。
尤其是环太湖地区,还有淮扬泰等地,巢湖周围,挖运河,疏浚河道双管齐下,而且这些水网也会像海绵一样容纳洪涝,在干旱时候还能提供灌溉。当然,配套的还要修桥及建设调节水量的闸门,再就是淮南一带的平原及山区小水库,这个也是必不可少的。
总之就是大规模水利建设。
至于资金……
助饷呗!
松江府两百万,苏州三百万,湖州一百万,嘉兴两百万,杭州两百万,扬州两百万,淮安一百五十万,安庆一百万……
然后就有了!
也不是说就白要他们的银子。
包括之前的助饷,镇南王全都以债券方式,镇南王是奉皇帝圣旨守护地方,当然不能跟流寇学,所以他额外印刷一批国债,算是镇南王以政府方式借的。只不过这些债券的还款期限有点长,最长的都两百年后了,至于利息当然也有,但严格遵照太祖制度一本一利。也就是说两百年后政府会归还这些债券持有人,相当于债券面额两倍的白银。
不但你们跟着镇南王享福,你们的子孙后代也跟着享福。
两倍啊!
有福啦!
当然,这就是个脸面问题。
毕竟人家是投降的,直接助饷有损镇南王形象。
总之银子不是问题。
劳动力更不是问题,民兵化之后各地民兵干劲十足,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小孩都能参与,反正又不是白干的。
第二就是修路。
尤其是在那些山区,另外还有淮南的非水网区,最重要的当然是直通凤阳的大路,要让所有县城间都通行新式公路,主要干线公路必须要用新式筑路技术做到通行四轮马车。也就是大小不同石块铺底,上面铺小石块的方式,不过因为没有蒸汽动力的碎石机,所以……
所以还是发动人力。
这些山区的每一户民兵都必须出多少石头和石子。
这个也给银子。
但石块和石子规定大小,另外每家发一大一小两个锤子,这个是免费提供的,然后这些石块和石子送到筑路工地去,而且要告诉民兵,这些路修通后,鸟粪就能运过去了,这一点非常重要。
事实上也是必须的。
鸟粪开发好说,很快第二批苦力就可以送到东沙岛,这时候那里已经开始修建配套的水窖,因为水泥不保险,所以是用大型木桶,而且直接坐沉了一艘船。苦力们到那里后就住在船上,正好孙传庭,毛文龙那里都抓了大批俘虏,杨信已经联络他们买下来送过去。
这些人还是要废物利用的。
差不多明年肯定能从东沙运回第一批鸟粪。
海运很容易。
但向内陆的运输就不容易了。
总之杨信就是要用已经到手的两千万两白银,江浙三省至少一千万民兵来完成堪称伟大的基建工程,把这片本来就交通发达的土地,继续发达到铁路诞生之前,能够达到的最高水平。
至于配套的马匹不值一提,夏尔马已经引入,第一批总共十二匹夏尔马就在济州岛的马场,这是荷兰人给杨信运来的,不过想要实现夏尔马拉车恐怕没有十几年别指望。好在蒙古马有的是,之前大战靖难军战场上别的不管就抢马匹,总共缴获了超过八千匹马。
而且还可以继续购买。
镇南王在草原上一堆朋友,想买马匹还不是一句话。
剩下就是养马了。
这个同样简单,所有民兵在田间地头都种玉米,然后用玉米秸搭配地瓜之类喂马,在江滩沙土地种甜高粱之类同样可以喂马,比如崇明就一堆这东西。
这个同样可以推广到长江沿岸所有民兵区。
这个喂马可是好东西。
而且也不用正经种,就是在田间地头家家户户都种些,把这些原本长野草的地方利用起来,崇明就是这样种卢穄的,接下来需要的只是鼓励种植而已。鼓励的方式也简单,就是直接收购,然后在各地设立分散的小型马场,收购了送到马场,说白了就是全民养马。而且这些小型马场还可以兼职兽医站,这个必须得有,不但人的医疗体系要建立,牲畜的医疗体系也要建立,说到底耕牛也罢毛驴也罢这都是重要资源。
“有钱就是好啊!”
镇南王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面前一笔笔支出的项目,十分满意地说道。
“都是赔钱,你就不能想想给咱们家赚钱?”
王妃鄙视地说道。
“那么我想问一个问题,钱是什么?”
杨信说道。
“银子啊!”
汪秘书毫不犹豫地回答。
“银子,太祖时候是银子吗?唐宋是银子吗?
当我们掌控一切时候,我们说什么是钱什么就是钱。
现在我们用白银,明天我可以下令重新以铜钱为唯一流通货币,后天我可以下令以金币为流通货币,再后天我可以印刷钞票,以后以钞票为流通货币。
明白吗?
当我们掌控一切时候,我们把我的头像印到纸上,然后说在我们的控制区,只有它可以用来购买东西,那么它就是钱,就是真金白银。所以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我们手中有多少金银,而是我们是否控制一切,我们持有的白银只是我们控制一切的手段之一。
但白银不是我们的财富。
权力才是!”
杨信说道。
“那咱们为何不发钞票?
这样咱们以后就不用担心银子不够用,而且还可以多发,只要咱们的银子能够应付兑换就可以了,我觉得多发两倍都没问题,毕竟钞票比银子方便,现在大宗交易就已经都喜欢银票了。”
汪秘书瞬间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外面有多少白银在流通?”
杨信无语地说道。
“那谁能知道。”
汪秘书说道。
“光我们这一轮基础建设,就得向外放出两千万两,这些很多都是从那些地主老财家地窖挖出来的,据我所知甚至还有宋朝的银钱。这些银子撒出后市面上白银流通量暴涨,流通量暴涨的结果是物价上涨,我还愁着到时候怎么调节呢!你还想往外放钞票,还想多印钞票,你是准备让物价涨上天?”
杨信说道。
他这两千万砸出去,必定会引起物价的大幅上涨,这是大规模经济刺激的必然后果。
不过好在他是粮食专营。
所以不会造成粮价上涨,只要粮价不涨其他就可以承受了,说到底也就是些日用及副食品而已,猪肉涨两倍没什么,馒头别涨价就行。
“未必吧!
咱们这边的物价一涨,那北方货肯定涌入,老百姓也就是买几身新衣服而已,这倒是免不了,但广东那些商人们就乐开花,他们就是抽空广州也会把货运来,他们的货物涌入后,物价终究会稳定下来。
不过他们那里倒是会物价上涨。
但那关咱们屁事。
而且咱们也不会受损失,咱们可以把粮价涨上去,然后咱们又把银子收回来了,左右咱们是北方粮食的供应者,除了咱们谁也不可能为北方提供足够的粮食,多少银子一石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收回银子后咱们就可以发钞票了,把钞票放到外面流通,只要咱们在外面那些钱庄维持兑换,那么外地商人也会收钞票,但咱们往外卖的粮食,就不一定是钞票支付,这样咱们就用钞票收回银子。
这样咱们的财富也就无穷无尽永远不会枯竭,毕竟咱们印的废纸就是钱,而且都用钞票的时候,若是咱们出了事钱庄倒闭,那所有人的银子就都没有了。
他们就不能让咱们出事。
啊!
我太聪明了!”
汪秘书像个贪婪的资本家一样开心地说道。
杨信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只不过是把物价上涨的危害转嫁到外面去,发钞票支撑建设,增加流通量吸纳外面商品涌入,但利用手中掌控的粮食把外流的白银收回,以收回的白银支撑继续发钞,然后开始下一个循环。
但这个循环进行一次,他们控制区以外的血就被抽一次。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整个大明为江浙的繁荣买单,实际上原本也差不多,鲁西那些棉产区的饥荒就是这样造成的。
“最毒妇人心啊!”
他感慨道。
然后一巴掌抽在了某个位置……
汪秘书惊叫一声。
“赶紧做事去,我一日不死你终究是秘书!”
杨信说道。
第六零七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黑心资本家是肯定不能做的……
当然,圣人也不能做。
所以银行还是得有的,行业垄断权也一样得有,甚至针对性的行业重税也一样必不可少。
杨信的经济改革第一步就是提升守诚钱庄为银行,而且获得授权拥有唯一铸币权,唯一发钞权。
这个该发还是得发,反正他不发也是便宜了那些钱庄。
目前为止银票在大额交易中已经成为主要手段,甚至已经开始小额化,所以要说钱庄不偷偷多印几张,这个是完全高估金融资本家节操的。那么杨信干脆由他的银行垄断,银票不受保护,能否兑现只看钱庄的商业信誉,换句话说就是钱庄倒闭兑现不了,这个持有者也只能自认倒霉。
但银行不一样。
银行不是政府性,而是依旧算作杨家的私营产业,也就是说杨家不倒台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所以大家在大宗交易时候携带白银不方便,那就用钞票吧!
但银币仍旧是主要货币。
而且计划中钞票也没有小额,一百元是起步的,也就是一百两银子,自由兑换是肯定的,剩下就是伪钞问题,这个只能用科技解决,新的造纸技术新的油墨等等……
实际上这一直不是问题。
别说杨家,就是那些普通钱庄都有自己的防伪手段。
而且很高超。
毕竟伪钞大家都懂。
南宋时候就已经很泛滥了。
总之用银行完成金融控制,钱庄当然不是不能有,但钱庄不能发钞不能铸币,最后想要正常经营,只能向银行以白银来换。
铜钱也是一个道理。
金融体系控制了,粮食通过余粮收购和专营制度同样控制在手,剩下还有盐业。
虽然现代盐业专营被无数人诟病,但事实上这真有必要。
杨信并没有改变盐商制度,只不过把盐场控制在手,因为盐户同样是民兵,两淮盐场所有产出的盐都只能卖给他盐业公司。然后由他卖给盐商,这样就可以保证盐户的利益,同样通过控制粮食供应,确保食盐收购价始终保证盐户的温饱,剩下就是晒的越多赚的越多了。
至于销售……
放开盐引就行。
谁有本事谁就贩卖,只不过改成供应端的盐税。
在贩盐时候交税,然后运输途中不用再交任何税,地方上的土商也就是销售商该交的商业税与运输商没什么关系,而且地方上也不再是指定土商销售……
谁都可以卖。
就是盐商运输到地方,自己搞个铺子卖也行。
明朝的盐业制度在朱元璋时候其实很科学的,盐户某种意义上也就是国营盐场工人,每户交多少盐有正课标准,交盐换粮食,交完就爱干什么干什么,愿意多晒的叫余盐,同样余盐也是盐场粮食收购。盐商运粮到九边换盐引到盐场支盐,自己负责运输到指定地域,这个运到哪里是有限制的,运到之后的销售不归他们管,他们就是运过去,然后由地方官指定价格,由那些里长都头之类乡村小官,负责根据每户人数分。
后者拿粮食换。
也可以拿宝钞。
这叫做计口授盐。
朱元璋用一个大家长式的包揽一切精神,制定了一个让盐户,吃盐的百姓,都不会吃亏的盐业制度。
但唯独没考虑主管这一切的官员利益……
都这么玩官员怎么捞?
然后他们一代代努力,最终给他彻底毁掉了。
现在的制度是盐商去户部交银子领盐引,拿着盐引去盐场自己找盐户收购,运到指定地方由地方官和士绅控制的土商三方议价,确定价格后卖给土商。
土商怎么卖就完全没人管了。
这样官员们都有的捞,商人都有的赚,但盐户和吃盐的没人管了,不过他们也有自己出路,这个出路就是镇南王的老本行,这也是明朝私盐泛滥的原因。现在杨信肯定不会重建朱元璋那套,后者有能力维持这个制度是他敢把贪官剥皮实草,敢一场大狱杀无数人,没有老朱魄力的镇南王就干脆在私盐泛滥的基础上,把私盐全合法化吧!
谁都可以卖。
盐引什么的都取消了。
想卖盐就去盐场批发,哪个村庄觉得盐商卖的盐太贵,大不了自己村里出个人去盐场批发。
反正税是加到了盐价里面的。
别说是江浙的,就是其他地方的商人也可以来批发,总之杨信只控制盐场,盐户不准自己卖盐,所有盐全卖到盐场,剩下就不关他们事了,拿着钱去粮店买粮就行。
这就是杨信的盐业改革。
也不算触动太多利益,反正户部本来也管不着他了,扬州的盐商们的确受到些影响,但他们终究有完善的运输销售渠道,他们优势明显,甚至这样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坏事,至少不用打点上上下下的贪官污吏了。剩下就是各自凭真本事赚钱,有本事的一样可以赚得盆满钵满,说到底过去的盐商只不过是为朝廷那些贪官污吏服务,要么干脆本身就是官商一家。
但这个制度完全甩开了贪官污吏们,单纯以盐商来说没有这些寄生的吸血鬼,批发价高些零售价低些并没什么……
从大沽口到京城,都能翻五倍的时代有足够的利润空间,淮盐到湖广的一些山区甚至翻几十倍啊!
但私盐呢?
这些地方一斤官盐往往能达到四十斤私盐的售价。
后者才是真实的价格。
前者只不过是加上各路寄生虫的价格。
盐商真不在乎这种改革。
但另一项改革就可以说怨声载道了。
烟草专营。
而且民间禁止种植烟草。
话说这时候烟民已经很多了,包括杨家的香烟也开始流行,甚至发展之迅猛令人瞠目,就连很多地方良田都种烟,这也是崇祯禁烟的原因,虽然他的禁烟并没什么卵用。
杨信的制度就是非指定区域种烟者不但捣毁烟田,而且根据所种面积收正常粮食产量三倍罚款。
超过设定标准的抓人流放。
或者说挖矿。
可以抽烟,但只能到烟草公司去购买,当然是加了重税的,而烟草公司的烟草除了指定区域生产的,主要还是来自外面,实际上主要来自云南和贵州及川东。这个制度迅速被传播成陇孝祖这个狐狸精干的,毕竟这些年那些土司们已经广泛种植烟草,镇南王被这个女人蛊惑,为了保证那些土司的烟草能卖出,所以才设计了这个烟草专卖制度。
当然,随便他们怎么说吧!
反正镇南王就是以法律强行规定了必须买他家的高价烟。
另一项就是酒了。
这个同样引发一片怨声载道。
而且是一致的抱怨,包括镇南王的亲信们,毕竟镇南王首先强行规定了他们必须带头不喝米酒,倒是反贼们对此很理解,毕竟他们也受不了那些米酒。
还有……
总之镇南王的一系列改革,在支持与埋怨中,一项项强行推行开,就算不支持也只能接受,连士绅都接受分田地了,这些改革又算什么?再说也都不是什么大事,不准喝米酒就去喝高粱酒地瓜酒,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准自己种旱烟抽,那就去买呗,虽说价格贵些但无非少抽点。
又不是不抽就会死。
倒是对于其他如采矿,工业,商业这些,镇南王完全不管,爱怎么搞怎么搞,只要交税就行,以前朝廷封禁的矿山之类随便采,受限制的行业完全解禁。
军火继续造。
别说是火枪,就是造大炮都不管。
松江那些大小兵工厂歌照唱舞照跳,浙江之前那些被士绅瓜分的银矿同样随便采,只不过采出的白银交完税之后要给银行铸币,银行当然也要收一点手工费。但铸造的银币还是会给他们的,如果他们愿意存在银行就更好了,包括铜矿的开采也一样,谁爱采随便,别忘了给镇南王一份子就行了。
至于其他煤炭,钢铁,纺织等等,不涉及铸币权的工矿业,那个就完全没有任何限制了。
商业更是如此。
总之镇南王只要交税,虽然他规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商业税,但只要交上税,在他限制的范围以外,那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不会有贪官污吏的故意刁难了,一切制度都明明白白,只要遵守制度,那么有人刁难就去告。
包括到镇南王那里去告。
镇南王仿效登闻鼓院,在自己的官衙单独设立机构,谁有冤屈都过去告,而且这个机构归陇夫人管,也就是说告状人身份保密,对事情的调查同样保密,只有在查清事实后才动手抓人。所以那些官员们可以过的提心吊胆了,因为他们很难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人告了,或者陇夫人的密探是否正在秘密调查自己。
不过有一个行业是受限制的。
出版业。
尤其是报业。
这个必须得接受一个专门机构的监督审查,各地可以办报纸,但每一份报纸都必须经过审查,包括出版的书籍,像大同国这样的禁书以后不能再泛滥了。
当然,这也没什么用。
毕竟它这时候都已经卖的满世界都是了。
江浙的繁荣就这样开始。
第六零八章 九千岁的雄起
正当杨信在南方展开一系列改革的时候,天启同样亮出他的爪牙。
皇帝陛下终于不再蛰伏。
他也没法蛰伏下去了,猫在科学院沉迷所爱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作为皇帝他得真得负起责任。
过去有杨信给他捞钱,这以后他就得自力更生了,他很清楚这些年如果不是杨信在外面抄家,他根本无法维持财政的正常,而这场战争包括辽东的战争,又几乎耗尽了九千岁积攒的白银。以后肯定不会有一笔笔横财重新充实他的小金库,而杨信既然说天灾降临,那么应该就不会有假,他既要维持南北的几十万大军又要面对接下来的天灾……
没银子玩个屁!
他和九千岁必须得行动起来了。
第一,海关。
广州重新设立税监太监。
在广州海关维持包税,并且将包税额提高到五十万两,广东税监额外掌控广东所有陆关,而且九千岁给广东税监太监强行定下了最低七十万两的限额。
低于七十万两赐死!
福建同样设立税监太监。
限额五十万。
低于五十万两同样赐死。
怎么收随便,总之加上福州和漳州两大海关的包税银,福建税监太监必须每年上交五十万两。
第二,盐税。
效仿杨信的盐业制度……
这个的确有点难度,盐业牵扯的人实在太多了,上到藩王下到地方士绅,可以说无数人寄生在这个最大的利益链上。
天启倒是想改革。
毕竟杨信的盐业制度是直接从源头控制,无论官盐也罢私盐也罢,最终无非就是从那几处盐场流出,查运输体系需要的人力太多,但把盐场控制起来就简单多了。通过在批发价上加税,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让盐税收入暴涨,实际上杨信计算过,光两淮的盐税就够他手下限额的那六个军发军饷了。
两淮盐业过去每年也能为朝廷提供一百多万两。
盐税的确很低。
但还有查私盐的各种罚没。
杨信接手后在严控源头的情况下翻翻没什么问题。
而长芦,河东,四川这些盐场加起来如果能控制住源头,估计一年捞两百万毫无压力,但问题是这牵扯的利益集团太多,所以……
所以正在纠缠中。
第三,对北方土地进行重新清丈。
尤其是藩王名下的,理论上藩王自己扩的田庄是不合法的,藩王的田产只能是赐田,而这些本来就不合法的田庄还不交税就更夸张了。所以必须对这些田产重新清丈,所有藩王名下田产超出部分可以承认,但必须按照普通民田交税。
这一项就很狠。
谁都知道藩王名下多出来的其实绝大多数都是诡寄田。
士绅诡寄在藩王名下避税的。
这下子也就没法再玩下去了。
那些藩王不会反对的,因为这些田产收入本来就不归他,只不过是地方官员和士绅,再加上他那些田庄的管事们合伙的。
本来就不关他的事。
而且这次清丈不只是户部,还包括了锦衣卫和内臣,算是三家联合执法,每个有藩王的省,设一个专门的清丈太监,带着从辽东调的骑兵,一个省一千骑兵,在清丈期间有闹事的直接上铁骑兵。很显然九千岁对于杨信的话理解很透彻,再闹还能闹得过一身板甲,拎着火枪的铁骑兵?万历时候的太监就是缺少保护,所以才被人用各种方式杀死,现在直接就带着骑兵过去,看谁还敢。
三项,准确说正式开始的一项改革就已经搞得朝野一片反对。
而且南北齐反对。
闽粤籍文官强烈反对重新设立常驻的税监太监,过去那种巡视员式的税监已经搞得民怨沸腾,现在重新恢复万历的恶政,难道皇帝陛下你不想做圣主明君了吗?
湖广,江西,四川包括北方文官倒是不反对清丈。
毕竟针对的是藩王。
藩王不出来反对,他们也没有理由跳出来,但他们反对太监清丈,尤其是还带着兵,这是要干什么?以九千岁这些年的风格,摆明了这是早有预谋,杨家那些商号这些年在各地估计早就清楚有多少士绅把田产诡寄在藩王名下。九千岁这是摆明了要把这盖子掀开,然后以此增加岁入,派太监带着骑兵跟随,就是准备好了一旦有士绅抵制,直接学杨信那套先抄家再说。
这肯定不行。
再说九千岁肯定不会止于藩王,对藩王的田产清丈只是个引子,真正的目的肯定是北方田产的全面清丈。
杨信可是早就告诉他全面清丈的结果。
镇江府当初民兵化时候,对所有田产进行清丈,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多出四分之一的田产,九千岁和皇帝早就知道民间隐田比例,这次杨信在各地民兵化期间得出的结果也差不多。
皇帝摆明了就是对这个问题下手。
先查藩王的。
最后肯定得出大面积的诡寄和投献土地。
藩王自己不能抢占民田,要么是赐田,要么说不够吃饭,找皇帝再赏赐部分土地,但本质上还是赐田,剩下就是投献和诡寄的,这两样都是不合法的,如果藩王都这样,那皇帝一震怒顺便也查查士绅吧,一下子就全揭开了。
绝对不行。
这关系所有士绅的利益。
尤其是北方士绅又绝大多数都是土地士绅。
所以太监带兵清丈扰民啊,不能这样,再说这也不是太监的工作,这是户部的工作,还是户部负责就行。
但九千岁又不傻,户部清丈能清出个屁啊!
最后随随便便增加个几十万亩糊弄他。
不行,就得太监一起……
“至今还没闹出结果。”
最后到达南京的黄夫人说道。
“不过咱大爷这次是铁了心,无论怎样都必须把这件事办了,给官职和功名免税是照顾士人,可万岁爷照顾他们,他们也不能得寸进尺。本来都有不少免税的田地,足够他们锦衣玉食,还搞隐田就过分了,太祖时候一年还能收三千多万石的田赋,到如今人口多了几倍,田地更多了无数,一年却只剩下两千五百万石的了。
太祖时候北直隶哪有人?
洪武二十六年整个北直隶才一百九十万,如今光一个京城就得一百多万人口,洪武二十六年北直隶近六千万亩地,如今还剩下不到五千万,人口多了好几倍,田地居然还少了一千多万亩。
洪武二十六年北直隶还能收一百二十万石,如今居然还剩五十九万。
这简直荒唐!”
黄英接着说道。
“咱大爷这是要雄起啊!”
杨信说道。
“他也没办法,你把江浙割走了,虽说税没少给他,但那些从江浙跑回去的官员,太监,勋贵,这些都得朝廷养着,万岁爷还要建水师,虽说关外仗已经快打完了,但那些军队还得养着,再加上那些新封的爵位,这些全都找他要钱要粮食的。
陛下还得搞科学。
说到底过去就靠着你在外面抄家,如今没有你每年带回的横财,那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他能想的无非就是那几招,要么加赋,但如今北方就已经遍地天灾了,再加赋真就得老百姓造反了。他和万岁爷都不想这样干,那剩下就是清查这些隐田了,说到底北直隶一年五十九万石也的确太低了,整个北直隶才不到五千万亩地,这个很显然比实际少太多。
更何况就算是五千万,平均一亩地也就才交一升露头。
就算平均亩产五斗,那也才交四十分之一,但实际上老百姓却抱怨税重,说到底就是不交税的地太多,剩下都压在交税的头上,自然也就抱怨税重,但朝廷收到的却少的可怜。
咱大爷算计着,先在北直隶逐步清丈,清丈完成后就干脆士绅一体纳粮,不只是士绅,所有田地就连皇庄,藩王田庄,总之除了卫所之外,其他统统按照民田都纳粮,一亩地无非那几升,也省得都钻空子。另外还说到时候让你这里带个头,把每年交的再增加两成,也算是帮他,这样可以堵住那些士绅的嘴。”
黄英说道。
“可以,他要是真这么着,我一年就给他增加这两成。”
杨信说道。
九千岁的雄起必须得支持。
再说对他也不值一提,说到底他目前所交是按照过去标准,但过去卫所的土地可是不交税的,他把卫所直接裁撤了,这部分同样按照民兵制,估计天启也就是发现自己漏了这个,又不好直接说让他补上,正好用这种方式委婉的提出。
“可我就怕那些士绅不干,说到底咱大爷也害怕,他都已经把满桂调到了蓟镇,而且从辽东调回曹文诏的弟弟曹文耀,让他以京营副将率领三千骑兵驻扎外城,还把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弄到身边当自己的护卫,他也怕有人狗急跳墙直接对他下手。”
黄英说道。
“我倒要看看,都这时候了还有谁敢反对,你让你爹告诉咱大爷,咱们杨家在新城的庄户,他随时可以调用,谁敢反对就杀,这种事情砍他几百颗人头比什么都管用。”
杨信冷笑着说道。
第六零九章 皇帝终于上朝啦!
当然,九千岁的雄起肯定不会很容易的。
但他也没别的选择。
或者说他和天启这时候都没有别的选择,这两个过去依赖杨信习惯了的家伙,在杨信不负责任地甩手离开后只能自力更生,过去他们的确可以给农民加辽饷,但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加辽饷了。
也不敢。
杨信还在渲染未来的天灾,而这几年频繁的天灾的确也正在向他们展示可怕的未来……
九千岁可是很迷信。
不说别的,光这些年频繁的地震就很让人心惊肉跳。
光京城就好几回了。
然后水灾,旱灾,蝗灾一个接一个不停往外冒,如此密集,如此频繁的天灾,对于一个极其迷信的人来说完全就是一种上天示警。
天启也一样。
虽然天启是科学家。
但科学家面对这种情况也一样心惊肉跳。
杨信以前也给他讲过历代的气候变化,以及每一次天下大乱和气候变化之间的联系,而这些年气候的严寒有目共睹,话说天启元年时候连广州都遭遇过大雪呢!他自己同样拿温度计记录日常气温,最低已经到零下二十多度了,而且运河封冻期也越来越长。作为一个科学家他是最重视数据的,每年冬天的最低气温,平均气温一对照,每年运河封冻天数一对照,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自己这个帝国的气候正在逐渐变冷。
一年比一年冷。
杨信没有骗他,气候的确正在发生剧变。
天灾的确正在降临。
他也得做准备了,但他做准备首先得有银子,原本历史上的天启的确可能不懂大明的问题所在,但现在的天启可清楚的很。
他为何没钱?
太祖时候都能一年收三千多万石的田赋。
他现在一年两千五百万。
太祖时候徭役绝大多数都并没有折算到里面,因为那时候是服役,他这个岁入还是加了徭役折银的,实际上这里面还有丁银,明朝的田赋,丁银,徭役折银,统一在岁入里,而岁入就是两千五百万。剩下那些商税之类杂项不在内,从土地上征收的就是这些,另外还有些值不了多少的棉麻甚至草料。
发展到现在,经过了两百多年后他的岁入居然还不如太祖时候。
而人口呢?
他当然不会相信官方那个。
别的不说,光京城有多少人口他可是很清楚,因为新的警察制度已经实行,京城已经进行了人口普查,整个京城内外城墙范围及近郊,居住人口已经接近一百五十万。
而太祖时候人口清查的数字,整个北直隶加起来一百九十万。
比这时候京城略多。
有这个数字在,他如何还会相信官员报给他的,那个居然比洪武年间还少几百万的人口数字?这个数字他不信了,那如何相信一起报给他的耕地数量?可以说那些都是假的,都连参考价值都不具备,而官员们弄虚作假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掩盖一堆人不交税的事实。士绅不交税,士绅隐瞒的田产不交税,宗室不交税,诡寄在宗室名下的也不交税,豪门世家的奴仆同样不会给他交人头税,这些人根本不在官员给他的数字里,而杨信已经告诉了他,在江南最多的士绅家奴仆已经数千了。
这都不交税。
北直隶官方数据农田五千万亩总共交五十九万石的税。
而最高亩产杨信那里到了七石。
杨信倒是不能算标准,毕竟他有鸟粪助攻,但杨家在西山一带山区的玉米地天启可经常光顾,哪怕这些过去被视为下下田的,玉米也能收四五十斤啊!
这是北直隶的农业。
然后五千万亩他总共收五十九万石的税,平均一亩收一升多点,算重量大概也就一斤多点,但老百姓却吃不饱饭,下下田种玉米都能亩产四十斤的情况下,他都平均一亩地收一升的税了,居然老百姓还吃不饱饭,那么粮食都去哪儿了?
天启很清楚,他这时候该对哪些人下手。
至于这些人的反抗……
一个皇帝连政令都无法推行下去简直笑话,敢反对就撤职下诏狱,再不行砍头,连崇祯都能做到的,天启不至于连他弟弟都不如吧?
总之……
总之杨信没空管他。
镇南王如今也是日理万机,好几千万人口等着他呢!
应该有四千多万。
他这时候正在进行人口普查和土地清丈,借助民兵化,这项工作进展很快,估计明年年初就能出结果,而四千万是一个估计的数字,但基本上没有太大差距。
光南京已经超过两百万。
这是最早完成普查的,实际上在围城期间就完成了,整个南京的上元和江宁加起来超过两百万,而苏州据说和南京相差无几,长洲和吴县加起来同样应该过两百万。至于扬州肯定没有这两地多,但要说江都县人口接近百万也是绝对的,剩下淮安和扬州同一级别,最多略微少点,而江南的包括镇江,常州,松江这些城市都是五十到一百万之间的。
话说仅仅这片土地上,人口已经快要赶上欧洲了。
一千万青壮。
这可不是杨信夸张的。
“说到底,人多就是力量大啊!”
镇南王站在古老的安丰塘,看着面前热火朝天的场面说道。
这座古老的水利工程其实依然发挥作用,而且万历四十六年还经过了整修,但总的来说今非昔比,最关键的问题是被士绅圈占围垦严重。所以杨信的修缮很简单,就是清理这些并疏浚淠河的水源重新引水,然后把原本四阿哥时候的众兴滚水坝修起来,重新让这座古老的水库注满水,怎么着也能灌溉几十万亩水浇地。
几十万亩已经不少了。
话说他倒是想把淠史杭灌溉工程全搞起来,但问题是没那技术。
但这个真没问题。
“上次老朽来的时候,还是以寿州知州,如今一晃五十年了!”
他身旁的黄克缵感慨地看着眼前正在忙碌的民兵。
这些民兵正在加固堤坝,疏浚渠道,甚至用钢筋混凝土重修斗门,放眼望去整个工地一片繁忙,因为这是夏季,正是蓄水的季节,所以远处已经形成了广袤的水面。而且不只是男人,很多女人乃至老人小孩都参与建设,而且到处都插着旗帜,旗帜上分别带着民兵某部的番号。
还有人在敲鼓鼓舞人心。
不断有女人和小孩抬着一桶桶大包子在民兵间分发。
场面还是很壮观。
这一路走来他所有路过的地方大致上都是这种大规模建设,甚至还有不少新建的堤坝,尤其是那些小山溪上建设的堤坝人为形成一个个小湖泊然后引水灌溉。
整个淮南到处都是。
甚至一些地方还奢侈地使用钢筋水泥来修一些配套设施。
不得不说杨信这个家伙,在种田上真得很热衷,作为五十年前的寿州知州,黄克缵可是很清楚沿淮这一带的萧条,但现在依靠着各种水利设施的建设,已经称得上繁荣,原本荒芜的土地全都被开垦出来。能够引水的地方种稻,不能引水的旱田大量种玉米,最干旱的土地也都种上了地瓜和高粱,甚至贫瘠的沙土地上,都能种卢穄之类做饲料,可以说几乎看不到闲置的荒地。
尽管绝大多数这类土地的亩产其实也不算高……
当然,比北方高。
淮南终究比北直隶要强一些。
但关键是没有了地主收租,而杨信收的就那大致一到两成,这里和江南肯定不是一个等级,这样哪怕亩产平均只有一石,一个五口之家有三十亩地依然足够吃饱饭。
毕竟这里是两熟。
而且玉米在正经农田产量并不低。
杨家在北方开荒种玉米都是那些下下田,亩产四五十斤看着不高,但在淮南是正经农田,实际上目前普遍都超过一百斤。而且杨信还在大量使用堆肥,部分引入鸟粪,还有各种黄克缵根本看不懂的,比如那些由杨家庄户充任,派驻的各处民兵营的训导官拿着昂贵的温度计,在粪堆里面测温度就很令他茫然。
这片土地上的变化太多太快,已经超出了他这个曾经的知州理解能力。
“老朽真得老了!”
他叹息着。
他已经告老还乡。
或者说被最近京城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跑路了,毕竟他都快八十,没必要继续留在那里,这些天里天启打着反腐,一连杀了十几个朝臣,甚至户部尚书亓诗教都被革职。
孙承宗也遭到罚奉。
从不上朝的皇帝,这段时间时不时上朝……
文官们终于不用骂他不上朝了。
但他一上朝就是文官倒霉,甚至开始学着廷杖了,十几个御史挨了他的廷杖,还有一个被打死了,原因其实都知道,就是文官们集体反对他的那些改革,导致除了派税监外其他两项都在僵持中。皇帝陛下这是故意用这种方式逼迫大臣们屈服,这种情况下快八十的黄克缵还不赶紧跑路,话说黄道周一帮可正准备以他为首结成闽党对付税监。
他一把年纪不想这几根老骨头被这场斗争搅碎。
第六一零章 昭昭天命
“我对福建没兴趣。”
杨信很坦诚地说。
黄克缵就是打着路过旗号,替福建士绅来跟他谈判的,毕竟他的军队都已经到仙霞关了,而且之前南洋水师刚刚按着福建水师暴捶一顿,福建完全靠海外贸易,若杨信真惦记福建都不用别的,南北二洋水师把闽江口和厦门一堵,福建士绅就得跪啊!
不过杨信真没兴趣。
“你们那里没有我要的东西。
我要的就是能种粮的地方,你们那里人多地少,就连自己都快养活不了,那我要来有何用?
其实我更想与你们合作。
你们反对我的根本原因其实还是在于南洋公司,说白了南洋公司在海上占据太多的份额,挡了你们海外贸易的财路,但这个问题不难解决,你们加入南洋公司就可以了。我欢迎福建海商加入,所有福建海商都可以加入南洋公司,以后我们有钱大家一起赚,说到底我也不是吃独食的人,我既然肯和广东那些海商合作当然也能和福建商人。
是你们非要走私。
你们非要像过去一样,连李家都和我合作了,我真不知道你们福建那些海商到底还纠缠什么?
海洋很大,足够容纳我们。
实际上你们根本不知道海外贸易真正赚钱的是什么。
就那点生意?
错!
抢才是最赚钱的。
西班牙人抢了美洲,直到现在一百多年了还在享用红利,福建茶农辛辛苦苦采茶制茶,人家用从地下挖出的白银买走享用,谁才是真正享福的,人家已经做出了表率,咱们就得跟着学。”
杨信说道。
“老朽可是读圣贤书的。”
黄克缵笑着说道。
当然,他也就是一说而已,话说他作为一个泉州人,而且还是大明引入红夷大炮的第一人,肯定很清楚海外情况。
他引入的工匠可都是从马尼拉逃回来的。
他不可能不知道西班牙人是如何发家致富的。
“这与读圣贤书并不矛盾啊。
圣贤也教导我们,要在需要的时候担负起教化四夷的职责,我们用枪炮教化也是教化,欧洲人就是这么做的,一边用枪炮教化,一边用那些传教士教化,他们已经很成功了,据我所知吕宋多数都信了他们。人家远隔数万里跑来的都能这么做,咱们既然饱读诗书当然不能落后,宣大明之教化于万国乃是我辈之责。
这是我们的昭昭天命。
想来您也想看到圣贤教诲远及蛮荒吧?
您也想看到那些蛮夷都读四书五经,都言必称孔孟吧?
据我所知福建人已经有很多在外面建立了聚居区,既然这样我们为何不扩大下去呢?
光靠他们肯定不行。
没有武力保护,早晚还会出现第二个马尼拉,钱越多越是催命的,李旦当年在马尼拉号称拥有金山,结果还不是最后便宜了西班牙人?
但我可以保护你们。
我的两洋水师,在东方的大海上就是无敌的。
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又怎样?
两洋水师加上陆战队,开过去足够打败他们。
上次他们不是杀了你们不少福建人,抢了很多金银吗,您回去把那些逃回来的都找出来,让他们来找我诉冤,然后我上奏陛下,让两洋水师组成联合舰队开到马尼拉去,逼迫西班牙人对此进行赔偿。
这银子不就来了吗?
而且还要让他们保证以后不再犯,同时重新允许咱们的商人回去,并且咱们还得派兵驻扎那里保护咱们的商人,要是西班牙人不答应,咱们就继续揍,甚至联合荷兰人一起去揍他们。甚至干脆派一支舰队,跨越大洋去美洲,去炮轰阿卡普尔科,咱们有战列舰咱们怕什么。”
杨信说道。
好吧,的确也该踏出这一步了。
对福建他是真没兴趣,那里地少人多毫无垦荒价值,能垦的荒地基本上都开垦了,现代福建耕地两千万亩,这时候官方数字一千四百万,加上隐田恐怕也差不多了,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隐田数量肯定惊人。而且本来福建进士和人口的比例就高的吓人,人口不到山西的三分之一,进士数量是山西的两倍,这同样也意味着不交税的比例极高,话说福建一年交的田赋之类才可怜的九十七万石。
剩下就算还有荒地也就是这个时代条件下无法开垦的了。
福建和北直隶不一样,北直隶目前的耕地面积就算加上隐田,恐怕也还有几千万亩的可开垦面积,毕竟现代河北加上京津已经超过一亿亩了,而且还是大规模城市化之后的。
这时候京城周围可全是农田。
但福建真没有开垦价值。
相反还应该把福建人想办法往面外哄,毕竟这是大明境内,唯一一群喜欢往海外跑,同时也是唯一已经开始殖民的。
广东都比不上。
这时候广东往外走的压力,远比不上福建,因为广东的在籍耕地面积差不多福建的两倍,而在籍人口只是略微多一点点。
再说了,广东人可以往广西走。
这时候广西的在籍人口只有广东的一半,而耕地在籍的只有可怜的九百万亩而已,现代广西可是六千万,可以说是遍地都是待开垦的荒地,这些年杨信的魔爪也已经伸过去,杨家在广西有好几个商屯。
真正人多地少几乎无法容纳的只有福建。
这一点必须充分利用起来。
但不是往台湾移民,而是往南洋,第一批还是西贡一带。
台湾是用来容纳那些北方移民的,毕竟不能把北方人送到南洋去,他们根本受不了,但台湾就勉勉强强能忍受了,之前那批贵州人目前就生活得很好,今年已经实现完全自给自足,甚至开始少量向北方售粮。而且跟随他们一起的那些北方庄户也能适应,由此可见用台湾安置北方灾民问题不大。但让他们去南洋就夸张了,殖民南洋只能是闽粤两地的,而目前来讲闽是最容易的,因为他们本来就在海外一堆类似商业殖民地的聚居区。
倭国的长崎,越南的会安,甚至马来半岛上的北大年。
这些地方都有闽商。
光会安一地就得四五千人,这是倭国商人说的,而他们自己国内的长崎等地闽商加起来得两三万,这是朱国祯记载的,他听一个叫刘凤岐的海商说的。
但他们缺乏武力保护,而且内部因为地域,宗族等原因,还就喜欢自己内斗,所以他们需要一个人用强力来整合起来,只要这些向外跑的福建人整合成一个集团,那么在东南亚真就没欧洲人什么事了。
西班牙人在马尼拉搞屠杀的背景是什么?
是李旦被传说拥有金山。
整个美洲都在传说这个马尼拉福建商人首领的财富,传说他比西班牙国王还富有。
荷兰人在巴达维亚搞屠杀的背景是什么?
巴达维亚周围十个甘蔗种植园里面有九个是华人的。
闯南洋的,基本上以福建人为主,再加上部分潮州人的华人,用自己的勤劳和头脑,在每一个地方都迅速发展起来,在会安他们把倭国商人挤得还剩下几十个,在爪哇岛上他们的种植园比荷兰人还多,在几乎所有贸易港口,都有这些人的身影和他们的聚居区。
但拥有巨额财富却没有武力保护,甚至自己内部还喜欢内斗,那么被别人当肥羊宰就是正常了,包括后来的兰芳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西婆罗洲那些华人淘金者内斗,自相残杀,那地方根本没荷兰人什么事。他们有实力,他们甚至已经事实上建立了一堆商业据点,但他们需要整合,需要一个强力人物让他们抛弃宗族和地域隔阂,最终整合成一个殖民集团。
这就是杨信要干的了。
而去马尼拉揍西班牙人一顿为他们出气,就是杨信向他们证实自己的能力,告诉他们自己值得依靠。
然后……
然后当然是去西贡了。
“大王急公好义,老朽就先代那些乡亲谢过了。”
黄克缵很虚假地感谢了一下。
“只是,不知大王对陛下的改革,是如何看待?”
他紧接着说道。
“支持啊,当然全力支持,我知道福建商人们都不喜欢税监,可咱们说句实在话,陛下这么多年没亲自抓什么事,如今第一次展现出人君之风,咱们做臣子的必须全力支持,不就是每年五十万两嘛。本来福州和漳州两海关的包税银就已经有三十万了,剩下二十万还有各处陆关的,最后无非也就是还有个十万两的缺口而已,这个容易,把出口的货物全部加价一成,我会让南洋公司那边同样加价一成。
不就是银子嘛。
又不需要咱们掏,让那些鬼佬们掏就可以了,这也就是我为何要搞南洋公司控制贸易,咱们过去就是自己互相竞争,才让鬼佬们赚了便宜,以后咱们得联合起来控制价格,以后不管从哪个海关出口的,价格上都要一致起来,需要涨价的时候一起涨价。
鬼佬们又没别的地方可以买这些东西。”
杨信很有奸商风采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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