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胡思乱想
作者:沙漠|发布时间:2024-06-28 23:16:27|字数:36980
天气炎热,田雪蓉又是身段丰腴,而且身体极易出汗,所以此刻那额头上已经渗出丝丝汗珠子,看上去更是别具一番风情。
“侯爷是有急事吗?”田雪蓉丰软的腴臀落座之后,身体微微侧向齐宁。
齐宁瞥了田雪蓉一眼,见到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轻笑道:“非要急事才能过来?不过是想念夫人,所以跑过来看看。”
田雪蓉脸上更是艳若桃霞,轻咬了一下唇珠,才低声道:“侯爷莫开玩笑,被人听见,那……那总是不好。”
齐宁看这美妇人羞臊模样,更是娇美动人,哈哈一笑,才轻声道:“也没有开玩笑,想也是想的,不过倒也不是因为想念夫人才过来。”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子银票放在桌上,也不等田雪蓉说话,已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田雪蓉瞥了一眼,自然看出是银票,有些诧异,蹙眉道:“侯爷,这是……?”
“这是两万两银子,你自己点一点,应该不会有错。”齐宁放下茶杯,将银票往田雪蓉那边推了推。
田雪蓉更是诧异,即使田家药行算得上是京城有名有号的大药行,但两万两银子对田家药行来说,依然是一笔巨大的数目,一时不敢去碰,心想达官贵人从来都是向人伸手要银子,却从未见过达官贵人突然拿出这样一笔巨款来。
她毕竟混迹生意场,凡事都会小心,齐宁突然丢出两万两银子,这美妇人心中直嘀咕,亦有些不安。
“侯爷,这……这是什么意思?”田雪蓉心下有些慌。
齐宁看她表情,便猜到她心思,戏虐心情,凑近过来,低声道:“夫人,两万两银子当作聘礼不知道够不够?”
“聘礼?”田雪蓉更是慌了神,结巴道:“侯……侯爷,什么……什么聘礼?”
齐宁故意将目光在她柔腴的身上扫动,轻声道:“自然是给夫人的聘礼。”
田雪蓉吃了一惊,条件反射般抬臂横在胸前:“侯爷,你……你不要说笑,我……!”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准备娶夫人过门,这就是聘礼,不知道夫人同不同意?”齐宁越是看到田夫人手足无措模样,越觉得有趣,故意逗弄道。
若是换作别的妇人,齐宁倒未必会如此调笑,但他与田雪蓉已经十分相熟,而且私下里十分暧昧,有心要挑逗这妇人。
田雪蓉咬着红唇,低头不语,片刻之后,才道:“不……不行,侯爷,这……这实在太突然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万万不成的。”
齐宁见她焦急模样,哈哈一笑,这才道:“别怕别怕,只是逗你玩。这两万两银子是投给田家药行。”
田雪蓉本来一颗心揪起来,齐宁骤然说是聘礼,还真是吓了她一大跳,惊慌之下,信以为真,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听齐宁这般说,这才松了口气,竟是瞪了齐宁一眼,随即觉得有些不妥,红着脸道:“侯爷……侯爷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齐宁微微一笑,再次端起茶杯,道:“药方你也有了,要济世救人,自然是产量越多越好。我知道你这边要扩大生产,银子未必足够,这两万两银子就算我入股,以后该如何分红,你自己看着办。”
田雪蓉这时候明白过来,本已有些潮红的俏脸瞬间显出兴奋之色,急道:“侯爷不是说笑吗?当真……当真是要入股?”
“银子都在你面前,你信不过?”齐宁斜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道:“你若是不需要,我也可以拿回去。”
田雪蓉似乎真的害怕齐宁拿回去,白嫩嫩的手儿已经按在银票上,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妥,红着脸收回手,道:“侯爷……侯爷要是真的入骨,我……我自然是欢喜的。其实……!”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
“其实最近我一直在想,要往东海郡那边建一座药坊。”田雪蓉显得颇为兴奋,那双迷人的眼眸泛着光彩:“唐姑娘给的药方之中,有一味药对伤寒十分有效,还有一味药最适合南边,可以医治肠游……!”
“肠游?”齐宁奇道:“肠游是什么病?”
“肠游是因外感时行疫毒,内伤饮食而致。”田雪蓉经营药材,对诸多病理却也是十分的了解:“导致邪蕴肠腹,气血壅滞,传导失司,以腹痛腹泻,里急后重。这种病一旦发作,高热惊厥,不少会因为厥脱昏迷而亡。南边的潮气太重,此症每年都有蔓延,也因此每年都有不少人丧命于此,可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药物治疗。唐姑娘赠送药方时候,写明了药用,我唤那药物为清肠丸。”
齐宁听她介绍,依稀觉得所谓的肠游应该就是后世的痢疾,想来这个时候还没有医治痢疾的良药,痢疾如今还算是恶症,能夺人性命,唐诺送出医治痢疾的药方,那还真是功德无量。
“你准备在东海那边建药坊?”
田雪蓉微点螓首:“如果直接在东海建药坊,可以免去从京城往东海的运送,节省许多的本钱。而且东海那边患有肠游的人众多,配制清肠丸的药材在东海那边都可以采买,价格也十分便宜,我仔细核算了一下,在东海建药坊,十分合适。”
“既然已经决定,大可以在那边建设药坊就是。”齐宁笑道:“既能治病救人,又能扩大田家药行的声誉,两全其美。”
田雪蓉笑容艳美:“本来刚刚在京城附近开建药坊,投了不少银子,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筹措出太大银子来,想着只能等到来年再看看。如今侯爷及时雨一般送来这么一大笔银子,莫说建造一处药坊,在建三五处也是绰绰有余。”秀眸如水,轻声道:“侯爷要是允许,我这几天就派人去东海一遭,先去那边探探风声。”
“探风声?”
“各地有各地的规矩。”田雪蓉解释道:“东海那边有当地商会,我的药行在京城,不属于东海商会的人,我是担心往那边开设药房,会遭受刁难。”
“建造药坊,那是为了治病救人。”齐宁道:“药行商会的目的难道因为自己的利益,就不顾百姓的死活?这事儿你尽管去做,真要是有人阻止,回头我亲自过问此事。”
田雪蓉听齐宁这般说,更是喜上眉梢,越看这小侯爷越顺眼,甜甜笑道:“侯爷都这么说了,这事儿准成。”瞧了那银票一眼,又悄悄齐宁,齐宁忍住笑,微微点头,田雪蓉这才喜滋滋收起银票,起身来,道:“我这就去给侯爷写字据。”
齐宁伸了个懒腰,也站起来,道:“什么字据?莫非我还不相信你?再说了,你一个小妇人,还敢坑我侯爷不成?”
田雪蓉心下更是欢喜,双目笑得如同月牙儿般,“侯爷精明过人,且不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没那个胆子,就真有那个胆子,也坑不了侯爷。”
齐宁嘿嘿一笑,这才道:“夫人现在可有空闲?”
“啊?”田雪蓉心情愉悦,这两万两银票拿在身上,就宛若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上下一阵舒爽,道:“侯爷是否还有什么吩咐?只要侯爷在,便是再忙,也要陪着侯爷的。”
“那好,你带我去你琴室。”齐宁道:“我正好有一件要紧的事儿要向你请教。”
田雪蓉一听到“琴室”二字,心弦立刻绷起来,勉强笑道:“侯爷……侯爷有事不能……不能在这里说吗?”
齐宁一愣,但瞬间明白她的担忧,皱眉道:“你别多心,是正经事,而且必须在琴室商议。”
田雪蓉虽然心里奇怪,但感觉齐宁似乎有些不快,不敢违抗,只能道:“那侯爷……侯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正堂,演着青石板小道往后面的琴室过去,田雪蓉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不安,齐宁则是被背负双手跟在身后,瞧着田雪蓉妖娆多姿的背影,虽说田家庭院格局也是不俗,但是比起田雪蓉柔美的背影,对齐宁可说是毫无吸引力。
到了琴室,四下无人,田雪蓉推开门,随即让开,请了齐宁进屋,齐宁扫了一圈,才问道:“这附近不会有人吧?”
田雪蓉心中本就狐疑,听齐宁这样一问,一颗心更是提起,暗想他为何要问附近有没有人?留了个心眼,道:“平日里也……也没人过来,只是……只是也说不准,也许……也许有急事,他们就找过来了。”
她那点小心思,齐宁如何不懂,心下好笑,这才走到那床古琴边上,犹豫一下,见田雪蓉站在门边没过来,微皱眉头,招了招手,田雪蓉无可奈何,只能靠近过来,低着头,忐忑道:“侯爷……侯爷有什么吩咐?”
齐宁心想老子就算对你有兴趣,也不可能青天白日在这里对你怎么样,搞得像是防贼一样,神情冷峻,低声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自己听见就好,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更不可透露一个字,否则……!”眼中寒光划过。
田雪蓉娇躯一颤,心想大事不妙,看来这小侯爷真要在这里做见不得人的事情,还威胁自己不要对外张扬,顿时两腿有些发软,呼吸微促,沃胸起伏,结结巴巴道:“侯……侯爷,咱们……那个……!”
第九卷 饥鹰饿虎将军血
第八零一章 曲中曲
“什么那个这个?”齐宁哭笑不得:“夫人请自重。”
田雪蓉一愣,心下一阵气恼,暗想你自己不知道庄重,反倒说我不知自重,若是换作别人,美妇人只怕已经发作,但在齐宁面前,却还是没有那胆子,咬着嘴唇,并不作声。
齐宁确定四下无人,这才轻声道:“夫人擅长琴技,我这里有一支曲谱,夫人能否帮我看看?”
“曲谱?”田雪蓉本来低着头,忽听齐宁说起曲谱,有些诧异,抬起头来,却见齐宁从怀中取出一只卷轴,将那卷轴放在古琴边上,又过去将门窗全都关上。
田雪蓉这时候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是多心了,看到那放在古琴边上的卷轴,有些奇怪,伸手想要拿起来看看,指尖还未碰到又缩回手。
她是个聪明的妇人,方才齐宁神情冷峻,嘱咐不得对外泄露,她便感觉事情有些不简单。
齐宁关好门窗,田雪蓉心中有些埋怨,暗想宅子里有不少人看到你我二人来到琴室,若是有人望见琴室的门窗都被关上,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处在这里面,就算没什么事情,也难免会被人猜想。
但这时候又如何敢计较这些。
齐宁走过来,示意田雪蓉在古琴边坐下,这才在她身边盘膝坐下,拿起卷轴打开来,然后双手展开递过去,田雪蓉急忙接过,扫了两眼,齐宁轻声问道:“夫人,可看明白?”
田雪蓉瞅了齐宁一眼,她知道这事儿不简单,心里便有些紧张,轻声道:“侯爷,这……这前面的字我不认识,不过……不过后面似乎确实是乐谱。”
齐宁松了口气,道:“夫人能看明白?”
田雪蓉微微点头,她小心翼翼将曲谱摆在身侧的地面下,细细看了看,忽然伸出雪嫩玉臂,一根笋指挑在一根琴弦上,琴音清亮,寥寥入音。
齐宁在旁屏住呼吸,以免影响田雪蓉。
田雪蓉随即连续拨动琴弦,两手十指在琴弦上抚动,琴音出来,舒缓如同流泉,美妙的琴音从夫人十指间流淌而出,如同丝丝细流淌过心间,齐宁只觉得这曲调竟是从未听过,与从前所听闻的音律截然不同。
正自欢喜,猛听得琴音戛然而止,齐宁立刻盯住田夫人眼眸,田夫人两条细长如柳叶的细眉蹙起,美眸儿盯着曲谱,随即又撩指试了两下,但琴音怪异,与先前那优美的音律全然不符。
“不对……!”田雪蓉微微摇头,随即抬眼看着齐宁,低声道:“侯爷,这……这曲谱是不是错了?”
“错了?”
“侯爷,这曲谱前面倒也没什么,可是到了这里,琴律忽然调转,琴有五音,各有相连,但是……但是五音之间的转换,自幼规律可循。”田雪蓉正色道:“但这后面连续三处音律完全违背了音律之道,根本无法形成音律。”说完,又试了两下,音调古怪,而且干巴巴的毫无丝毫的音律之美,便是再不懂音律之人也能听出不对劲。
齐宁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才道:“你先跳过这里,看看后面是否有顺畅的地方。”
田雪蓉轻嗯一声,仔细瞧着那曲谱,片刻之后,才道:“这里倒是有些顺畅,不过……后面马上就乱了,唔,这里……这里似乎又顺畅了些,这里……不对,又有问题了。”
齐宁愈发觉得古怪,问道:“夫人,是否写下这曲谱之人故弄玄虚,故意设下障碍。”
田雪蓉却并没有抬头,兀自紧盯着那曲谱,片刻之后,才道:“侯爷,真是奇怪。这错乱的地方,似乎……似乎自成一曲……!”手扶琴弦,一阵空灵的旋律便即飘然而出,夫人俏媚的脸上显出一丝喜色,兴奋道:“是了,我明白了。”
齐宁精神一振,忙道:“怎样?”起身到得田雪蓉身边,紧贴着夫人,盯着曲谱,两人这时候都被曲谱所吸引,虽然身体相挨,却都没有在意,田雪蓉笋指指着曲谱道:“侯爷你看,这曲谱的音律虽然从头到尾是一体,但……这其中大有蹊跷,如果我没有看错,其实是两曲混在一起。”
“你是说这是两首曲子?”
“应该是这样。”夫人点头道:“只不过两首曲子完全混杂在一起,要一一将这两首曲子择取分开,有些曲调似是而非,看似能够顺畅,但未必是在同一曲之内,需得多次弹奏才能看出其中是否合适。”
齐宁恨不得立时抱住田雪蓉亲一口,兴奋道:“如此说来,这上面确实是曲谱?”
“那不会有错。”夫人发现其中的秘密,也是欢喜,俏美笑道:“我虽然琴艺普通,但是不是曲谱,还能瞧得出来。”
齐宁哈哈一笑,心中却奇怪起来。
他在东齐之时,东齐国相令狐煦言之凿凿,声称地藏曲谱之众藏有天大的秘密,可以从中找出地藏天书的下落,而且还声称地藏天书共分四卷,能够参透过去未来,齐宁一直是将信将疑,今日听田雪蓉说这确实就是曲谱,心下大生疑窦。
如果说这地藏曲谱真的只是曲谱,那么又如何藏有地藏天书之密?难道是这音律之中还另有玄机?若并非如此,那么令狐煦为何欺骗自己,声称这里面藏有玄机。
他心中疑惑不解,田雪蓉这时候发现自己与齐宁贴的太近,又见齐宁在沉思,不动声色微微拉开一些距离。
“夫人,如果要将这两首曲子择摘出来,需要多长时间?”齐宁沉吟片刻,终于问道。
田雪蓉道:“两手曲谱合二为一,完全混在一起,如果只是去掉完全不对,也就两三天时间便能分开,但……这其中有些曲调似乎又能契合在一起,不好立刻分辨出究竟属于哪首曲子,还需要找寻一些乐谱参研,如果真要完全将其分离,少说也要十来天的时间。”
“十来天?”齐宁寻思这世间倒也不算长,只不过将地藏曲谱留在这里,却不知是否安全。
他倒不是担心田雪蓉会泄露秘密,只是他心知不少人都在找寻这地藏曲谱,田雪蓉如果在这琴室择摘曲谱,也不知是否被人听见,尔后传扬出去,由此给田雪蓉带来灾祸,虽说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不大,但却也并非万无一失。
但他也知道地藏曲谱非同小可,田雪蓉虽然看出是两手曲子,但其中是否还另藏玄机,却难以确定,要想窥透这里面的玄机,自然是要先瞧瞧这两首曲子有何异处,眼下既然已经找到田雪蓉帮助找出其中的蹊跷,自然不好再假手他人,毕竟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沉吟不语,田雪蓉似乎也看出他心中所想,低声道:“侯爷是否担心曲谱留在这里不安全?”
齐宁暗赞这美妇人果然是冰雪聪明,微微点头,田雪蓉心知这是齐宁的难处,若能帮助齐宁解决此事,必然会让齐宁欠下一个大大的人情,这对双反最后的合作必将有着极大的益处,轻声道:“侯爷若是信得过,这本曲谱先留在这里,我每天晚上过来,平日里我时常晚上在这里弹琴,不会有人起疑心。我尽快将两首曲子分离,一有结果,立刻请侯爷过来。”
齐宁心知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就难为你了。只是……夫人,我先前说的话,你千万莫忘记。这卷曲谱十分要紧,若是泄露出去,很可能有性命之忧,倒不是我要对夫人如何,而是有人想要得到这曲谱,心狠手辣,已经有人因此曲谱而死。”
其实到现在为止,因为这地藏卷轴失踪的也只有卓青阳,生死未卜,齐宁这般说,也只是让田雪蓉不敢泄露分毫。
田雪蓉听说因为曲谱而死了人,吃了一惊,绵躯微颤,一犹豫,却还是咬牙道:“侯爷放心,我不会让人任何人知道。”心里却又想到,京城里懂得音律之人多如牛毛,锦衣侯府只怕就有不少此道高人,齐宁并没有找寻他人,而是专门找上自己,由此可见对自己确实是十分信任。
她见多了世态人心,对外人也素来提防,生意场上更是小心谨慎,从不敢轻信他人,对她来说,信任二字非同小可,所以齐宁对她表现出来的信任,却是让这美妇人心中十分感动。
“侯爷,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田雪蓉与齐宁近在咫尺,感觉身上有些烘热,她身体本就容易流汗,十分惧热,找了个理由起身来,过去倒茶。
齐宁也起身来,背负双手在琴室走动,心里却想着自己得到地藏卷轴那一夜,卓青阳的弟子江随云也在琼林书院出现,而且也在搜找东西,当时江随云找寻的明显就是地藏卷轴,也便是说,江随云到京城之后接近卓青阳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地藏卷轴。
卓青阳那晚受伤之后失踪,是否与江随云有关系,齐宁不敢确定,但齐宁却知道,如果那伙人与江随云并无关系,其目的很可能也与江随云一样,是为了得到地藏卷轴,这些人都想获得地藏卷轴,其目的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得到两首曲子,这地藏卷轴之中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实在让人疑惑。
他信步转悠,不知不觉转到一扇屏风后面,这扇屏风在屋子的角落处,很不起眼,齐宁怔了一下,真要转出屏风,却瞧见角落处用黑色的绸布盖着一样东西,也不知道是否担心落灰,但田雪蓉经常来这琴室,又何必担心落灰?
他心下好奇,不由走过去,到得边上,这时候田雪蓉已经倒了茶,转身不见齐宁,急忙找寻,看到齐宁身影在角落屏风后晃动,急忙放下茶杯,脸上瞬间布满红霞,快步过去,连声道:“侯爷,茶好了,你……你快过来喝茶……!”
齐宁扭过头来,见到田雪蓉已经转到屏风这边,一脸红霞,额头上直往外冒汗,奇道:“夫人怎么了?”
田雪蓉勉强笑道:“没什么,侯爷,茶……茶好了,你快……快来喝茶。”她说没什么,但两手攥着胸前的衣襟,竟是显得异常紧张,那双秋水般迷人的眼眸儿似有若无往那绸布盖住的东西上瞟。
第八零二章 紧锣密鼓
齐宁本来还没有什么疑心,但是田夫人的反应却让他觉得事有蹊跷,斜睨了绸布一眼,忽地伸手过去捏着绸布,田雪蓉失声道:“侯爷,不要……!”
她话声未落,齐宁却已经掀开了绸布,露出下面的物事来。
田夫人见他掀开,猛地一转身,背对齐宁,双手抬起捧着脸,绵躯轻颤,齐宁这时候却已经看清楚,在那绸布之下,竟然是一张椅子。
齐宁见田夫人紧张,还以为这下面盖着要紧的物事,等看见是一张椅子,哑然失笑,心想这妇人还真是大惊小怪,一张椅子竟能让她如此紧张,但很快便发现,这椅子竟十分特别,与普通的椅子大不相同。
他脑子微一转,再去看田夫人,田夫人早已经跑开。
齐宁顿时有些尴尬,急忙用绸布重新盖上,走出屏风,见田雪蓉正站在窗口处,窗户微敞开一些,似乎是在透气,背对这边,齐宁故意咳嗽一声,装作没事人道:“夫人,我……我还有事情在身,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田夫人也只是“嗯”了一声,并不回头。
空气中弥漫着极其尴尬的气氛,齐宁知道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尴尬,瞟了田夫人背影一眼,这才匆匆出门去,走出一段,恰好转到对着窗口的那条路,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田雪蓉也正看着这里,齐宁转身一刹那,田雪蓉身体一震,用最快的速度关上窗户。
……
楚国的行政,延续了前朝的系统,但却又有所不同。
前朝设左右丞相以及六部,左右丞相直接对皇帝负责,而统领六部。
但是楚国虽然延续了六部制度,却并无设立左右丞相,在立国开始之际,凌驾于六部之上的实际上以皇帝为核心的四候共议。
所谓的四候共议,自然是以皇帝和四候为主,因为北方未平,东边还有个齐国,所以楚国一直是将自己立于战时状态,国家政略往往都是皇帝召集四候和一些亲近众臣先做商议,确定方针策略,然后再具体下旨到六部。
四候共议无事不总,虽名为四候,但成员却也并非只是四候,会根据具体情势,在一段时间内召集相关大臣进入商议。
四候共议隐隐然也就形成了帝国最高的权力中心,管理全国政务,总领吏部、礼部、兵部、刑部、户部和工部等六部。
此外另设有御史院和监察院,其作用便是监督六部所设。
不过早在先皇帝在世的时候,四候共议比起早年就已经有所不同,金刀澹台老侯爷年事已高,常年在府中养病,而锦衣候齐景则是在前线领兵,所以四候共议往往只有当时尚为忠义候的司马岚以及武乡侯苏禎参与,而苏禎才干平平,苏家在朝中的影响力也是每况愈下,这也导致苏禎虽然经常参加四候共议,但却几乎从没有发表过什么看法,即使说上几句,也是无关大局的旁枝末节。
而秦淮大战其间,先皇帝在四候共议之际甚至破例找入了淮南王参加议会,实际上到了先皇帝驾崩前夕,四候共议已经是名存实亡,但凡朝中有大事,先皇帝都会将六部尚书尽皆召集起来,共同商议朝事,实际上也是向朝臣表明在国家艰难之际,君臣同心,团结一气。
楚国立国之后,实际上一直都处于与汉国的战争状态,所以帝国的政策一直都是偏向于战争,四候之中,除了忠义候司马岚隶属于文官,其他三候俱都是征战沙场的大将,由此亦可见帝国之偏重。
帝国的所有政策,都是以北伐为目标,三名世袭候征战在外,帝国的内政自然只能由忠义候司马岚协同皇帝主理,实际上也就形成以司马家为后勤总管的朝堂格局,虽然司马家在军方的影响力一直很弱,但因为主理内政,所以在地方官员的任免之上,倒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四候共议初期,负责内政的司马家一直都是十分的低调,一度处于四候之末,但随着常年战事不息,负责后勤供给的忠义候在朝中的分量也越来越重,先皇帝时期,忠义候司马家和锦衣候齐家一文一武,成为帝国最具分量的两根柱子。
而司马家也牢牢掌控了六部之中的吏部与工部。
兵部一直处在金刀澹台家的势力范围之中,因为淮南王一度进入四候共议议政,也逐渐拉拢了刑部。
户部曾经一度是锦衣齐家的势力范围,但因为窦馗与齐景结怨,所以投向了淮南王的势力。
各部之中,反倒是礼部还算清净,而这些年来,礼部倒也算得上是清水衙门。因为与北汉的常年战事,两国无论是在人力还是物力上都是消耗巨大,这也导致楚国诸多礼仪方面的事项都是一切从简。
先皇帝本就是节俭之人,更加上财力缘故,这些年大型的礼仪活动少之又少,而礼部的地位也一直不愠不火。
此番皇帝大婚,为了顾忌帝国的威仪,虽然皇帝下旨尽力节俭,但毕竟还关乎到东齐的颜面,所以朝廷还是筹备了一大笔银子用于这次大婚之上,袁老尚书年事已高,自知这很可能是自己在任所办的最后一件大事,所以也顾不得身体,日夜劳碌,近些日子甚至以礼部衙门为家。
负责操办此事的衙门以礼部为主,户部和鸿胪寺则是协助配合,毕竟是皇帝的大婚,涉及到的诸多繁文缛节多如牛毛,而且每一项程序都不能出现丝毫的差错。
皇帝大婚,势必要普天同庆,京城百姓到时候自然是人潮云涌,所以薛翎风手下的虎神营和京都府衙门也都要早早开始布置,便是刑部也要开始筹划准备,毕竟皇帝大婚,难免要特赦刑犯,自然是要准备诸多卷宗。
临近大婚,京城上下都是一派繁忙景象,各司衙门也都是紧锣密鼓准备。
楚国向东齐求亲,本就不是早有准备,是皇帝突然宣旨,而事情也是极其顺利,东齐太子亲自带着队伍护送天香公主来到楚国,给楚国这边留下的时间并不充裕,所以各部衙门只能是日夜准备。
齐宁虽然并不似礼部那帮官员忙碌,但这几日却是一直等着丐帮那边的消息。
灰乌鸦等一干影耗子潜入到京城本就非同小可,而且召集他们的竟然曾是黑莲教色使的段清尘,齐宁当然知道这事儿不寻常。
最为紧要的是,灰乌鸦招认七月十三晚上会与对方接头,而皇帝大婚则是定在七月十八,前后不过数日差距,在这种时候影耗子聚集京城,齐宁隐隐觉得这次的阴谋很可能与皇帝大婚有关系。
如果说这次段清尘那帮人是要趁皇帝大婚在京城生事,那就不可不防。
虽然京城戒备森严,小皇帝更是得到严密的保护,以影耗子那帮人的能耐绝无可能接触到小皇帝,但齐宁就担心这其中还存有其他更可怕的阴谋,至少他绝不希望任何人阴谋会危害到小皇帝本身。
锦衣侯府这头,因为皇帝赐婚,三老太爷倒是很积极地与神候那边进行商议,其实西门无恨虽然是官场中人,但性情却更偏向于江湖人行事,对于诸多繁文缛节并不在意,只不过三老太爷这边却是坚持诸项礼仪不可或缺,齐宁考虑对自己来说这毕竟是大事,所以倒也并不反对三老太爷对此事的态度。
至若齐族中人筹措起来的一万两银子,倒也是十分痛快送了过来,谁都瞧出齐宁如今得到了皇帝的器重,而且结亲的对象是西门神候,自然都不希望因为几百两银子便被锦衣侯府拒之门外。
本来齐宁与苏禎等人的赌约之中赢了两万多两银子,此前还想着以这笔银子作为娶亲的费用,但想到齐族那头能够解决一万两银子,所以才会痛快地将那两万两银子送去田府入股。
按照三老太爷的说法,一万两银子未必能够打住,齐宁倒并不在意,他此前已经往侯府府库送了不少银子,如今要成亲,侯府府库自然是要拿出银子来。
其实齐宁倒想找机会去见见西门战樱,但是按照楚国的风俗,一旦有了婚约,男女双方不宜见面,隆泰那日当众赐婚,这门婚事也就是板上钉钉,齐宁虽然并不在意繁文缛节和那些忌讳,但知道这毕竟是对西门家的尊重,所以也就打消了去见西门战樱的念头。
只是他心里清楚,事后西门战樱必定去找所谓的老乞丐,但教授她逍遥行的处所已经是人去屋空,西门战樱只怕一直在心里纳闷。
朝廷在筹备皇帝的大婚,锦衣侯府这头也在筹备齐宁的婚事,皇帝大婚时日将至,所以紧锣密鼓,但齐宁这边时间倒是充足得很,还在商议成亲的日子,所以倒并不着急。
七月十三夜里,齐宁一夜未睡,等着丐帮送来消息,但整整一晚上都无人前来,凌晨时分,模模糊糊勉强睡下,只是没睡多久,就被齐峰叫醒,送来一份书信,齐宁接过书信扫了一眼,上面只是简单地画了一个符号,这是齐宁事先与白圣浩约定的信号,一有消息,便送来信号约定碰头。
齐宁既然知道无论锦衣侯府内外都有人盯着自己,自然不愿意与丐帮在明面上直接接触,但凡要与丐帮碰头,自己亲自前往,接到书信之后,先将书信烧毁,这才出府,骑马绕了一圈,确定无人跟随,这才到了约定的地点。
刚一进屋,白圣浩已经迎上来,拱手道:“侯爷!”
齐宁见他神情凝重,便猜知事情不会顺利,问道:“是否并无灰乌鸦的消息?”
白圣浩解释道:“昨晚我亲自带了两个精明的兄弟在庙堂西街口附近盯着,亥时三刻的时候,灰乌鸦也确实如约到了那边。”
“对方接头的人可出现?”齐宁立刻问道。
第八零三章 风雨将至
白圣浩点头道:“对方也准时出现,但掩饰的极好,我们担心被发现,所以并没有太靠近,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那人出现的时候,手里果真提着一盏灯笼,上面也有约定的符号。”
“灰乌鸦跟着那人走了?”
“是。”白圣浩道:“接上头后,那人似乎对灰乌鸦说了两句什么,但声音很轻,我们听不明白,随后那人提着灯笼在前面走,灰乌鸦跟在后面。”
“他们去了哪里?”
白圣浩神情愈发凝重,低声道:“我们几个远远跟着,十分小心,本来一直将他们控制在视线之内,但是那人十分小心,而且极擅长摆脱跟踪,也不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小心为上,在庙堂西街口附近来回兜了两次,我们一只跟着,可是忽然之间,就没了他们的踪迹。”
“没了踪迹?”
白圣浩惭愧道:“侯爷,是我们无能。本来我们以为盯死了他们,可是……还是被他们溜了。他们失踪之后,我们在附近找了半夜,带去的两个弟兄也是极擅长跟踪,但却根本找不到一丝他们留下来的踪迹。”
齐宁见白圣浩自责,含笑道:“白舵主,对方既然谋划周密,肯定是处处小心,你也不必自责。”
“侯爷,皇帝大婚在即,影耗子恰好在这个时候汇集京城。”白圣浩压低声音道:“却不知这两桩事情是否有牵涉。”
“白舵主觉得影耗子进京,与皇上大婚有干系?”齐宁立刻问道。
白圣浩道:“白某也只是猜测,无法确定。”
齐宁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问道:“白舵主,咱们做个假设,如果这帮影耗子进京,确实是与皇上大婚有关,那你觉得他们会做些什么?是要破坏皇上大婚?还是要趁皇上大婚之期,在京城制造混乱?”
白圣浩摇摇头,道:“确实难以预料。不过这几日无论是虎神营还是京都府衙门,都已经加强了京城的巡逻防备,此外神侯府的人也时常在大街小巷冒头,朝廷显然也担心皇上大婚的时候会有人在京中为乱,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顿了顿,才略有不屑道:“侯爷,恕我直言,如果只是一些影耗子,就凭他们的实力想要在京城闹出大乱子来,只怕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齐宁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如果只是一群影耗子潜伏在京城,实际上还真不可能掀起滔天巨浪,毕竟这里是帝国的心脏,卫戍也是异常的严密,区区几个影耗子只要在京城露出头来,只怕瞬间就能被扑灭。
他只是担心这群影耗子无非是阴谋的一部分,前番京城疫毒至今让人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那帮人心狠手毒,实在难以猜透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白圣浩见齐宁若有所思,想了一下,才道:“侯爷,说到底,影耗子最大的本事不过是刺杀,召集影耗子的目的,显然还是为了行刺,咱们只需要想明白这帮人行刺的对象,就可以早作防备。”顿了顿,继续道:“如果只是刺杀普通的官员,虽然会让京城陷入一丝慌乱,但还掀不起太大的风浪,而且从段清尘他们付出的报酬来看,影耗子们的目标绝非普通官员。”
齐宁微微颔首,道:“我也想过这一点,如果只是想行刺几个官员,让京城陷入恐慌,他们其实也不必大费周章。我现在就是在寻思,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何人?”
“我猜想应该也不可能是宫里的人。”白圣浩道:“虽然影耗子收银子杀人,并不问刺杀的对像是谁,但按照我对影耗子的了解,有些人他们是不敢动手的。例如大宗师,他们自然不敢触碰,此外宫里的人他们也素来不敢去招惹的。皇上身边护卫众多,防备森严,影耗子应还不至于将黄帝当作目标。”
“除了皇上,你以为京城还有谁有这样的价码?”齐宁问道。
白圣浩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侯爷,说句不该说的话,京城百官之中,值那个价码的,也不过区区数人而已。”盯着齐宁道:“四大世袭候或许都在此行列,还有淮南王,自然也是值这个价钱。”
齐宁皱眉道:“你觉得影耗子的目标会是四大实习以后甚至是淮南王?”
“王爷千万不要忘记一个人。”白圣浩正色道:“我这两日想了想,有一个人很可能是那群影耗子的目标。”
齐宁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想到:“你说的……难道是东齐太子?”
白圣浩点头道:“原来侯爷也想到了。不错,我思来想去,东齐太子很可能就是这次影耗子行刺的目标。”
齐宁这时候隐隐觉得白圣浩的猜想还真是的大有可能。
“虽说东齐太子身边的守卫也不少,但毕竟无法与皇帝相提并论,如果那帮人精心布置,未必不能找到行刺东齐太子的机会。”白圣浩神情严峻:“在楚国京城,想要破坏皇帝的大婚,难如登天,而且影耗子的实力有限,他们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或许还能凑合,真要亮出台面,根本是不堪一击,只要神侯府一个衙门的人出动,便可让那群影耗子片甲不留。”
“所以我这边一直都很小心,以免惊动了他们,让他们改变计划,到时候就更难对付。”齐宁也是神情冷峻。
白圣浩道:“要想破坏这次大婚,直接冲着皇帝去自然是不成,最后的方法,便是对东齐太子下手。”
齐宁微微颔首:“如果东齐太子在楚国境内被刺,那么两国的姻亲自然也就到头,而且立刻便会成为死敌。”
“不错。”白圣浩道:“所以如果那伙人的目的就是要破坏大婚,东齐太子的处境将十分危险。”轻声道:“侯爷,此事是否私下要知会神侯府那边,让神侯府保护东齐太子,以免被影耗子得逞。”
齐宁道:“其实东齐太子进入楚国境内之後,这边就已经是全力戒备,神侯府必定也已经暗中在保护东齐太子。”想了一想,才道:“东齐太子身边也是高手众多,而且还有楚国这边的保护,想要接触到东齐太子并不容易。我现在只担心,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东齐太子,而我们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东齐太子身上,反倒让那伙人在其他地方可以趁虚而入。”
白圣浩微微点头,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想要阻止他们的阴谋,最好的办法并不是防御,而是要弄清楚他们到底要怎么做。我现在只希望灰乌鸦能够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即使灰乌鸦没有音讯,也要竭力找到这伙人的下落。”
“侯爷觉得灰乌鸦是否已经出卖了咱们?”白圣浩问道。
齐宁想了一下,摇头道:“此人虽然接触不多,但我瞧他倒确实是个守信诺之人。最为紧要的是,他服下了药丸,如果出卖咱们,就是自寻死路,他只是一个影耗子,绝不可能为了段清尘那伙人而牺牲自己。”大拇指在脸颊上轻刮了刮,才低声道:“灰乌鸦应该不会出卖我们,但是他现在必定被严密监控,所以一时找不到机会与咱们联系。”
“侯爷的意思是灰乌鸦可能在找寻机会向我们通风报信?”白圣浩问道。
齐宁点头道:“此次行动计划周密,他们连接头也是异常小心,如果我猜的没有错,这个时候他们召集的影耗子应该已经聚集在了一起,而且已经准备动手,但动手之前,段清尘他们必定担心影耗子擅自行动会走漏消息,所以一定会在行动之前的这段时间对那些影耗子严加控制。”想了一下,才道:“白舵主,你是否与灰乌鸦有约定好碰头的地点?”
白圣浩立刻道:“有,就在这附近的一处僻静宅子,我也一直派人守在那里,提防万一灰乌鸦真的过来无人接应。”
“好。”齐宁道:“白舵主,我想让你帮我忙,不知方不方便?”
白圣浩笑道:“侯爷,你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你对我丐帮的恩德,咱们无以为报,当初若不是你,鬼金羊分舵只怕也剩不下几个人,早已经名存实亡,一众兄弟的性命都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只要我们能办,绝不推辞。”
齐宁微微一笑,才道:“你和灰乌鸦约定接头的地方,布置好人手,如果灰乌鸦果真到来倒也罢了,如果是其他任何人摸过来,立刻将他抓住,绝不能让他跑了。此外你找一些可靠的弟兄,暗地里帮我搜找那些影耗子的踪迹,看看是否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侯爷放心,这些事儿我立刻去安排。”白圣浩道:“不过影耗子如果在动手之前都潜藏起来,要找到他们,也不容易。”
齐宁道:“尽力而为就好。”想了一下,才道:“还有,明天皇上便要起驾前往皇陵,东齐太子是东齐人,自然不会跟随去祭拜楚国的皇陵,应该会留在京城。他如今住在外使的官驿之内,你们丐帮明日也派些人手在馆驿附近盯着,看看是否有闲杂人等靠近驿馆,若真的发现有情况不对,丐帮无需出面,暗中通知虎神营那边。”
白圣浩拱手道:“侯爷放心,我定会安排妥当。”
齐宁抬手拍了拍白圣浩手臂,这才微仰头,心头已经感觉一场风雨即将袭来。
第八零四章 落马
楚历隆泰元年七月十五日,万里无云,对于楚帝国来说,自然是极其重要的日子。
皇帝大婚定在七月十八日,但是大婚之前,按照皇家的传统,必须要前往皇陵祭祖,相较于皇帝大婚,祭祀皇陵也是极为重要的大事。
皇陵位于建邺京城东南角一百里地整,当年为了选择皇陵地址,楚国也算是花费了一番大功夫,令阴阳师推算了风水最好的方位,又令人细细测算了路程,最终确定了皇陵地点,不但楚国之前三代帝君的龙骨栖息于此,而且早在太宗皇帝的时候,就将萧氏祖上的坟墓也都迁徙至此。
皇陵占地面积极为庞大,方圆二十里地都属于皇陵的范围,虽然楚国几代帝君都算节俭,而且因为与北汉的战事,帝国的财政耗损巨大,但朝廷还是拨出了一大笔巨款,用于修建皇陵。
几十年下来,今日之皇陵已经是规模宏大,环绕着皇陵一圈,已经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皇陵中心地带,更修建有庞大的祭祀台,在皇陵附近,驻有一支编制两百人的守陵军营,这两百人长年累月驻守在此,看护皇陵。
七月十六日是司天台挑选出祭祀的黄道吉日,所以在七月十五日的时候,皇帝便将统领文武百官前往皇陵。
七月十五日一大早,百官云集,自皇城列队紧随在龙辇之后,自南门而出,宽阔的官道之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最前方是一队骑兵组成的方阵,清一色的铁甲寒光,威严无比,众兵士执矛缓行,两列持旗,神情肃然。
紧随其后的又是一队骑兵方阵,相同的铠甲,在明媚的眼光之下,寒光闪闪,煞是威严。
此番负责护卫祭祀的自然是皇家羽林营,迟凤典亲率八百羽林营精兵担当护卫职责,朝廷显然也是为了提防皇帝出京之后,京城会有人趁机捣乱,所以虎神营依然是驻守在京城之内,在皇帝出京这几天,全城宵禁。
一队队方阵井然有序前行,前后的队伍都是金戈铁甲,充满了肃杀之气,瞧见的人们心中不油然地便会生出敬畏之心。
旌旗飘荡,让人眼花缭乱,百官则是按照等级的高低,从前到后排列,整个队伍显得气势磅礴,威严肃穆。
在队伍的正中间,金光耀眼,富丽堂皇,正是皇帝的金色龙辇,阳光照耀之下,金色的龙辇光芒万丈,色彩斑斓,豪华壮丽,似乎天地间的光芒都是由此而散发出去。
人们自然无法看到龙辇之中的皇帝,但却看到拉动着龙辇的八匹骏马都是全身雪白,白马难求,更何况是八匹几乎一模一样的白马,它们的身上并无一丝杂毛,柔顺至极,犹如从天宫之中下凡八匹神驹。
在龙辇的前面,是一群身着浅黄僧衣的僧侣,阳光之下,崭新的僧衣耀着光芒,众僧都是双手合十,脚步却都颇为轻快,而最前面的是两位白须老僧,身上披着袈裟,更显威严,两位老僧虽然看上去年岁都不小,但步伐稳健,行走之时,僧袍不动,可见修为不浅。
众人自然都知道,这群僧众都是从大光明寺前来的高僧,大光明寺早就被朝廷赐为皇家寺院,皇家但凡有祭祀超度事宜,大光明寺的高僧却是必不可少。
只不过此番光明十三僧之中,只有两位高僧到场,不明真相之人倒看不什么名堂,但极少数人却也看出这大光明寺只怕有些不对劲。
而龙辇后面,则是一群灰袍道士,众道士都是梳着高高的道髻,身着灰色道袍,人手一面拂尘,在众道士中间,四名身材高大的道士抬着圆形座台,一名鹤发飘飘的老道便盘膝坐在那座台之上。
这群道士,却正是来自龙虎山的道长。
祭祀皇陵,非比寻常,不但要和尚念经,还要道士做法,楚国的佛道影响力远远超过道教,日渐式微的道门如今名声在外的也仅有龙虎山一支还能够撑撑门面,所以此番朝廷召来龙虎山灵虚掌教,主持祭祀作法。
相较起大光明寺的高僧,这位灵虚道长的排场显然还要大一些。
虽说大部分文武朝臣都是骑马,但却有极少数人是坐着轿子前往皇陵。
祭祀皇陵,大部分朝臣若是不能骑马,就只能徒步而行,这是朝廷的礼制,便是镇国公司马岚,那也是骑马而行。
然则礼部袁老尚书年事已高,而且一介文儒,自然不能骑马,最近这阵子又是疲累不堪,这般老臣莫说徒步行走百里地,就算是走上十来里路那也是撑不住,所以隆泰小皇帝早早就下了旨意,但凡年事过高,根本无法徒步而行的老臣,可乘坐轿子前往,朝中倒也有十多名既不能骑马又无法徒步远行的老臣是乘坐轿子。
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长龙,在礼乐声中,缓缓出了京城。
齐宁就在百官之中。
他身着朝服,乘马而行,前后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齐宁却也早发现东齐太子此番并没有随同出京祭祀皇陵,这是齐宁意料之中的事情。
东齐虽然是小国,但东齐太子段韶却是骨子十分傲慢之人,在楚国的朝堂之上,都不曾对隆泰下跪,身为东齐太子,自然更不可能前往楚国的皇陵去祭拜楚国历代皇帝。
而金刀候澹台煌也没有随驾前往。
齐宁心想看来金刀候的身体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否则祭祀皇陵这般大事,澹台煌不可能不出席,征战一生,如今却也只能常年躺在病榻之上,齐宁心下颇有些感慨。
队伍最前方有斥候开道,左右两翼附近还有羽林营游骑兵游弋,保证队伍不被任何人所惊扰。
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出城不过十多里地,齐宁正骑在马上若有所思,忽听得前方传来惊呼之声,随即瞧见前面有些骚动,齐宁心下一沉,勒紧马缰绳,催马往前,这时候便听到前面传来叫声:“镇国公落马了!”
镇国公司马岚是群臣之首,骑马走在群臣的最前面,齐宁虽然是四大世袭候之一,按理来说可以跟在司马岚身后,但因为袁老尚书等一干老臣是乘坐轿子,齐宁倒也显出敬老之意,跟在了一群轿子的后方,所以他与司马岚之间便是隔着十几顶轿子。
他听到前方传来惊呼,心下立时担心隆泰,不作犹豫催马上前,这时候听人叫喊司马岚落马,心中很是奇怪,这时候已经催马过去,见到一群人已经簇拥在司马岚边上,司马岚此时正躺在地上,司马常慎则是从后面抱着司马岚,一脸焦急,连声叫道:“父亲,父亲!”
齐宁翻身下马,有些奇怪,凑上前去问道:“老国公怎么了?”
边上已经有人道:“老国公的马匹突然受惊,跳了一下,老国公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
齐宁皱眉道:“马受惊?”心中奇怪,暗想附近并无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这马匹怎会受惊,但这人既然这样说,自然是许多人都看见。
司马岚躺在司马常慎怀中,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边上有人想要上前帮助扶起,司马常慎已经沉声道:“都不要动,父亲可能伤到了筋骨,御医在哪里,快让御医过来瞧瞧。”
这时候淮南王也赶过来,瞧见司马常慎躺在地上,皱眉道:“老国公这是怎么了?”见到四周有些慌乱,高声道:“谁都不要乱,也都不要凑过来。”这时候已经瞧见太医院范院使匆匆过来,淮南王立刻道:“范院使,赶紧过来帮老国公瞧瞧,看看身子有无伤着。”
齐宁见淮南王神色凝重,心想这淮南王恐怕又是在人前作秀,自从鬼影阿鸠死在司马府之后,这淮南王与司马岚已经是撕破了脸皮,平日入朝之时,就算面对面也是招呼不打一个,今日淮南王却似乎表现的十分关切。
范院使上前来,先让众人散开,又吩咐两个人扶着司马岚躺好,齐宁就站在边上,见到范院使伸手在司马岚的肩背和腰部连续摸了摸,很快范院使神情便开始凝重起来,司马常慎一脸焦急之色,见范院使神色不对,沉声问道:“范院使,情况到底如何?”
“回禀侯爷,老国公的腰骨似乎略有错位。”范院使道:“暂时还不能站起来。”
“腰骨错位?”司马常慎急道:“那该怎么办?”
范院使忙道:“侯爷不必着急,老国公腰骨错位,只是筋骨之上,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让懂筋骨的御医稍加移位,再敷上药,将养一番,也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淮南王皱眉道:“范院使,照你的意思,老国公是要回京治疗?”
“回禀王爷,却是要立刻返回京城。”范院使正色道:“腰骨错位,不可耽搁,时间越长,受损越大,而且就算在这里治疗,也并无合适的药物。”
“不可回京。”镇国公司马岚抬起手,似乎在忍住痛苦,摆摆手:“祭祀皇陵此等大事,老夫……老夫岂能缺席?范院使,你……你派人去取药物,老夫……老夫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就地治疗,移骨之后,抬也要将老夫抬去皇陵!”
第八零五章 皇陵
司马常慎立刻道:“父亲,你年事已高,又伤成这样,岂能……岂能再继续前往皇陵?”
淮南王也是神情凝重,道:“范院使,老国公腰骨受损,是否果真只是筋骨问题?”
“王爷放心,下官可以用性命担保,老国公的伤势只要调养一番,必能痊愈,不会有大问题。”范院使正色道。
淮南王微松口气,才道:“老国公,今次祭祀皇陵,你自然知道也是十分要紧。当年的四大世袭候,澹台老侯爷因病无法前来,也唯有你是三朝老臣,百官虽众,但没有老国公在场,总是不妥,您看……!”
“王爷,家父伤成这样,你以为还能前往皇陵折腾?”司马常慎脸色一沉,冷笑道:“难道要将家父折腾死在皇陵?”
“住口!”司马岚脸色一寒:“司马常慎,这里岂容你放肆?”看向淮南王道:“王爷所言极是,大楚对我司马家恩深义重,祭祀皇陵如此大事,我绝不能缺席。”瞧见队伍停下来,道:“王爷,龙驾不好在这里耽搁,我眼下虽然不能动弹,但太医院的御医都是杏林高手,只要他们稍加诊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动了动身子,喉咙里发出“啊”的一声,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范院使急忙按住司马岚手臂,道:“老国公千万不能动弹,否则只会加重伤势。下官这就派人去太医院召集人手,让他们带着药材过来。”向司马常慎道:“侯爷,圣驾不能耽搁,请您带人先将老国公抬到路旁,临时搭建营帐,大队人马可以先去往皇陵,我们尽力为老国公诊治,但愿能赶上明日的祭祀大典。”
司马常慎神情凝重,淮南王已经问道:“范院使,这里地处京郊,并不安全,是否可以让人抬着老国公去往皇陵?”
“万万不可。”范院使正色道:“王爷,莫说这里距离皇陵还有近百里地,以老国公现在的状况,便是抬着走出十里地,都有可能对腰骨造成更大的损伤。目下的伤情,只要及时治疗,还不至于出现太大的问题,可是如果再增加伤势,下官只担心就算全力施救,日后也会留下巨大的隐患,甚至……甚至导致瘫痪。”
这时候却见到一个尖细声音问道:“老国公这边出了何事?”众人瞧过去,却正是隆泰小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范德海。
“范公公,家父不慎落马,腰骨折损,无法动弹。”司马常慎立刻道:“求范公公向皇上禀明,家父不能随驾去往皇陵。”
“老国公落马?”范德海吃了一惊,忙道:“杂家这就去向皇上奏禀。”
司马岚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竟因为老夫的疏忽导致龙驾耽搁。常慎,立刻派人在路边搭建临时帐篷,将我抬过去,不要挡了道路。”又向范院使道:“范院使,有劳你立刻派人去取药。”
司马常慎有些不甘愿,但眼下的情势,知道也不能耽搁,立刻下令就在路边临时搭建帐篷,又吩咐人去做了担架,要将司马岚抬到路旁。
片刻之后,范德海已经回来道:“皇上有旨,老国公若是伤情太重,即刻返京治疗。”
“多谢皇上牵挂。”司马岚道:“范公公,老臣这边并无大碍,范院使也说了,只要稍加治疗,不会有太大问题。老臣暂且就在这边治疗,随后令人抬着去往皇陵,明日祭祀大典之前,必然会赶到。”
淮南王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老国公也只能在这里暂作停留。”看了身边范德海一眼,问道:“范公公,明日何时开始祭祀大典?”
“回禀王爷,礼部那边已经确定,明日辰时正是吉时,祭祀大典从辰时便开始举行。”范德海恭敬回话。
司马岚立刻道:“明日辰时之前,老臣定会准时赶到。”
淮南王伸手去握住司马岚手,轻叹道:“老国公,你我虽然有些不快,但比起国家大事,私人之间的不快实在算不得什么。你是我楚国重臣,朝中诸多大事都要仰仗老国公,还望尽早恢复,不要让皇上和本王担心。”
司马岚显出一丝感动之色,道:“王爷垂爱,老臣感激不尽。”
淮南王这才道:“传令下去,继续前行。”
有人做了担架过来,将司马岚小心翼翼抬上担架,路边也迅速支起了临时帐篷,淮南王关切道:“老国公,本王向皇上请旨,留下一些羽林营护卫,在此保护老国公周全。”
司马岚躺在担架上,轻摇头道:“羽林营乃是护卫皇上,岂能因为老臣废事。王爷,老臣会令人去调拨黑鳞营兵士过来暂作护卫,就不必王爷太过操心。”
“既然如此,老国公多多保重。”淮南王微微颔首:“本王与皇上先行去往皇陵,等着老国公过来。”
虽然司马岚意外落马,耽搁了一些时间,但队伍很快还是重新上路。
齐宁骑马走出一段路,回头望过去,见到已经有人将司马岚抬入进帐内。
方才他在一旁并无说话,却一直在观察司马岚骑的那匹马,那匹马确实算得上是一匹良驹,看上去也并无任何的不对,齐宁心下很是好奇,暗想方才为何那匹马突然受惊,会将司马岚从马背上结结实实摔下去?莫非有人在那匹马上做了手脚?
他心中奇怪,礼乐声中,片刻间已经行出一段路。
百里之遥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而朝臣之中有不少还是徒步而行,这些官员平日里锦衣玉食,如今要徒步行走百里地,不少人实在是有些受不住,有的不过行出二十来里地,就已经是气喘吁吁。
再加上烈日炎炎,而官员们都是朝服出行,浑身上下更是大汗淋漓。
隆泰对朝臣们倒也算体贴,隔上一段路途,便会歇息片刻,而且中午时分,赶到事先早就准备好的用餐之地,备下的都是一些便于快速进食的大饼之类,许多官员吃不下东西,倒是喝了不少水。
只走到下午,才抵达皇陵。
迟凤典抵达之后,立时调派兵马,守住了通往皇陵的各条道路,又调兵进入皇陵周围守护,而驻守皇陵的守陵卫,也都由迟凤典负责调派统管。
不过祭祀大典尚在明日,所以皇帝和众臣今日倒是不必进入皇陵,而大光明寺众僧和龙虎山的道士们则是要先行进入皇陵,诵经作法,礼部事先也早已经做了准备,抵达之后,自有礼部官员领着佛道两门的出家之人进入皇陵,而皇帝则与文武官员留在皇陵东郊驻歇。
龙驾抵达之前,皇陵东郊就已经搭建好了帐篷,皇帝的金色大帐居于中间,富丽堂皇,两百羽林营精兵将金色大帐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的水泄不通,按照楚国的礼制,皇帝今夜反倒要沐浴净身,抄录佛经,不见任何朝臣。
而群臣的帐篷环绕在金色大帐四周,众星捧月一般,按照官位高低,官职越高,距离皇帝的金色大帐越近。
群臣赶了今一天的路,不少人都已经是筋疲力尽,恭送皇帝入帐之后,群臣亦各自回帐歇息,到傍晚时分,皇陵东郊反倒是一片寂静,有些官员固然是实在受不住,在帐中歇息,亦有一些官员为了表示自己对皇陵的虔诚,也都是抄录佛经。
驻营之后,齐宁走了一圈,确定金色大帐被守卫的密不透风,又得知明日祭祀大典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皇帝的金色大帐,这才心安,比起其他的大臣,今日这点道路对他不过是小菜一碟,自然不会有丝毫疲累之感。
营地有羽林精兵护卫,而羽林精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骁勇武士,以一当十未免夸张,但一名羽林精兵对付三五人还真是不在话下,而且齐宁早就发现宫廷剑客向天悲乔装打扮成宫中太监,一直都是贴身守卫在皇帝身边,齐宁心知护卫在隆泰身边的那群太监未必只有向天悲这一位高手,其中只怕还藏有不少宫廷高手,且不说根本无人可以靠近到金色大帐,就算靠近金色大帐,一直垂手侍候在大帐周围一圈的那些宫中太监,那也是难以逾越的一道防护。
齐宁心知以影耗子那帮人的实力,即使擅长刺杀,却也绝不可能有机会偷袭到皇帝。
迟凤典身负护卫职责,所以驻营之后,根本没有片刻休息,始终带着护卫在营地四处巡逻,他调派了近百人在营地来回巡弋,整个营地但凡有一丝不对劲,立时就能被羽林营发现。
齐宁此时倒不再担心隆泰的安危,心里却是记挂着京城的东齐太子。
他倒不是对东齐太子有什么好感,只是东齐太子如今身在楚国,非同小可,若是在楚国发生任何意外,那么此前楚国所做的一切努力将付诸东流,齐楚两国必将反目成仇,这对楚国来说将士一场巨大的灾难。
希望东齐太子在楚国境内发生意外,自然是许多人希望看到的结果。
东齐太子是生是死,齐宁并不关心,他只希望这位太子殿下在楚国境内千万不要出任何的意外,等到大婚之后,恭送这位太子殿下离开楚国,只要离开楚国,此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齐宁都不会在乎。
第八零六章 命悬一线
夜色幽静,营地里一片寂静,毕竟皇帝就在身侧,而且还是在抄录佛经,群臣自然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发出声响惊动了皇帝陛下。
用过晚饭之后,齐宁自在帐内练功。
自从得到向百影指点运气法门之后,齐宁但凡有空闲时间,就会调息运气,每次调息过后,四肢百骸便感觉无比的轻松,而且整个人会精神的多,齐宁自然知道这对身体有着极大地裨益。
说来也怪,最开始的时候,齐宁虽然明显感觉到自己丹田之内那股寒冰真气的存在,但除非身体受到外力来袭之时那股寒冰真气会自发地川流经脉,平时自己想要调运那股寒冰真气却不可得。
那股寒冰真气就宛若是自己体内一股独立的存在,并不被自己所支配,只是在自己身体遭受到困境之时才会主动帮忙。
但最近这两次,齐宁却依稀感觉自己运气之时,似乎可以从那股寒冰真气之中抽取一丝丝在体内经脉流动,虽然那股寒冰真气还不能完全被自己所支配,但似乎已经开始有能够操控那股真气的迹象。
只是若不调运寒冰真气倒也罢了,一旦调运起来,哪怕仅仅只是一丝寒冰真气在经脉之中流动,全身也是奇冷无比,如今正是盛夏之时,可是调息内力,却宛若是身处寒冬腊月一般,全身寒意逼人。
齐宁心中禁不住寻思,若是丹田那股寒冰真气完全被自己所调动,游荡在自己的经脉之中,那寒意必然是加倍,自己未必经受得住,反倒是自己勉强调运出来的一丝寒气,正处在自己可以经受的范围之内。
他忍不住便想到,莫非那股寒气知晓自己身体的状况,晓得调运真气太过会给自己带来伤害,所以只能任由自己调运一丝儿出来,若果真如此,那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不过齐宁却也明白,自从体内有了这股寒冰真气之后,这股真气并未对自己产生任何伤害,反倒是关键时刻,这股真气往往会迸发出强大的威力,帮助自己渡过难关,至少目前来看,这股来历不明的寒冰真气是友非敌。
这股真气当初来得十分突然,至今齐宁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从何而来。
等到收功之时,营地里更是万籁俱静,齐宁想着明日还有祭祀大典,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自己倒也要养精蓄锐,正准备歇下,忽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侯爷,末将迟凤典,不知侯爷是否就寝?”
齐宁有些诧异,暗想迟凤典忽然找到自己做什么,整理了一下衣衫,出了帐,见到一身铠甲的迟凤典正站在帐外,看到齐宁出来,迟凤典立刻拱手,一脸笑容道:“惊扰侯爷了。”
齐宁道:“迟统领有事?”
“侯爷,锦衣侯府那边有人找过来,说是有急事要禀报侯爷。”迟凤典道:“只不过圣上行营重地,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末将斗胆没有放他进来,不过他声称今晚必须见到侯爷,末将想了一下,才过来向侯爷通禀。”
“哦?”齐宁问道:“人在哪里?”
迟凤典往东边指了指,道:“就在那边不远。”
齐宁道:“有劳迟统领。”便往那边过去,迟凤典跟在身侧,出了营地,又走了一段路,便见到前面的道路上一人牵着一匹马,正在那边等候,边上几名羽林精兵持矛守卫。
齐宁上前去,瞧出是齐峰,齐峰也看到齐宁,快步上前来,拱手道:“侯爷!”
“齐峰,你怎么来了?”齐宁皱眉道:“迟统领说侯府那边有急事?”
齐峰忙道:“侯爷,是三夫人那边有急事要找侯爷,说事关重大,请侯爷务必今晚赶回府里一趟。”
齐宁道:“三娘找我有急事?可知是何急事?”
“三夫人并没有说,现在只在府里等候。”齐峰道:“侯爷,三夫人十分焦急,看来侯爷必须回去一趟了。”
齐宁扭头看向迟凤典,迟凤典拱拱手,并无说话,齐宁犹豫一下,才问道:“迟统领,这时候我突然返京,是否于礼不合?”
“末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迟凤典恭敬道:“只是今夜无论如何也不能惊扰皇上,侯爷无论是否返京,都不好向皇上奏禀。”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从这里返京不过百里地,祭祀大典是明日辰时开始,中间还有时间,我现在立刻返京,在明日祭祀大典之前赶回。”
迟凤典只是拱手,并不多言。
齐宁心知迟凤典自然不会冒着得罪自己的危险拦阻自己离开,毕竟迟凤典的主要职责是守卫皇帝和群臣的安危,堂堂帝国侯爵要离开,也不是他能够阻止,也不废话,令齐峰稍作等待,自己过去乘了自己的马匹折过来,这才向迟凤典道:“若有人问起,便说府中有急事,本侯速去速回,不会耽搁祭祀大典。”
“侯爷稍候,末将立刻调拨人手护卫侯爷回京。”迟凤典恭敬道。
齐宁摇头道:“不必。”不等迟凤典多言,已经一抖马缰绳,骏马如同离弦之箭,直往京城方向飞驰而去。
齐峰也早已经翻身上马,紧随而去。
迟凤典听着马蹄声声,遥望着齐宁的身影没入黑暗之中,眼睛微微眯起来。
齐宁纵马飞驰,一起驰出十来里地,这才放缓马速,齐峰这时候也跟上来,齐宁瞥了齐峰一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丐帮的人让你找我?”
他见到齐峰之后,已经猜知齐峰所言只是托词,这种时候,必然不是顾清菡有急事要找寻自己。
“侯爷,丐帮鬼金羊分舵的人找上了我。”齐峰正色道:“他们本想直接找寻侯爷,但知道侯爷随驾前来皇陵,他们无法见到侯爷,这才让我连夜赶来找寻侯爷,那位白舵主让带话给侯爷,说那个叫做灰乌鸦的已经出现,让我务必要禀报侯爷。”
齐宁心下一凛,再不多问,催马而行。
骏马飞驰,自然不似白天那般耽搁缓行,距离城门还有十余里地,齐宁想到白天镇国公司马岚就在路边搭建帐篷疗伤,有心注意,可是一直到得城门之下,却根本看不到白天临时搭建的帐篷,司马岚早已经不再路边,这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城门紧闭,齐宁勒住马,见到城头守卫,高声叫道:“我是锦衣候齐宁,速速开门。”
城头上有人探头向下看了看,隔了好一阵子,城门才打开一扇小门,里面出来几人,当先一人打量几眼,见到齐宁一身朝服,有些狐疑道:“您……您是锦衣候?”
“你若不信,去叫薛翎风过来。”齐宁知道守城兵士是虎神营的人,沉声道:“本侯有要务在身,不得耽搁。”
几人不敢阻拦,放了齐宁进城,齐峰向齐宁道:“侯爷,白舵主那边说,侯爷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见到他。”
皇帝离京,京城宵禁,所以这时候进城一片死寂,偶尔有虎神营的官兵从大街小巷巡逻而过,齐宁一路上倒是碰到几队虎神营兵士阻拦,不过亮明身份之后,虎神营兵士立刻撤下。
他与白圣浩有约定好的地点,径自到了处所,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丢给齐峰,过去敲了门,屋门嘎吱被打开,白圣浩正在门后,见到齐宁过来,也不多言,闪身让齐宁进屋,等齐宁进屋之后,立刻将门关上,齐峰却是被关在了门外。
白圣浩领着齐宁往后走,到得后堂,齐宁便瞧见数名乞丐手持木棍守在一间房门前,看到白圣浩过来,众丐立时分开,白圣浩上前轻轻推开门,示意齐宁入内,齐宁进到屋里,只见屋内正中间放着一张古旧的木桌,木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在屋子角落处的墙壁上,悬挂着两盏灯,三盏油灯倒也足以将屋内照的十分明亮。
屋角的油灯下面,放着一张床,此时一名老乞丐正弓身站在床边,齐宁看到背影十分熟悉,靠近过去,立刻便认出却是钟琊,钟琊扭头看了齐宁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而他手中却是握着银针,边上放着一只铜盆,里面盛着水,只不过那水却已经变了颜色。
这时候也已经看清楚,那张床上躺着一人,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身上已经插满了银针,齐宁微微凑近,瞧了一眼,认出躺在床上那人却正是灰乌鸦。
灰乌鸦全身肌肤微微发黑,脸上的颜色十分暗沉,在他的胸口和肩头等多处具有伤痕,皮开肉绽,只是已经敷上了药物,止住了鲜血。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以及药材的味道。
齐宁看到灰乌鸦这番模样,便知道此人之前必然是经过一场惨烈厮杀,眼看他如此模样,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够活下去。
钟琊此时一边从灰乌鸦身上取针,一边在那铜盆里清洗取下的银针,随即又往灰乌鸦身上连续扎针,看钟琊脸色凝重,齐宁便知道灰乌鸦的情况实在是不妙,几乎是命悬一线。
第八零七章 目标
齐宁脸色颇为凝重,转身出了房门,白圣浩紧随其后跟出,顺手关上了门。
“什么时候发现的?”齐宁背负双手,扭头看向白圣浩。
白圣浩道:“傍晚的时候。在和灰乌鸦约定的地点,我遵从侯爷吩咐,布下了人手,昨天傍晚时分,有兄弟听到门外有动静,立刻警觉,打开门的时候,就发现灰乌鸦身负重伤,当时靠在门外。”
“是有人将他送过去的?”
白圣浩摇头道:“不是,从当时的迹象来看,灰乌鸦是硬撑着赶到了约定的地点,巷子内有他留下的血迹,可以判断是他自己找上了门。”
“也就是说,灰乌鸦在赶到约定地点之前,与人有过厮杀。”齐宁微一沉吟,才问道:“他可说过什么?”
白圣浩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奄奄一息,昏迷不醒。手下的弟兄立刻禀报,我听他们描述灰乌鸦的情势,知道灰乌鸦已经中毒,当时我正要送钟琊离开,知道此事之后,钟琊跟随我一同来到了这里。”
“灰乌鸦中了什么毒?”齐宁问道。
白圣浩道:“暂时还无法确知,不过钟琊应该清楚。昨天我们秘密将灰乌鸦运到这里,当时灰乌鸦全身发黑,眼见是活不了性命,如果不是钟琊及时出手,现在灰乌鸦已经是一具尸首。灰乌鸦身上一共有六处伤口,不过这六处伤口都不算致命,致命的是其中有两处伤口含有剧毒,应该是敌手的兵器上淬有剧毒。”
“如此说来,当时灰乌鸦的对手并非一人?如果说对方兵器淬毒,就应该每一处伤口都带有毒性。”齐宁脸色凝重。
白圣浩道:“不错,从伤口可以判断出来,当时灰乌鸦面对的至少是两个人。我们将灰乌鸦运到这里,钟琊便开始以银针为他解毒,先要控制他体内的毒素侵袭心脏,然后才能慢慢为他解毒。”顿了一顿,才道:“目前钟琊差不多已经控制住毒素对灰乌鸦心脏的侵袭,但还无法找到解毒的药物。”
“也就是说,灰乌鸦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说一个字,发生了些什么,你们都不清楚?”齐宁问道。
白圣浩道:“钟琊的意思,就是要等侯爷回来。钟琊说可以用银针扎入灰乌鸦几处穴道,让他能够短暂清醒过来,不过坚持的时间不会太长,但应该可以透露一丝线索。灰乌鸦体内的毒素,若是换作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坚持住,钟琊检查过,灰乌鸦中毒之后,应该是迅速服用了保护心脉的药物,可以勉强维持一段时间,也幸好在药性消失之前,钟琊及时阻止了毒素侵入心脏。”
“做他们这一行,半只脚踏在鬼门关,总会有些保命的法子。”齐宁叹道:“东齐太子那边可有什么状况?”
白圣浩立刻道:“侯爷放心,朱雀长老知道侯爷的意思之後,不但派人在驿馆附近监视,而且亲自坐镇。神侯府的人在皇帝出京之后,已经布置在驿馆四周,而且虎神营还调了兵马守住了驿馆四周的各条街道,如今那边是里三层外三层被保护的水泄不通,就算要飞一只苍蝇进去都不容易了。”
齐宁微微颔首,道:“看来朝廷也是担心会有人趁机对东齐太子不利。”心想既然神侯府已经知道要全力保护东齐太子的安危,那么影耗子欲想行刺东齐太子,面对神侯府这样的对手,应该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忽见到房门打开,钟琊过来道:“侯爷!”
齐宁向钟琊拱拱手,问道:“钟先生,灰乌鸦情势如何?”
“暂无性命之忧。”钟琊道:“但情况也不好,眼下我只能以银针扎穴,保护了他的心脉。但是体内的毒液不解,就谈不上转危为安。就算是银针护心,也不会坚持太久,三天时间已经是极限,而且这三天之内,我寸步都不能离开。”
“也就是说,三天之内如果找不到解毒的药物,他必死无疑?”
钟琊微微点头:“确实如此。影耗子行走江湖,出手致命,他们所使用的毒药也素来歹毒得很。从灰乌鸦身上的伤势可以断定,他与人激战的时候,被对方的兵器所伤,毒素侵入到他身体之内,幸好他有察觉,而且及时服下了护住心脉的药物,否则早已经毙命。”
“白舵主说先生有办法让他暂时醒过来?”
钟琊微微颔首:“这也是没办法的法子,银针入脑,可以刺激他的脑部经脉,让他短暂恢复清醒,不过坚持多长时间,连我都无法确定,也许也就三五句话的时间。”顿了一顿,才道:“侯爷,按照我的猜测,影耗子应该是知道了对方的计划,尔后找机会脱身,但是被对方发现,然后派了人要杀他灭口,这灰乌鸦运气不差,死里逃生,如果他醒转过来,应该可以知道那帮影耗子如今身在何处。”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事不宜迟,还请钟先生助一臂之力。”
钟琊也不废话,转身入屋,齐宁和白圣浩也紧随而入。
此时那灰乌鸦全身兀自布满了银针,钟琊双手一动,两手各夹着一根细细的银针,看向齐宁道:“侯爷若有什么话,等他睁开眼睛之时,立刻询问,不要耽搁。”
齐宁微点头,钟琊这才靠近过去,双手探出,银针出手,几乎是在同时刺入了灰乌鸦两边的太阳穴。
银针入脑,本来一动不动的灰乌鸦身体陡然剧烈动弹一下,齐宁迅速靠近过去,猛听得灰乌鸦喉咙里深吸一口气,两眼已经睁开,齐宁自然不忘钟琊嘱咐,迅速问道:“灰乌鸦,那群影耗子现在在哪里?”
灰乌鸦眼珠子微微向齐宁这边看过来,前番齐宁是易容改扮见他,今日以真容相对,灰乌鸦自然是十分陌生,气息微弱问道:“你……你是谁?”
“我们是丐帮的人。”白圣浩在旁立刻道:“灰乌鸦,你被人所伤,我们已经将你救过来,赶紧告诉我们,影耗子都在什么地方?”
“丐帮……!”灰乌鸦嘴唇微动:“你……你是白圣浩……!”
白圣浩很是焦急,“我是白圣浩,灰乌鸦,段清尘那伙人到底在哪里?他们想干什么?”
“段清尘?”灰乌鸦眼睛忽地亮起来,似乎想要抬起手,但刚刚抬起,便无力垂下:“他们……皇……皇陵……!”喉咙里“咯”一声,发出呼呼声音,随即急促呼吸,钟琊脸色微变,右手探出,又是往灰乌鸦心口处扎入了两针。
这时候灰乌鸦却已经闭上眼睛,身体轻微抽动,却已经不再说话。
“皇陵!”齐宁心下一凛,见灰乌鸦闭上眼睛,忙问道:“钟先生,他是否还能说话?”
钟琊摇头道:“侯爷,银针入内是迫不得已的法子,他脑部经脉强行被刺激,已经略有损伤,至少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不能再动弹分毫,否则很容易便会让脑子完全受损,自此形同白痴。”
齐宁神情凝重,白圣浩在旁已经道:“侯爷,灰乌鸦提到皇陵,难道……那群影耗子的目标会是皇陵?”
“应该不会有错。”齐宁皱眉道:“只是他们要在皇陵做什么?皇陵如今内外都已经被封锁,那群影耗子根本没有机会潜入进去……!”他脸色冷峻,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身体骤然一震,失声道:“不好!”
“侯爷,难道……!”钟琊也是想了一下,想出吃惊之色:“难道那群影耗子已经潜入到皇陵之内?”
齐宁心下发凉。
他相信灰乌鸦透露的线索绝不会有错误,那群影耗子的最终目标确实是在皇陵那边,以皇陵目前那种森严的守卫,莫说影耗子,只怕连一只真正的耗子也无法渗透进去,既然如此,那么影耗子很有可能已经混入进去。
此番进入皇陵的人数实在不少,除了朝中大大小小两三百名官员,还有八百羽林精兵,驻守在皇陵的守陵卫,太监宫女加起来也是一两百人,另外还有诵经作法的和尚道士,加起来不下两千人。
影耗子人数不多,按照推测,最多也就十几二十来人,这些人擅长刺杀,乔装隐蔽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如果说朝中有不轨之人暗中相助,那么这些影耗子潜藏在这群人之中,倒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影耗子人数虽然不少,但是如果真的在祭祀大典上突然出手,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如果他们真的潜入进去,这次参加祭祀大典的有好几千人,又如何能够将他们找出来?”白圣浩神色凝重:“若是派人从中搜找,必然要大张旗鼓,到时候必定会引起骚动,只怕后果更加严重……!”
齐宁目光如刀,沉默片刻,终于道:“白舵主,钟先生,东齐太子那边还不能掉以轻心,你们依然把注意力放在那边,皇陵那边,我自有计较。”瞧了一动不动的灰乌鸦一眼,道:“此人信守承诺,也算是条汉子,钟先生,你且在这里保他性命,尽力挽救。”
钟琊道:“侯爷不吩咐,我也会尽力而为。”
“两位多保重。”齐宁再不多言,匆匆出门,齐峰一直在门外等候,见到齐宁出来,立刻迎上,齐宁不等他说话,已经沉声道:“齐峰,有件事情,你现在立刻去办,不能有丝毫耽搁!”
第八零八章 礼文
黎明时分,寅时刚过,齐宁便已经赶到了皇陵东郊,此时东方已经升起了红日,群臣都已经用过早饭,正聚集在一起,等候皇帝带同进入皇陵。
旭日的光辉洒射在大地之上,大臣们昨晚看起来休息的还算不错,一个个也算是精神抖擞,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倒也算得上是有说有笑。
齐宁不动声色从群臣之中走过,却一直没有发现西门无痕的身影,昨日群臣出发的时候,人数众多,齐宁就不曾看到西门无痕,今日依旧没有瞧见他身影,暗想难道这次祭祀大典西门无痕并没有前来参加。
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叫道:“那不是老国公过来了吗?”
齐宁立刻循声看去,只见到不远处司马常慎正推着一只轮椅过来,镇国公司马岚果然是坐在轮椅之上。
齐宁微皱眉头,却瞧见淮南王已经从人群之中出现迎上前去,打量一番,淮南王已经笑道:“老国公伤势如何?本王还以为老国公今日不能赶来。”
司马岚叹道:“多谢王爷挂念,好在太医院的御医们妙手回春,虽然腰骨康复还要些日子,但却也不至太过严重。”
淮南王含笑道:“如此甚好,今日祭祀大典,那是万万不能缺了老国公。”
话声刚落,忽听得礼乐声起,群臣立刻垂手奋力两旁,随即看到太监宫女簇拥着隆泰小皇帝往这边过来,两边的臣子们俱都拜伏于地,等得隆泰走过,群臣各自起身,跟随在皇帝身后往皇陵过去。
皇陵重地,非比寻常,便是隆泰小皇帝也不可乘车而入,所有人都要徒步而行进入皇陵内,不过司马岚今日情况特殊,司马常慎亲自推着轮椅,跟随在皇帝后面。
好在从皇陵东郊进入皇陵的路途并不远,而且早就修了一条道路。
队伍进入皇陵,行出不过几里地,前方便豁然开阔起来,齐宁瞧见远方,不由吃了一惊,却是见到前面不远处碧波荡漾,方圆甚广,竟有一处巨大的人工湖泊,湖泊之中,以巨石垒砌成了小岛,看上去极其壮观。
湖泊左右两边用汉白玉石修出了两条宽阔的道路,绕过湖泊,便是一条宽敞的大道,守陵卫早已经守卫在大道两侧,那条大道笔直通往前方,数里地之后,便出现了一座高大宏伟的圆形祭祀台。
祭祀台一共分为三层,形成三道圆圈,每一道中间都是十分的开阔,其宽度足以容纳两三百人,由此也便形成三道汉白玉护栏,每道护栏边上,都是站着一圈龙虎山道士,拂尘搭在手臂上,口中念念有词。
登上祭祀台的台阶两边,俱都是身着雪亮铠甲的守陵卫持枪守卫,而迟凤典统领羽林营精兵将祭祀台团团护住。
最高处的祭祀台空阔无比,容纳两三百人都不在话下,此刻祭祀台上早已经设下了祭祀祖先的三牲六畜,大光明寺众僧在净悟和净元两位高僧的带领下,分居两边盘膝而坐,敲打着木鱼,诵经之声远远传开。
灵虚道长此时就站在祭祀台的台口,道袍飘飘,仙风道骨。
隆泰率领群臣登上祭祀台,到得最后一层,群臣停下脚步,隆泰上前几步,便即跪拜下去,身后群臣也都跟随跪倒下去,灵虚掌教高唱了一声道号,隆泰起身来,缓步登台,而群臣则是留在了台阶之下。
淮南王瞧了边上司马岚一眼,这才缓步跟随上前,司马常慎也推着司马岚紧随而上。
按照大楚帝国的礼仪,能够陪同皇帝登上祭祀台的官员也只有帝国的四大世袭候,淮南王是皇室嫡系血脉,自然也在其中。
这时候已经有一名太监走到齐宁身边,低语两句,齐宁微微颔首,这时候瞧见武乡侯苏禎也已经从人群之中出来,随在司马岚后面往祭祀台上去,齐宁也不犹豫,也上前跟在了淮南王身后。
隆泰神情肃然,跟随登台的几名大臣也都是神情肃穆。
诵经之声不绝,灵虚掌教引着隆泰从中走过,径自走到了香案之前,青烟袅袅,灵虚掌教转身站在香案边上,一抖拂尘,抬头瞧了瞧天色,才朗声道:“祭祀大典开始!”向隆泰微微一躬身,道:“圣上,可否宣读祭天礼文?”
隆泰微微颔首,神情肃穆。
灵虚掌教从香案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祭祀礼文,上前几步,缓缓展开,扫了一眼,脸色大变。
群臣此时也都是屏住呼吸,四下里一片肃静。
等了片刻,却不见灵虚掌教宣读礼文,不少官员不禁奇怪,隆泰也斜眼瞧过去,见到灵虚掌教呆站在那里,不由皱起眉头来。
齐宁此时就跟在皇帝身后不远,见到灵虚掌教看着手里的礼文发呆,心知事情不对,这时候却听到淮南王咳嗽一声,问道:“灵虚掌教,为何不宣读礼文?”
灵虚掌教犹豫了一下,淮南王却已经径自走过去,众人瞧见,都有些诧异,淮南王走到灵虚掌教面前,伸出手去,灵虚掌教微躬身,双手将那礼文呈过来,淮南王接过之后,扫了一眼,淡淡一笑,走向隆泰,距离几步,跪倒下去,双手将那礼文呈递给了隆泰。
瞧见此景众人更是诧异,心想楚国自立国开始,无论是祭天还是祭祀先祖,都是由道家掌教宣读礼文,从无改变,今日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从不曾见将礼文呈奉给皇帝。
隆泰脸色微有些凝重,伸手过去,接过礼文,也是扫了一眼,脸色更是难看,忽地沉声道:“袁老尚书何在?”
礼部袁老尚书听得声音,立刻过去,最后一层台阶并不高,上面发生的一切,站在前面的大臣俱都看得明白,袁老尚书虽然年事已高,但祭祀台上发生的一切也是看的十分清楚,听得皇帝召唤,立刻登上台阶,到得隆泰边上,正欲跪下,隆泰已经问道:“祭祀礼文可是老尚书所准备?”
袁老尚书一怔,拱手道:“回禀圣上,祭祀礼文是老臣亲自所撰!”
隆泰将手中礼文递过来,道:“你瞧瞧,这可是你准备的礼文?”
袁老尚书双手恭敬接过,扫了一眼,脸色骤变,失声道:“圣上,这……这不是老臣所准备的礼文,这是……这是一份供状!”
齐宁在后面听见,眉头一紧,大感意外。
“祭祀礼文变成了供状,这倒有趣。”隆泰淡淡道:“这份供状署名胡伯温,老尚书自然知道胡伯温是谁。”
齐宁听得“胡伯温”三字,心下一凛,这个名字他却是熟悉至极。
前番他带着使团出使东齐,以他为使团正使,而使团的副使正是礼部左侍郎胡伯温。
胡伯温与梁雄狼狈为奸,两人勾结一干刺客里应外合,欲图将使团的礼品尽数损毁,阻止楚国使团前往东齐,齐宁察觉出胡伯温的奸谋,将计就计,最终揭穿了二人的阴谋,更是将两人拘拿。
去往东齐之时,齐宁将这两人交由秦淮军团看押,返回之时,又将这两人交给了淮南王押解进京,后来齐宁听说胡伯温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狱,结果如何,他却并无心思去关心。
现在却听得祭祀礼文变成了胡伯温的供词,齐宁自然是大感诧异。
袁老尚书虽然吃惊,但毕竟也是老臣,见多了风浪,保持镇定道:“回禀圣上,胡伯温本是礼部侍郎,但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已经获罪被关进刑部大狱,此案刑部一直在审讯。”
“刑部审讯的口供,却出现在这里。”隆泰脸色冷峻:“钱饶顺何在?”
很快便见一名官员快步登台上前,跪倒在地:“臣刑部尚书钱饶顺,叩见皇上!”
“钱饶顺,胡伯温一案,是你在审讯?”隆泰瞥了钱饶顺一眼,从袁老尚书手中拿过礼文丢在钱饶顺面前:“你自己瞧瞧,这是否是胡伯温的供词?”
钱饶顺拿过扫了一眼,恭敬道:“回禀圣上,这确实是胡伯温签字画押的供词,臣正准备呈奏给皇上,却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隆泰冷声道:“你当真不知?”
淮南王上前拱手道:“皇上,供词出现在祭祀台上,也许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隆泰皱眉道:“王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朝中许多奏折虽然要奏禀您,但却并非每一份奏折都能为你所看见。”淮南王叹道:“就譬如眼下这份供词,如果不是出现在祭祀台上,也许皇上根本没有机会瞧见。”
“王叔这话,朕听不大明白。”隆泰道:“胡伯温此等大案,若是结案陈词,奏禀上来,朕又如何看不到?”
淮南王瞥了司马岚一眼,司马岚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看上去异常的淡定,淮南王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朝中有奸臣阻塞圣听,欺瞒圣上,只手遮天,许多紧要的折子,没有送到御书房,就已经被挡在门外,许多真相,皇上自然不知。”
淮南王此言一出,听得此言的众人都是心下一凛,齐宁亦是面带冷色。
第八零九章 罪臣
司马岚面无表情,司马常慎却已经沉声道:“王爷,你说的奸臣,不知又是指谁?”
说都知道如今朝中的第一重臣是镇国公司马岚,谁都知道朝中的许多奏折,都是从司马岚这边转入宫中,这时候淮南王声称有奸臣阻塞圣听,任何人第一个想到的自然而然就是镇国公司马岚。
苏禎也是变了颜色,急道:“王爷,眼下正是祭祀大典,咱们还是……!”
“武乡侯,你也是楚国四大世袭候之一,深受国恩,国有奸臣,难道你要明哲保身不闻不问?”淮南王沉声道:“祭祀大典,自然是要向先祖祷告国泰民安。如今楚国有奸臣乱政,我大楚危在旦夕,如果不能当着先祖灵前清君侧,这祭祀大典又有何益处?”
齐宁看着淮南王冷漠的表情,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今日祭祀大典必有大事发生,却想不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而且淮南王出言毫不留情,虽然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口里的奸臣说的是谁,没有人不清楚。
苏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皇上,先祖打下这片江山,并不容易。”淮南王叹道:“你是皇帝,我也是皇家血脉,更是你的王叔,王叔或许没什么能耐,但是如果看到有人想要乱了大楚的江山社稷,那是绝不能答应,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住我大楚的江山太平。”
群臣失色,心里都知道今日之事已经不可调和。
淮南王和司马岚的水火之争早已经是人尽皆知,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明白,两人的矛盾如今是愈演愈烈,而且这样的争斗,绝不会有退路,除非一方彻底垮台,否则两人只能是不死不休,所以许多人甚至猜到,这两人迟早有一天会直接交锋,掀起一场朝堂剧变。
只是没有人想到淮南王会是在祭祀大典突然发难。
司马常慎冷笑道:“淮南王,你口口声声说朝中有奸臣,你说的奸臣是指谁?”
淮南王也是冷冷一笑,并不答司马常慎的话,向隆泰拱手道:“皇上,臣请皇上当众处置此案,以向太祖太宗和先皇帝有个交代。”
礼部袁老尚书皱眉道:“王爷,祭祀大典,并非儿戏,如今正是吉时,祭祀的各项仪式不可有丝毫的疏忽轻慢,若是在这种时候断决案件,这……这似乎于礼不合。”
“袁老尚书,你是我楚国的老臣,博古通今,饱学之士。”淮南王叹道:“你应该明白,国若不安,礼制废弛。只有国泰民安,方为大礼,如今我大楚奸臣当道,若是不能去邪存正,这祭祀大典又有何益处?”
刑部尚书钱饶顺叩拜在地,高声道:“臣恳请皇上断离此案,还朗朗乾坤清白之世!”
隆泰此刻反倒是镇定下来,问道:“王叔觉得朕该如何断理此案?”
“皇上,供词在此,三堂对证,自然真相大白。”淮南王正色道。
隆泰微一沉吟,才道:“将供词交给镇国公看一看。”
钱饶顺双手拿起供词,起身来,走到司马岚面前,将供词呈递过去,司马岚倒是气定神闲,接过供词,扫了几眼,依旧是面无表情,隆泰瞥了一眼,道:“镇国公,供词所言,是真是假?”
司马岚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区区一份供词便可证明胡伯温一案是老臣指使,未免太过荒唐。”
齐宁并没看到供词,但早已经猜到几分,心知那份供词绝对是对司马岚大大不利。
胡伯温和梁雄狼狈为奸,蓄意破坏使团出使东齐,齐宁虽然揭穿其阴谋,但到最后胡伯温都不曾招供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现在看来,胡伯温这份供词应该是将幕后真凶指向了司马岚。
不过这份供词里面说的是真是假,齐宁倒是深表怀疑,毕竟胡伯温一案后来丢给了刑部,而满朝皆知,刑部钱饶顺是淮南王的人,如果淮南王吩咐钱饶顺将这件案子的矛头指向司马岚,也不算太过困难的事情。
淮南王却已经笑道:“皇上,如此重案,自然不能凭借一份供词便定案,还请皇上召见罪臣胡伯温,由他亲口向皇上禀明事情真相。”
“胡伯温在这里?”隆泰皱眉道。
淮南王道:“钱尚书已经让人将胡伯温押解到皇陵,随时可以召见。”
此言一出,群臣心下了然,暗想看来今日一切都是淮南王一手布局,既然胡伯温都已经被押解过来,那么要在祭祀大典追究胡伯温一案,当然是淮南王事先谋划好,淮南王既然敢在祭祀大典之上对当朝第一权臣发难,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今日的事情,显然是不能善了。
有些心思活络的大臣已经禁不住向四周看了看,护卫在祭祀台之下的是迟凤典统领的精锐武士,眼下君臣百官俱都在羽林营的保护之下,换句说话,也是在羽林营的控制之下。
不少人都知道,迟凤典与金刀澹台家大有渊源,而金刀澹台家当年更是拥护过淮南王,如果迟凤典因为金刀澹台家的缘故,今日靠拢淮南王,那么司马家的处境便可说是极其凶险了。
司马家的黑刀营虽然战力惊人,正面相对不逊色于羽林营,但此番护卫祭祀大典的却只有羽林营,黑刀营就算想及时救应,从驻地出发也是来不及。
皇帝还没说话,司马常慎却已经厉声道:“皇上,钱饶顺勾结淮南王,欲图加害我司马家,还请皇上明察秋毫,严加彻查。”
“忠义候此言太重,下官承受不起。”钱饶顺立刻道:“下官效忠大楚,尽忠于皇上,所办的每一件案子,也都是秉公办理,从不敢徇私枉法。”盯住司马常慎:“忠义候说下官勾结王爷,却不知从何说起?”
淮南王也是冷笑一声,道:“司马常慎,看来你平日里是跋扈惯了,青天白日,出口便诬陷堂堂刑部尚书与本王勾结,这大楚莫非是你们司马家的天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语气之中,满是寒意。
齐宁默不作声,却能够听出来,淮南王这句话可说是满含积怨,似乎憋在心中已久。
司马常慎还待再要争执,司马岚却已经沉声道:“住口。”也不看淮南王,向隆泰道:“圣上,老臣自从跟随太宗皇帝南征北战开始,先后侍奉三位国君,也算是三朝老臣。老臣当年追随太宗皇帝,便已经立下誓言,此生定当效忠大楚,虽死无憾。这些年来,老臣日夜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差池,如今皇上登基不久,老臣感念太宗和先皇帝的隆恩,虽已经是老朽之身,却也是尽我所能,但愿能够为皇上分担愁烦。”
四下里一片寂静,淮南王眼中却显出不屑之色。
“老臣平日处理诸多政事,虽谈不上日理万机,但诸事繁杂,老臣只存一颗心,便是无论何事,都要以我大楚的利益为重,由此也难免会让许多人心里不快。”司马岚长叹一声:“老臣只想百年之后,见到太宗和先皇帝,能够无愧于心。”瞧了瞧手中的供词,道:“这份供词上说老臣指使胡伯温破坏锦衣候出使东齐,一心想阻扰迎来天香公主成为我大楚的皇后,更说老臣私心作祟,一心想要让司马菀琼成为楚国的皇后,老臣实在不知该如何辩驳,还请圣上召见胡伯温,当众陈词。”
淮南王笑道:“皇上,既然老国公想要当着百官之面洗清冤屈,若是不召见胡伯温,反倒让老国公的冤屈无法得雪了。”
隆泰微一沉吟,才道:“传召胡伯温。”
淮南王向钱饶顺使了个眼色,钱饶顺立刻躬身退下,群臣此时都是心中都是忐忑不安,却又不敢说话,众人都是低着头,心中各有所思。
没过多久,众人便瞧见钱饶顺回来,身后跟着两名羽林营的带甲武士,押着一名套有枷板蓬头乱发的犯人登上祭祀台,那人面如枯槁,身形瘦削,面黄肌瘦,有识得的人立刻认出正是胡伯温。
袁老尚书站在祭祀台上,瞧见胡伯温登台来,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胡伯温看见袁老尚书,忽地对着老尚书微微躬身,袁老尚书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胡伯温这才向前走出两步,随即被羽林甲士扯住,按倒在地,跪了下去。
齐宁看见短短时日,这胡伯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面黄肌瘦不成样子,知道他在狱中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启奏圣上,罪臣胡伯温带到!”钱饶顺恭声道。
隆泰自然已经瞧见,微皱眉头,终于问道:“胡伯温,那份供词可是你所招供?你在供词之中招认是镇国公指使你破坏使团前往东齐,可有此事?”
胡伯温跪在地上,抬起头,道:“回禀圣上,罪臣承蒙圣恩,跟随锦衣候出使东齐,本是想一心为国效命,可是……罪臣为人所胁迫,有人威胁罪臣,若是不按他指挥行事,罪臣满门都将万劫不复。罪臣一时糊涂,因私废公,这才……这才铤而走险,欲图破坏使团,阻止我大楚与东齐联姻。”
“如此说来,这份供词所言,都是你亲口招供?”隆泰冷声道。
胡伯温犹豫一下,忽地叫道:“皇上,罪臣不敢欺瞒皇上,这份供词,罪臣……罪臣也是被人所迫!”
第八一零章 清君侧
胡伯温自称供词是为人所迫,隆泰怔了一下,淮南王却是微微变色。
“为人所迫?”司马常慎却已经不失时机叫道:“胡伯温,你说这份供词为人所迫,是否说这上面所招,并非真相?”
淮南王冷声道:“胡伯温,你签字画押的供词,是刑部审讯出来,你所说的为人所迫,又是什么意思?”
“皇上,有人以罪臣的家眷性命威胁,令罪臣写下了这份供词,用以诬陷镇国公。”胡伯温抬头道:“罪臣思来想去,皇上隆恩浩荡,罪臣若是昧着良心欺瞒圣上,陷害忠良,便是罪臣的列祖列宗也放不过臣。”
“陷害忠良?”苏禎已经道:“胡伯温,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武乡侯,老国公为了辅理朝政,不顾年事已高,殚精竭虑。”胡伯温高声道:“有人逼迫威胁罪臣写下供词诬陷老国公,自然是要让罪臣陷害忠良。罪臣虽然犯下大罪,但事到如今,却也不愿意一错再错。”
淮南王眼角抽动,冷声道:“胡伯温,皇上在这里,百官也在这里,你说话还是要小心一些。”
“王爷令人将胡伯温带过来,莫非不是为了让他当众对证?”司马常慎冷哼一声:“如今胡伯温向圣上禀明实情,难道王爷又不让他说话?”
隆泰瞥了司马常慎一眼,才问道:“胡伯温,你说是有人威胁你,那又是何人?”
胡伯温并不犹豫,抬手指向淮南王:“皇上,罪臣出使东齐之前,淮南王便指使罪臣联手梁雄,破坏锦衣候出使的任务。他威胁罪臣,若是罪臣不听话,臣的家人必将不保。臣糊涂至极,为了保住家人安危,这才犯下了大错。”
四下里顿时一阵骚动,群臣俱都是惊诧无比,本来淮南王坚持要让胡伯温出面作证,所有人都以为胡伯温出来之后,必会指证司马岚是幕后指使之人,谁也想不到胡伯温却直指淮南王是背后黑手,当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淮南王脸色难看至极,厉声道:“胡伯温,你好大胆子,竟敢在这里信口开河。”
“淮南王,胡伯温的供词诬陷家父是幕后指使之人,你便不觉得他是信口开河,如今胡伯温悬崖勒马,向圣上奏明真相,你却又说他是信口开河。”司马常慎亦是厉声道:“王爷翻云覆雨的手段还真是了得。”
“满朝皆知,你们司马家一心想要让司马菀琼入宫,皇上为了我大楚的利益,派出锦衣候出使东齐,迎娶天香公主,亦是要册立天香公主为后。”淮南王虽然脸色难看,但此刻却还算是镇定,冷冷道:“天香公主来我楚国,你们司马家想要把持后宫的如意算盘就会破灭,你们自然是不甘心,这才要从中破坏,胡伯温,本王所说的,岂不正是你招认的?”
胡伯温却道:“王爷,正因为如此,所以一旦使团真的遭到破坏,无法完成使命,许多人自然而然地就以为这是老国公派人所为。你可还记得,出使之前,你对罪臣嘱咐过,此事一旦成功,便是一箭双雕,不但可以由此将矛头指向司马家,而且锦衣候有辱皇命,也可以借机会打压锦衣候。”说到这里,看了齐宁一眼。
齐宁身着朝服,双手拢在袖子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胡伯温出现之后,司马岚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轻叹一声,道:“王爷,老臣知道素日处事,你我政见略有不同,但老臣一直以为政见即使不同,那也都是为了我大楚能够繁荣昌盛,有些事情咱们可以慢慢商议。”摇了摇头,“我司马家几代人都是蒙受着皇恩眷顾,已经是殊荣至极。皇上体念老臣为国尽忠多年,此封公爵,这已经让司马家感激涕零,又岂会想着让司马菀琼入宫为后?更何况还要因此而阻止使团去往东齐,老臣虽然糊涂,也不至于不堪到如此地步。王爷又何必用此手段,陷老臣于不忠!”
司马常慎不失时机道:“皇上,淮南王栽赃陷害,其心叵测,还请皇上明查!”
淮南王这时候已经是脸色铁青,这时候却从群臣之中上前一人,高声道:“皇上,胡伯温身犯死罪,如今在这里胡言乱语信口开河,他蓄意污蔑王爷,必当仔细调查。王爷光明磊落,为我大楚从不辞辛劳,如今却要遭受奸臣陷害,臣为王爷鸣冤。”
众人看去,只见到这突然站出来之人竟赫然是户部尚书窦馗。
窦馗是淮南王铁杆死党,这时候站出来为淮南王说话,众人也并不意外。
隆泰沉吟片刻,终于问道:“胡伯温,你说这份供词是淮南王胁迫你所写,还说指使你破坏使团之人是淮南王叔,那你有何证据证明?只是空口无凭,朕又如何能相信你所言。”
胡伯温趴在地上道:“罪臣所言,句句属实,可手中却是并无其他证据,当时逼迫罪臣写下这份供词的是刑部尚书钱饶顺,他对罪臣说,如果罪臣不能写下这份供词签字画押,臣的家人危在旦夕。”
隆泰瞥向钱饶顺,冷声道:“钱饶顺,可有此事?”
刑部尚书钱饶顺跪倒在地,低头道:“皇上,胡伯温……胡伯温血口喷人,臣……!”不等他说完,淮南王已经冷笑道:“皇上,胡伯温在这里像一条疯狗,胡乱咬人,此人罪大恶极,如今又在欺瞒皇上,欺君之罪,株连九族,必不可轻饶。”
胡伯温却已经厉声道:“钱大人,你执掌我大楚刑名,当年也算是秉公断案,甚至被先帝称许,难道今日就不该说出真相,要陷害忠良不成?镇国公为我大楚兢兢业业,如今有人要诬陷谋害他老人家,我胡伯温不在乎全家老小的性命,向皇上陈述真相,你还要执迷不悟不成?”
淮南王双手握拳,脸色更是难看,钱饶顺趴在地上,抬头看了隆泰一眼,猛地叫道:“启禀万岁,臣罪该万死,求皇上责罚!”
齐宁一直冷眼旁观,这桩案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审讯,但发展却是出人意料,胡伯温当中推翻自己的供词,便已经让齐宁察觉出事有蹊跷,此时钱饶顺忽然向皇帝请罪,齐宁便知事情更是诡不可测。
“你所犯何罪?”隆泰沉声问道。
钱饶顺瞧了淮南王一眼,见淮南王也正盯着自己,脑门子祭祀台的花岗岩地面,“启禀圣上,胡伯温这份供词,确实……确实是被刑讯逼供出来。淮南王秘密召见臣,令臣无论是威逼利诱,都要让胡伯温在这份供词上签字画押,如此便可以陷害老国公。臣不敢违抗王爷的吩咐,昧着良心利用胡伯温家人的安危逼迫他在这份供词上签字画押,这供词上所言,俱都是按照王爷的吩咐所写,臣……臣徇私枉法,愧对圣上,还求圣上惩处!”
淮南王这时候已经是脸色发白,不自禁后退两步,却猛地往前冲出几步,指着钱饶顺,厉声喝道:“钱饶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钱饶顺抬起头,看着淮南王,一脸惶恐道:“王爷,臣……臣实在不敢欺君罔上,更不愿意陷害忠良。臣的脑袋可以丢,但……但丢不得良心。”
群臣这时候已经是一片哗然。
如果说胡伯温所言,众人还觉得不足以为信,那么钱饶顺这番话一说出来,众人便都觉得这一切定然是淮南王策划无疑。
众所周知,钱饶顺一直都与淮南王过从甚密,淮南王和司马家在朝中争斗,钱饶顺一直都是淮南王身边的主力干将,深得淮南王信任,作为淮南王的心腹干将,钱饶顺当众反水,所有人都是惊诧万分。
“原来这一切果然是淮南王一手策划。”司马常慎冷笑道:“王爷用如此手段陷害我司马家,不觉得太过卑鄙吗?”
淮南王却不理会司马常慎,盯着淡定自若的司马岚,不怒反笑,笑声远远传开,群臣心想这淮南王招认构陷司马岚倒也罢了,眼下竟然还在皇帝面前放肆大笑,实在是毫无礼数,颇有忤逆之嫌。
隆泰瞥了淮南王一眼,终于道:“淮南王叔为何发笑?”
“皇上,朝廷有此巨奸,看来我这次清君侧还真是对了。”淮南王背负双手:“司马岚道貌岸然,却阴险狡诈,竟然暗地里收买了钱饶顺,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盯住司马岚,冷笑道:“镇国公,好手段!”
司马岚瞥了淮南王一眼,依然是语气平静:“公道自在人心,王爷今日欲图陷老臣于不忠,因此甚至要阻扰祭祀大典的举行,若是换作任何人,这就等若是犯上作乱。钱大人和胡伯温良心未泯,向皇上揭露事实真相,王爷若是现在立刻向皇上请罪,我等还会为王爷求情。”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司马常慎冷笑道:“阻扰祭祀大典,构陷忠良,此前还意图破坏使团求亲,这几桩大罪,每一桩都是骇人听闻,如今满朝大臣在此为证,若是不了了之,朝廷的法度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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