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一举三得


  齐宁道:“皇上刚才说过,自大楚立国以来,没有异姓公爵,如果是功勋至伟,皇上主动予以赐封,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臣子有心,那可就是有违开国以来的礼制。忠义侯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自然是明白的。”隆泰道:“忠义侯是开国功臣,在朕之前,已经是三朝老臣了。”
  “所以皇上在朝上赐封,如果忠义侯拒绝受爵,那么此事应该是太后一厢情愿,忠义侯并无其他心思。”齐宁道:“至少说明忠义侯并不敢轻易破坏祖制,这也就证明忠义侯依然是我大楚的柱梁。”
  隆泰若有所思,微微颔首道:“如果忠义侯欣然受之,便可说明他已经不将祖制放在眼中。”
  “其二,即使忠义侯真的接受了公爵的封号,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心。”齐宁缓缓道:“皇上,我到京城之后,所见所闻虽然不多,可是也知道淮南王势力不弱,朝野都有他的人。”
  隆泰脸色微冷,道:“淮南王自以为他才是正统,其篡位野心,人人皆知。先帝对他极力安抚,可说已经是荣耀无边,可他却并不感激皇恩浩荡,反倒是处处得寸进尺,朕此番从东齐返回,一路上遭遇诸多拦截,甚至命丧途中,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划,朕可是一清二楚。”
  “皇上,敢问一句,以皇上手中现在的实力,能否轻易铲除淮南王一党?”杨宁既知隆泰是与自己真诚交谈,便也不藏着掖着,说话也是十分的直白。
  隆泰道:“齐宁,朕实话对你说,先帝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担心淮南王有朝一日会成为朕的威胁,先帝目光长远,一切都是被他料中。只是淮南王是太祖皇帝的儿子,太宗皇帝和先帝都念及太祖皇帝的隆恩,对淮南王一直都是尽力安抚,即使淮南王偶尔做些出格的事情,也是宽容不咎。”顿了顿,才道:“淮南王此人十分狡猾,虽然朝中有许多人为他说话,但他自己却一直身居幕后,从不轻易露面,看上去就像一个只知寻欢作乐的快活王爷一般,先帝一直也没有找到由头除掉他。”
  “先帝励精图治,再加上战事连连,只怕也没有太多心思去对付他。”齐宁叹道:“再加上这些年与北汉人兵火相接,先帝也不希望因为淮南王,而导致大楚的内部动荡。”
  隆泰有些错愕道:“你连这些也都明白?”露出笑容:“看来你这家伙来京之后,倒也不是只知道花天酒地。”
  “皇上,这你可冤枉我了。”齐宁立刻道:“我可没有花天酒地,我待在锦衣侯府,这些事情不想知道也不成的。”
  隆泰叹道:“是啊,先帝的意思,淮南王如果能够老老实实,朝廷也就不要太过为难他。先帝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突发重症,否则也不会是现今这样一副局面。”神情变的黯然起来。
  “先帝驾崩,很多人都没有想到。”齐宁道:“淮南王的势力并没有被先帝清除,所以他如今依然有着很深的根基,再加上那老家伙始终觊觎皇位,这种人咱们可不能不妨。”
  “老家伙?”隆泰一怔,随即笑道:“不错,那老家伙是朕的皇叔,可却一直将朕当敌人看。”
  “淮南王既然根深蒂固,皇上如果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镇住他,就要找寻对手来对付他。”齐宁笑道:“皇上不觉得忠义侯是个极好的人选吗?”
  隆泰微微点头,道:“这一点,朕当然明白,朕自然不可能让淮南王一家独大为所欲为,先帝也对朕说过,要重用忠义侯,用以制衡淮南王。只是朕担心,如果放任忠义侯,他越发膨胀,到时候朕就是养虎为患了。”
  齐宁毕竟两世为人,有着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再加上前世也看过一些帝王将相的书籍影视,知道平衡之术倒也不算稀奇,不过小皇帝年纪不大,但少年老成,不但考虑到制衡朝堂,甚至已经考虑到养虎为患的问题,心思也确实是缜密。
  “所以我才说是一举三得,这第二得不但可以让忠义侯势力壮大,能与淮南王抗衡,最为重要的是,忠义侯一旦受了公爵之位,必然会引起不少人的反感。”杨宁贼兮兮一笑,道:“那些对抗淮南王的臣子,这种时候必然都会以忠义侯为首效忠于皇上,如果忠义侯低调谨慎,那些人必定对忠义侯钦慕有加,钦佩他的人品,皇上,你不觉得这反倒是麻烦的事情吗?”
  桌上的菜肴都是宫中御厨所做,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对齐宁来说,实在是不小的诱惑,可是这时候小皇帝没将心思放在用膳上,甚至连筷子也放下,齐宁也只能矜持一些,不好大快朵颐。
  隆泰眼眸却是亮起来,显得有些兴奋,竟是伸手抓住齐宁手臂,道:“你是说……你是说让那些大臣既和忠义侯走在一起,却又对他心生反感?”
  齐宁笑道:“忠义侯权势越大,越是骄纵,自然会越得大臣们的反感,不会和他完全一条心,有朝一日皇上才好用人。”
  隆泰拍手笑道:“齐宁,你这家伙可也是狡猾得很。”又问道:“你说一举三得,还有一得是什么?”
  齐宁道:“这就是皇帝的良机了。皇上,恕臣直言,你自己也说过,先帝突患重疾,陡然崩逝,自然没能让皇上你有太多的机会历练,你如今刚刚登基,所用的心腹之人当然也不会太多。”
  隆泰闻言,便有些无奈道:“其实天下人都以为朕当了皇帝,便无所不能,只有朕知道,坐在这个位子上,实在不怎么样,非但不能像你们一样可以随意去往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就连吃饭睡觉也要守规矩。”指着桌上的菜肴道:“以前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每顿饭几十道菜,那也觉着没什么,可是从东齐回来的路上,朕也看到了百姓的艰难,许多百姓莫说吃这些美味佳肴,就是连一碗饭都未必有得吃。”苦笑道:“朕出使东齐之前,没有想到我大楚的百姓竟然过得那样艰苦。”
  齐宁听得隆泰真情流露,竟然体恤到百姓的艰苦,顿时生出一丝敬意,问道:“皇上看到了百姓的艰苦?”
  隆泰道:“朕为躲避拦阻,使团是兵分三路,都是暗中返回建邺京城,就是为了分散对手的注意力。朕和向师傅带着四名随从一路回京,沿途几次遇刺,那四名随从都为保护朕殉职,朕在途中,看到了淮河沿岸的流民……!”摇头苦笑道:“他们真的是衣食无着,朕那时候就想,大臣们每天都在说我大楚国泰民安,丰饶富庶,可为何一经战乱,我大楚的子民连一碗粥也喝不上?许多人就饿死在路边,任由野狗吞食……!”
  齐宁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虽然并未到过战事的最前线,可是在会泽城,就已经能够感受到流民的凄苦。
  “朕那时候就发誓,如果朕当上皇帝,朕这一生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天下子民真的不用受战乱之苦,而且都能吃饱饭穿暖衣服。”隆泰语气变的坚定起来:“朕以前以为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吃饱穿暖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明白,这最简单的愿望,真要达到,或许穷尽朕这一生也未必可能做到,但朕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朕做不到,就让朕的儿子去做,他做不到,就让朕的孙子去做,直到有一天做到天下子民衣食无忧。”
  齐宁心下一颤。
  这样的话,似乎有不少皇帝说过,但却是头一次从一个皇帝的口中亲耳听到,而且丝毫不是为了粉饰自己的雄心壮志,语气真诚,是一个小皇帝初为人君时最朴实的愿望。
  齐宁不知道以后面临的会是怎样的道路,更不知道隆泰以后会成为怎样一个皇帝,但能够关心民生疾苦,能够立下如此朴实却又闪烁着光辉的宏愿,却真正的触动了齐宁的心弦。
  他知道,至少这一刻,隆泰是一个好皇帝。
  “皇上,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齐宁盯着小皇帝的眼睛,“所以皇上要养精蓄锐,慢慢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一个强大的皇帝,才能够完成自己的心愿。”压低声音道:“所以皇上一定要有可用之人,这些人必须对皇上忠心耿耿,帮助皇上完成心愿。”
  隆泰苦笑道:“可是朕现在最缺的就是心腹之人。”看着齐宁,道:“除了向师傅,朕现在只能和你说说真心话,齐宁,你可知道,朕有的时候,真的感到……特别的孤单,宫阙重重,金碧辉煌,可是朕有时候总觉得诺大的皇宫,似乎只有朕一个人,那些宫女太监有许多是朕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可是……有时候他们在朕身边,朕就觉得他们像那些桌椅摆设一样,朕和他们说话,一个个都是唯唯诺诺,生怕说错了话,所以朕后来也不爱和他们说话了。”
  齐宁笑道:“皇上想要说话那还不简单,我现在是你的臣子,你要是无聊,随时找我说话,不过皇上要答应我,我这人有时候一说高兴了,就没有分寸,搞不好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到时候你可不能动不动要砍我脑袋。”
  “你怕我砍你脑袋?”隆泰一怔,随即哈哈笑道:“没事,朕答应你,只要你和朕一条心,就算真的有朝一日说错了话办错了事,朕也不和你计较。”
  齐宁嘿嘿笑道:“皇上,我现在就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你可别怪我。”
  隆泰似乎很有兴趣,道:“你说。”
  “伴君如伴虎。”齐宁叹道:“皇上现在心情还好,什么承诺都可以许,万一有一天心情不好,我又刚好撞上犯了错,到时候皇上出尔反尔要我脑袋怎么办?”
  “胡说八道。”隆泰有些恼怒:“朕说话从来算数,为何要出尔反尔?”霍然起身,杨宁还以为这小皇帝要翻脸,却见到他快步走到书桌边上,取了笔墨,挥洒自如,随即取了一块金印,在纸上按印,这才拿着那张纸走回来,递到齐宁面前,道:“你给朕拿好了,朕说话算话。”
  齐宁接过,扫了一眼,上面竟然写着免罪承诺,只要效忠皇帝,为朝廷办事,即使犯有大过,亦可得到宽恕。


第两百章 糊涂账
  齐宁有些吃惊,心下却又大是欢喜,他看到那颗金印盖下的印章,依稀辨识出是“授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那就是皇帝的玉玺了。
  玉玺所印,这张纸就是货真价实的免罪符了,这可不是价值千金那般简单了,起身谢道:“皇上皇恩浩荡,臣……!”
  隆泰已经打断道:“不必了。”
  杨宁这才笑眯眯地收起免罪符,隆泰这才道:“你说这是朕的好机会,又怎么说?”
  “皇上,如果忠义侯受公爵,淮南王一定会嫉恨,而忠义侯也就更有了与淮南王唱对台戏的底气。”齐宁收好免罪符,笑道:“等他们斗得不悦乎,皇上大可以趁机提拔自己的亲信。”
  “哦?”
  “皇上,就好比这一次,我听太后说,这次封赏的不但是忠义侯,还有不少大臣?”齐宁问道:“皇上可知道还要封赏哪些大臣?”
  隆泰冷笑一声,道:“朕自然是心里有数,终究是那些跟随司马岚的部下,这些人里面,有不少就是拜在司马岚门下。”
  “要让司马岚和淮南王那老家伙斗,封赏他手下一些马仔,那也不是不可以。”齐宁轻声道。
  “马仔?”隆泰好奇道:“马仔是什么意思?”
  齐宁一怔,忙解释道:“就是跟班的意思。”
  “马仔?跟班?”隆泰笑道:“这称呼倒是有趣。”
  “皇上,如果司马岚真的要封赏,还要给他手下的人加官进爵,皇上不必反对,却也不能全都答应。”齐宁眨了眨眼,问道:“皇上可明白我的意思?”
  隆泰是个极聪明的人,一点就透,明白过来,笑道:“你是说,朕……朕可以和司马岚做交易?”
  “司马岚如今辅佐皇上理政,如果我没猜错,皇上若是提拔官员,司马岚一定会找各种理由反对。”齐宁轻声道。
  隆泰皱眉道:“朕在宫里有几个小伴,他们在朕的小时候就开始伺候在朕身边,朕登基之后,准备提拔他们在宫里做个总管太监,可是……!”冷哼一声,“太后却以各种理由反对,甚至还将那几人调离朕的身边,说什么朕不可重用宦官,否则必生事端。”
  齐宁颔首道:“所以这一次如果司马岚要皇上封赏他看中的官员,皇上大可以也自己提出几个人选来,司马岚就绝不会反对。”
  齐宁有一点看得很清楚,有时候政治上的斗争,其实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双方在妥协之中,各自获得所需求的利益,达到皆大欢喜的目的。
  隆泰想了一下,却是皱眉道:“朕也觉得,他若给别人要封赏,朕自己也提拔几人,他应该不会反对。只是……朕认识的人并不多,即使想要提拔人,一时半会又能用些什么人?”
  齐宁笑道:“皇上其实也不用着急,你就说有人举荐了几个有用之士,皇上正在考察,倒也不必急着决定用谁。”
  隆泰微微颔首,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朝中的大臣官员们,要么都是淮南王的人,要么就是和忠义侯走得很近,他们的人,朕自然不能轻易相信。”
  “皇上,这其中一定有置身事外的官员。”齐宁道:“皇上睿智英明,只要稍加观察,定能看出一些端倪来。皇上用人,第一自然是要争取那些置身事外的官员,其二最好是提拔一些此前备受排挤打压之人,这些人若得皇上的提拔,一定会对皇上感激涕零。”
  隆泰哈哈笑道:“齐宁,朕今天和你一番话,真是豁然开朗了。”打量齐宁几眼,才问道:“朕现在倒怀疑,你是哪里来的这些花花肠子?”
  “皇上,我可是对皇上推心置腹。”齐宁道:“皇上若觉得我说的不对,我以后就不说。”
  “废话。”隆泰道:“朕说过你不对?”感慨道:“朕今日召你入宫,其实也没有想过会和你说这些,现在看来,朕今天召你入宫,还真是没错。”这才指着桌上的菜肴道:“先吃东西吧。”
  两人用过晚膳,自有范德海带人进来收拾干净,看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龙泰才道:“你是外臣,不能在宫里过夜,朕让人先送你回去,改日再和你说话。”想了想,才道:“你也帮朕找找看,看看有些什么人可以为朕所用。”
  “遵旨。”齐宁笑道:“皇上要是觉得无聊,可以随时召我入宫说话。”顿了顿,才好心提醒道:“皇上还有没有事情?”
  “没了,朕下次再和你说话。”
  齐宁尴尬道:“那……那皇上还记不记得……哎,皇上只怕是不记得了。”
  隆泰一怔,随即眸中现出一丝笑意,轻声道:“你说朕不记得什么?”
  “没什么。”齐宁摇摇头,无奈道:“皇上日理万机,有些小事不记得也无关紧要。”
  隆泰抬起脚,踢在齐宁屁股上,道:“你当朕不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朕欠你的五百两黄金?”
  齐宁尴尬一笑,道:“那……那是萧光答应的,不是皇上,所以……!”
  “朕叫萧绍昀,萧光是朕的化名,那也是朕。”隆泰道:“朕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说过欠你五百两黄金,自然不会耍赖。”
  齐宁本以为萧光变成了皇帝,那五百两黄金的欠债就等若是打了水漂,听得隆泰竟然信守承诺,心下大是欢喜。
  此时他才知道,小皇帝的真名叫做萧绍昀,想到淮南王世子唤作萧绍宗,暗想这两人都是绍字辈,那也是堂兄弟了。
  齐宁本以为隆泰会让人取了五百两黄金的票子再送自己出宫,可是隆泰却没有立刻兑现的意思,只是问道:“前番朕赐给你的东西,你可收着?”
  齐宁一愣,但很快就想到,当日范德海前往侯府宣旨,让自己承袭了锦衣侯爵位,另外还赐下了两件东西,一件是玉剑,另一件则是一张白纸,那把玉剑倒也能够揣摩明白皇上的意思,可是那张白纸,齐宁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其中的意思。
  今日知道原来小皇帝就是萧光,他隐隐明白了意思。
  “朕给了你一把白玉制作的宝剑,你应该已经明白意思。”隆泰道:“玉乃纯白无暇之意,宝剑乃是镇妖除魔之用,锦衣侯对朝廷忠心耿耿,而且自太宗皇帝开始,就殚精竭虑,为大楚平定寇乱,威震四方。朕希望你也和前两代锦衣侯一样,不但心无旁骛,一心效忠朝廷,而且还能历练成为朝廷的一把宝剑。”
  齐宁心想这意思自己倒是早已经猜到。
  “朕给你的那张白纸,你自然也看过。”隆泰嘿嘿一笑,道:“朕是要告诉你,朕说话算话,既然承诺你五百两黄金,那就说到做到,那张白纸,就算是萧光给你立下的欠据,不过朕是天子,天子富有四方,天下的东西都是朕的,朕当然不会欠任何人东西,也用不着给任何人立下欠据。”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齐宁本来很明白,萧光就是皇帝,皇帝就是萧光,萧光欠自己五百两黄金,就等若是皇帝欠了自己的债,刚才皇帝也承认这一点,可是小皇帝现在这样一解释,他脑子便有些懵,一时理不顺,只能小心翼翼请教道:“皇上,臣愚钝,请教皇上,那五百两黄金,我到底该找谁讨要?是找……是找皇上,还是找萧光?”
  “自然是萧光。”隆泰道:“萧光就是朕,朕一言九鼎,说话算话,所以萧光也不可能出尔反尔,你找萧光索要欠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不过你要记着,朕是皇帝,皇帝不会欠任何人的债务。”
  齐宁心中暗骂,你他娘的翻来覆去说这半天,究竟这账老子找谁要?萧光欠了老子五百两黄金,你就是萧光,可他娘的你又说皇帝不会欠债,这道理老子又怎么和你争辩?
  他只感觉这笔债很可能就这样黄了。
  隆泰派了范德海亲自送齐宁出宫,范德海途中语气更是亲热得很:“侯爷,看来皇上对你是一见如故,皇上对侯爷也十分赏识,以后还有赖侯爷多多关照了。”
  齐宁笑道:“范公公客气了,我是后进晚辈,以后要范公公照顾的地方还很多,范公公要是有空,多去我府里走动,大家一起喝茶。”
  范德海更是眉开眼笑,只觉得这锦衣侯年纪虽然不大,但做人却没话说,没有一点架子,很是平易近人。
  齐宁心里却还在想着,小皇帝当日赐爵送出那两件礼物,自然在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假冒的锦衣侯,否则也不会送去一张没有写任何字的白纸作为欠据。
  向天悲在齐景出殡之日跟随范德海一同前往,可能是奉了隆泰之令探一下情况,只是那天向天悲正好看到了自己,那向天悲目光毒辣,当日应该就发现自己这个锦衣世子大有可疑,甚至告诉过隆泰。
  隆泰和向天悲并不能完全确定,所以那日在花市,向天悲很有可能是在暗中跟踪自己,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真伪,直到确定无疑,隆泰这才召自己入宫。


第三卷 狼奔豕突云烟乱


第两零一章 失而复得
  齐宁出了宫,段沧海也是在宫外等了一下午,心急如焚,见到齐宁安然无恙出来,急忙迎上来询问。
  齐宁只是说隆泰留他在宫中用膳,段沧海惊讶道:“侯爷,那皇上可有说为何要留下用膳?”
  “皇上留本侯用膳,难道还要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齐宁笑道:“幸许是和我一见如故,大家感觉很好而已。”
  段沧海知道皇帝召见大臣,特别是初次召见,往往很快就会结束,一下午不见齐宁,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心下焦急万分,这时候听说齐宁是吃了晚膳才出来,也是十分惊讶,毕竟头一次召见,就留在宫里用膳,这事儿极其罕见。
  不过皇帝能够赐膳,这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段沧海想了一想,这才心下稍安。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好在段沧海在黄昏时分,就觉得齐宁只怕很晚才能出宫,早就让人准备了灯笼,将车灯笼挂在马车上,这才往侯府返回。
  车行辚辚,齐宁在车中心有所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得外面传来凄厉叫声,微吃了一惊,掀起车窗帘,向外瞧去,只见到此时正走在一条街上,边上恰好有一条小巷子,一个人影从小巷内冲出来。
  段沧海早已经厉声道:“保护侯爷!”
  几名随从大刀出鞘,已经护在了马车周围,全神戒备,齐宁只见到从小巷子里冲出来的那人状若疯癫,手舞足蹈,口里发出凄厉嚎叫,似乎异常痛苦。
  随即却见到从那条巷子里又冲出数人,手中俱都拿着一根木棍,破衣烂衫,头发也都十分蓬乱。
  段沧海已经沉声道:“你们是何人?”
  对方有一人见到马车,上前来,拱手道:“游儿走四海,八方守阴阳!”
  段沧海声音微微缓和,道:“原来是丐帮的兄弟。”
  “各走善道,请!”那人语气倒还客气,一抬手,做了个请势。
  此时剩下那几人却都是围住了那嚎叫的疯子,有人伸手过去抓,那疯子被围住,左突右闯,却一时走不脱,那几人对疯子似乎也有忌惮,只是围住,似乎是要找寻时机将他拿住。
  段沧海冲着说话那人拱了拱手,也不多言,这才催马到了窗边,低声道:“侯爷,不妨事,是丐帮的人。”
  “丐帮?”齐宁听到这二字竟然感觉有些亲切,问道:“这些人都是丐帮的人?那疯子是谁,为何要抓他?”
  段沧海道:“侯爷,丐帮的事情,咱们不必插手,丐帮与我们锦衣侯府素来没有恩怨,不必找麻烦。”
  此时却见到一人猛地找到机会,从背后将那疯子扑倒在地,那疯子一身咆哮,一个甩身,竟然将那人甩开,可见力气不小,好在这时候其他几人也趁机冲上去,将那疯子死死按住,有人沉声道:“先绑起来再说。”
  那几名丐帮弟子手脚利索,将那疯子绑起,那疯子喉咙里发出怪叫,但被几人死死揪住,却已经挣脱不得。
  丐帮弟子也不要看段沧海这边,几人七手八脚将那疯子抬起,然后迅速进了小巷子,转眼间就没了踪迹。
  “段沧海,这也没人管吗?”齐宁皱起眉头,虽说已经很晚,但街上倒还依稀有些行人,刚才发生这一幕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街上的行人都是远远避开,并不靠近。
  段沧海解释道:“侯爷,这是丐帮的内务,外人不会插手,就算是神侯府,只要丐帮没有闹出太大的事情,也不会去管。这是丐帮鬼金羊分舵的人,这些年也并无在京城惹事,而且丐帮弟子和官府也算是比较配合。”
  “鬼金羊分舵?”齐宁在会泽城的时候就知道丐帮总共有二十八处分舵,乃是按照二十八宿命名,二十八处分舵遍布天下,可说是当今天下人数最众的帮会。
  段沧海却以为齐宁并不了解丐帮,马车继续往前行,他则是骑马跟在窗边解释道:“丐帮总共有二十八处分舵,按照二十八宿命名,他们的弟子遍布天下,这鬼金羊只是他们在南方的南七宿之一。”
  “南七宿?”
  “东方青龙,北方玄武,南方朱雀,西方白虎。”段沧海对江湖势力倒也是如数家珍,“南方朱雀堂下辖南七宿分舵,这鬼金羊便是其一,据我所了解,南七宿分舵,都有一名舵主,而南七宿又统归朱雀堂的长老统辖,这南七宿的朱雀长老,就在京城之中。”
  “哦?”齐宁好奇问道:“那丐帮帮主是谁?你可见过?”
  段沧海摇头道:“丐帮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丐帮弟子,也没有几个人见过,我听说那位丐帮帮主武功奇高,是百年来丐帮武功最强的奇才,究竟是真是假,那倒不知。”又道:“刚才那疯子,如果不是丐帮的仇家,便有可能是丐帮自己的人。”
  “自己人?”
  “是,我听说丐帮的帮规颇严,立下了十二大帮规,但有触碰,轻者逐出丐帮,重者甚至会被丐帮自行处死。”段沧海道:“反正那帮叫花子,咱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虽说也用不着怕他们,但也犯不着招惹他们。”
  齐宁笑道:“帮规森严?”却想到会泽城那帮乞丐,坑蒙拐骗,甚至拐卖幼女,却不知道按照丐帮的帮规,那帮家伙该如何发落?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会泽城只是楚国边境的小县城,鱼龙混杂,而且会泽城内的丐帮弟子还只是翼火蛇分舵下面的一个小小分支,难免会被忽视,而建邺京城乃是楚国的心脏,身在京城的丐帮分舵若是帮规松懈,游手好闲,在京城为非作歹,恐怕不用丐帮帮主来管束,神侯府就早已经出手整治。
  再加上朱雀堂长老就在京城,鬼金羊分舵在丐帮长老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老实的多。
  一路上再无意外,顺利回到侯府。
  侯府上下却早已经是焦急等待,不但是顾清菡,就连府里的每一个小厮丫鬟,也是紧张无比。
  谁都知道今日被传召入宫,接受皇上的召见,在侯府众人的眼中,这一次实际上就是刚承袭爵位的锦衣侯的一场大考,锦衣侯的荣辱兴衰,直接关系着侯府里的每一个人,等了整整一下午,侯爷都不曾回府,甚至天都已经黑下来多时,依旧不见齐宁回来,自顾清菡以下,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异常的紧张。
  身在侯府,不比寻常百姓家,多少对朝廷的局势隐隐约约了解一些。
  大伙儿也都知道,在波澜不惊之下,京城最近其实经历了一场极大的变故,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如今的朝局,远不能说已经完全稳定下来。
  朝堂风云,转瞬即变,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前面两代锦衣侯在大楚都是享有崇高的地位和声誉,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刚刚继承爵位的齐宁会得到同样的待遇,毕竟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府里的这位小主子虽然却是承袭了锦衣侯爵位,可是凭心而论,并没有为朝廷立下什么大功,其功勋与声威,远不能与前两代锦衣侯相提并论。
  老侯爷是年青的时候就开始跟随太宗皇帝打天下,而二代锦衣侯齐景还只是锦衣世子的时候,就已经跟随老侯爷征战沙场,立下了赫赫功勋,相比他们而言,如今的锦衣侯在做世子的时候,被人记得最深的就是他的呆傻。
  如今天已经黑下来,侯爷却始终不见归来,甚至已经有人感觉事情不妙。
  顾清菡心烦意燥,可却也知道这时候她是侯府里的主心骨,无论传来什么样的消息,自己是绝不能乱,若是连自己都慌乱起来,整个侯府也就完全崩溃。
  每过一刻,对顾清菡来说都增加一分煎熬。
  侯府一片死寂,院内密密麻麻站着一两百号人,顾清菡则是坐在正堂内,虽然已经疲惫,却还是静静等待。
  忽听得脚步声响,打破沉寂,所有人都瞧向来人,只见是在大门外盯着的,顾清菡已经起身,问道:“侯爷回来了?”
  那人只跑了区区一小段路,却似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门外道:“三夫人,侯爷……侯爷他……!”
  所有人盯着他,急得要死,顾清菡已经快不出来,急道:“侯爷怎么了?”
  就听到一个声音笑道:“大家怎么都在这里?要开会吗?”
  却见到齐宁脚步轻盈,正快步走过来,段沧海则是跟在齐宁身边。
  齐峰和赵无伤等人也在人群中,看到齐宁出现,对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宁儿……!”顾清菡看到齐宁安然无恙返回,欣喜道:“你没事吧?”
  齐宁上前来,见顾清菡满是担忧之色,心下一暖,笑道:“三娘,我没事,皇上召我进宫,和我说说话聊聊天,天黑的时候,怕我赶不上饭点,所以留我在宫里和他一起用膳。”
  此言一出,四周众人先是一怔,但很快俱都显出喜悦之色。
  皇上能留下侯爷一起用膳,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众人本来紧绷的心弦,这一刻终于完全松懈下来。
  顾清菡这才长出一口气,终于露出笑容,挥手道:“大伙儿先都下去吧,侯爷回来了,不用担心了。”
  众人这才欢喜散去,侯爷得到皇上赏识,侯府以后自然是一帆风顺,全府上下,当然可以高枕无忧。
  回到堂内,顾清菡问了一番,齐宁自然是该说的便说,不该说的就删去不说,顾清菡从齐宁口中得到的信息,便是皇上对前面两代锦衣侯府的忠诚与功勋很是敬重,也希望齐宁能够继承前两代锦衣侯的志向,与朝廷休戚与共。
  直到顾清菡完全放心,齐宁看到顾清菡疲惫得很,这才劝说她去歇息。
  夜深人静,齐宁躺在床上,想着今日与隆泰所言,知道这位小皇帝其实是个心里很有计划的人,今日自己献策,小皇帝显然是听了进去,只是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却并不简单。
  更何况无论是淮南王还是忠义侯,那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要以权术制衡此二人,还要在此二人的对峙之中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一定要掌握分寸火候,他实在不知道,以隆泰的弱冠之龄,能不能把握好火候。
  不过他知道隆泰是个耐心很足的人。
  向天悲在出殡之日发现自己之后,隆泰并没有性子,而是暗中派向天悲确定,这中间相隔了颇有一段时间,齐宁相信向天悲应该不止是在花市那次监看自己,甚至有些时候自己都不曾发现。
  隆泰很耐心,知道确定无疑,这才宣自己入宫。
  一个人有耐心,总是做大事的基本素质。
  他闭目躺在床上寻思着,忽听到“哒”一声响,窗户那边发出一声极轻的动静,但经过上次被小妖女阿瑙下毒之后,齐宁已经谨慎许多,而且侯府的守卫也更加森严,他立刻翻身而起,低声道:“是谁?”
  并无声音回答,齐宁摸过寒刃,起身缓步往窗边走过去,却发现本来关得严实的窗户,竟然已经打开一条小缝隙。
  他皱起眉头,握紧寒刃,忽地瞥见,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上面本来空无一物,此刻却多出一沓子东西来。
  他靠近过去,却见是一叠图纸,伸手拿过,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桌子上放的,竟然是遍寻不见的剑图!


第两零二章 有序无招,有招无意!
  齐宁看到失而复得的剑图,心下大是震撼,将那剑图随手揣进怀中,便即穿窗而出,跳到了屋后。
  刚落地,便听到有声音喝道:“是谁?”随即便见到两道黑影已经从隐蔽处冲过来,齐宁知道是府里的护卫,沉声道:“是我!”
  那两人冲过来,其中一人正是齐峰,见到齐宁,奇道:“侯爷,您……?”
  “你们没有发现其他人?”齐宁皱眉问道。
  齐峰和另一人对视一眼,都是摇头,齐峰皱眉道:“侯爷,是不是发现什么?我们就守卫在这后面,院子四周都有人守卫……!”
  齐宁心知段沧海早已经加强了这边的守卫,他也知道齐峰未必武功有多高强,但是在侯府担任护卫多年,警觉性绝对不弱,如果真的有人过来,绝不至于丝毫没有察觉。
  可是失踪的剑图却诡异地出现在桌子上,而且是靠窗的地方,本来关上的窗户,也被打开,明显是有人出现过。
  齐宁心知,齐峰二人毫无察觉,自己甚至也没有察觉到有人打开窗户,最后发出的那丝动静,绝非自己的耳力有多敏锐,明显是有人故意让自己听见,对方来去无踪,武功之高,骇人听闻。
  “侯爷,侯爷?”见得齐宁一脸沉思,呆呆出神,齐峰不由轻唤几声。
  齐宁回过神来,笑道:“没事,可能是我听差了。”也不多言,径自回到屋里,关上了窗户,点上了油灯。
  天气寒冷,齐宁披上一件衣裳,这才坐到桌边,拿出剑图,凑在灯下细看。
  剑图确实是失踪的剑图无疑,纸张依然发旧,齐宁翻看了一遍,神情变的惊讶起来。
  从老宅鬼屋得到的剑图,虽然大部分保存的完好,但却有几页十分破旧,可能是时日太久,有些甚至墨迹模糊,根本看不清楚。
  但是齐宁从头翻到尾,发现那几张破旧的剑图已经没有踪迹,里面竟然出现了新的剑图,明显是将那些残破无法得窥全貌的剑图重新描画出来补充进剑图之内,此外有几张模糊不清的剑图,明显是有人在上面重新勾勒了一下,变的清晰无比。
  更让齐宁吃惊的是,这些剑图之中,除了将残破的剑图用新图弥补上来,甚至还增加八九页新的剑招。
  这些剑图齐宁得到之后,自然是仔细看过每一张剑图上的招式,他记忆力本就极好,虽然剑图上的招式诡异奇特,但还是勉强能够记下。
  可是这新添的几页剑图,齐宁自问之前根本不曾见过。
  来人似乎是知道齐宁对这剑图很感兴趣,所以特意将缺失的全都补上来,齐宁仔细数了一数,前前后后这一沓子剑图总共有六十四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一个完整的剑术体系。
  齐宁看着手里厚厚一叠子剑图发呆,片刻之后,口中喃喃吐出四个字:“北宫连城!”
  齐宁一直奇怪齐家老宅的鬼屋为何会有这些诡异的剑图存在,在得知有北宫连城这个人之前,这也一直是他心中疑惑不解的谜团。
  特别是在大光明寺一招击败白羽鹤,他更是知道,从老宅所得到的剑图,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绝世剑谱。
  白羽鹤乃是进入大宗师境界的白云岛主莫澜沧的弟子,此人醉心于剑术,其剑术亦可见一斑,可是齐宁在情急之下,竟是条件反射般使出自己记的最清晰的一招,便能够击败白羽鹤,甚至伤了白羽鹤的手腕,这一剑的威力,却又是何等强大。
  齐宁甚至想过,如果自己真的将剑图上的剑招悉数练得滚瓜烂熟,然后再与白羽鹤对战,那白羽鹤岂不是只有死翘翘的份?
  白羽鹤苦练剑术几十年,却败在自己仅仅随意练过几次的剑招之下,如此悬殊的剑术,齐宁只觉得匪夷所思。
  可是从段沧海口中知道北宫连城乃是齐家的二老太爷,而北宫连城竟然就是进入大宗师境界的剑神之后,他便知道老宅剑图与北宫连城绝对是大有关系。
  只有北宫连城才能够拥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剑术,而北宫连城与齐家的关系乃是血脉至亲,进入老宅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难道今夜送来剑图的就是北宫连城?
  能够来无影去无踪在守卫森严的锦衣侯府来去自如,这绝非一般的高手所能做到。
  最要紧的是,如果这套剑术确实是出自北宫连城之手,那么残破遗失的剑图,也只有北宫连城本人才能够修复,否则普天之下,恐怕再无一人能够补缺这套剑图。
  可是如果北宫连城活着,为何又避而不见?
  按照段沧海的说法,北宫连城虽然复姓北宫,可确确实实是齐家的人,据说老侯爷对北宫连城也确实不错,但老侯爷去世的时候,北宫连城竟然没有返回祭奠,所谓长兄如父,北宫连城没有回来祭拜老侯爷,当然是大不孝。
  北宫连城是生是死,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谜题,这道谜题就是与北宫连城有着血脉亲缘的锦衣侯府也无法解答。
  但今夜看到这套增修的剑图,齐宁心里便已经确信,北宫连城一定还活着,而今晚前来的,十有八九就是北宫连城本人。
  借着灯火,齐宁从头到尾将剑图细细翻看了一遍,时间流逝,齐宁却是沉浸其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完最后一页,齐宁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套剑图虽然似乎很完整,但让齐宁感到郁闷的是,六十四张剑图,似乎有些杂乱无章,本来齐宁得到见图纸后,曾经整理一番,似乎勉强能够看出套路,但是今次失而复得的剑图,固然修补了缺失和残破的剑招,但顺序却是杂乱无章,理不出头绪来。
  他心下有些郁闷,心想剑神二爷既然连剑图都修补好,何不干脆好人做到底,将顺序也整理好,免得自己不知道从何学起。
  正自无奈,忽地看到最后一张剑图背后印出黑色的印记,似乎有什么东西,翻转到背面,果然写着两行字迹。
  只见到这两行字迹并不规范,颇有些潦草,笔走龙蛇,显出洒脱写意之气,心想字如其人,看来北宫连城也应该是个蔑视规范之人。
  两行自己加起来只有八个字。
  有序无招,有招无意!
  齐宁皱起眉头,沉思片刻,隐隐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这两行字迹,似乎是在说如果太过在意顺序,也就没有了招式,太过在意招式,就没有了剑意。
  也难怪剑神二爷送来的剑图杂乱无序,看来那位高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让齐宁按照顺序练剑。
  齐宁是个聪明的人,其实在剑术上,显然也是个颇有悟性之人,否则也不至于在大光明寺能够恰到好处地使出那一剑。
  北宫连城虽然只是留下短短八个字,但齐宁却已经隐隐体会到了北宫连城的心思。
  对齐宁来说,有招无意显然还太过遥远,自己此前根本没有练过这类剑术,可说根本没有任何剑术的基础,此种情况下,就让自己脱离招式而领悟剑意,那实在有些强人所难,齐宁自问也没有那等本事。
  当务之急,还是踏踏实实照着剑图练习上面的剑术,既然北宫连城不让自己按照顺序来练,自己便逮着哪招练哪招便是。
  不过他细细看过这些剑招,心里也清楚,这些招式诡异玄妙,有许多动作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练出来,就算剑图在你眼前,也未必能够做出那些动作,其中不少招式对于人的身体柔韧性有着极高的要求,甚至有些还对人体骨骼有些要求,这六十四招剑术,真正适合自己当前所练的,不过十三四招而已。
  虽说如此,但是有了与白羽鹤交手的经历,齐宁对这套剑图存有极大的信心,想着先将能够习练的那十几招练得炉火纯青,然后再一一去练习那些对身体要求高一些的剑术,不过若是能将那十几招练得纯熟,即使成不了顶尖剑客,但是危难之时自保,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他得了剑图,心下其实颇为兴奋,这时候也根本睡不着,取出了收藏的毗卢剑,先挑出那十几招能学的剑图,便在屋内开始练习起来。
  只练了小片刻,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侯爷,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齐宁心知屋里点着灯,自己练剑之时,守卫在外的护卫只怕是看到了自己的投影,回道:“我在活动身体,有益身心健康,你们不用多管。”
  外面答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
  虽说这十几招稍微容易一些,却也只是相较其他的招式而言,这些招式都是稀奇古怪,莫说随手练来,就是要做到剑图上一模一样的动作,也不是轻易事情。
  只是齐宁知道江湖险恶,自己成了锦衣侯,以后少不得有人要对自己意图不轨,自己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段沧海等人贴身保护,说句实在话,真要碰上顶尖刺客,段沧海这帮家伙也未必真的能够保住自己万无一失,靠人不如靠己,自己还是先练这套剑术防身要紧。
  若是连性命都没了,所有的一切也就只是浮云。


第两零三章 闲乐居
  次日齐宁睡了个大大的懒觉,倒也没有人过来打扰,快到晌午时分,才被敲门声惊醒,这才起身来,问道:“又是谁在打扰本侯睡觉?”
  外面却是传来侯府新任总管韩寿的声音:“侯爷,神侯府派人过来请侯爷过去吃饭,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侯爷要不要见一见?”
  齐宁一愣,心想神侯府的人过来请自己吃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的误会要赔礼道歉?
  他起身来,打开门,早有人送来热水,伺候洗涮,等收拾妥当,齐宁才出门,韩寿正在门外等候,看到齐宁,忙恭敬道:“侯爷,来了一个曲校尉,说是西门神侯差他过来请侯爷过去吃顿饭。”
  “西门神侯派人来请?”齐宁倒是大感意外,心想西门无痕的名字自己倒是听过多次,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前两天发生的事儿,齐宁其实已经忘记,也根本没有记在心上,却不想西门神侯还会派人过来。
  见到神侯府贪狼校尉曲小苍的时候,曲小苍依然是眯着一条缝隙的眼睛笑道:“侯爷,卑职奉神侯之命,特请侯爷前去吃顿饭。”
  “神侯太客气了。”那天晚上虽然发生误会,但齐宁该出的气倒也已经出了,他心里倒也还真是不愿意和神侯府结下什么仇怨。
  今日西门神侯派出曲小苍亲自前来相请,也算是给了很大的面子。
  虽说曲小苍只是一个校尉,但这个校尉却不是普通的校尉能够相提并论。
  他是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一,位居第二,按照齐宁的了解,除西门神侯之外,曲小苍在神侯府便是第二号人物了。
  对这样的人物,齐宁倒也尽量客气一些。
  “神侯已经备好酒菜在等待。”曲小苍笑眯眯道:“神侯说了,如果请不到侯爷,卑职就在锦衣侯府门前等候,直到侯爷前去才能跟着回去复命,否则就一直待在门前。”
  齐宁笑道:“若是本侯三天不去,曲校尉难道还要在锦衣侯府门前等上三天三夜?”
  “如果侯爷希望如此,卑职也只能等下去。”曲小苍笑容满面,白白胖胖的肥肉挤在一起,却不失尊敬,他虽然身体肥胖,但给人的感觉非但不会讨厌,笑容满面之时反倒会给人一种亲和力。
  齐宁知道神侯府以西门无痕为尊,他们的处事方法带着江湖作风,曲小苍既然这样说,那么还真的可能就那样子做。
  齐宁知道这曲小苍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倒也不想和他为难,笑道:“既然是曲校尉亲自过来,本侯也不能让曲校尉真的等着。”问道:“这已经到了饭口,咱们这时候过去,是不是有些晚?”
  他到过神侯府,神侯府离锦衣侯府还真是很有一些路途,趁车过去,那也要大半个时辰。
  曲小苍笑道:“多谢侯爷赏脸。侯爷放心,神侯说了,无论多晚,都会等着,而且神侯并非住在神侯府,其实离这里并不远。”
  “哦?”
  “神侯府是办差之所,神侯早些年倒是一直住在神侯府,不过自从……哎,自从师娘过世之后,神侯就搬出了神侯府,就在这附近买了一处小院子。”曲小苍解释道:“神侯是个极重情义之人,他老人家和师娘在神侯府生活了许多年,师娘离世之后,神侯睹物思人,也就干脆离开了。”
  齐宁微微颔首。
  西门神侯所住的地方,确实不算远,和锦衣侯府其实只隔了三条街,顺着一条胡同走到尽头,就是西门神侯居住的院子,门头上还挂着一块简陋的匾额,写着“闲乐居”三字。
  院子并不算大,不过院内却是种着一些花花草草,深冬时节,大部分的花草已经凋谢,倒是院子角落的一片竹子却是生的郁郁葱葱,为萧瑟的冬日增添了一丝生气。
  段沧海跟随着护送过来,不过到了院门外,曲小苍只请齐宁进来,便是他自己,也只是和段沧海留在院外。
  齐宁知道,西门无痕不但是神侯府的首领,在江湖上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而且还是四艺絶士之一,乃是顶尖的画家。
  院内十分清净,三间十分简单的屋子,若不是曲小苍带路,齐宁真的怀疑走错了地方。
  忽听得一阵“刺啦”声音从边上的一间小屋响起来,瞧过去,竟瞧见屋顶炊烟袅袅,那里竟似乎是一处厨房。
  他心下好奇,走了过去,往里面瞅了瞅,果然是一处厨房,砌着土灶,只见到一名半老的老头正手拿锅铲,在锅台边炒菜,一股菜香扑鼻而来,那老头动作娴熟,一看就是老厨子。
  “打扰一下,神侯可在?”齐宁冲着那人问了一声。
  那人抬起头来,看到齐宁,立刻笑道:“稍等!”将炒好的菜盛了起来,装进盘中,这才拿过布巾擦了擦手,端着那盘菜走过来,笑道:“侯爷,到堂内歇息。”
  齐宁见这盘菜是芦笋炒肉,样式还真不怎么好看,但弥漫出来的味道让人食欲大振,跟着那人到了中间堂中,只见正中摆了一张小方桌,上面已经摆了三四个菜,都是常见的家常菜。
  齐宁四下里看了看,屋内摆设也颇为简单,却不见西门神侯,正有些奇怪,那厨子竟然解下围裙丢在一旁,笑道:“侯爷请坐,来的恰到好处,再早一些,这盘菜还没炒好,再晚一些,又怕菜都凉了,来来,对了,你喝什么酒?”竟然在桌边坐了下去,拿了两坛酒上来,道:“这一坛入口甘香一些,酒劲也不算很大,是南方人喜欢的,这一坛是我珍藏了好些年的烈酒,是北方来的一个朋友相送,说是入喉如同火烧,他们叫它北风烈,哈哈,这名字倒也有趣。”
  齐宁一怔,迅疾明白什么,问道:“你……你就是西门神侯?”
  那厨子笑道:“侯爷是否觉得神侯就该等着别人来伺候?哈哈,老夫倒是觉得这才是活着。”抬手道:“赶紧坐下吃菜,再不吃可就凉了。在老夫这里,你也别拘谨,令尊在世的时候,这地方他可时常来,每次都是老夫亲自下厨,也就这几个下酒菜,可每一次都能一扫而空。”
  齐宁这才确定,眼前这人,竟豁然真的是西门神侯。
  他早闻大名,可是却想不到第一次见到西门无痕却是这样一副景象。
  西门无痕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寻常百姓,看上去五十多岁年纪,身形修长,穿着随意,相貌却是颇为儒雅,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十分俊朗的男子。
  他知道这个时代,就是普通人家,也很少有男人下厨房,堂堂神侯府的首领,竟然系着围裙亲自下厨,这实在是齐宁没有料到的。
  落座之后,西门无痕先给齐宁斟上酒,笑道:“还是先饮淡一些的,你年纪轻,也没有去过北方,未必习惯北方人的烈酒。”给自己斟了一杯,才道:“那件事情,我也听说了,我已经让神侯府从重惩处,侯爷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齐宁回过神,道:“神侯不必如此,其实误会当场就已经解开。”
  “不是什么误会。”西门无痕摇头道:“最近这几年,神侯府的许多事情,老夫已经不必亲自去过问,神侯府也是交给老夫的大弟子轩辕破去打理,本来一切都还好,但这次出了这件事儿,就表明神侯府还是出现了极大的疏忽。”
  齐宁笑道:“事情繁多,难免总会有些差错的,神侯其实也不必太在意。”
  “神侯府是处理案子的地方,而且每一桩案子,都涉及到江湖势力。”西门无痕正色道:“即使最简单的案子,只要处理稍有疏忽,很可能就会酿成巨祸,所以根本是容不得有丝毫的差池。”
  齐宁神情顿时肃然,道:“神侯所言极是,是我失言了。”
  “先吃菜。”西门无痕笑道:“今天请你过来,一来是为那件事情向你道个歉,二来也是希望侯爷对我们神侯府有什么建议,大可以提出来,最后也是让侯爷认个门,以后若是山珍海味吃的油腻了,想换换口味,大可以到老夫这来。”
  西门神侯看上去和蔼可亲,和他高高在上的地位很不相符,齐宁大感意外,拿起筷子夹了道菜,品尝一下,竟觉得果然是极其可口,赞道:“神侯,你说话不是开玩笑吧?如果我真的想吃家常菜,能到这里来混饭吃?”
  “哈哈哈……!”西门无痕大笑道:“随时欢迎,先说好了,在我这里吃饭,有个规矩,动了第一筷子,如果不将桌上的菜全都解决干净,那可不许离席。令尊在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坏过这规矩。”
  齐宁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虽然有五道菜,但菜量不算太大,两人真要全力以赴,五道菜倒完全可以解决。
  便在此时,却听得外面响起脚步声,听到一个清脆声音道:“爹,你是不是又在偷偷饮酒?”话声之中,一道倩影已经飘然而入,齐宁抬头瞧过去,正是西门战缨。
  西门战缨瞟了一眼,瞧见齐宁,立刻蹙起眉头来,西门无痕看了西门战缨一眼,道:“缨儿,你来的正好,侯爷在这里,你过来斟酒!”
  西门战缨显然对齐宁没什么好印象,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西门无痕皱起眉头,沉声道:“站住!”
  西门战缨停下脚步,西门无痕冷声道:“我的话你没听见?侯爷在此,你怎地如此不知礼数?前天的事儿,侯爷不和你计较,若是换作别的侯爷,你以为能够就这般轻易了?还不过来。”
  神侯不愧是神侯,冷声而言,自有一股不容抗拒之威。


第两零四章 推理
  西门战缨显然对神侯还是十分敬畏,虽然很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走了回来,到得桌边,齐宁笑眯眯道:“缨姑娘,这可有劳你了。”
  西门战缨忍不住道:“不许这样叫我。”
  西门神侯咳嗽一声,西门战缨只能垂手站在一旁,只是那张俏脸上却宛若布满了寒霜一样。
  “缨姑娘,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其实……其实也不用勉强自己。”齐宁叹了口气,“我和神侯饮酒,你要是冷冰冰样子,这……!”苦笑摇头。
  西门战缨心知齐宁这是故意火上浇油,恨不得拿刀砍死他,但被西门神侯盯住,只能道:“侯爷尽管饮酒,我只在旁伺候,不会打扰你们的心情。”瞥了西门神侯一眼,显然连西门神侯也被她一同怪上。
  齐宁端起酒杯,道:“神侯,今日承蒙邀请,我先敬你一杯!”当下举杯一饮而尽。
  西门神侯笑道:“看来小侯爷和令尊一样,饮酒也是这般痛快。”举杯饮尽,瞧了西门战缨一眼,示意西门战缨倒酒。
  西门战缨抱起酒坛,面无表情给两人斟上酒,齐宁笑道:“缨姑娘倒酒的功夫真不赖,刚刚好。”
  西门战缨狠狠瞪了齐宁一眼,但在西门神侯面前,也不敢说什么。
  “据说侯爷那天晚上瞧见了凶手。”西门神侯夹菜道:“侯爷还记得他的身形样貌?”
  齐宁知道神侯所说的是吸血凶手,摇头道:“神侯误会了,那凶手我确实看到,不过他的样貌,我却看不清。他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氅,遮掩了身形,而且脸上戴了一张面具,看上去十分恐怖,那是有意要将真面容掩饰起来。”
  “犯下此等大案,当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神侯微微颔首,“那侯爷可曾听到他说话?记得他的声音否?”
  齐宁摇头道:“他从头到尾并无说话,只是……唔,我记得他好像叫了两声,声音十分古怪,就像野兽的嘶吼一样。”
  “那么小侯爷看到的就是一个身披大氅脸戴面具的凶手。”神侯道:“小侯爷,你能否判断出他是男是女?”
  “啊?”齐宁一怔,奇道:“神侯难道以为会是一个女人?”
  神侯神情严肃,道:“在证据还没有明朗之前,所有的假设判断都要考虑进去,如果凶手出人意料的是个女人,而我们从一开始就断定那是个男人,那么追寻线索的时候,就南辕北辙,越走越远了。”
  齐宁心想姜还是老的辣,点头道:“神侯所言极是,不过从当夜他发出的声音来判断,应该不会是个女人。”
  西门战缨在旁冷哼一声,齐宁笑道:“缨姑娘是否有什么见解?”
  西门战缨道:“锦衣侯爷,恕我直言,你没有追查过案子,或许也是见得太少,有时候说话的声音像男人,却不能断定就是男人。宫里的那些太监,说话的声音都很尖细,像女人一样,难道你敢说宫里的太监都是女人?”
  齐宁笑眯眯道:“缨姑娘,照你意思,我想请教,那宫里的太监,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西门战缨一怔,随即脸颊微红,扭过头去,并不理会。
  “小侯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神侯笑道:“这丫头的母亲去得早,所以我也纵容了一些,平日里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你不要在意。”
  齐宁摆摆手,大言不惭道:“缨姑娘还小,我不和她一般见识的,神侯不必担心。”
  “你……!”西门战缨眉头竖起,显出愠怒之色。
  “神侯,你说那人为什么要杀人吸血?”齐宁不等西门战缨发作,已经看向西门无痕,“我瞧见那尸首,身体里的血液大半都被吸走,一个人的胃部,如何能够承受得了那么多的血液?”
  神侯道:“其实这种事情,并不算奇怪。”
  “不算奇怪?”齐宁骇然道:“难道神侯见过有人吸血?”
  神侯道:“不瞒你说,在此之前,我并未亲眼见过,不过……江湖上倒也有这样的传闻。”
  “爹,是什么传闻?你怎么从未和我说起过?”西门战缨立刻问道。
  “这不是什么好事,何必对你说?”神侯看了西门战缨一眼,才道:“许多年前,我听人说过,有一些江湖败类,修炼一些极为诡异的功夫,那都是些旁门左道的邪术,登不得大雅之堂,而且也都是为江湖人士所不齿。不过凭心而论,那些妖邪之术,真要修炼成功,却是威力十足,十分厉害。”
  “神侯是说,凶手吸血,是为了练功?”齐宁皱眉道。
  神侯解释道:“修炼邪功,能够投机取巧,以一些骇人听闻的手段让自身的武功突飞猛进,譬如一些江湖败类利用采阴补阳的手段修炼邪功,又有些利用剧毒之物提升功力,吸人血液练功,虽然并不多见,却并非没有。”顿了顿,才道:“据我所知,七十多年前,有一位血手魔君,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杀人无算,他练功的方法,就是取人鲜血。”
  西门战缨脸色微白,骇然道:“爹,这一次的凶手,会不会和血手魔君有关系?”
  “缨姑娘,血手魔君是七十年前的人物,哪里能活到现在?”齐宁笑呵呵道:“除非他已经变成了长生不死的魔鬼。”
  “那又有何不可能?”西门战缨冷笑道。
  “就算他真的能长命百岁,那也活不到现在。”齐宁道:“这样一个邪魔,你觉得江湖上能放过他?神侯,如果我没有猜错,那血手魔君肯定早就死翘翘了。否则那家伙要是不死,都过了七十多年,那武功一定是天下无敌,还能有人杀的了他?”
  神侯笑道:“小侯爷说的不错,血手魔君在江湖上猖狂了不过几年,就被人围剿杀死,早已经不复存在。”
  “难道他就没有徒弟?”西门战缨依旧不甘心,“爹,说不定如今在京里为非作歹的,就是那魔头的徒子徒孙。”
  神侯摇头道:“那倒不会,那魔头狂傲自大,也没听说有徒弟,如果真的有,也不可能在江湖潜藏七十多年才突然露面。”微皱眉头,道:“如果这次的凶手真的是吸血练功,那定然要尽早将此人抓获,否则给他留出时间,只怕还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齐宁犹豫了一下,终于道:“神侯,我觉得那凶手的身份可能非同一般。”
  “哦?”神侯道:“小侯爷为何这样说?”
  “我看到那人的身影,不像一般人,很有些威风。”齐宁皱眉道:“当时他站在屋顶上,大氅飘动,居高临下瞧着我,那气势……,这么说吧,我当时瞧着他,就像看到一个大将军在检阅自己兵士,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有那种感觉,可是……当时那种感觉很是强烈,所以我觉得那凶手绝非一般人。”
  神侯微微颔首道:“小苍也和我说过,说小侯爷那天晚上就提供过那人的线索。”微一沉吟,才道:“一个人的气质,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拥有,而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而拥有那样的气质之后,举手投足之间,也很难掩饰。”
  “还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齐宁道:“神侯,你说那凶手如果只是想要修炼邪门妖术,为何会选择在京城作案?谁都知道,京城乃是我大楚的心脏之地,高手如云,而且卫戍森严,更是神侯府所在之处,此人杀人吸血,不可能不被注意,他这样做,岂不是自讨麻烦?这天下这么大,真要吸血练些邪门功夫,随便到一些偏僻之处,要杀人取血,也并不困难,偏偏在京城,一定是有古怪。”
  西门战缨本来对齐宁颇有些反感,可是听到这里,却是蹙起眉头,道:“爹,他……他说的不无道理,那凶手不可能不知道一旦犯下这样的案子,一定会被朝廷盯住,可他为何还要这样做?”
  神侯看着齐宁,问道:“小侯爷有什么见解?”
  齐宁道:“我也想了想,最大的可能是,那人……根本离不开京城,又或者说,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长时间离开京城。”
  “哦?”神侯饶有兴趣道:“小侯爷,你这个推测倒是大有道理。”
  “他为何不能长时间离开京城?”西门战缨看着齐宁问道。
  齐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看了看酒坛,西门战缨本来满是好奇之心,被齐宁这样一弄,又有几分火气,却也只能抱起酒坛斟上。
  齐宁这才道:“缨姑娘,你自己想一想,什么样的人不能离开京城?而且一旦离开的时间长了,就会引人怀疑?”
  西门战缨只是皱眉,并无回答。
  “依我之见,那人应该是被人瞩目之人,至少大部分人对他都很熟悉。”齐宁缓缓道:“他不能像商人或者游子那样,走到哪里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目,这样的人,他不能离开京城的原因是因为在京城还有职责在身,一旦离开,即使不是被大多数人知道,至少也会被他身边的人察觉,甚至因此而生疑。”
  神侯凝视齐宁,神情肃然,目光变得炯炯有神。
  “所以我想来想去,加上目前所知的一些线索,吸血凶手,很有可能是朝廷的官员。”齐宁正色道:“而且此人甚至可能是一员武将。”顿了顿,才道:“还有一个极其关键的线索。”
  “什么线索?”西门战缨忍不住问道。
  “我刚才说过,那人不能长时间离开京城,但并非说不能离开几天。”齐宁道:“很多在京官员离京几天,其实也不会太引人注意,只是时间长了,就会让人生疑。如果那凶手只是为了吸血练功,那么大可以偶尔抽出时间离京两三天,也一定不会特别引人注意,可他为何冒着被朝廷追拿的风险还要在京里作案?”
  西门战缨显然被齐宁的分析所吸引,问道:“为什么?”
  “因为凶手很可能连自己也控制不了时间。”齐宁一字一句道:“他杀人吸血,不能按照自己的时间来设计,而是随时需求,他自己无法掌控。”


第两零五章 报酬
  西门神侯身体一震,西门战缨也是微微变色。
  一阵沉寂之后,忽见神侯拍手赞叹道:“后生可畏,小侯爷,老夫其实以前道听途说,说锦衣侯府有个脑筋迟钝的世子,今日才知道,道听途说之事当真是不可信,小侯爷心思缜密,心细如发,便是老练的办案高手,也未必思虑至此。”
  “神侯过奖了。”被这位老侦探夸赞,齐宁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班门弄斧,让神侯见笑了。”
  神侯摇头道:“小侯爷不必自谦。”看向西门战缨,道:“你现在可知道,什么叫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侯爷分析的入情入理,你可能想到这一点?”
  西门战缨虽然觉得齐宁所言大有道理,却还是不甘道:“爹,你怎么知道这都是他想出来的?如果是他回去和手下人说,手下人帮他想出来,那也没什么稀奇。”
  “不知悔改。”神侯冷哼一声,“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三人行必有我师,不可自以为是。”也不看西门战缨,向齐宁道:“小侯爷,你若不是锦衣侯,老夫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拉到神侯府办差。”
  齐宁哈哈大笑,这西门神侯为人与齐宁之前所料完全不同,没有丝毫的架子,虽然偶尔流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但整体感觉给人却很是平易近人。
  两人说的投机,就着家常菜连饮数杯,齐宁昨晚练剑到很晚,睡到中午才起来赴宴,在路上就已经肚中饥饿,再加上神侯所做的家常菜确实味道很是可口,两人也不谦让,一边饮酒一边吃菜,没过多长时间,倒有三盘菜已经见底。
  神侯见到齐宁并不拘束,颇为洒脱,却也颇为欢喜。
  只有西门战缨冷着脸,两人喝一杯,她便在旁端起酒坛帮着斟酒,看到齐宁狼吞虎噎模样,时不时地扭过脸去,一脸不屑。
  “如此看来,凶手真的很有可能是朝廷的官员。”神侯一杯酒饮尽,若有所思:“小侯爷这番话,倒让神侯府找到了目标。”
  西门战缨蹙眉道:“爹,难道你真的准备派人去调查京中的武官?京中的武官没有五百也有三百,难道将人全都派出去一个个盯住?而且……而且如果涉及到朝廷官员,咱们神侯府是否能插手?”
  “缨姑娘,武官虽多,但是擅长轻功的能有多少?”齐宁心想这小娘皮还是太嫩,也亏她还想在神侯府当差,按照现在这个悟性,再历练十年也未必能够出师,“而且尸首已经显示,凶手练的是手上的硬功夫,这两点加起来,就可以查找轻功极高而且手上功夫极厉害的官员。”
  神侯颔首道:“正是如此。”
  西门战缨顿时便有些尴尬,只能不说话。
  “神侯,我也是酒后醉话,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也不能肯定。”齐宁笑道:“可莫因为我这番话,反倒让神侯府走入歧途。”
  “那倒不会。”西门战缨好不容易抓到话头,立刻道:“你的话只是作为线索的一部分,神侯府当然不会因为你几句话,就乱了自己的方寸,锦衣侯爷将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齐宁心中暗想你这小娘皮是不是真的要和我为敌,总是挑事,真要找到机会,可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西门战缨身材很正,长腿翘臀,胸脯也挺,样貌更是不错,亦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只可惜太过冰冷,搞得总像有人欠她钱不还一样。
  “缨姑娘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有西门神侯在边上,齐宁倒是波澜不惊,看起来很有修养,“其实不能离京的就未必只有官员,幸许还有别的什么人,而且……神侯,缨姑娘说的不错,如果涉及到朝廷官员,神侯府是否能够插手?”
  西门神侯淡淡一笑,端起酒杯道:“如果是朝廷的官员,就该尽忠职守,只做自己的本分事。可是身为官员,却暗地里利用残忍手段修炼邪功,那就要归于江湖之事了。”笑道:“小侯爷,今天你帮了神侯府的大忙,老夫算是欠你一个人情,你说吧,想要什么报酬,只要老夫能拿出来,尽管开口。”
  齐宁一怔,随即哈哈笑道:“神侯客气了,我只是信口开河,哪里还能要神侯的报酬。”
  “小侯爷错了,这是破案,属于朝廷公事,侯爷既然帮着分析线索,那就是帮着神侯府,神侯府不能没有表示。”神侯笑道。
  齐宁看向西门战缨,西门战缨吓了一跳,竟是忍不住后退一步,冷声道:“你……你看什么?”
  齐宁心下暗笑,心想难道你还以为我会找神侯要你?天天冷着个脸,一点也没有女人的柔情似水,像块冰疙瘩,带在身边不但暖不了人,还让人不舒服,莫说神侯不可能将女儿送出来,就算真的有这可能,自己也万不会要。
  他微一思索,笑道:“神侯,既然您都开口了,我要是推辞,还真有些却之不恭,不如这样,神侯要是愿意,送我一副画如何?”
  “画?”神侯一怔。
  “是啊是啊。”齐宁笑眯眯道:“我知道神侯乃是当今四艺絶士之一,画作无人可及,其实我一直对神侯的画作心向往之,甚至希望床头上都能有神侯的一幅画,如果神侯能够赐给墨宝,那将感激不尽。”
  西门战缨急忙道:“爹,你自己说过,不送人画。”
  齐宁一愣,叹道:“若是这样,那就不让神侯为难了。”
  神侯犹豫了一下,才道:“小侯爷,老夫也不瞒你,说到画作,老夫其实也只是初窥门径,徒有虚名而已。不过被人看得起,列入四艺絶士之中。老夫以前也喜欢和人交朋友,管江湖事,少不得结交江湖上的朋友,所以以前倒也送过几幅画出去,只是……!”叹道:“只是没有想到,那些画作送出去之后,却被人兜卖,而且……而且价码极高,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还背地里议论,说老夫贪财,嘿嘿,其实别人说什么我也不在意,只是让我的画作与金银缠在一起,总是让人不快的。”
  齐宁心下顿时一紧。
  他其实知道神侯的“画绝”之名,出自他笔下的画作应该价值不菲,若是真的得了一幅画,到时候找袁荣卖出去,袁荣结交的有不少风雅之士,真要出手,应该能卖一个好价钱。
  现在神侯直接说出来,就让人有些尴尬了,即使得到画作,那也不好意思再卖,只能硬着头皮一本正经道:“真是可气,琴棋书画都是艺术品,怎能买卖?神侯,这种亵渎艺术之人,真是不能交。”
  神侯哈哈笑道:“小侯爷有这句话,老夫又怎能不舍?”起身道:“小侯爷,随老夫去画室,挑选一副便可。”
  齐宁此时也已经酒足饭饱,心想就算真的不能卖,到时候在府里挂上一副“画绝”的真迹,应该也是个很有面子的事情。
  西门战缨在旁伺候半天,早已经不耐烦,见状忙道:“爹,那我收拾一下,先回神侯府了。”
  “不急。”神侯摇摇头,似乎看出了西门战缨心思,道:“先沏茶来。”也不多言,带着齐宁往画室去。
  齐宁走了几步,回头看西门战缨正冷冷盯着自己,冲着西门战缨眨了眨眼睛,装模作样跟在西门神侯背后去了。
  西门战缨握起粉拳,恨得牙痒痒。
  没走几步,忽见到曲小苍匆匆而来,看到神侯,神情变的恭敬起来,加快步子,上前拱手道:“神侯!”
  “出了何事?”神侯皱起眉头。
  这是他私人之所,没有特别事情,除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人敢随意进出。
  曲小苍看了齐宁一眼,神侯道:“你但说无妨。”
  “神侯,丐帮好像出了乱子。”曲小苍道:“侦事处的人这几天发现丐帮有些不对劲,连续盯了几天,刚才来报,丐帮这两天似乎死了不少人。”
  神侯倒是气定神闲:“丐帮死了人?怎么回事?”
  齐宁听说是丐帮的事情,顿时稍微留心,不过却故意转过身去,似乎对神侯府的事务并不关心。
  “具体情况还在调查。”曲小苍道:“今天咱们的人盯着,丐帮弟子出了城,发现他们是从城里带着尸首出去,将尸首埋在了城郊。”
  “是和别的势力起了冲突,还是丐帮发生内乱?”神侯淡淡问:“此前为何没有察觉?”
  曲小苍额头冒汗,道:“神侯,丐帮那头,我们一直都盯着,这次事情发生的十分突然,事先并无任何迹象,也没有发现丐帮和其他势力有冲突的迹象。根据下面报上来的数字,这两天已经送出去十三具尸首,因为涉及到丐帮,虎神营放了他们出去,也派人到神侯府通禀。”
  神侯微一沉吟,才道:“让文曲韩天啸亲自去调查此事,若真是丐帮出了乱子,直接让轩辕破和韩天啸两人亲自去见朱雀长老,让他们给出一个交代,告诉朱雀长老,京中由不得任何人引起骚乱,如果丐帮自己处理不好,就只能由我神侯府帮忙出面处理了。”
  曲小苍恭敬道:“弟子遵命!”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齐宁知道,所谓北斗七星,乃是巨门、贪狼、文曲、禄存、廉贞、武曲、破军七星,那个韩天啸,应该就是北斗七星中的文曲校尉。
  曲小苍退下后,神侯才转身笑道:“小侯爷,咱们去画室。”
  画室就是边上的那间屋,进到画室,风格就为之一变,齐宁看到屋内并无一桌一椅,倒是在地上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四周墙面古色古香,那大木板边上放着文房四宝,另有诸多画纸,整个画室看起来简单却不失洒脱。
  靠左边墙上,拉了一条钢丝,悬挂着夹子,夹子夹着几幅画作,悬挂在钢丝之下。
  “这是老夫比较满意的几幅拙作。”神侯背负双手,走到那排画作前,笑道:“小侯爷看看喜欢哪副,可以随意挑选。”
  齐宁虽然对画画也稍有涉猎,但知道的实在不深,对这种高水准的画作,其实也看不出到底是好是坏。
  悬挂着四幅画,头两幅是山水画,后面两幅,一副是骏马奔腾之作,另一幅则是雄鹰展翅于苍穹之上,虽然不知画作深浅,但齐宁却也清晰地感觉到这几张画作上的气势磅礴,那种豪放洒脱的意蕴似乎要破纸而出。
  他知道,高明的画作,重意而不重形,这几幅画的画风流畅洒脱,其画画的笔法自不必说,主要是那种磅礴的意境却是能够完全展现出来,只凭此一点,这四幅画绝对都是一等一的佳作。
  四副佳作都在眼前,倒是很难挑选。
  齐宁低下头,正准备想想应该挑哪副,忽然发现脚下不远处还有几张画纸凌乱放在那里,其中一幅画作似乎是未成形,寥寥几笔,似乎是几朵浮云,却又不能确定,过去拿起来,张开看时,问道:“神侯,这幅画为何不挂起来?”
  “哦?”神侯走过来,看了一眼,道:“这是随心所作,信手涂鸦,小侯爷应该看不上的。”
  “不是不是。”齐宁盯着那画作道:“神侯,我怎么瞧着这幅画有点儿抽象派的意思。”
  神侯一怔,疑惑道:“抽象派?小侯爷,那又是什么意思?”


第两零六章 抽象画派
  齐宁立时回过神来,这个时代,也还根本不存在什么抽象画派。
  他只是看到神侯这幅画含糊不清,却线条流畅,似乎颇有意蕴,不自禁便想到了抽象画,实际上他对抽象画也仅仅是略知皮毛。
  “哦?”齐宁见神侯看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是一支画派,神侯没听说过吗?”他明知道神侯绝对不可能听过抽象派,但此时却也只能这般说。
  神侯显然很有兴趣,道:“各家画派,老夫也是略知一二。据老夫所知,如今主要分为北派和南派,北派以山水为主,南派则是擅长画作活物,例如鸟兽人物。无论南北,其中又分为不下十几个画派,就比如北派之中的营丘派和关派,都是赫赫有名的两大画派。”谈到画派,神侯却是侃侃而谈:“夫气象萧疏,烟林清旷,毫锋颖脱,墨法精微者,营丘之制也。石体坚凝,杂木丰茂,台阁古雅,人物悠闲者,乃关氏之风也。”
  齐宁心想自己还是尽快脱离这个话题,神侯号为“画绝”,自己在他面前谈画,那完全是班门弄斧了。
  便在此时,却见西门战缨进来,屋内没有茶案,只能先放在地上,神侯也不在意,却是向齐宁请教道:“小侯爷,你所说的抽象派,老夫确实不曾听说过,却不知道是属于北派还是南派?”
  “抽象派?”西门战缨忍不住道:“爹,连你都没有听说过的画派,要是籍籍无名,难登大雅之堂,要么就是某些人信口开河,根本不存在。”
  齐宁本来不想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可是听得西门战缨宛若挑衅一般,顿时有些不愉快,却还是笑道:“缨姑娘说的是,可能是籍籍无名,所以缨姑娘才没有听说过。”问道:“缨姑娘,请教一下,你是否也懂得画画?”
  西门战缨一愣,扭过脸,并不说话。
  齐宁心下明白几分,笑道:“缨姑娘,你年纪小,如果对画派了解的不深,也不能轻易断定别人信口开河不是?其实这抽象画派,还真是存在。”
  神侯问道:“小侯爷,这抽象派又是怎么一个讲法?”
  齐宁心知真要解释起来其实很复杂,再加上他自己对抽象画派也只是一知半解,犹豫一下,才指着神侯那几幅画作道:“神侯请看,你这几幅画,自然都是一等一的佳作,一眼便能辨识出其形,亦能从形貌之中感受到其中的意境。”
  神侯微微颔首。
  “这些画作,取自自然,说句直白话,神侯的画作属于水墨画,得水墨画之大成,但是说到底,乃是将自然之物临摹于纸上。”齐宁一本正经道:“山川河流,人物鸟兽,俱都是存在与自然之间,所以我才说这些画作取自于自然,只是神侯妙笔天成,画工卓绝而已。”
  西门战缨忍不住道:“你可懂得什么叫做画画?不取自自然,还能画什么?”
  “休要插嘴。”神侯皱起眉头,看了西门战缨一眼,才问道:“小侯爷,你说的抽象派,这抽象二字,如何解释?”
  “侯爷看到四周的东西,无论人还是物,这一张纸,一支笔,都是具象,拥有具体的形象。”齐宁说到这里,看到神侯一副极其感兴趣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所谓抽象,便是相对于具像而言,没有具体的影响,存在于思维虚幻之中。”
  神侯一怔,显然对这个特别的概念很是诧异,微一沉吟,才道:“小侯爷,你说的抽象派,是否就是指并不以具体自然为本?”
  齐宁心想姜还是老的辣,这神侯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点头道:“可以这么说。抽象派,就是要打破具像去作画,它是要用直觉和想象力为创作的出发点,排斥任何具有象征性、文字性、说明性的表现手法,仅仅是用造型甚至添上一些色彩,组织起一种新的画面,比之印象派对色彩的偏重,抽象派更注重造型和色彩的结合。”
  “印象派?”神侯愕然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齐宁一怔,他侃侃而言,不注意间又将印象画派蹦出来,忙道:“那……那是另一门画派。”不想扯得太远,指着手里那幅画道:“神侯,刚才我说,这幅画有点抽象派的意思,是说这幅画的造型有些天马行空,并没有具体的形象,可是却还是能从中表现出一些让人触动的意蕴来。”
  神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而是微仰着头,若有所思。
  齐宁其实只是对抽象派画法粗浅地解释了一下,其实他也知道抽象画派并非单一的画派,而是一类画法类型的总称,这其中还包含有几何抽象和抒情抽象,他略知一二,真要解释起来,却是做不到。
  但是神侯在此之前,却从未接受过这样的思维方式。
  这就等若在一个惯性的思维方式下,他已经做到了巅峰,可是却并没有跳出这个圈子。
  其实抽象画派未必就比水墨画派高明,但是齐宁一番话却等若给神侯的思维打开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带给神侯的震撼却是齐宁自己也没有想到。
  西门战缨却似乎是听天书一般,不知齐宁所云。
  片刻之后,神侯伸手从齐宁手中拿过那幅画,缓缓道:“这幅画是老夫随手画出来,当时并无他想,只是想要排解心下情绪,当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要画什么,此后随手丢在了一旁。”
  “这就是意境。”齐宁忙道:“神侯没有在乎自然之形,而是将自己当时的心绪表现在纸上,我不敢说这就是抽象画,但却已经有了些那个意思。”
  神侯微微颔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道:“原来如此。”叹道:“这就像练武一样,没有达到巅峰之境,依旧拘泥于招式,可是超脱招式之后,进入到武境,那就是另一番境界了。”蹲下身子,将那幅画小心翼翼在画板上铺好,细细看了一会儿,才抬头道:“小侯爷,却不知你从何处知道这门画派?我九岁开始信手涂画,到如今已经快四十年,接触的画派不在少数,却并无一人想到过小侯爷所说的作画方式。”
  齐宁早就想好了答复,道:“这也是多年前看过一本书,上面提到过一些,只是我资质浅薄,也没有画画的天赋,所以没有在意。”
  “侯爷可记得是哪本书?”神侯睁大眼睛,急问道:“是否是古卷孤本?祖宗许多好东西都遗落,后人却不自知。”
  齐宁装模作样想了想,道:“好像是一本旧书,当时随手翻看了一下,然后就丢在一旁,后来也找不着,书名我也忘记了。”
  神侯一副沮丧表情,叹道:“可惜可惜,那只怕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
  “神侯,你要真想要,我回去再翻箱倒柜找一找,也不敢保证能找到。”齐宁看神侯一副失望表情,稍加安慰,心里却是想着,除非老子能够穿回去再找到介绍关于抽象派画法的书籍穿回来,否则绝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书籍。
  神侯一把上前来,显得十分激动,抓住齐宁手臂,道:“小侯爷,千万帮忙找一找,若是能够找到,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老夫都在所不惜。”
  齐宁忍不住又看了西门战缨一眼,西门战缨吓了一跳,竟然又是往后退了一步。
  “神侯别着急,我尽力而为。”齐宁只能道,看神侯反应,此人却也着实醉心于画画,也难怪能够成为四艺絶士之中的“画绝”。
  他本以为如此一位画术绝伦的高手,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有所变化,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抽象画的影响,其实他却是感受不到当一个人在某方面达到极高的高度却又难以突破天花顶时,忽然听到另一种思维方式,心中的那份震撼和激动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对了,小侯爷,你说的印象画派,又是什么意思?”神侯此时却是一副虚心请教姿态,西门战缨看在眼里,却是大为诧异。
  西门无痕的身份地位,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堂,可说都是尊贵得很,无论是谁,看到这位大佬,那都是礼敬三分,就更别说神侯府的人。
  神侯府内,高手如云,但是每一个人对西门神侯却是奉若神明,便是身为身后亲生女儿的西门战缨,心下对神侯也是十分的敬畏。
  神侯平日虽然还算随和,但是不怒自威,而且喜怒不形于色,做到神侯府首领这个位置,在朝廷和江湖之间运筹帷幄,如鱼得水,这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
  可是齐宁几句云山雾罩让西门战缨到现在都没有明白过来的话,却让神侯显得如此激动,这实在是大大出乎西门战缨预料。
  那夜误会虽然解开,但西门战缨骨子里对那类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在她心里,这帮人只知道寻花问柳,都是一群不学无术的蛀虫。
  虽然那天晚上已经证明齐宁不可能是吸血凶手,而且是途中路过,可是西门战缨却也知道,那天晚上恰好是秦淮河上的花后之选,一个年纪轻轻的贵族公子,半夜三更还在街上,用脑子想也知道绝对不是干什么正经事。
  她先入为主,早早判定齐宁是个只知风花雪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所以骨子里便有些瞧不上,今日齐宁和神侯饮酒,自己还要被逼着在旁伺候这个纨绔公子,更是让西门战缨心里火冒三丈,憋着不能发出来。
  而且齐宁几次挑衅,更让西门战缨反感。
  但刚才在桌上一番对案情的推理,多少还是让西门战缨对齐宁的印象有了一丝丝改观,不过她心里却还是认定齐宁那番推理,很有可能是他手下人所教,所以对齐宁也谈不上有什么太好的感觉。
  这时候见到齐宁一番话竟然让神侯态度激动,她自然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语出惊人,甚至触动到神侯,神侯绝不可能有如此反应,忍不住瞥了齐宁一眼,心想难不成这个锦衣小侯爷还真的有些本事?
  齐宁此时却是头疼,好不容易和神侯解释了抽象画,这老家伙犹嫌不足,又追问起印象画派,这要解释下去,越来越复杂,只能道:“神侯,其实我也没有闹明白,等我找到那本书,以后有机会再和你慢慢解释,你看如何?”
  “有机会有机会。”神侯立刻笑道:“小侯爷,老夫和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你以后可要多多来这边走动。唔,老夫知道小侯爷事情繁多,先不耽搁你,小侯爷回去有空闲找找,老夫在这里静候佳音。”
  齐宁愣了一下,心想这老爷子还真是心急,说什么不耽搁自己,还不是赶着自己快走,让自己回去帮他找书。
  他倒也担心留下来这老神侯还要拉着自己探讨画派,越说越多,这老神侯是神侯府出身,一个不慎,只怕要说漏嘴被他瞧出破绽,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改日再来看望神侯。”
  “好好!”神侯看向西门战缨,道:“缨儿,你送小侯爷回府,一定要将小侯爷送到,就当是弥补上次误会小侯爷的歉意。”
  西门战缨急道:“爹,你让我……!”
  “不是爹,是神侯府的神侯吩咐你送过去。”西门神侯沉声道。
  西门战缨无可奈何,只能拱手道:“属下遵命!”
  齐宁走过来,笑嘻嘻看着西门战缨,道:“缨姑娘,神侯如此热情,我却之不恭,有劳缨姑娘护送到府了。有缨姑娘相送,一路上绝不会被莫名其妙的人再抓起来。”
  “你……!”西门战缨银牙紧咬,狠狠瞪了齐宁一眼,心中却是暗暗想着:“姓齐的,你别太得意,风水轮流转,要是哪天你真的犯到姑奶奶的手里,姑奶奶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两零七章 挑逗
  出了闲乐居,曲小苍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段沧海在外面等候,西门战缨佩刀在身,看了段沧海一眼,冷冷道:“你有护卫保护,也用不着我去送了。”
  “战缨啊,这是神侯的美意,我若是拒绝,那就是不给神侯面子,神侯只怕不高兴。”齐宁叹道:“其实我也不想你送,要不我进去和神侯说一说,就说战缨你有公务在身,不想送我?”
  西门战缨怒道:“不许你再这样叫我。”
  “那我该怎么叫你?”齐宁笑眯眯道:“要不叫你缨儿?神侯和我是朋友,你年纪小,我跟着神侯叫你缨儿,应该也可以。”
  西门战缨恼怒无比,冷哼一声,抬脚便走,走出几步,回头怒道:“还不走?”
  齐宁哈哈一笑,跟了上去,段沧海是个识趣的人,见此情状,嘿嘿一笑,远远跟在后面,免得去做电灯泡。
  出了胡同,齐宁顺着长街慢悠悠走着,下午时分,街上人来人往,倒颇是热闹。
  西门战缨见他走走停停,有些焦急,催促道:“你能不能走快一些?”
  “战缨啊,不要心急嘛。”齐宁看她越焦急便越欢喜,慢悠悠道:“刚刚吃完饭,要是走得太急,恐伤身体,散散步,帮助消化,这一向是我的习惯。”
  “你……!”西门战缨又气又急,若不是顾忌神侯,早就甩下齐宁离开。
  齐宁跟在后面,只见这姑娘身形修长,今日没有披大氅,所以从后面倒也能够看出那玲珑浮凸的身材来。
  或许是习武的缘故,这姑娘的胯骨微宽,屁股虽翘,却显得偏大了一些,略微过于丰满,不过腰肢却很细,这就显得屁股更是丰硕结实,走路的时候,两条大长腿很是矫健有力,大屁股一扭一扭,摇曳生姿,透着健美之感,却不失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齐宁心想抛去她冷冰冰的性格,这样的身材只怕是许多婆婆最喜欢的,好生养。
  听到后面没有动静,西门战缨骤然转过身来,见到齐宁立刻移开目光,她眉头一紧,不由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发现其中关窍,脸颊一红,羞恼道:“你……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啊。”齐宁一副无辜样子,“战缨,你觉得我是在看什么?”
  西门战缨握起拳头,冷声道:“你……你再乱瞧,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声音凶狠,可是脸颊红晕未散,冰冷之中,却也显出一丝女人味来。
  齐宁道:“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我是锦衣侯,你能乱打我啊?被神侯知道,那可是要惹大祸的。”
  “你这种人,就该……就该关起来。”西门战缨恨声道。
  齐宁靠近过去,笑道:“战缨,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啊?”
  “误会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齐宁叹道。
  西门战缨冷笑道:“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其实也不怪你。”齐宁道:“通常来说,出身豪门,然后长相英俊,风姿倜傥,口才出众,都会被人误会是纨绔子弟。”
  西门战缨又好又好笑,板着脸道:“你英俊倜傥吗?我没有看出来。”
  “那是你眼光不好。”齐宁道:“你不但看不出我的英俊,连我的内心你也看不出。我这人其实有不少优点,你要是用心发掘,一定会发现,说不定以后还会被我身上的许多优点所吸引。”
  “我对你的优点没兴趣。”西门战缨淡淡道,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冰冷:“我听说前两代锦衣侯都是英雄豪杰,可是你……!”不屑一笑:“你身上没有一点英雄豪杰的影子。”
  “哦哦,如此说来,老侯爷和大将军都是你的偶像?”齐宁笑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意见。”
  “你知道?”
  “当然。”齐宁悠然道:“你可能觉得我也应该是个英气勃勃的锦衣侯,说不定你在见到我之前,一直在幻想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见到我之后,和你想的不一样,甚至有些失望,打破了你美好的幻想,所以你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战缨,我说的没错吧?”
  “混蛋。”西门战缨羞怒道:“谁说我幻想过你?我……我为什么要幻想你?”
  “哈哈哈,被我说中心事,所以恼怒了吧?”齐宁算准西门战缨不敢和自己动手,笑道:“其实我也能够了解,你年纪轻,有时候有些幻想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只是……!”
  “姓齐的,你住口!”西门战缨握住腰间刀柄,厉声道:“你再胡言乱语,我一刀砍死你。”
  她声音很大,四周不少人都瞧过来,西门战缨感觉许多道目光看着自己,扫了一眼,厉声道:“看什么看?”
  人们都知道帝国早就颁下了刀狩令,普通人根本不能佩刀,这姑娘在光天化日之下佩刀在身,那就不是一般人,一哄而散。
  齐宁皱起眉头,叹道:“你看看,大白天的,大伙儿看到你就像看到鬼一样,你也不检讨检讨自己?终究是个姑娘家,总是这样一副火爆脾气,以后谁还敢娶你?”
  “有没有人娶我,与你无关。”西门战缨极力按捺想要一刀劈死齐宁的冲动,“你到底走不走?”
  段沧海距离十多步远远远瞧着,看到西门战缨握刀,往前走了两步,但很快停住,心知西门战缨绝不敢对齐宁下手。
  齐宁苦笑摇头,依然保持着先前的速度往前走。
  西门战缨实在有些忍受不了,道:“你自己走自己的,我不管了。”转身扭着屁股就要丢下齐宁,齐宁已经回头道:“段沧海,去告诉神侯一声,战缨公务在身,将我丢在半道上,我不怪她。”
  西门战缨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竭力冷静下来。
  她虽然并没有正式被编制神侯府,但却以能够进入神侯府侦破案件为最大的心愿。
  方才如果西门无痕是以父亲的身份令她相送,只怕刚一出门就不管不顾,可是西门无痕以神侯的身份吩咐她,她却不能不考虑。
  她自然明白,西门神侯以神侯的身份命令她,就等若已经给她暗示,已经承认可以让她进入神侯府当差,这是她梦寐以求之事,所以心里只想着护送齐宁回府是自己正式踏入神侯府的一次考验。
  神侯府选人十分严格,没有经过神侯西门无痕的考验,根本没有机会进入。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西门战缨又怎能放弃?
  就当这是一次极其艰苦的考验吧!
  看到西门战缨停下里,齐宁这才笑眯眯走过去,看了西门战缨一眼,见她面无表情,道:“战缨,你虽然名字里有个‘战’字,但现在咱们又不打仗,也不比武,放松一点,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过你笑,要不你笑一个看看?”
  西门战缨转过头,看着齐宁,十分认真道:“我不会笑,也不想笑,更不想在你面前笑,你放心,你永远也不会看到我在你面前笑一次,怎样,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很清楚,很清楚。”齐宁点头道:“不过你以后要是在我面前笑了,那又怎样?”
  西门战缨只觉得有一种无力感,换做别人,面对如此挑衅,她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说出手就出手,可偏偏眼前这个男人却是自己动不得的,她心里很奇怪,西门无痕一向眼界很高,看得上的没有几个人,怎地会对这个看起来十分轻浪的劣徒另眼相看?难道就是因为锦衣侯的招牌?最可气的是还偏偏要自己亲自护送,这才隔了几条街,这劣徒自己带了护卫,用得着自己去送?
  这一刻她心生歹念,真想有一个厉害的刺客出现,一刀砍死这个劣徒。
  “好,我要是有朝一日真的在你面前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西门战缨道:“你就算一刀杀了我,我也认了。”
  “你看你这人,三句话不离打啊杀的。”齐宁一脸笑容,“你长得这么年轻漂亮,真要杀了你,谁又舍得?”
  西门战缨紧闭双唇,再不多言,打定主意,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再和这劣徒多说一句话。
  齐宁见她不说话,顿时有些没趣,穿过一条街,刚拐到另一条街上,就看到几个人匆匆跑过,正自奇怪,又见几个人正颇为兴奋地从自己面前跑过,伸手拉住了最后一个人,那人吃了一惊,扭头看了一眼,正要破口大骂,可是看到齐宁衣着华贵,身后还跟着一个佩刀的女子,脏话吞回肚子,勉强笑道:“这位……这位公子,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跑错了地方。”齐宁道:“你从我面前跑过去,刚好我要找人问话,所以就找到了你。”说话间,又见前面有两三人像被狗撵一样往东头去,皱眉问道:“那边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往那边跑什么?”


第两零八章 擂台
  那人被齐宁一把抓住,还以为犯了什么事情,听齐宁这般说,松了口气,笑道:“公子,那边可是有好玩的事情,你也赶紧去瞧瞧吧,比武擂台,连摆了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待会儿就能分出胜负了。”
  齐宁错愕道:“比武擂台?”
  “是田家在摆擂台。”那人解释道:“要是能够夺得擂台,就有一百两银子的奖励,据说还另有神秘礼物赠送。”
  “一百两银子?”齐宁哑然失笑,若是换作之前,或许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也算凑合,可是最近接触的东西,动辄数千上万两,一百两银子实在是少得可怜,而且立下擂台,仅仅只有百两银子,真正的高手,当然不可能为了这点银子自降身价去打擂台,“那神秘礼物又是什么?”
  那人嘿嘿一笑,道:“听说是个极好的东西,有人说是要被田家招了做姑爷,不过到底是什么,咱们也只是猜测,不能确认。”
  “哦?”齐宁前世却也经常听到“比武招亲”这个词,但却从不曾亲眼见过,这时候有了几分兴趣,“你是说田家摆擂台在比武招亲?”
  “我也是听人私下里说的,田夫人也没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那人有些着急:“公子,我先过去瞧瞧,再迟恐怕就赶不上了。”
  齐宁松开手,那人一溜烟跑了。
  齐宁回头看了身边西门战缨一眼,笑问道:“战缨,要不咱们去看一看?”
  西门战缨理也不理,心里想着,反正就花一下午时间任由他耗着,到了天黑,他总不能还不回府,管他做什么,跟到晚上也就好了。
  神侯府许多吏员入职,要经受的考验严酷的很,有许多甚至要花上几个月时间才能通过,比起他们,一下午时间实在算不了什么。
  段沧海此时却已经凑近过来,道:“侯爷,田家的比武擂台摆了好几天,不过上去比武的都是些三脚猫功夫,真正的高手,也没人会去。”
  “一百两银子,让那些真正的高手在大庭广众之下像耍猴一样给别人看?”齐宁道:“这田家既然要设下擂台,就该大气一些,摆出个百两黄金,说不定还真能引来几个有真功夫的。”
  段沧海笑道:“所以说女人做事,就是小肚鸡肠,上不了台面。”忽地意识到什么,扭过头,见西门战缨正冷冷盯着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眸子此时却如同刀锋一般,犀利非常,段沧海立马知道自己失口,忙笑道:“西门姑娘,我……我不是说你。”
  西门战缨冷笑一声,却也不说话。
  齐宁却是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爷,田家摆擂台,第一天我就知道,只是京城里稀奇古怪的事儿每天都是成百上千,我觉着侯爷对这种小事也不会在意,所以没有禀报。”段沧海解释道:“这田家是做药材生意的……!”
  “哦?”齐宁道:“也是开药铺的?”心想最近这阵子倒是和药铺较上劲了。
  段沧海忙道:“不是,侯爷,田家做的药材生意,和普通药铺不同,咱们的永安堂,药铺里都是成药,田家和咱们不同,他们是做生药生意。”
  “生药?”齐宁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区别?”
  西门战缨在旁听见,似乎是找到了让自己发泄之处,显出不屑之色,齐宁瞥了西门战缨一眼,道:“怎么,你觉得我不懂,你心里舒坦?难道你还知道不成?隔行如隔山,我又不是大夫,不知道自然不奇怪。”
  西门战缨想要争辩,可是想到一旦和他说起话来,这劣徒一定是没完没了,干脆忍住不说。
  “侯爷,生药就是未成形的原药。”段沧海有些尴尬,“药铺里的药材,都是已经处理过,买回去就可以煎服的,生药却不同,还需要晾晒制干,药铺是做病人的生意,田家却是做药铺的生意。”
  “哦?”齐宁这时候明白过来:“永安堂也和田家做过生意?”
  “做过的。”段沧海道:“京城像田家一样的药商,也有十多户,京畿周围,做这种生意的也不少。不过田家的生药大都是从巴蜀运过来,来源正宗,所以在京里还是有些名气,永安堂的许多药材,都是从田家进货。”
  “你刚才说女人做事小肚鸡肠,那又是什么意思?”齐宁疑惑道:“该不会是田家药行由女人当家吧?”
  “正是如此。”段沧海笑道:“侯爷有所不知,田家药行在京城已经经营了三代人,从我大楚立国开始,田家就是第一批进京的药商。田家本是巴蜀人,那时候战事刚息,伤病很多,而且还有一段时间流行瘟疫,田家很有眼光,本是巴蜀一个小小的药人,找到机会从巴蜀贩药入京,很快就成了气候,传到田仲盛的时候,家业已经不小,在京里也早就打下了根基,可惜……可惜三年前田仲盛亲自从巴蜀往京里运送药材的时候,遭遇了劫匪,不但十几车药材都被抢走,连人也被杀了。”
  齐宁一怔,皱眉道:“那田家岂不是垮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多人都觉着田家肯定是撑不下去。”段沧海道:“田家虽然积攒了一些产业,但是那十几车的药材可不是小数目,都被抢走,几乎要将田家掏空,当时田家欠了不少债务,又被同行挤兑,谁都以为京城从此以后就不会有什么田家药行,但谁也没有料到,田仲盛虽然死了,可是他的遗孀却是了不得,硬是撑了下来,用了不到两年时间,不但将所欠的债务偿还清楚,如今田家药行在京城依然是生龙活虎。”竖起大拇指道:“那个田夫人,确实有些本事。”
  齐宁问道:“那后来没有找到凶手?”
  “事儿就发生在蜀地,据说当地的官员也确实调查过,但最终却是不了了之,到今天也没个答复。”段沧海道:“蜀地穷山恶水,盗匪劫财杀人,往山里一躲,谁还能找得到?不过是小小一个药商,蜀地的官员也不可能全力以赴真的去找什么凶手。”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这田家也真是倒了血霉,奇道:“田家是药材生意,怎么突然摆起擂台来?”
  “到底为何,我也不大清楚。”段沧海道:“不过摆下擂台后,倒也热闹,虽然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但一开始许多泼皮无赖为了那一百两银子,还真是跑上擂台去碰运气,胡打一气,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齐宁笑道:“刚才那小子说还有个什么神秘礼物,还说要招姑爷,难不成那田夫人守寡三年,如今要找个夫君作伴?”也不管西门战缨在旁,问道:“段沧海,你说那个田夫人长的怎么样?”
  “听说长的确实不差。”段沧海嘿嘿笑道:“侯爷,你要过去看一看?”
  西门战缨听他二人对话,蹙起眉头,冷哼一声。
  齐宁只当没听见,道:“段沧海,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人这个年纪,孩子只怕都成亲了,要不咱们过去瞧一瞧,如果真是那位田夫人招婿,你还看得上,干脆你上去亮一手得了,将那田夫人娶了就是。”
  段沧海尴尬道:“侯爷,你……你是在说笑话吧?”
  “不是笑话。”齐宁一本正经道:“你在侯府效力多年,你自己不考虑,我也要为你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啊。”
  西门战缨实在忍耐不住,别着脸,冷笑道:“无耻!”
  “战缨,你这话什么意思?”好不容易这小妞冒出一句话来,齐宁立刻道:“你骂谁无耻?又怎么无耻了?”
  西门战缨闭着嘴,也不争辩。
  齐宁哼了一声,背负双手,便往东头去,段沧海犹豫一下,跟了上去,西门战缨恨恨看着齐宁背影,等他走出十来步远,终是一咬牙,一跺脚,还是跟了上去。
  其实要找到擂台,十分容易,顺着街一路往东走,快要走到街口的时候,就看到前方拥挤着一群人,人头攒动,人群之中,果真摆了一张擂台,擂台并不大,挂着两面旗子,一面写着“承请英雄较艺”,另一面则是写着“必有厚礼相赐”。
  此刻台上正有两人你来我往,激斗正酣。
  段沧海虎背熊腰,有的是力气,既然侯爷要看,他自然是一马当先在前,在人群之中挤开一条道,齐宁十分轻松地便靠近到台下。
  台上两人,一个四十出头年纪,身形粗壮,皮肤黝黑,与他对手的那人三十出头年纪,稍显斯文一些。
  楚国禁止民间携带兵器,所以擂台比试,也只是拳脚比试,并无兵器。
  齐宁扫了一眼,见到擂台后方不远,摆着三张桌子,三个身着青衫小帽的老头一字排开,正襟危坐,显得十分的认真。
  齐宁心想难道这三位竟然是高手,在此监督比赛?只是看着三个老头的装束,像极了府里的仆人,心下一转,马上就明白过来,这三人只怕是田府的下人。
  瞧见一个老头闭着眼睛,还以为是涵养极高,但那脑袋往前小鸡啄米似地点了几下,齐宁就知道那老头一定是睡着了。
  台上打的虎虎生风,这老头还能睡着,可见这几天下来,对这类比斗也是见怪不怪,甚至提不起精神来。


第两零九章 意外
  齐宁看台上那两人,凭心而论,打起来也还有些套路,一拳一脚看样子也是练过些年头,那黑大汉的出手的力道明显更为浑厚,不过身法却比不得对手灵活。
  此时那黑大汉明显是占据上风,对手只能依靠身法灵活闪躲,低下众人此时倒是热闹得紧,有的支持那黑大汉,也有支持那稍显斯文之人。
  “战缨啊,你说这两人谁能胜出?”齐宁看了身边的西门战缨一眼,笑眯眯问道,西门战缨扭过脸,微仰着脖子,齐宁嘟囔道:“还以为你武功很好,原来连这两个人到底谁的本事高一点也瞧不出来,真是让人失望。”
  西门战缨紧咬银牙,握起粉拳。
  段沧海嘿嘿一笑,道:“黑大个底子扎实许多,另一个人不是对手,最多十招之内,黑大个必赢。”
  齐宁心知段沧海当年是黑鳞营的勇士,实战经验丰富,那是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淬炼出来,台上两人虽然有些架子,但段沧海既说黑大个会赢,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果然,黑大个连续打出数拳,都被对手闪开,对手此时已经是大汗淋漓,谁都看得出来,这黑大个出拳凶狠,似乎也是被惹急了,那对手只要被打中一拳,十有八九非要重伤不可。
  “这黑大个武功实在不错。”旁边有人听到段沧海的猜测,立刻道:“连续打了三天,头一天都没什么好瞧得,昨天上午开始有些看头,打得凶狠一些,有一个人连续打败了四个人,本以为胜券在握,可是这黑大个昨天下午忽然出现,从昨天到今天,连上这个,已经是第八个了。”
  “是啊,这黑大个真是厉害,前面七个都被他打的心服口服,有两个还被打的起不来身,是被抬走。”又一人插嘴,似乎是在显示自己对这场赛事知根知底:“这一个要是再被打趴下,估计没人再敢上去了。”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厉吼,齐宁瞧过去,却只见到那黑大个竟然已经趁机抓住了对手的腰间,猛一用力,已经抬起手臂,将那人高高举过头顶,四下里发出一阵惊呼,却见那黑大个又是一声咆哮,用力向下狠狠一砸,对手被狠狠砸在地上,齐宁站在前面,甚至已经听到骨头断裂之声。
  那人被砸在地上,果然是挣扎两下,口中喷出鲜血,溅在擂台之上,痛苦哀嚎,随即看到监督的三名老头,其中一人起身来,招了招手,从边上跑出几个青衣小帽的家丁,到台上将那人抬了下去。
  黑大个为了方便打斗,本就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单衣,此时击倒对手,兴奋之下,竟是大吼一声,将身上的单衣也扯了下来,露出一身黝黑结实的肌肉,拍了拍自己胸口,大声道:“还有谁?”
  人群顿时一阵沉寂。
  虽说一百两银子以及那神秘礼物确实吸引了不少人,可是这上台的代价可不轻,按照擂台的规矩,上台打擂,只要不出人命,就算是打成了重伤,所有的诊费也是要自己来承担。
  头一天只是一些泼皮无赖打斗,及时打伤,也不过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可是从昨天下午开始,已经有四五个登台打擂之人被打成了重伤,有的是骨头断裂,更有的是被打成了内伤,一旦受了这样的重伤,且不说诊金昂贵,就算是恢复起来,最少也是三五个月的事情。
  这黑大个身材如同黑塔,全身肌肉虬龙盘绕般,再加上满脸横肉,面色凶恶,气势上已经让许多人心里发寒。
  “还有谁?”黑大个又大叫一声,握起双拳,“有种的给老子上来!”
  小半天,都没有人应答,齐宁虽然觉得这黑大个太过嚣张,但他当然不可能登上这个擂台。
  却见到居中而坐的那青衣小帽的老头站起身来,咳嗽两声,走上擂台,拱了拱手,道:“诸位,这位壮士已经是连胜八场,真是勇猛绝伦,却不知道在场还有哪位英雄愿意上来一试身手?”
  便听到下面有人叫道:“田管家,都这个时候了,也没有人再比了,这位黑壮士冠绝群雄,是这场擂台赛的胜者。”
  一时间便有不少人起哄。
  齐宁心想这还真是脸皮厚,什么时候就成了冠绝群雄?京城藏龙卧虎,高手如云,真正的英雄豪杰可不会为了一百两银子登上这个擂台。
  不说别人,就是自己身边的段沧海,真要上台了,不出十招,定能将这黑大个打得满地找牙。
  那田管家扫了一眼擂台下的众人,咳嗽两声,才道:“还有一会儿,就是申时了,按照这次擂台赛的规矩,申时一过,还能留在擂台上的,就是最后的胜者。一百两银子如数份上,此外还可以去见夫人,得到我家夫人准备的神秘礼物!”
  “田管家,你也别啰嗦了,到底是什么神秘礼物,这可都已经憋了三天了。”台下有人大叫道:“听人说神秘礼物是要招姑爷,这是真是假?”
  “田管家,是谁在招姑爷?”又有人叫道:“是不是田夫人?要真是田夫人,我现在就上擂台碰碰运气,输了自认活该,赢了说不定还能娶到田夫人。”
  台下一阵哄笑。
  田管家沉下脸来,道:“不可胡说。”四下又扫了一遍,然后转身看了看那黑大个,微皱眉头。
  那黑大个却是哈哈笑道:“俺赢了,你现在就带俺去见你家夫人,要是你家夫人真的要招俺为男人,那一百两银子俺也不要了。”
  “壮士稍安勿躁。”田管家勉强笑道:“神秘礼物是什么,要见了夫人才知道,莫要听信那些胡言乱语。”往台下看了一眼,道:“当真没有英雄敢再上来?”
  齐宁心知大局已定,想上台的都已经在台下,不想上去的也不在这边,接下来也没什么好戏看,正准备转身离开,忽地感觉到腰间一紧,扭过头,只见到西门战缨正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瞧着自己,他隐隐觉得不妙,道:“你要做什……?”
  话没说完,却感觉自己腰间又是一紧,随即整个人已经飞身被提了起来,心想看来这臭娘们憋了半天,终究是忍不住要对自己动手,此时身在空中,他反应极快,一个转身,十分潇洒地落了下去。
  也就在这时,听到四周一阵骚动,不少人已经大声叫道:“好,又来一个英雄好汉!”
  齐宁一怔,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落在了擂台上。
  他向下看过去,只见到西门战缨面带冷笑,正盯着自己。
  一瞬间,他便即明白这小娘们的心思,正要上前发作,便听得身旁那黑大个如雷般的声音道:“好,俺正嫌打的不痛快,又来一个不怕死的,哟呵,还是个小嫩鸡儿,来来来,让俺瞧瞧你胆子有多大。”
  所有人只是看到齐宁从台下飞起,然后潇洒落地,除了段沧海发现有异,并无人察觉是西门战缨将齐宁提上了擂台。
  众人看到齐宁衣着华美,长相还算俊朗,年纪轻轻,身高与那黑大个比起来,只到黑大个胸口那么高,顿时便有一些人觉得齐宁是自寻死路,亦有人看到齐宁上台的动作很是潇洒,心想说不定这年轻人还有些机会。
  西门战缨憋了半天的火,这一次终于找到机会,趁齐宁不注意将他送到台上,憋在心里的火顿时消去不少,暗想看你嚣张跋扈,现在送你上台,看你还威不威风?
  锦衣侯府之前与神侯府的关系还算十分融洽,而齐景和西门无痕的交情也算不错,所以西门战缨对锦衣侯府的情况也是略有些了解。
  虽然在那夜发生误会之前,她从不曾见过锦衣世子,不过却也听人提及过,说锦衣世子脑筋迟钝,颇为痴傻,所以便觉得这样的痴傻之人即使出身在武勋世家,却也不可能学到什么高明的武功。
  虽说见到齐宁之后,和传言中的那位锦衣傻子并不一样,不过西门战缨也没见过齐宁身手,所见到的只是齐宁吊儿郎当的模样,和自己所见的大部分纨绔子弟没什么不同,只觉得将他送上擂台,今日定能让这劣徒大大出丑。
  她倒不担心齐宁朕的会被黑大个所伤,段沧海的身手她也能够瞧出来,武功远在黑大个之上,齐宁真要有危险,段沧海当然不会束手旁观。
  不过堂堂锦衣侯,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擂台,却又不敢与人比试,反倒要自己的护卫相救,这终究是很丢脸的事情,西门战缨一想到齐宁马上就会出现尴尬的景象,心头大是舒畅,神色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
  齐宁瞪着西门战缨,这大屁股姑娘的心思他自然是瞬间就明白,听到黑大个在旁聒噪,扭头看了一眼,皱眉道:“我不是要和你打。”
  “哈哈哈哈……!”黑大个大笑道:“你不和我打,又跑上来做什么?要逞英雄吗?”
  在黑大个眼中,这年轻人还真是不知死活,自己只怕用不了一招就能将这年轻人踩在脚下。
  段沧海却已经是做好了准备,只待齐宁真有危险,立刻出手。
  齐宁也不管他,便要下擂台,找个没人的地方,狠狠地教训这大屁股姑娘一顿,只走出两步,还没到擂台边沿,四下里便一阵嘘声,黑大个却已经抢上前来,伸手搭在齐宁肩头,冷笑道:“想走?既然登台,就要比试,难道你不知道规矩?你要下去也可以,要么将俺打倒,要么让俺打你一顿,让人给你抬下去。”
  齐宁瞅了一眼黑大个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皱眉道:“手拿开!”
  却见到那田管家已经带着笑脸过来,语气和蔼:“这位小公子,你是要打擂台?申时还没过,这时候刚刚好!”
  齐宁道:“我没想打擂台。”
  田总管脸上笑容立刻消失,皱眉道:“可是……可是规矩就是规矩,你上了台,要是就这样下去,可不大妥。”
  “原来是个怕死的。”台下已经有人嘲笑道。
  又有人道:“要知道上台可以不打,我早就该上去显摆一下,反正不用打,也可以装一下威风。”四周顿时又是一阵哄笑。
  段沧海皱起眉头,上前一步,正要说话,齐宁瞧见,却是微微摇头,这才叹了口气,侧着头,看着那黑大个道:“我不和你打,就没有人和你打,你就是最后的胜者,那一百两银子归你,还有神秘礼物也唾手可得,这岂不是更好?”
  黑大个嘿嘿笑道:“俺本想凑足十个数,打败十个人再拿奖励,可是从昨天到现在,在你之前,只有八个人敢和俺打,俺心里不痛快,加上你,虽然还不到十个,但九个总比八个好。”
  “如此说来,你是觉得必胜无疑?”齐宁叹道:“不作死就不会死,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黑大个手上力道加重,沉声道:“小娃儿,今天就让俺瞧瞧,到底是谁作死。”他话声刚落,众人却见到齐宁的身子猛然一矮,许多人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到齐宁两只手已经搭在黑大个那条手臂上,随即听到“喀扯”一声响,齐宁已经瞬间后退。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许多人都没看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大个一脸懵逼,随即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左臂软软地垂着,还在晃荡着,很快,一阵剧痛从左肩瞬间蔓延开去,黑大个这才“啊”地叫了一声,痛苦不堪,却原来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齐宁已经卸了他的胳膊。
  齐宁虽然目下还不能调动自己体内的内力,可是他的格斗术却没有拉下,格斗术的技巧依然是娴熟无比。
  格斗技巧之中,对于敌人关节的攻击,那是重中之重,黑大个在身后用手搭在齐宁肩头,这样的姿势对格斗高手来说,那是最致命的招数,齐宁根本不用费事没心思,只是用自己最熟练也最基础的手段,便轻易地卸掉了黑大个的胳膊。
  他速度奇快,卸掉黑大个胳膊之后,黑大个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手臂软耷耷垂下去,黑大个瞬间也没有感受到疼痛。
  四下里顿时一阵寂静,在黑大个的惨嚎声中,本来有些哄乱的台下瞬间就静下来,眼前的一幕,没有一个人能想到。
  西门战缨睁大了眼睛,漆黑水灵的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第两一零章 神秘礼物
  黑大个额头冷汗冒出,此人着实强悍,忍着疼痛看向齐宁,猛地嘶吼一声,宛若野兽,竟是向齐宁猛扑过去。
  他这一下拼了力气,如同一头猛虎扑过去,齐宁心知此人的力量极大,不可硬碰,左脚往左前方踏出,身形鬼魅般轻松闪躲开去。
  这黑大个虽然练过几年,有些根底,但面对逍遥行这般玄妙莫测的步法,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齐宁躲过之时,已经闪身到了黑大个的身后,面对黑大个,他当然不必按照逍遥行的步法从头到尾走上一遍,回过身,已经抬起脚,在黑大个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黑大个本就是往前冲,已经刹不住车,齐宁这一脚火上浇油,黑大个踉跄往前冲出好几步,眼见得便要冲下擂台,擂台下面的人们见状,都是大惊失色,已经有人惊呼出声,好在那黑大个最后一步终是稳住。
  众人舒了口气,黑大个回转身,却见到齐宁已经近在眼前,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齐宁嘿嘿一笑,抬脚已经踹在黑大个的小腹处,黑大个再也站立不稳,整个身体已经向后仰倒,从擂台收摔了下去。
  本来擂台下的人们看到黑大个刹住脚,正自庆幸,却想不到一口气还没松,黑大个还是倒下来,一时间乱作一团,只是众人拥挤成一团,哪里能够躲开,黑大个摔落下去,一下子压倒了三四个人,顿时间鬼哭狼嚎。
  齐宁这才走到擂台边上,冲着摔下擂台的黑大个叹道:“我说我不打,你非要我打,这能怪我咯?”
  西门战缨嘴唇动了动,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齐宁三招便即将黑大个打下擂台,这是打死她也料想不到的结果。
  从头到尾,她自然看的清楚,那黑大个确实是存了轻视之心,而齐宁出其不意瞬间卸了黑大个的胳膊,黑大个被激怒之下,齐宁又用极其诡异的步法轻易躲开,然后借势打势,将黑大个踢下了擂台。
  整个过程,看上去赢得极其轻松。
  可是西门战缨看得出来,如果不是黑大个太过轻敌,如果不是齐宁突然出手,如果不是齐宁忽然走出极其诡异的步法,齐宁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就能将黑大个打下擂台,但她心里却也承认,齐宁出手卸胳膊的手法异常的干净利落,而那闪躲的步法,也确实高明得紧。
  她本以为这次可以让齐宁大大出丑,却万想不到竟然让齐宁大显威风,意外之余,这时候才知道,这个年轻的锦衣侯,却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不学无术,至少手底下的功夫确实了得。
  段沧海看了西门战缨一眼,笑道:“我们家侯爷自幼苦练,神功无敌,可是却从来不在人前显摆,西门姑娘,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也见识不到侯爷的神技。”
  西门战缨心里有些尴尬,但神情却还淡定,此时感觉齐宁深藏不露,竟不是那般容易看透。
  齐宁整理了一下衣衫,正要跳下擂台,却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回转身,只见那三个负责监督的老头儿都站在自己身后,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齐宁,直直望着,一时间也不说话,将齐宁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着这几个老头儿?
  虽然齐宁自己承认自己有些吸引力,可是他想吸引的可不是几个干瘪的老头儿,咳嗽一声,问道:“你们……你们看什么?”
  三个老头儿互相看了看,随即又打量齐宁一番,脸上都露出微笑来,不过那种眼神,就像观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让齐宁很是适应不了,皱眉道:“几位,你们要是不说话,我可要走了,告辞!”
  他刚说完,两个老头竟然一左一右抓住了他手臂,也亏这几个老家伙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但动作却不慢,齐宁一怔,本想甩开,却又担心自己稍一用力,这两个老头会躺在地上碰瓷,只能道:“你们要干什么?赶紧放开?我敬你们是老人,可是不要为老不尊。”
  “公子贵姓?”中间那老头笑眯眯看着齐宁,“你不要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刚刚申时已经过了,你是最后一个站在擂台上的人,这次擂台大赛,你就是最后的赢家了。”
  “啊?”齐宁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本是想教训那霸道的黑大个一下,谁知道稀里糊涂竟然赢了擂台冠军。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最后的胜者,不还是有一百两银子吗?虽然不算大,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这位公子形貌英俊,武功高强,胆识过人,举止潇洒,气宇轩昂,聪慧了得,夺得擂台冠军,乃是实至名归。”那老头舌头十分利索,用词不少,似乎也读过几本书,年纪虽然不小,但中气还足:“小老姓田,乃是田家药行的管家,公子叫小老田管家就好。”
  “哦哦,田管家,多谢你的夸奖。”虽然觉得田管家说的有些过了,但好听的话总不会让人反感,齐宁笑道:“你先让这两位老……老先生松开,我又不会跑。”
  “公子,夫人设下擂台,就是要找到公子这样的年少俊才。”田管家笑道:“我们几个职责在身,不瞒你说,还真怕你跑了。”
  “那你们想怎么样?”
  “来人啊!”田管家回过头,使了个眼色,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丁端着放有一百两银子的银锭过来,夕阳西下,那银锭子在夕阳之下闪烁银光,田管家也不急着将银子交给齐宁,冲着下面一拱手,道:“诸位老少爷们,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位……哦,公子贵姓?”
  “姓齐!”
  “是是,大家看到了,齐公子武功高强,夺得了最后的胜利,大家伙儿可有什么意见?”田总管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
  齐宁三招将黑大个打下台,众人都是亲眼所见,吃惊之余,却也知道齐宁的武功显然是在黑大个之上,已经有人叫道:“实至名归,田总管,赶紧带这位公子去见你们家夫人吧。”
  锦衣世子一直都是脑筋迟钝,顾清菡为了照顾,并没有让锦衣世子轻易出府,即使出门,那也是乘坐马车,并不轻易见人,所以这条街虽然离锦衣侯府不远,但却没有人识得站在台上的这位“齐公子”就是锦衣侯。
  而且这天下姓齐的人不在少数,众人兴奋之下,也没有往锦衣侯身上想。
  田管家笑眯眯道:“既然大家都这样说,看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向身边那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将托着银子的托盘送到齐宁面前,齐宁也不客气,将那几块银锭子拿在手中,然后丢给擂台边上的段沧海,道:“先收着!”
  段沧海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天下自然没有人和银子过不去,而且这些银子也不是偷抢而来,当下收了起来。
  西门战缨虽然对齐宁颇有些刮目相看,却还没有到立刻改观的地步,见齐宁如此,嘟囔一句:“贪财好色……!”声音很小,也没有几个人听见。
  今天走在路上,齐宁跟在她身后偷看,被西门战缨发现,心里一直觉得这劣徒十分好色,现在看他笑眯眯拿了银子,自然是贪财。
  “齐公子,小老已经派人迅速去通知了夫人,咱们现在就过去见夫人。”田管家笑呵呵道:“不知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没有?”
  “去见夫人?”齐宁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怕天黑之后赶不回去让顾清菡担心,道:“田管家,去见你们家夫人,是不是为了领取神秘礼物?”
  “不错不错,齐公子智慧过人。”田管家道:“咱们现在就走吧。”吩咐道:“来人啊,赶紧将擂台拆了。”
  “等一下。”齐宁道:“田管家,我想问问,那个神秘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是很普通,我看我也不必去了,我家里还有事,要先回去忙了。”
  擂台下许多人根本没有散去,靠前面的人听到齐宁这般问,顿时就叫道:“是啊,齐公子都已经胜了,擂台结束,田管家,你们家夫人到底准备的是什么神秘礼物,现在还不赶紧说出来?”
  “是啊,咱们等了三天,就是想知道那神秘礼物到底是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再卖关子了。”
  田管家拱手道:“大伙儿别急,设立擂台,有言在先,最后的胜者,可以获得一百两银子的奖励,外加我家夫人准备的神秘礼物,既然是神秘礼物,当然不能现在就公布于众,而且不瞒诸位,这神秘礼物到底是什么,我们几个也不知道,礼物在夫人手中,只有见到夫人,才能知晓,实在是对不住了。”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埋怨声。
  “齐公子,我们田府就在后面,拐一下就到。”田管家见齐宁有一丝犹豫,急忙道:“夫人嘱咐过,擂台结束之后,一定要将冠军请过去,夫人说了,神秘礼物十分珍贵,那才是设下擂台真正的奖励,绝不让人失望。”
  本来设下擂台只有一百两银子的奖励,实在是太少,齐宁觉着那田夫人出手实在有些小气,就算真的有什么神秘礼物,估计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过听田管家这样说,齐宁心想难不成那神秘礼物真的是什么好东西?心里有一丝好奇,看看太阳还没落山,而且田府就在附近,犹豫一下,觉着就算前去看一下倒也无妨,忽地瞥见西门战缨正看着自己,心想这婆娘就是担心自己在外游荡不回府,冲着西门战缨嘿嘿一笑,这才点头道:“也罢,我就陪你们走一趟,可千万别让人失望。”
  西门战缨就怕齐宁在外耽搁时间,听他答应去田府,一咬牙,狠狠瞪了齐宁一眼。
  擂台这边自有人收拾,另外两名老头负责在这边指挥收拾,田管家则是领着两个家丁,带着齐宁往田府去,段沧海自然是跟着,西门战缨虽然心下恼怒,可是没有将齐宁送回府,也不敢离开,只能愤愤跟着。
  大部分人都散去,却还有几十个人想着看看热闹,跟在后面一起往田府去。


第两一一章 田夫人
  田府果然如田管家所言,并不是很远。
  走到街头,往南边一拐,然后到得另一条街上,很快就看到一座大宅院,青砖红瓦,棕黄色的大门。
  田家虽然是京城数得上号的药商,但毕竟不是官宦人家,倒也不敢使用显眼的朱漆大门。
  几十号人跟着到了田府门口,门前早已经有三四名家丁在等候,显然是得到了消息,看到田管家领着齐宁过来,急忙将齐宁迎入府中,那田管家也看出段沧海和西门战缨是齐宁一路人,所以也请了进去。
  至若那几十名跟来看热闹的群众,自然不能进入府中,惹得众人好一阵埋怨。
  田府虽然不算小,但是比起锦衣侯府,无论是规模还是府中的景致,远远不如,不过比之一般的大户人家,却是强出许多。
  庭院里树影斑驳,草坪间有株三四人合围才能抱住的大树,府内的下人自然也比不得侯府那般众多,顺着青石小道走到客厅的途中,却是看到三四名家丁和三四名丫鬟,见到齐宁,都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轻笑。
  到了客厅,田管家请齐宁三人坐了,立刻有人奉茶上来,田管家道:“齐公子少坐,小老这就去禀报夫人。”拱拱手,先推了下去。
  段沧海端起茶盏,只喝了一小口,微皱眉头,左右看了看,才道:“这田家也算是有字号的大户,家资殷实,怎么饮的茶却如此一般?”
  西门战缨瞥了段沧海一眼,也不说话。
  齐宁端起茶盏,看了一眼,茶色一般,这阵子他喝的好茶不少,也能分辨出好歹,心知段沧海所言不差,这田府的茶实在是很一般。
  不过他的目的不是过来喝茶,只是想看看那神秘礼物究竟是什么,另外也是故意想要逗弄西门战缨。
  “战缨啊,今天可多谢你了。”齐宁笑眯眯道:“如果不是你让我上台,那一百两银子还真是拿不到手,待会儿还有个什么神秘礼物,我要是觉得不喜欢,可以送给你。”
  西门战缨今日失算,听得齐宁挑衅,便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却还是嘴硬道:“投机取巧,赢得又不是光明正大。”
  “这就是你不对了。”齐宁放下茶杯,“什么叫做不是光明正大?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那个黑大个,利用的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难道这还有错?战缨啊,我是真奇怪,你练武功难道不是讲究干脆利落?”眼珠子一转,笑道:“我明白了,姑娘家嘛,讲究花花套路,华而不实……!”
  “谁说的?”西门战缨立刻竖起秀眉:“你不就是打败一个鲁莽的莽夫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样说来,你也能在三招之内打败他?”齐宁故意睁大眼睛:“我还真是没看出来。这样吧,今晚你要是有空,咱们两个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较量一下,你要是有本事,咱们就大战三百回合,我只怕你坚持不了一会儿,就向我讨饶,我可是很勇猛的。”
  段沧海立时感觉侯爷这话听着总不对劲,只一想,便体会出其中的味道,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西门战缨本来还没什么,可是听段沧海一笑,立时也感觉出话中的猥琐味道,霍然起身,“呛”的一声,已经拔出刀来,竖起秀眉,厉声道:“姓齐的,本姑娘一忍再忍,可是你得寸进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砍死你?”
  段沧海心道侯爷也真是有些过了,虽说这姑娘脾气不好,但怎么说也是神侯西门无痕的女儿,调侃几句也就罢了,可是真要调戏起神侯的女儿,终究不妥,已经起身笑道:“西门姑娘,你别误会,侯爷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切磋武功,侯爷武功了得,姑娘你武功也不错,高手见高手,有切磋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嘛,先消消气。”
  齐宁耸耸肩,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西门战缨,装作无辜道:“战缨啊,我又是哪里说错了,让你如此生气?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所以误会我啊?”装模作样想了一想,道:“我也没说错什么啊,不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比武切磋吗?”眼睛忽地一亮,似乎是刚刚想到什么,笑道:“哦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哈哈哈,你这孩子,怎么能往那方面想呢?难道你以为我要和你……。哈哈哈……,我可不是随便的人,你真是……哎,真是让人害羞!”
  西门战缨极力忍耐了半天,此时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娇叱一声,欺身向前,挥刀便往齐宁临头砍了下去。
  段沧海骤然变色,跨出一步,抬手去抓西门战缨的手腕,齐宁却早已经有了准备,西门战缨挥刀砍过来之时,他已经一个斜翻,从椅子上跳开过去,见得西门战缨气得俏脸发白,脸蛋却偏偏泛红,喝道:“西门战缨,你要来真的?”
  “本姑娘今天就要杀死你这个好色之徒。”西门战缨还要上前,段沧海已经抓住她手臂,厉声道:“西门战缨,令尊若知道你如此,你可知道后果?”
  西门战缨一怔,便在此时,那田总管已经笑呵呵进来,看到西门战缨手中拿刀,愣了一下,有些发怵道:“这位……这位姑娘要做什么?”
  “没事没事。”齐宁笑道:“田总管,是不是带我去看神秘礼物?”
  田总管忙道:“齐公子,您随小老来。”向段沧海二人道:“两位且在此稍候!”
  段沧海看向齐宁,齐宁已经道:“段沧海,你好好教育她一番,没大没小,真是没礼貌。”跟着田总管出了客厅,到了一处更为僻静的厅内,田总管请了齐宁先坐下,陪笑道:“夫人立刻就过来。”
  正在此时,却听到脚步声响,从门外走进一个成熟美丽的身影,齐宁瞧了一眼,只见来人面带笑容,神态亲切,穿着颇为华美,心知这就是田夫人。
  之前齐宁就听段沧海说,外面传言田夫人长得不错,现在看见,才知道这田夫人非但是长得不错,而且实在是太不错。
  田夫人生的极美,眉毛弯弯,睫毛长长,小嘴红润,皮肤水嫩光滑,保养得极好,面颊生晕,身材窈窕,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来岁的花信少妇,身材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充满了成熟妇人的风韵,魅力动人。
  田总管已经退在一旁,向那妇人道:“夫人,这就是此番擂台赛的胜者齐公子!”
  齐宁心想如此美貌动人的妇人却是个寡妇,真是可惜,不过这妇人能在其夫去世之后,硬是将田家药行撑了下来,却也实在是很不容易,心底下还真是有几分钦佩,起身来,拱手笑道:“见过夫人!”
  那田夫人笑颜如花,扭着腰肢走过来,绕着齐宁走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倒像是在看一件货物一样。
  被这成熟美貌的妇人盯着看,齐宁有些不适应,勉强笑道:“夫人……夫人有何指教?”
  “你姓齐?”田夫人声音柔美,似水如歌,清澈动听,她相貌本就娇美,配上这声音,让人听着倍感舒服,心旷神怡。
  “正是。”齐宁笑道:“听说夫人在这边准备了神秘礼物,所以心中好奇,专门过来看一看。”
  田夫人绕了一圈,终于站在齐宁面前,笑道:“不错,是有神秘礼物,不要拘束,先坐下说话。”向田管家道:“你去沏茶来。”
  田管家答应一声,先退了下去。
  田夫人这才在齐宁边上的椅子坐下,含笑问道:“齐公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可是京城人士?”
  她声音柔美动听,那笑容更是让人有亲切感,此时靠的很近,齐宁便能闻到从夫人身上弥漫出来的淡淡清香,看向田夫人,这时候发现,田夫人肌肤水嫩,白皙如玉,吹弹欲破,人近三十,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细纹,可说是保养的极好,最让人注意的却是她左眉的眉角有一颗殷红的美人痣,虽然不大,却让这种本就成熟美丽的脸庞显得更是风情动人。
  “是,我是京城人士。”齐宁点头道:“我叫齐宁!”
  “齐宁?”田夫人笑道:“宁静致远,这名字很好。”
  也不知道她是根本不知道锦衣侯的名字,还是并没有想过眼前这人就是锦衣侯,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从一开始,眼睛就一直在齐宁身上上下打量,水汪汪的眼眸里甚至显出满意之色来。
  齐宁也曾有过风花雪月的日子,对女人的心思多少还是能够揣摩一二,这田夫人从开始就盯着自己看,而且一直带着娇美笑容,一般人看在眼里,只怕会怦然心动,只觉得这美貌的妇人只怕是对自己有意思,可是齐宁却敏锐地感觉到,这田夫人或许对自己很满意,但绝对不是女人对男人那种喜欢。
  “夫人,不知道那神秘礼物是什么?”虽然和一个美貌的女人坐在一起是让人很舒畅的事情,但被她一直像看货物一样盯着看,还是让齐宁感觉有些不自在。
  田夫人美眸一转,想了一下,似乎还在考虑,片刻之后,才问道:“齐公子,你家中可有妻子?是否成家?”
  齐宁一怔,摇头道:“没有,我……我尚未成家。”
  田夫人欢声道:“你还没成家?那……那可好极了,我就是要你这样的少年郎!”她美眸泛光,显然是极为欢喜。


第两一二章 变脸
  齐宁吓了一跳,心想外面传言神秘礼物是田府招姑爷,难不成竟然是真的?这成熟貌美的田夫人寡居三年,受不了孤单寂寞,要重新找一个男人?
  田夫人看出齐宁脸上显出惊讶之色,立时明白过来,白嫩的脸颊却是一红,风情万种,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哎,齐公子,你既然上台打擂,应该也听说了一些流言。”
  “夫人指的是什么?”
  “打擂台的神秘礼物,有人说是田府要招姑爷,你可听过?”田夫人美眸如雾,看着齐宁。
  齐宁道:“这既然是流言,自然不会是真的。”
  田夫人笑道:“其实那就是真的。”
  “什么?”齐宁一怔,失声道:“夫人,难道……难道神秘礼物真的就是……就是田府招姑爷?”
  “没错。”田夫人干脆利落道:“齐公子既然打擂台,应该也知道我们田家的一些情况,我们田家缺少男丁,需要一个撑起家门的男人。”
  齐宁苦笑道:“如此说来,夫人是……是要和我成亲?”
  田夫人一怔,随即满面羞红,道:“哎呀,你……你胡说些什么呢?谁……谁说要和你成亲。”她本来举止颇为大方,可是此刻却有些慌乱起来。
  齐宁有些尴尬,却诧异道:“夫人不是说要找一个撑家门的男人吗?那……!”
  “你误会了。”田夫人急忙解释道:“田府招婿,不是……不是要和我,是和我女儿,你要做我的女婿。”
  “啊?”齐宁一怔,这才明白过来,一时间也觉得大是尴尬,忙道:“夫人,那个……真是对不住,是我误会,这个……!”
  田夫人此时倒已经恢复过来,笑道:“不碍事,我没有说清楚,也怨不得你会误会。再说了,我已经人老珠黄,芙儿她爹走了后,我就一心想要维持家门,可没有想过其它。”咯咯笑了笑。
  她显然是个极聪明的女人,这误会若是不解开,遮遮掩掩,以后反倒会更尴尬,还不如直接说透,反倒是显得落落大方。
  齐宁看着这成熟美妇笑颜如花,心想你可不是人老珠黄,就算不是风华正茂,起码也是个徐娘半老。
  此时也是明白过来,搞了半天,神秘礼物还真是招婿,只是要娶的不是成熟美貌的田夫人,而是她的女儿。
  也难怪田夫人刚才进来之后,盯着自己看了半天,却原来是在给自己的女儿挑女婿。
  这田夫人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齐宁此刻却已经对她是刮目相看,毫无疑问,这美妇人确实有着极精明的头脑。
  所谓的神秘礼物,解释权最后是在田夫人的手中,她的最终目的虽然是为了挑选女婿,但却留了一手。
  齐宁甚至怀疑,如果真的是那个黑大个夺得了擂台赛最后的冠军,那神秘礼物恐怕就不是招婿了,他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年纪和外表,确实被田夫人所看重,所以田夫人这才告之神秘礼物就是招婿。
  设下擂台为了招婿,却又留了一手,田夫人确实够精明。
  便在此时,田管家已经亲自端了托盘进来,先为齐宁奉了茶,这才在田夫人边上也放了一只茶杯。
  只是田夫人那只茶杯放下时,齐宁却听到“叮”响了一声,声音不大,但齐宁听力极好,感觉有些奇怪,只觉得田夫人那只茶杯放下时宛如放了一只空茶杯。
  “夫人,八宝堂的刘掌柜刚才派人过来,让我们送一百斤苦木和一百斤竹茹过去。”田管家微凑近田夫人,低声道:“刘掌柜让人问一声,价钱能不能再便宜一些?要是不能便宜,能不能再多送几斤。”
  田夫人立刻道:“都做了几年的生意,我们田家药行的药材货真价值,价格公道,绝不能再便宜。他让多送几斤药材?告诉他,没有多余的,一斤也不成。”
  “老奴知道了。”田管家答应一声,正要退下,田夫人问道:“你去让芙儿过来一趟,见见齐公子。”
  田管家退下后,田夫人才笑道:“齐公子,我设下擂台,也是没有法子。要找一个撑起家门的男人,总不能随便找寻,要找一个有担当的英雄好汉,有武艺在身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是了,你是京城人士,住在哪里?你回去之后,让你家人过来一趟,咱们谈谈亲事。”
  她倒是干脆利落得很。
  齐宁此时也明白过来,田夫人挑婿,花费周章设下擂台,其用意是要挑一个武功不错的女婿。
  他已经略微知道了一些田家的事情,田夫人的丈夫三年前被强盗所杀,至今还没有破案,而田夫人撑了几年,显然也是觉得太过艰难,所以要找一个男人分担一些肩上的担子,如果真的成了田家的女婿,自然要顾及田家的药材生意,免不了要经常外出运送药材。
  有前车之鉴,田夫人自然觉得要找一个懂得武功的女婿才能够更为安全。
  齐宁只是好奇过来看看神秘礼物到底是什么,当然不可能要成为田家的女婿,笑道:“夫人只怕是误会了,其实我登台打擂,是个误会,并不是真的为了和人比试。”
  田夫人一怔,显然是没有听懂:“齐公子,你什么意思?我……我没听明白。”
  “夫人要招女婿,恐怕我不合适。”齐宁端起茶杯,笑道:“而且我也没有想过现在就成亲。”
  打开茶盖,这茶水比先前在正厅那杯茶显然是要好很多,可是只放了寥寥几片茶叶,水色淡的很,齐宁一愣,心下有些哭笑不得,暗想这田府待客实在有些寒酸,先前粗茶待客且不说,现在好不容易上了茶来,竟然只有几片茶叶。
  田夫人漂亮的脸上本来带着亲切笑容,此刻笑容先是僵了一下,随即蹙起柳眉,问道:“你不会是说,你不答应成为我田家的女婿吧?”
  “夫人,虽然有些遗憾,可夫人没有听错。”齐宁道:“我和令嫒从来没有见过一面,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就这样仓促决定婚事,实在是太过草率。而且我也说了,暂时还没有打算成亲,所以……!”
  “所以你当我们田家的擂台是场儿戏?”田夫人俏脸沉下来,不悦道:“齐公子,芙儿的爹虽然不在了,可是我们田家却从来不失信于人,就算是孤儿寡母,只要说到的事情,就一定做到。我既然把话都说了,那么这门亲事就要定下来。再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和芙儿有没有见过,有没有说过话都不要紧。”
  田夫人先前还是笑颜如花,此时已经是变了脸,虽是如此,但她生气的时候,却别有一番韵味。
  齐宁心知有些麻烦,只能道:“田夫人,这次就算是我的不是,我向你道歉。不过这门婚事……!”
  “决无更改!”田夫人斩钉截铁道:“你不是说没见过芙儿吗?我已经让人去叫她过来,你马上就可以见。”
  齐宁顿时觉得头疼,要早知道是这样,说什么也不要过来看神秘礼物。
  正要说话,却见到那田管家已经匆匆进来,道:“夫人,小姐……小姐她又关上了门,我怎么也叫不开。”
  田夫人蹙起柳眉,想了一下,才道:“我亲自去。”扭着腰肢走到门前,忽地回头看了齐宁一眼,招手让田管家靠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田管家看了齐宁一眼,点了点头。
  齐宁等他们出去之后,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起身便要离开,忽地瞥见田夫人那只杯子,想到刚才那奇怪的声音,四下瞧见无人,不由伸手打开茶盖,往里面瞧了一眼,哑然失笑,那茶杯之中,空空荡荡,竟然没有半滴茶水。
  他虽然刚才有些怀疑,可是万没有想到果真如此。
  毫无疑问,田夫人待客,既然是陪客,不但要给客人奉茶,自己自然也要沏上一杯,齐宁知道这是一种待客的礼数。
  可是端上一只空杯,又是什么意思?
  是田夫人不喜欢饮茶?又或者说……田夫人竟然是吝啬到不愿意给自己沏上一杯茶?
  田家好歹也是大药商,难道连一杯茶也舍不得?
  忽地想到打擂台只拿出一百两银子,刚才先是用劣茶待客,好不容易来杯好茶只放几片茶叶,齐宁心下哭笑不得,暗想田夫人虽然成熟美貌风韵动人,看上却也是个精明能干的美妇,但只怕性情有些吝啬。
  他知道要是田夫人回来,少不得又是麻烦,趁她出去,正是大好机会,趁这个机会赶紧离开,当下也不犹豫,快步出门,刚走出大门,边上已经抢上来两三名家丁,一人已经道:“齐公子,夫人吩咐,她马上就回来,你喝杯茶等一等。”
  齐宁道:“我家里有事,要赶紧回去,你们和田夫人说,改日我再来拜访。”便要离开,那家丁已经叫道:“不许走!”三名家丁抢上来,已经拦住了齐宁的去路。
  齐宁心知这是田夫人的吩咐,心想我不想成亲,难道你们田家还要逼婚不成?皱眉道:“赶紧闪开,别逼我动手!”
  一名家丁回头道:“来人啊,他要跑了!”
  一时间,却又冲出三四名家丁,手中竟然拿着棍子,这几名家丁身形粗壮,颇为魁梧,几人拿着棍子冲上来,堵住齐宁去路,一人粗声道:“夫人没回来之前,不许走,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第两一三章 凌虚美妇
  几名家丁气势汹汹,齐宁心下好笑,勉强压住性子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可是打过擂台的,那个黑大个被我三拳两脚打下擂台,难道你们也想试试?”
  几名家丁一听,立时便意识到,这小年轻人可不是好对付的,顿时就有些心虚起来。
  那粗声粗气的大汉勉强笑道:“齐公子,夫人有话和你说,你看天色还早,也不用急着走,你要是走了,咱们几个可是连饭也没得吃了。出门在外,大家互相照应,你就稍等片刻,大家都不为难。”
  齐宁心知再耽搁下去,田夫人马上就会过来,对这几个人强硬一些无所谓,吓唬吓唬也就过去了,不过那田夫人伶牙俐齿,不好对付,轻声吼道:“既然是照应,你们先照应我吧。”往前踏出两步。
  “不许走!”几名家丁顿时急了,那粗声大汉探出棍子,往齐宁胸口顶过来。
  齐宁心想要是不给点颜色,这帮家伙还真是不知好歹,他倒不想真的和这几个家丁动手,看到那大汉棍子探过来,正好可以敲山震虎,一只手已经探过去,抓住了棍端,随即用力扯动,似乎要夺下木棍。
  几个家丁虽然得了吩咐,但却也不好真的伤了齐宁,齐宁一抓那棍端,那家丁手中的木棍差点被扯过去,好在他反应也不算太差,急忙用力,握紧木棍,低喝道:“你是真要动手?”
  齐宁只是淡淡一笑,加大了气力,那家丁身形粗壮,感觉棍子一点点被扯过去,心下有些着急,却又有些不甘,暗想岂能让这小年轻夺了棍子去,双手握住木棍,用力向后扯,齐宁见他用足了气力,忽地一松手,那家丁一个不提防,蹭蹭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他家丁便有人差点笑出声来。
  那家丁顿时大为气恼,喝道:“姓齐的,你……你欺人太甚,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走了。”爬起身来,大喝一声,便要冲上来。
  “住手!”忽听得一个极为冷厉的声音传来,众人瞧过去,只见一个粗壮汉子走过来,正是段沧海。
  段沧海此时正站在入院的月形拱门处,冷冷瞧着这边,西门战缨站在院子外面,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并不进院子。
  “你们要做什么?”段沧海龙行虎步,走进院内,看到六七名家丁围着齐宁,更有人手中握着棍子,脸色便很是难看:“好大胆子,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不管他是谁,现在就是不能走。”那家丁摔了一跤,心下恼火。
  便在此时却见到风情万种的田夫人已经从走廊那边走过来,鹅蛋脸,丹凤眼,艳丽娇俏之中露出一抹动人的风情,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凌虚髻上斜插着一根银簪,挽住了乌鸦鸦的秀发,美貌却不失庄重。
  齐宁也见过一些女人梳着凌虚髻,他知道这种发髻其实对女人的气质和相貌要求特别严格,一旦相貌平平或者气质平庸,便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可是齐宁现在可以肯定,如果这天底之下只有一个女人适合凌云髻,便是田夫人了。
  田夫人显然是个对自己优势十分清楚的人,凌虚髻和她那张成熟漂亮的脸蛋完全契合,让她更是显出美妇人应有的成熟与庄重,但是那种美丽的脸蛋和那双水汪汪的眼眸,却还是让她在成熟庄重之中,略显一丝娇媚和狡黠。
  这美妇人走动之时,腰肢款摆,风情无限。
  “夫人……!”看到田夫人过来,家丁们这才松了口气。
  田夫人上前来,双手搭在一起,打量齐宁一番,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要走?”
  齐宁笑道:“夫人总不会留我吃晚饭的。”
  “事情还没有谈完,怎能离开?”田夫人的笑容已经不似之前那般亲切,道:“你夺了擂台,现在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这样离开,那我田家之前的辛苦岂不都是白费?”
  “辛苦?”
  田夫人道:“我们田家先是花了一两个月功夫准备擂台,然后又搭起擂台,你要知道,在大街之上摆擂台,是要付场地费的。”
  “夫人的意思是?”齐宁看着田夫人一本正经样子,心里却有些好笑,这美妇人竟似乎开始算起账来。
  “还有,这三天我田家派了十几个人守着擂台,他们的吃喝和工钱可都是我田家在发放。”田夫人声音柔美,但是速度却很快:“吃喝拿工钱,本该是为田家办事,可这几天却全都浪费在擂台上,你说这些银钱谁来承担?”
  齐宁抬手摸了摸鼻子,问道:“夫人是要算账吗?”
  “当然要算账。”田夫人斩钉截铁道:“我们田家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诺千金,诚信为本,若是违了承诺,素来都是加倍赔偿的。”
  齐宁笑道:“夫人是说,如果我不答应成为你们田家的女婿,就要加倍偿还你们田家的损失?”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田夫人微仰着脖子,她肌肤雪嫩,微抬起脖子时,那修长的雪项便即显露出来,秀美之中带着一丝傲然。
  段沧海一怔,瞧了瞧齐宁,又瞧了瞧田夫人,心想难道真的被侯爷说准,赢了擂台可以娶这田夫人?虽说这田夫人三十岁上下,但是相貌极美,风情万种,能够娶她,只怕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齐宁叹道:“那该要赔多少银子呢?”
  “你既然不答应亲事,就等若是违背了擂台的约定,之前你们得到的那一百两银子,先要偿还过来。”田夫人盘算道:“我们花了一两个月时间准备此事,伤神伤力,那也要赔上一些银子,摆设擂台的费用,加上他们十几个人的误工费,等一等,我再想一想,嗯嗯,还有,你们刚才喝茶也花了银子,还有还有,本来我心里欢喜,可是你违背约定,接下来几天我一定吃不下睡不着,那是要伤身体的,所以……所以也要赔偿。”
  齐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反正拿不出一千两银子,这事儿就不能完。”田夫人水汪汪的眼睛盯着齐宁,似笑非笑道:“要么你陪我们田家一千两银子,记着,是现银,现在就拿出来,要么……要么就答应我们田家的亲事,我也不逼你,你自己选择就是。”
  齐宁总感觉自己像是被诈骗集团设下的圈套所骗,别说一千两银子,自己身上现在连五百两银子也没有,怀里倒也还有几十两碎银子,和田夫人所说的数目相差巨大,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就这般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咳嗽一声,摇头道:“夫人,一千两银子,我……没有!”
  田夫人笑了一笑,美眸转动,道:“那你就不能怪我了。”
  段沧海在旁忍不住问道:“田夫人,是不是做你家女婿,这事儿就能了结?”
  “你是谁?”田夫人看了段沧海一眼,疑惑问道。
  “鄙人段沧海。”段沧海整了整衣裳,拱手斯文道:“这位是我家……公子。”
  田夫人“哦”了一声,才道:“我也不是贪财的人,也不是成心想要你们一千两银子,只要同意这门亲事,就是一家人,自然不用赔偿。”
  段沧海笑道:“夫人,其实这事儿也好解决。不就是做女婿吗?我家公子……年纪还小,不是很合适,不知夫人能不能考虑考虑,由别人代替我家公子。”靠近到齐宁身边,低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我来摆平!”
  “别人代替?”田夫人蹙眉道:“什么意思?”
  段沧海笑道:“田夫人,段某今年四十刚出头,尚未娶妻,人也算正派,很有责任心,不知道夫人觉得我如何?”他打量田夫人两眼,勉强做出斯文之态:“其实夫人和我家公子的年纪还是有些差距,不算很适合。”
  齐宁扭过头去,尽力憋住笑,看来段沧海这狗东西竟然也看上了田夫人,不过那也难怪,这样的风韵美妇,百里挑一,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田夫人一怔,迅即明白意思,俏脸瞬间又发烫,跺脚道:“哪里来的狂徒,胡言乱语什么,你们……来人,把他打出去。”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看到几名家丁拿着棍子要上来,段沧海急道:“你们要干什么?夫人,有事好好说,咱们不要伤了和气,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条件?”
  那田管家此时也已经出现在田夫人身边,道:“我们家夫人是要招女婿,不是……,那个,是要给我们家小姐招夫婿。”
  段沧海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大是尴尬,老脸有些发烫,干笑道:“原来……原来是这样。夫人,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咱们……咱们坐下好好商量就是,干嘛一言不合就动手。”
  “赶他出去,赶他出去。”田夫人先后被齐宁和段沧海误会,很是羞臊。
  田夫人的吩咐在田府就是圣旨,众家丁齐齐拥上,西门战缨此时站在月形拱门那边,冷眼旁观,并不插手。
  段沧海护在齐宁身前,见到家丁都冲过来,心知要动起手来,只怕对双方都不好,大喝一声,道:“谁敢动手?你们……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
  田夫人冷笑道:“出言不逊,我管你是谁,你赶紧滚出去。”
  “夫人,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我们是谁。”段沧海知道再不亮明身份,误会更深,指着身边齐宁道:“这是锦衣侯爷,你们敢对侯爷无礼?”
  大楚四大侯爵,其中又以锦衣侯在民间的声望最盛,妇孺老少都知道锦衣侯乃是帝国的名将,段沧海一叫出来,众家丁都是一愣,田夫人俏容一怔,一时呆住。


第两一四章 最后一夜
  段沧海见这一招果然有效,这才道:“侯爷千金之躯,要是伤了一根毫毛,你们自己想想后果。”瞧向田夫人,声音变得温和一些,笑道:“田夫人,今日侯爷途径擂台,活动了一下筋骨,你总不能因此将侯爷留在这里吧?”
  田夫人雪白的牙齿轻咬了一下粉润的下嘴唇,将信将疑问道:“他……他真的是锦衣侯?”
  “夫人,谁还敢假冒锦衣侯不成?”段沧海微抬头:“假冒锦衣侯,那可是要凌迟处死。”
  齐宁心下一跳,暗想他娘的我还真是假冒的,原来假冒后也是要被凌迟处死。
  他当然知道凌迟是什么意思,想想都觉得浑身发毛。
  田夫人蹙起秀眉,沉默片刻,才道:“既然是……既然是锦衣侯,就更要讲道理,难道……难道侯爷就可以说话不算?”
  齐宁这才走上来,众家丁面面相觑,都有些忐忑,暗想锦衣侯可是帝国的世袭候,尊贵得很,可不是咱们这些小人物能得罪。
  “夫人,这次确实是我有些鲁莽了。”齐宁冲段沧海使了个眼色:“那一百两银子,我就还给你,不过婚事……!”忽地想到,这田夫人刚才是亲自去叫田家小姐,可是此刻却不见田家小姐的踪迹,却不知又是何故?
  不过这田夫人生的千娇百媚,田家小姐的长相应该也不会差。
  段沧海已经拿出那一百两银子送过来,齐宁只以为田夫人一定会让人收下,孰知田夫人漂亮的眼眸子微微一转,才道:“你是侯爷,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和你争执,反正……反正总有说理的时候。”向田管家道:“送侯爷出去。”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齐宁倒有些意外,心想难不成真是因为亮出侯爷的牌子,就将田夫人吓退?
  看到田夫人扭着腰肢离开,丰满圆润的翘臀左右摆动,风情诱人。
  田管家招了招手,令那些家丁散了,这才抬手笑道:“侯爷,招待不周,请!”
  齐宁担心留在这里,田夫人待会儿又改主意,虽然是侯爷,但总不能和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争执,当下也不耽搁,田管家送出府来,此时太阳已经落山,齐宁长出一口气,瞥了西门战缨一眼,只见她扭头不看自己,笑道:“段沧海,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去秦淮河怎么样?”
  段沧海见齐宁使了一个眼色,心领神会,道:“侯爷去哪里,属下自然相随。”
  “你还有完没完。”西门战缨果然怒道:“齐宁,你不要太过分。”
  齐宁哈哈笑道:“哟呵,战缨啊,你是不是又想拿刀砍死我啊?怎么,我要去哪里,还要你来管啊?你是我什么人?”
  “我……!”西门战缨咬牙道:“好,姓齐的,你要去秦淮河是吧?走,现在就去,姑奶奶奉陪到底。”
  她咬牙切齿,眼圈甚至有些发红,齐宁知道西门战缨这已经是到了极限,想想这一下午也算是让这丫头尝到了厉害,笑道:“你想去秦淮河?嘿嘿,我突然改主意了,段沧海,咱们回家,我饿了。”
  西门战缨一怔,脸色微缓,冷哼一声。
  田家与锦衣侯府中间不过隔了两条街,到了侯府门前,西门战缨长出一口气,转身就要走,齐宁咳嗽一声,道:“等一下!”
  西门战缨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只是冷哼一声,道:“还有什么废话?”
  “战缨啊,我可还进府呢,你这么着急就走了?”齐宁此时站在门前,再跨一步就进了侯府,可这一步他却偏偏没有跨出去,西门战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下气恼,道:“那你进去,我等着!”
  “你看看,咱们好歹也相处了一下午,你怎么还是这么冷冰冰的。”齐宁笑眯眯道:“要不进来坐一坐,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我没有一句话想和你说。”西门战缨冷笑道:“你是锦衣侯,锦衣侯府我不会踏进一步。”
  齐宁哈哈笑道:“这话可不能说满了,说不定有朝一日你真的要进侯府,连你自己也决定不了哦。”
  “我不想进,杀了我也不成。”
  “那可不一定。”齐宁笑眯眯道:“要是有朝一日八抬大轿抬你进府,你进不进来?”
  西门战缨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又羞又恼,脸上发烫,怒道:“你这个劣徒,本姑娘……本姑娘绝不可能嫁给你。”
  “你看,又误会了吧?”齐宁哈哈笑道:“我没说进侯府一定要嫁给我,这侯府的男人没有三百也有一百,说不定……!”
  他还没说完,西门战缨已经厉声叱道:“姓齐的,我杀了你。”已经拔刀出来,直冲过来。
  齐宁身形敏捷,已经闪身进了侯府,叫道:“段沧海,你别拦她,让她进来,大家准备好,她一进来,关门放狗!”
  他背负双手等着,却不见西门战缨冲进来,不由探头出去,只见西门战缨正快步离开。
  “侯爷,这姑娘今天被你气得都要发疯。”段沧海笑道:“神侯知道,会不会怪你?”
  “你懂什么,这种女人,就要这样治。”齐宁道:“你没看她样子,脾气火爆,自以为是,我幸亏是侯爷,我要是个普通人,还不被她大卸八块了啊?”
  段沧海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忽地脸色一紧,齐宁有些奇怪,见他看着门前的街道,不由瞧过去,只见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正躬着身子一脸笑容上前来,段沧海已经沉声道:“何人?”
  那男子一愣,但马上赔笑道:“侯爷,你可还认识小的?”
  齐宁只觉得这男子十分眼熟,究竟是谁,却想不起来,问道:“记不大清楚了?你是要找我?”
  “回侯爷话,小的从中午就开始过来府上请侯爷,侯爷一直不在府里,小的就在这边上一直等着。”男子赔笑道:“小的叫王祥,是仙儿姑娘派来的,侯爷可还记得?”
  齐宁这时候想起,这王祥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也是奉了卓仙儿的吩咐请自己过去,笑道:“是你啊,我想起来了。”
  “侯爷,上次过来请侯爷,侯爷公务繁忙,仙儿姑娘一直没有等到。”王祥小心翼翼道:“仙儿姑娘今天又派了小的过来请侯爷,姑娘说今天是最后一晚,侯爷要是再不能去,以后……以后她就不便再见侯爷了。”
  齐宁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祥有些尴尬,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段沧海凑近低声道:“侯爷,按照秦淮河上的规矩,花后之选过后,无论是花后还是花妃,都会将头三天三夜送给出价最高的恩客,算起来,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夜,今晚一过,卓仙儿就不能只是伺候侯爷了。”
  齐宁一怔,王祥已经苦笑道:“侯爷,小人斗胆说一句,其实那天夜里过后,姑娘派小的请侯爷去,侯爷公务繁忙未能成行,姑娘就一直茶饭不思。听说这两天姑娘常常落泪,今天是最后一天,侯爷若是再不能过去,姑娘……姑娘明天就……!”轻叹一口气,并没有说下去。
  齐宁明白其中意思。
  卓仙儿当选花妃之后,第一个接待的客人便是自己,毫无疑问,卓仙儿对自己能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还是十分的满意,只是那夜并无发生什么,这两天又一直没有见到,按照规矩,过了今夜,卓仙儿才正式成为秦淮河上的一员,到时候垂涎她的王孙公子达官贵人多如牛毛,也不知道最终谁才是她第一个真正的入幕之宾。
  说来也怪,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一想到卓仙儿那香香软软如玉似雪的身子被别人所占,齐宁心下便大是不爽,甚至隐隐有醋意,微一沉吟,才道:“既然如此,我今晚过去见仙儿姑娘。”
  王祥眉头一展,喜道:“侯爷说的是真的吗?那……那可真是太好了,小的……小的这就回去告诉姑娘准备。”向齐宁行了一礼,转身飞快而去。
  段沧海叹道:“侯爷是同情她?”
  “不是什么同情。”齐宁淡淡道:“那天夜里我既然进了她的舱,她就是我的女人,你觉得我齐宁的女人,还能有别人染指?”
  段沧海一愣,忙问道:“侯爷难道是准备赎她?”
  “你说真要赎她,得花多少银子?”齐宁问道。
  段沧海想了一想,才道:“这就看她背后究竟是谁了,不过她既然当选了花妃,对她背后的人来说就是摇钱树,千八百两银子肯定是赎不出来的。”顿了顿,犹豫一下,才轻声道:“更何况她现在还没有接过其他的客人,是个黄花处子,这价钱就更不便宜,侯爷,按照以前的价码,没有个三千两银子,只怕谈也不用谈。”
  齐宁倒是吃了一惊,心想价格竟然如此昂贵?
  在这京城里,三五百两银子就能买个十分不错的宅子,虽说对一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来说,三千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大数目,但对一般人来说,这实在是天文数字。
  “其实秦淮河一般的姑娘,一千两银子足以赎身,有些几百两银子就能成交。”段沧海看出齐宁惊愕,解释道:“可是这花后和花妃不同寻常,她们本就是打出来的招牌,在那些有钱人的眼力,她们不过炫耀财富的工具而已,为花后或者花妃赎身,不是为了姑娘本身,而是为了她们头上名衔,能够从秦淮河上给这类姑娘赎身,那都是身家巨富的有钱人。”顿了顿,才道:“其实再过上三五个月,卓仙儿的赎身价最少会跌下一半,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一千两银子也足以赎出来。”
  “明年?”齐宁冷笑道:“到了明年,黄花菜都凉了?”眼珠子一转,问道:“卓仙儿背后,是不是窦连忠操控?”心中寻思着,如果仙儿像珍珠一样,也是窦连忠在背后控制,那么自己少不得又要将那张欠据拿出来使用一次了。
  窦家欠据,方便好用,无论是出门在外,还是居家在内,都是无往不利的神器。


第两一五章 魅惑如春
  秦淮河依然是歌舞升平,齐宁到了上次停车的地方,就见到王祥已经在等候,看到齐宁,王祥急忙迎上来,领着齐宁上了一艘小舟,段沧海也是跟着一起到了卓仙儿的画舫上。
  齐宁对卓仙儿的画舫倒是轻车熟路,到了那道帘子前,还没有进去,就听到卓仙儿声音传出来:“可爱蝶来风有致,知心人去月无聊……!”幽幽叹了口气,听上去颇为幽怨。
  齐宁一愣,嘴角随即泛起一丝笑意,撩起帘子进到舱内,只见到卓仙儿正坐在桌边,手托香腮,身姿曼妙,听到脚步声,卓仙儿扭过头来,看到齐宁,先是一怔,随即露出甜甜笑容,起身上前来,盈盈一礼:“仙儿见过侯爷。”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幽香,乌发低垂,脸蛋晕红,目光中闪烁着微微笑意,明知齐宁要来,却并未有浓妆艳抹,反倒显得十分的素雅,可是这样的打扮,却如清水出芙蓉,更显美丽。
  “仙儿,一个人在吟诗作赋呢?”齐宁这一次却无上次初见卓仙儿时的拘束,笑道:“可爱蝶来风有致,知心人儿月无聊?这知心人又是谁呢?”
  卓仙儿却是十分乖顺地到了齐宁身后,帮着齐宁褪下了身披的大氅,轻笑道:“侯爷猜一猜仙儿的知心人到底是谁,猜中了仙儿有奖。”
  “哦?”齐宁哈哈一笑,道:“那我可要先问清楚,是什么奖励?”
  卓仙儿妙眸流转,反问道:“侯爷想要什么奖励呢?”
  齐宁看她转到自己身前,身形婀娜,幽香扑鼻,心下微微一荡,道:“我笨得很,猜不出来的。”走到舱内那古琴边上,问道:“这两天可有弹琴?”
  “仙儿吃的是这碗饭,靠的就是这手艺,要是生疏了,只怕连饭也吃不成了。”卓仙儿再次见到齐宁,虽然看似幽静,但眼眸中的喜色却是难以掩饰,而且比起第一次显然也放松许多,“侯爷要听仙儿弹琴吗?”
  “不急。”齐宁在古琴边坐下,笑道:“其实以仙儿的容貌,就算不能弹琴,那也不愁一碗饭吃?”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扣动古琴上的一根弦,发出一声轻乐,音质极佳,齐宁心想这架古琴看来就是价值不菲。
  却不听卓仙儿说话,齐宁好奇,转头看去,只见卓仙儿就站在自己身后,神情却显得颇有些黯然,咬着红唇,并不说话。
  “怎么了?”齐宁一愣,“受什么委屈了?”
  “侯爷,你……你是不是心里瞧不上仙儿?”卓仙儿低下螓首,“仙儿知道出身卑贱,也从未想过高攀,今夜……今夜见过侯爷,以后便不会再相见了。”
  齐宁愣了一下,心想女人心海底针,刚才还好好的,怎地说游幽怨就幽怨起来,微微一想,忽地明白过来,自己无心一句话,只怕是伤了卓仙儿。
  他说卓仙儿不靠琴技,只靠脸蛋就能吃饭,本意是夸赞卓仙儿貌美,不过身在秦淮河,卓仙儿听到这话,显然会另有想法。
  “你过来坐下。”齐宁招手示意卓仙儿在自己身边坐下,卓仙儿犹豫一下,终是走上前来,靠在齐宁身边坐了下去,微低头,齐宁看她娇柔秀美,不由柔声道:“你莫多想,我没有其他意思,若是说错了话,你也别太计较。”
  卓仙儿抬头看向齐宁,轻柔一笑,道:“侯爷多虑了,是……是仙儿不好。”
  “那天晚上我有事情,看你睡着,所以没等你醒来就走了。”齐宁道:“本来是准备这两天过来瞧你,不过事情太多,所以耽搁到现在。”
  卓仙儿勉强一笑,道:“侯爷,仙儿……仙儿让人去请你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齐宁暗想上次你派王祥过去确实不是时候,搞得顾清菡大发雷霆,不过这自然不好直说,“是了,你这艘画舫是谁的?和那个窦连忠有没有关系?”
  卓仙儿摇头道:“没有,秦淮河上十艘画舫,有三艘画舫与窦连忠有牵连,不过仙儿这艘画舫背后是一位盐商。”
  “盐商?”
  “嗯,我知道的也不清楚。”卓仙儿道:“只知道他家财万贯,在这秦淮河上也有四五艘画舫。”
  齐宁心想如果这艘船与窦连忠有关,事情反倒好办,这突然蹦出一个盐商来,事情反倒复杂一些。
  “侯爷,我知道你心意。”卓仙儿低下头,“其实你……你不必那样的,仙儿出身卑贱,和侯爷是两个世界的人。今晚……今晚是仙儿最后可以自主的一夜,我怕……我怕过了今晚,以后再也见不到侯爷。”说到这里,眼圈微微泛红。
  齐宁知道卓仙儿意思,过了今夜,到了明天,卓仙儿要在秦淮河上混下去,自然还要服侍其他的男人,如今卓仙儿还是黄花闺女,身子干净,自然觉得可以待在齐宁身边,可是等到身子被破,卓仙儿自然觉得再也不好接近齐宁。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你放心,别说是明天,就是明年,你也不用再接待其他人。”
  “啊?”卓仙儿一怔,随即苦笑道:“侯爷,有些事情不是仙儿能掌控的。他们在仙儿身上花了许多银子,目的还是要仙儿给他们挣更多的银子……!”说到这里,忽地抬头强颜欢笑道:“侯爷,不说这些了,让仙儿给你弹一曲吧。”
  齐宁想了一下,微微点头。
  卓仙儿移到古琴边上,香风缥缈,很快就听的琴音响起,音律萧瑟,带着苍寂之意,齐宁坐在边上,看着她窈窕的身影,不知为何,在那琴音的感染之下,生出一种想要将卓仙儿拥入怀中的冲动。
  其实上次花后之选,齐宁从卓仙儿的琴音之中就感受到一种与她年龄和精力不相符的韵味,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虽然身在风月场,但琴音中无论透出的萧瑟苍寂还是金戈铿锵,显然都不是一个这样的姑娘能够感悟出来。
  可是琴由心生,能够让别人感受到她琴声之中的苍寂,那么她自己必定有这样的感觉。
  有些东西,并非靠技艺就能展示出来。
  卓仙儿即使琴技再高,若无其中的感悟,也绝不能弹奏出来。
  齐宁怔怔出神,忽听得耳边传来仙儿柔美声音:“侯爷,侯爷,你怎么了?”
  齐宁回过神来,发现一曲已了,仙儿正盘跪在自己面前,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她眼眸儿水灵灵的,宛若一汪清泉,随时都有泉水从里面流淌出来。
  齐宁呆了一下,看着面前那张清秀可人的脸庞,不自禁抬起手,用一根手指挑起了仙儿的下巴。
  仙儿脸颊微微泛红,却并不抗拒,微闭上眼睛,往前凑过来,睫毛闪动,齐宁微斜着头,轻凑上去,吻在了仙儿那柔软而甜润的红唇上。
  四唇相触的一刹那,齐宁明显感受到仙儿的娇躯微微一颤。
  仙儿的香唇十分柔润,唇齿之间带着芬香,齐宁并没有在仙儿的唇上停留太久,很快就分开,正要说话,却见到仙儿两只粉嫩小手竟然捧住自己的一只手,舱内幽静异常,红烛闪烁,淡淡的幽香在舱内浮动中。
  只见仙儿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潮,看上去似乎颇为羞涩,微抬头看了齐宁一眼,见齐宁也正瞧着她,轻柔一笑,随即两手抓着齐宁的手,放到了自己唇边,用一只手将齐宁的食指挑起来,齐宁正不知仙儿想要做什么,却见她已经将红唇凑上来,丁香舌儿在那根手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齐宁浑身一震。
  还没等他醒过神,只见到仙儿已经张开樱桃小口,将那根手指包裹入口中,手指立刻感受到一种温暖却又潮湿的感觉。
  仙儿的丁香舌儿竟然是异常灵活,就像一条小蛇一般,齐宁的手指进入她口中之后,便感觉到她的丁香舌儿绕着手指在转动,她脸颊泛着红潮,可是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儿却是抬起,盯着齐宁的眼睛。
  她长相秀美之中带着干净清纯,十分素雅,眼神儿甚至有些无辜,与她此刻所做的魅惑动作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如果是妖艳媚骨的女人做出这样的动作,齐宁或许也不会有此刻这般心颤,可是面对这样清纯的面容,齐宁只觉得这个动作实在是魅惑无边,全身竟然有些紧绷起来。
  仙儿的动作看起来似乎很生疏,但是她香舌缠绕手指的动作却又异常的娴熟,此时不但齐宁呼吸微促,便是仙儿的呼吸似乎也急促起来,酥胸随着气息上下起伏,挺拔如山。
  “仙儿……!”齐宁喉咙发干。
  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此情此景,让他体内的血液迅速燃烧起来,不自禁伸出另一只手,搭在仙儿如刀削的香肩之上。
  仙儿的香肩圆润光滑,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衣,齐宁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肤的光滑与弹性。
  仙儿显然感受到齐宁的情动,轻轻吐出齐宁手指,粉面潮红,面若桃花,面带羞赧,低下螓首,却没有放开齐宁的手,只是用细若蚊蚁的声音道:“侯爷,仙儿……仙儿请你来,就是……就是想要将自己……将自己交给侯爷,仙儿……仙儿不想让自己的第一次被……被别人拿去……!”
  她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轻颤,羞涩之中,却又有一种骨子里的魅惑。


第两一六章 触目惊心
  美人如玉,娇嫩滴水,齐宁知道这时候如果自己无动于衷,别人固然瞧不起自己,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他忽地起身来,将仙儿一把横抱起来,仙儿发出一声轻呼,齐宁低下头,看着怀中仙儿的脸颊已经是红潮泛滥,轻声道:“你想好了?”
  仙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齐宁,咬着红唇,随即轻轻“嗯”了一声,便将脸颊贴在齐宁的胸膛,似乎不敢再看齐宁眼睛。
  仙儿的娇躯玲珑浮凸,齐宁抱在手中,却是轻盈若云,软玉温香,感觉到仙儿的娇躯已经有些发烫,甚至在轻轻颤动,深吸一口气,抱着仙儿转到屏风后面,那里有一张喷香的软榻,走到床榻边上,齐宁将仙儿轻轻放下。
  仙儿两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依然是怯生生地瞧着齐宁。
  “这里……会不会有人进来?”齐宁凑近仙儿耳畔边上轻声问道。
  仙儿轻声道:“不……不会,仙儿已经嘱咐过,没有人……没有人敢进来。”面带红霞,清新可人。
  齐宁轻轻抚摸着仙儿光滑水嫩的脸颊,柔声问道:“你害怕了?”
  “没有……!”仙儿睫毛闪动,“侯爷,待会儿……待会儿你怜惜一些,仙儿……仙儿没有经受过……!”想到什么,忙道:“仙儿服侍你脱衣裳……!”扭了个身子,已经跪在床上,低着头,不敢直视齐宁眼睛,只是伸手要帮齐宁褪去衣衫。
  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
  这一声嚎叫来得极其突然,本来还沉浸在软玉温香之中的齐宁吃了一惊,羞涩无比的仙儿也是抬起头来,蹙起秀眉。
  随即听到甲板上传来一阵骚乱声,齐宁皱眉问道:“出了何事?”心下却是大为不爽,上次被赤丹媚搅了局,今天可不能又被莫名其妙的叫声坏了好事。
  只是那凄厉叫声不绝入耳,就似乎是野兽绝望的吼叫,忽听到外面传来段沧海声音:“侯爷,你可在里面?”
  齐宁虽然心下有些恼怒,却也只能走过去,问道:“出了何事?”
  “有人疯了。”段沧海声音低沉,“侯爷无恙吧?”
  甲板上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又听到女子的惊呼声,更有人大声叫道:“别靠近他,先稳住他。”
  仙儿已经迅速披上一件白色的大氅,裹住玲珑浮凸的身子,靠近过来,问道:“侯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仙儿,你别担心。”见仙儿有些害怕,齐宁柔声道:“外面冷,你别出去,我出去瞧瞧到底发生何事。”
  “侯爷,仙儿……仙儿等你回来。”仙儿伸手抓住齐宁的手臂,似乎是担心齐宁一去不复返。齐宁拍拍她手,轻轻一笑,这才走出船舱,出了船舱,见到段沧海已经守在了舱外,问道:“有人发疯?发什么疯?”
  段沧海领着齐宁走到了船舷边,这画舫有两层,卓仙儿在上面一层,这一层平时只有丫鬟在此后,船上的船夫以及保镖,则是在底下一层。
  对秦淮河上的姑娘来说,正当红时,船上丫鬟和船夫以及保镖至少也要养上十几号人,这些人也都是指着姑娘吃饭。
  像卓仙儿这类正当红的姑娘,要养上十几号人,其实并不吃力,所以看秦淮河那个姑娘最红,从她船上人员的规模就可见一斑。
  等到势头一过,客人减少,收入降低,负担也就会越来越重,到最后手下的人也就越来越少,实在难以支撑,便是连画舫也会被剥夺,通常情况下,一个当红的姑娘能够在秦淮河撑上三年,已经算是极限。
  齐宁走到船舷边,俯视下去,只见到船头甲板上,六七道身影晃动,其中一道身影状若疯癫,在船头甲板跑来窜去,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而其他人则有的拿着棍子,围在四周,却也不敢上前去。
  “突然就发起疯来。”段沧海皱眉道:“不知道究竟是何故?”
  齐宁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忽然问道:“这个场面似曾相识,你想到什么没有?”
  段沧海一怔,眉头一紧,猛地想到什么,失声道:“侯爷是说……丐帮?”
  齐宁微微颔首:“昨天晚上,咱们从宫里回来,见到的情状岂不是和现在差不多?”
  “不错。”段沧海神情变得愈加凝重,盯住那疯疯癫癫之人,“侯爷,难道……难道昨晚见到的那丐帮弟子,和此人是一样的病症?”
  “是不是一样的原因我不知道。”齐宁摇摇头:“但是现在看到的景象,和昨天晚上并无什么差别。”
  忽见到一人一个豹扑,从背后扑向那人,口中叫道:“我抓住……!”话声未落,只见那疯子猛地一转身,竟已经将那人甩飞出去,“咚”的一声,撞在了船舷边上。
  段沧海显出惊讶之色。
  那疯子身形并不如何粗壮,甚至有些偏瘦,从背后扑袭之人却是虎背熊腰,被以为那虎背熊腰的大汉必然得手,谁知道只是被那疯子一个甩身便将之甩出去,段沧海自是颇为诧异。
  “段沧海!”齐宁猛地道:“你过去,将那人制住!”
  他自然知道,以段沧海的身手,要制住那人并不困难。
  段沧海答应一声,也不绕道,直接从船舷边跳到了下面的甲板上,众人见到有人从天而降,吃了一惊。
  段沧海沉声道:“都散开!”
  他行伍出身,一但动起手来,自有一股威势,众人见得段沧海模样,竟是都不敢违抗,纷纷跑到了段沧海的身后。
  段沧海腰间佩刀,却并没有拔刀,顺手从边上一人手中夺过木棍,不等那人反应过来,段沧海已经手握木棍,欺身上前。
  那疯子大叫一声,看到段沧海冲过来,并不闪躲,反而向段沧海扑过来。
  段沧海冷笑一声,猿臂探出,手中长棍已经照着那人的膝盖点过去,那人虽然看似凶狠,却并不知道闪躲,被段沧海用棍端点在膝盖上,脚下一个拌蒜,单膝率先跪倒在地,段沧海探出棍子的同时,人也已经欺身过去,在那人单膝跪下之时,一只手探出,抓住那人一只手臂,已经绕到那人背后,将那人的手臂反扭过去。
  齐宁看在眼中,心想段沧海的武功虽然算不得出神入化,但却也简单有效,实战极为有用,也难怪会一直在锦衣侯府伺候。
  众人见到段沧海三招两式就制住疯子,顿时都大是钦佩,看到段沧海已经反扣住那人的手臂,以为已经无恙,刚轻舒一口气,却见到那疯子一个扭身,竟然全不顾手臂被反扣,挥起另一只手的拳头照着段沧海打过去。
  段沧海显然也没有想到疯子如此悍勇,只听到“咔嚓”一身,那疯子的坚固已经折断。
  齐宁看在眼里,心中也是骇然。
  那疯子的个头在段沧海面前,就像孩童一样,而且身在这样的画舫之上,那疯子的武功也不可能高过久经战阵的段沧海,可那疯子似乎意识不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竟然不顾手臂折断还要对段沧海挥拳,齐宁立时感觉此人很可能已经神志不清。
  段沧海显然也意识到这疯子不能以常人待之,低喝一声,脚下踢在那人的膝弯处,那人顿时两腿都跪下,不等那人再有动作,段沧海一直手呈刀状,已经切在了那人的脑后,那人身体晃了晃,终于栽倒在甲板上。
  众人见那疯子一动不动,面面相觑,甚至有人以为段沧海已经击杀疯子。
  去请齐宁过来的王祥也是在人群中,第一个小心翼翼靠近过去,他知道段沧海是锦衣侯的贴身护卫,亦知道段沧海的姓名,不敢怠慢,问道:“段爷,他……?”
  “不用担心,他没死,只是被打昏过去。”段沧海沉声道,抬起头,道:“侯爷,此人真的疯了。”
  王祥见段沧海看着自己身后,急忙回头,才发现齐宁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背后,忙拱了拱手。
  齐宁吩咐道:“你们先将他捆起来,只怕待会儿醒来还要闹事。”
  王祥立刻叫道:“快来人,先将他捆起来。”
  众人拿来绳子,七手八脚将那人捆住,正要抬下去,齐宁摇头道:“等一下。”走到边上,蹲下身子,只见这人牙关紧咬,双目紧闭,昏迷之下,呼吸竟然还有些急促,不由皱起眉头,令人拿着灯笼靠近一些,见到这人的脸色苍白,可是在他的脸上,竟然有四五块指甲大小的红斑,颜色不是很浓,但是灯光之下,却极其显眼。
  “这是他脸上原本就有的?”齐宁指着那人脸上的红斑问道。
  王祥忙道:“回侯爷话,他脸上的红斑,是这几天才开始有的,是了,大前天开始出现极小的斑点,不过也都没有在意,前天晚上,这斑点就越来越大,到昨天晚上,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只是当时颜色还比较淡,没有现在这么红。”
  齐宁霍然抬头,问道:“你是说,这是两三天才发出来的?”
  “是是是!”王祥见齐宁神情严厉,不敢疏忽,小心翼翼回道:“从昨天早上,他就迷迷糊糊,到了起床的时候都没能起来,我以为他是他过疲累,就准他多睡一阵,可是一直睡到昨天晌午,他都没能起床。”
  齐宁若有所思,微微颔首。
  王祥继续道:“我当时摸他脑袋,十分烫手,就让人给他煎了药,他吃过药后,到昨天晚上都没有好转,脸上的斑点却是越来越大,而且一直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今天我去请侯爷,也就没顾得上他,听说他今天又是睡了一天,什么东西也没吃,连一口水也没喝,我觉着事情不对,准备让人送他去看大夫,可是……可是刚靠近他,他就忽然从床上蹦起来,然后……然后就疯了!”
  齐宁并不多言,将那人转过身,拉开他的衣袖,灯火之下,只见到他手臂上竟然也都是红色的斑点,铜钱般大小,颜色比脸上更深,触目惊心。


第两一七章 火焰
  段沧海也在齐宁身边蹲下,看到齐宁扯开那人衣袖,又见齐宁脸色微变,知道事情不妙,问道:“侯爷,怎么了?”
  齐宁并没有回答,微一沉吟,才抬头问王祥:“这人叫什么?他在船上是做什么的?”
  “回侯爷话,他叫徐干,是船上的采买。”王祥忙回道:“船上的平日用度,都是徐干出去采买。”
  “其他人呢?”齐宁道:“除了徐干经常下船,其他人是否也经常下船?”
  王祥忙道:“回侯爷话,秦淮河上都是晚上才开始做生意,所以除了徐干白天外出采买,大伙儿大都是在白天歇息,晚上做事。这几天除了小人去侯府请侯爷,其他人并没有下船,姑娘每个月会给大家一天的假期,到了假期之时,可以下船,平日里却都不能轻易离开。”
  齐宁皱眉问道:“徐干采买东西,难道没人跟随?”
  “采买的东西,都是让人直接送过来。”王祥解释道:“都是熟人,徐干只要拿着采买的单子过去店铺打声招呼就成。”
  “如此说来,这几天只有你和徐干下过船?”齐宁神色凝重。
  王祥其实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不敢有丝毫的差池,想了一想,才道:“侯爷,上一次大伙儿下船,是在十七天前,因为要准备花后之会,所以自那次之后,除了小人和徐干,大伙儿再也没有离开过。”
  齐宁站起身来,扫视了周围众人一眼,问道:“船上除了仙儿,还有多少人?”
  王祥道:“船夫有四个,伙夫三个,还有四名护卫,加上负责采买的徐干以及小人,男丁共有十三个,此外还有四个丫鬟服侍小姐,除了姑娘外,总共是十七个人。”
  “将船上的男人都叫过来。”气凝神色严厉。
  王祥不敢耽搁,急忙去找召集船上的男丁,段沧海趁机再次问道:“侯爷,是不是发现什么异状?”
  齐宁苦笑道:“我只盼我猜错了,否则这次又要出大事了。”
  “大事?”
  齐宁道:“不要心急,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么很快就会爆发,你不想知道也不成了。”忽地感觉有人正瞧着自己,抬头一看,只见卓仙儿正站在二楼的船舷边,远远瞧着自己,她裹着那件白色的大氅,夜风之中,看上去异常的娇弱。
  齐宁冲着卓仙儿温柔一笑,道:“没什么大事,外面太凉,别着了寒。”
  卓仙儿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回去舱中,段沧海凑近低声道:“侯爷,这姑娘只怕是真的对你动情了。她还没有真正涉足风月之场,对侯爷的情谊,应该不是假的。”
  齐宁其实也能感觉到,卓仙儿并非是因为自己这个锦衣侯的身份才对自己如此体贴,他毕竟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女人是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还是真的动了真情,他倒也能够判断出来。
  “段二叔,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道:“明天派个人,专门在附近看着,这几天我可能有些事情要忙,但仙儿姑娘这里,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看到有其他人登上她的船。”
  段沧海心领神会,笑道:“侯爷,这算不了什么大事,你交给我就好。”
  王祥此时已经将船上的男丁们全都召集过来,按照齐宁吩咐,站成了一排,众人都是忐忑不安,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把你们的衣袖都拉起来。”齐宁道:“段沧海,你提着灯笼。”
  段沧海立时明白齐宁想要做什么,接过灯笼,拎在手中,船上众人也不敢耽搁,按照齐宁吩咐,都拉起了两手衣袖。
  齐宁一个接一个看下去,直走到第三人,便即微微变色,道:“你出来,站到一边。”
  那人不明所以,但不敢违抗,从队列中走出来,站到一旁。
  等齐宁走到头,除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徐干,剩下的十二个人竟有八个被齐宁叫出来,其中便包括王祥在内。
  众人面面相觑,段沧海却已经看出名堂,被齐宁叫出的八个人,手臂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红斑,有的已经颇为显眼,亦有两三个只是淡淡的印子,并不清晰。
  王祥觉得事情不妙,忍不住问道:“侯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也不好解释,不过你们记着,绝不能上楼一步。”齐宁神情凝重,并不多做解释,上到二楼,进到舱内,卓仙儿已经迎上来,问道:“侯爷,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仙儿,你这边是不是还有四个丫鬟?”齐宁也不做解释,先让她们进来。
  卓仙儿见齐宁神情严峻,忙叫了几人进来,齐宁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令几人撸起袖子,借着灯火细细观察一番,微松了口气。
  这楼上的几名丫鬟,手臂上却没有印记。
  “你们先下去,不过暂时不要下楼。”齐宁吩咐道:“不要和船上的男人接触。”
  “侯爷,到底怎么了?”等那几名丫鬟退下,卓仙儿才有些焦急问道。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仙儿,你这船上,应该正在蔓延一种疾病,刚才你看到的那人发疯,不是真的疯了,应该是病症发作。”
  “啊?”卓仙儿吃惊道:“病症?”
  齐宁道:“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但是这种疾病蔓延的速度应该很快,好在你们几个暂时安然无恙,但千万记住,不要和楼下的男人接触,他们中间,大部分已经感染。”
  卓仙儿俏脸微微泛白,似乎有些慌乱:“那……那该怎么办?”
  “你不要急,我现在就回去想办法。”齐宁叹了口气,心想本来应该是个美好的夜晚,谁知道却横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他知道这种事情越早解决越好,耽搁不得,伸手轻轻拍了拍卓仙儿的脸庞,柔声道:“不要担心,你先在这里待着,听我的话,不要下楼,更不要让下面的人上来。我目前还不知道蔓延的途径是什么,不过……只要不近距离接触,应该不会有事。”
  “仙儿……仙儿听你的。”卓仙儿乖巧道:“可是……可是侯爷刚才和他们接触过,会不会有事?”
  齐宁心想我现在不也担心这事,不过还是笑道:“我接触时间短,应该无妨。”顿了顿,才道:“仙儿,我先走了,尽快回来帮他们治疗。”
  卓仙儿点头道:“好,仙儿等你回来。”
  卓仙儿站在楼上的船舷边,看着齐宁和段沧海离开,直到看不见身影,这才回转到舱内。
  刚进船舱,却见到在窗口边上竟然站着一人,面对窗口之外,背对卓仙儿,身穿黑色的大氅,头上戴着一定黑皮帽,背负着双手,在他的手背上,竟然纹着一朵似乎正在燃烧的火焰。
  卓仙儿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走到椅边,斜坐下去,抬起一只手,看着自己葱葱玉手,指甲上染着红色的凤汁,声音淡漠:“你似乎很享受不告而入的感觉。”
  那人也不回头,只是淡淡道:“你似乎也很享受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谈情说爱。”他声音低沉浑厚,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嘲讽。
  “哦?”卓仙儿微挑柳眉,唇边泛起一丝笑:“怎么,你看不惯?还是你一直在外面偷看?”
  “如果没有外面发生的事情,你当真要和他上床?”那人淡淡道:“我想你也不会如此糊涂。”
  卓仙儿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笑道:“我和谁在一起,你似乎也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你想做什么。”那人道:“不过你莫忘记,如果因为你自己的错误,而坏了全盘计划,不高兴的就不会只是我。”
  卓仙儿秀眉微蹙,道:“不需要你提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可是你已经准备和他上床。”那人声音十分冷漠:“你莫忘记,他是齐家的人,据我所知,此人不久前刚刚从大光明寺下山,你可知道他在山上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
  “莫澜沧的二弟子白羽鹤败在了他的手下。”那人背负的双手不自觉地动了动,手背上那朵火焰似乎也在腾腾烧起,缓缓道:“而且据说此人只用了一招就击败了白羽鹤,你觉得此人是泛泛之辈?”
  卓仙儿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他的武功那样厉害,我倒是小瞧他了。”微抬起头,天鹅般的颈项雪白如玉,脸上带着甜甜笑容:“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却原来武功也很好。”
  便听到那人一声冷哼,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卓仙儿并不回答,反问道:“我们一直没有好办法,可是这一次阴差阳错和他认识,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次大好机会?”
  “我当然知道。”那人冷笑道:“我只是担心你犯了糊涂,你要知道,要做大事,绝不可用情,特别是在这次的事情上,你若是真的动情,就成了此次计划最大的变数和软肋,我当然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冷哼一声:“你如果是想对他使用摄心大法,让他误以为和你有了云雨之欢,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此人的深浅,你并不知道,如果被他看破,前功尽弃。”
  卓仙儿嘴唇微动,却并无说话。
  “北宫连城和他有血亲,此人能够一招击败白羽鹤,背后必定和北宫连城有联系,也证明北宫连城并没有死。”那人缓缓道:“我们目前还不能激怒北宫连城,所以对此人要小心谨慎,不但要让此人为我们所用,而且……绝不能让北宫连城发现我们的存在。”
  卓仙儿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道:“看来你对北宫连城十分畏惧,他当真就有那么可怕?”
  “如果有朝一日你见到他,你绝不会笑得出来。”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声音低沉:“等他发现我们存在的时候,也许就是我们的末日!”


第两一八章 大祸将临
  齐宁一路上却是神情凝重,回到侯府之后,先是找到顾清菡。
  顾清菡这几日倒也没有闲着,上次去往老宅那边,出了极大的变故,齐泓老总管如今还在荆州城内休养,而且年事已高,再加上遭遇大变故,无论身体还是精力都已经很难胜任老宅总管的位置。
  锦衣侯府的根基在江陵,而且维持下去的血脉也是从封邑而来。
  顾清菡自然知道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封邑那边自然要重新整顿,老宅也要重新选择一位总管去打理封邑上的诸般事务。
  锦衣侯府其实也不缺能干事的人才,而且封邑上也有许多能干之人,顾清菡这几日却是准备挑选新的总管打理封邑,此外还要将之前的账目重新的整理。
  化名赵渊的判官在老宅那边三年,掌控着老宅的大小账目,乱成一团,现如今要整理起来,并不容易。
  齐宁找到顾清菡的时候,顾清菡还在账房理账,看到齐宁匆匆过来,有些意外,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齐宁前往秦淮河,她自然是清楚,上次从齐宁口中知道卓仙儿凄凄惨惨戚戚的处境,她同情心起,倒也允许齐宁偶尔去秦淮河关照一下,可是齐宁真要去了,她心里却总有些不舒服,此时看到齐宁早早回来,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欢喜。
  一路之上,齐宁最担心的就是锦衣侯府也出现那种病症。
  今夜在画舫上发生的事情,让齐宁大是震惊,回来的途中,他脑中一直在盘思,却也理出了一些头绪来。
  第一次见到这种症状,应该是在济世堂,当时两名乞丐在济世堂求医,却因为无钱看病被拒之门外,齐宁出面解决了此事,当时看到那名患者,手臂上就是出现密密麻麻的红斑,甚至有些红斑都发了水泡。
  齐宁那时候虽然觉得病症不轻,却也没有多想。
  可是今日在画舫上亲眼看到徐干发病,与昨天晚上所见的丐帮弟子情状极其相似,心知如果不出意外,昨晚所见的那名丐帮弟子,应该也是患了同样的病症。
  毫无疑问,京城此时正在无声息中蔓延着一种奇怪的病症,这种病症传染性极强,从画舫上被传染的人数就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齐宁今夜在画舫上恰好看见,或许他也不会发现这样的病症正在蔓延。
  齐宁此时根本不知道如今病情究竟蔓延到何种程度,更不知道当下究竟有多少人被感染上。
  不过有一点他却已经隐隐能够判断出来,这种传染病的威胁性极大,甚至可以让人丧失理智,变得疯癫暴力。
  顾清菡见齐宁神色凝重,有些奇怪,只见到齐宁径自走到她身前,伸出手,已经将她一只如玉皓腕抓在了手中。
  顾清菡俏脸大变,失声道:“你……你做什么?”万想不到齐宁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齐宁沉声道:“不要动!”
  “你……放肆!”顾清菡看他抓住自己手腕,另一只手正将自己的衣袖掀起来,又惊又怒:“你疯了吗?快住手。”挣扎了两下,酥胸乱颤,俏脸恼怒,本以为是齐宁酒性发作,可是看到他脸上并无酒色,身上也不带酒气,心下惊骇,暗想这小子是要发昏吗?
  顾清菡是过来人,对男女之事自然是极其敏感,她自然早就已经察觉到齐宁对自己的感觉已经不似从前,不再只是单纯的婶娘和侄儿之间的关系,虽然齐宁已经很小心,但却还是时不时地显出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情愫。
  顾清菡对齐宁本来只是关护之心,可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齐宁偶尔流露出来的情愫,却让心如止水的顾清菡内心有时候泛起一丝涟漪,她当然知道这种情愫绝不能让其蔓延下去,所以比起从前,对和齐宁的接触已经尽可能小心。
  虽说她知道齐宁对自己有些想法,但平日里齐宁倒也是规矩守礼,并没有做出太过逾越的举动,也让顾清菡微微放心,心想同住一个屋檐下,齐宁若是真的对自己有些想法,那也是年轻人的青春萌动,并非不能完全理解。
  只要齐宁能够紧守底线,不要太过逾越,等到日后成亲之后,有了媳妇,这种感觉也就会渐渐消散。
  可是现在齐宁进门就抓自己手腕,而且要拉自己衣袖,顾清菡心下自是大为惊骇,心知此时绝不能大喊大叫,让别人瞧见。
  她知道齐宁对自己的情愫,但满府上下,其他人却懵然不知,如果被人瞧见齐宁这副模样,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她却也知道,万不能真的让齐宁得逞,所以齐宁虽然只是拉她衣袖,她却拼力甩动手臂抗拒,俏脸显出怒色道:“你快放手,再不放手,我……我可真的生气了?要被别人看见的。”
  齐宁一怔,忽地明白自己由于太过担心,反倒是失了分寸,也难怪顾清菡如此抗拒,忙道:“三娘,你别动,我在看病!”
  “看病?”顾清菡一愣,顿了一下,便是这一下,齐宁已经拉开她的衣袖。
  衣袖下面,便是一只欺霜赛雪的粉嫩玉臂,晶莹润泽,水嫩异常,齐宁借着灯火看了一眼,只见到手臂上白玉无瑕,并无一丝瑕疵,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顾清菡的肌肤光滑雪腻,只要有一丝斑点或者瑕疵,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松了口气,这才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在边上一张椅子坐下,喃喃道:“还好,还好!”
  顾清菡呆了一下,不明所以,低头看到自己的粉嫩玉臂在灯火下泛着耀眼的白光,急忙扯下衣袖,蹙起秀眉,盯住齐宁,怒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你真是好大胆子。”
  看到顾清菡手上并无瑕疵,齐宁大大放心,也不在乎顾清菡语气,只是皱着眉头道:“三娘,你先放下账务,还有一件事情咱们必须马上要做。”
  顾清菡见齐宁神色冷静,根本不像是要过来轻薄欺负自己,隐隐觉得自己确实是误会,往前一步,轻声问道:“宁儿,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齐宁点点头,也不隐瞒,将画舫上瞧见有人发病的事情简单告诉了顾清菡,至于差点办了卓仙儿,当然是只字也不敢提。
  顾清菡这才明白今日齐宁为何突然失态,心下却是一暖,心知这小子一进来就要拉开自己衣袖,并非是为了占自己便宜,而是第一时间想要确定自己是否被感染,可见自己在他心中地位之重要。
  看来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自己动不动就怀疑齐宁要对自己图谋不轨,心下有些歉然,却又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暗想宁儿都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是自己总是放不下,声音便柔和起来,问道:“宁儿,你说有疾病蔓延,难道是京城出现了瘟疫?”
  “瘟疫?”齐宁神情一凛,看向顾清菡。
  顾清菡道:“我听人说,一旦瘟疫发生,就是四处蔓延,甚至和患者说过一句话,都有可能被传染上,更不必说互相接触了。”秀眉蹙起,担忧道:“可是京城之内,怎会突然发起瘟疫?”
  “现在最要紧的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控制疾病继续蔓延,第二件事则是要迅速找到治疗这种疾病的方法。”齐宁道:“三娘,我瞧过发病之人,十分的恐怖,而且一旦感染上,发病的速度非常快,短短几天之内就会爆发出来。”
  “可是这种疾病,又如何能够控制?”顾清菡修眉紧锁,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不知道最初发病的是谁,是如何蔓延出来,而且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有多少人遭受传染,就算想要控制,也无从下手。秦淮河都已经有人被感染,那里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我只担心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已经有人被感染。”
  齐宁苦笑道:“正是如此,最可怕的是到现在朝廷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一点。这种疾病,当然是越早控制越好,我已经让段沧海前往神侯府通知此事。”起身来,道:“三娘,你赶紧将府里上下都召集起来,检查他们是否有人被感染,特别是最近离开过侯府的人,要仔细检查,如果真的有人被感染,立刻隔离起来。”
  “好,我现在就去办。”顾清菡知道事态紧急,忙道:“宁儿,你暂时也不要出去了。”
  齐宁温柔一笑,道:“三娘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叹道:“只盼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劫。”转身便要离开,顾清菡忙叫住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唐姑娘。”齐宁回头道:“唐姑娘医术高明,不是那些普通的大夫所能比,此事我要通知她,看看她有没有办法应对。”
  顾清菡这才想起侯府还有个唐诺。
  唐诺虽然每天都往永安堂去,但晚上却还是住在侯府,锦衣侯府庭院重重,给唐诺单独安排一间院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了,这两天唐姑娘每天天黑之前都会回来,可是回到院子就不出来。”顾清菡道:“派人请她吃饭,她也只是让人放在她的屋里,我听说她这两天晚上都是很晚才睡,半夜屋里还点着灯,宁儿,你看看唐姑娘是不是不适应京里的生活?”


第两一九章 疫毒
  夜色幽幽,虽然冬天的第一场雪迟迟没有降下来,但是夜里的寒气已经很重,齐宁穿过一道弓形拱门,进到院内,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瞧见窗纸上映着灯火,果然如顾清菡所言,唐诺尚未歇息。
  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上前敲了敲门,很快就听到“嘎”一声响,屋门打开,清丽的唐诺已经出现在门前,看到齐宁,唐诺先是怔了一下,但显然也不算太意外,轻声道:“进来吧。”
  天色很晚,唐诺似乎并不在意一个男子进入自己的房间。
  齐宁进到屋内,本想转身关上门,但犹豫一下,只是半掩着门,随在唐诺身后往屋里去。
  唐诺身材窈窕修长,她平时并不爱说话,性格颇为低调,但却不给人一种冰冷之感,反倒会让人觉得自然而随和。
  唐诺没有在意将齐宁带进房内,进到房中,齐宁才发现在正中间的桌子上,摆着几只坛坛罐罐,那只药箱也是放在桌上,要想此时却是打开,齐宁知道除非治病救人之时,唐诺并不轻易打开自己的药箱,这半夜时分,却在房内将药箱打开,却不知所为何故。
  “唐姑娘,我过来找你,是因为……!”齐宁正要将自己所见到的传染病告诉唐诺,唐诺没等他说完,已经道:“你是想和我说正在蔓延的疾病?”
  齐宁一怔,心想难不成这姑娘已经晓得?
  “那不是疾病,而是毒!”唐诺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抬手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示意齐宁坐下:“正常情况下,普通人被感染之后,七天就会死亡。”
  齐宁大吃一惊,失声道:“是……是中毒?”
  唐诺点头道:“前两天永安堂有病人去看病,从早上到晚上,不下十个人,看的都是同一病症。”灯火之下,唐诺那张秀气的脸庞显得十分严肃:“这只是永安堂一家,那条街上的几家药铺,加起来至少有三四十人看诊。”
  齐宁皱起眉头,道:“唐姑娘,仅仅一条街上就有这么多人,那整个京城加起来……!”
  唐诺微点螓首:“至少证明,毒性已经弥漫开来,而且中毒的人数很多。”
  “唐姑娘,你说这是中了毒,可知道是什么毒?”齐宁忙问道:“可知道是如何传播?”
  唐诺蹙眉道:“我还无法确定,不过应该不会隔空传播,身体有接触,此外还有食物和水,这应该是传染的方式。”
  齐宁神情凝重,问道:“那你还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毒?”
  “我比较熟悉的是治病救人的良药,而害人的毒药却并不是我最为在意的。”唐诺道:“我现在只能先查看那些中毒之人所中毒药究竟是哪些东西配制而成,然后想办法破解,不过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得到了一些患者的血液,这两天一直在检验,可是……!”
  “可是什么?”齐宁忙问道:“唐姑娘,可有我能帮助的地方?”
  唐诺道:“本来我是想明天早上找你,不过你既然来了,我确实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
  “你说。”
  “这次见过的毒药,我此前从无见过,虽然在血液之中已经检验出几种配制的毒液,但这还远远不够。”唐诺蹙眉道:“我现在只能看到从患者体内流出来的血液,却无法看到这种毒药与肉体相融时的迹象,所以很难把握它的变化。”
  齐宁忙道:“那我该做什么?”
  “尸首!”唐诺犹豫了一下,才道:“我需要一具尸首,必须是被这种毒药毒死的尸首。”
  齐宁怔了一下。
  “如果我判断没有出错,明天……最迟后天,将会有很多人毒性发作。”唐诺道:“此毒可以让人神智昏沉,不辨敌友,而且很容易对人发起攻击,一旦被他们抓伤,就很容易受感染。”
  齐宁心下惊骇,只觉得有种丧尸出笼的感觉。
  “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想办法解毒。”唐诺道:“可是如果不尽快想出办法,我只怕这一次会死很多人。”顿了顿,才道:“我曾经见过一个村庄,有近百户人家,好几百口人,就因为其中一人患了疾病,四处传染,解救不及,整个庄子的人全都……!”并没有说下去。
  唐诺擅长医术,腐尸烂骨自然见得多了,生死在她眼中也不会像普通人那般敏感,不过说到这里,清丽脸庞却还是有一丝黯然。
  医者父母心,他们对生死或许不似普通人那样敏感,却并非说他们不看重生死,恰恰相反,见多了因病而逝的人们,他们对生命更加的尊重和怜悯。
  齐宁心中对唐诺却已经肃然起敬。
  在他发现疫病之前,唐诺就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甚至已经开始验毒准备找到方法救人。
  虽然唐诺没有明言,齐宁却也明白,唐诺发现端倪却没有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对此事还不能完全确定,而且关于毒药方面的事情,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告诉齐宁也是无济于事。
  唐诺显然是个不做无用之事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能解决这场疫病,楚国的京城都可能……!”齐宁心下也是大为骇然。
  唐诺摇头道:“那倒不会。疫情一发,朝廷自然会派人控制,以朝廷的力量,要找寻解毒的方法,虽然会耗费一些时间,但终究还是能够找到。”顿了顿,才缓缓道:“不过那时候京城恐怕已经有成千上万人死去。”
  齐宁背脊生寒,皱眉道:“既然是中毒,自然是有人故意下毒,而且这种疫毒可以传染,那么下毒之人的目的就是要让疫毒在京城蔓延。”不自禁握起拳头:“这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丧尽天良?”
  “找寻幕后的真凶,不是现在的事情。”唐诺道:“刚到子时,如果你不希望京城明天出现混乱的状况,现在就要做些事情了。”
  “你是说……立刻调兵封锁街道,全城禁足?”齐宁立刻明白过来。
  如果一切真的如唐诺所言,那么第一阶段的疫毒爆发很可能就会在明天到来。
  疫毒发作之时的状况,齐宁亲眼所见,中毒之人疯狂如同野兽,如果京城被感染的人数量众多,那么明天势必会出现更多那样疯狂的景象。
  唐诺既然判断发作就在明后两天,那么显然是通过就医的患者数量做过调查,大致已经了解到疫毒大规模爆发的时间。
  朝廷显然还没有发现京城即将迎来一场大灾难,更不可能想到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过后,将会出现疯狂景象,自然不会事先有准备。
  “调派兵马,封锁大街小巷,不令那些中毒之人四处游窜,这是必须要做的准备。”唐诺道:“除此之外,还要准备安置地点,如果真的有感染者跑到街头,最好是先将他们控制住,然后与其他人隔离开来,避免疫毒传播。”
  齐宁微微颔首,心下暗自钦佩,唐诺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慌了手脚,反倒是极为冷静,未雨绸缪。
  “唐姑娘,我派人去找尸首。”齐宁知道不但要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失控局面,最为关键的还是要尽快找到解毒的方法,唐诺既然提出要一具因为疫毒发作而死亡的尸首,自然是有极大的用处,却也不能耽搁。
  唐诺想了一下,才道:“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尸首,让人送到永安堂,还是不要送到府里来,免得惊吓了他们。”顿了顿,又道:“以我的判断,疫毒是最近几天才开始蔓延,大部分还只是在恶化时期,暂时不至于有许多人因毒死亡,所以要找到毒发死亡的尸首,并不容易。”
  “哦?”
  “不过如果找到丐帮,或许能够得到尸首。”唐诺神情自始至终都显得十分严肃,严肃之中却又带着冷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最早被疫毒感染的应该是丐帮弟子。”
  齐宁知道时间急迫,耽搁不得,道:“唐姑娘,我现在就去安排。”转身要走,只走出一步,停下步子,回过头,皱眉问道:“唐姑娘,你……你和患者接触,会不会伤到你自己?”
  唐诺一怔,淡淡一笑,道:“不会,我有我的办法。”
  “那就好,你自己要小心。”齐宁道:“我回头派人在手底下,随时候命。”
  他径自到了正厅,顾清菡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召集府中上下检查手臂,侯府许多人都已经睡下,半夜被叫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齐宁也没有空去管那个,叫来赵无伤和齐峰,开门见山道:“京城有疫毒在蔓延,我现在需要人去丐帮一趟,他们有人已经中毒而死,你们能否从他们那里运一具尸首过来?”
  赵无伤和齐峰对视一眼,显然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齐峰小心翼翼问道:“侯爷,你是说……要到丐帮去找尸首,因为他们有人中毒而死?”
  “丐帮有人中毒,那种毒可以传染。”齐宁干脆解释的清楚一些:“丐帮弟子流动大,已经有很多人被感染,而且即将要发作,唐姑娘这边要找解毒的方法,可是必须要有一具因为毒发身亡的尸首,这种尸首目前应该在丐帮可以找到。”
  两人这次终于明白过来,都是变了颜色。


第二二零章 十万火急
  夜深人不静,侯府正院亮如白昼,颇有些嘈杂,齐宁则是在偏厅叫来赵无伤二人。
  “侯爷,咱们侯府和丐帮并无太多接触。”齐峰犹豫一下,终于道:“侯爷或许有所不知,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会,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规矩,丐帮弟子的生老病死,都要遵照丐帮帮规。丐帮弟子死后,他们会按照帮规埋葬,除非是被逐出丐帮,否则死后尸首依然受到丐帮的保护,绝不会让人轻易亵渎。”
  “我没有说要亵渎尸首。”齐宁皱眉道:“生死攸关,这不但是关乎到京城其他人的生死,也直接与丐帮弟子的生死有关系,难道他们连尸首也不能借用?”
  赵无伤终于道:“侯爷,丐帮是江湖帮会,我们侯府并不涉足江湖,此事不如去找神侯府。神侯府专门代表朝廷与江湖势力接触,丐帮是江湖上的第一帮会,神侯府与他们接触颇多,由神侯府出面,此时应该容易办到。”
  “你是说,堂堂锦衣侯府找丐帮要一具尸首,还要靠神侯府从中周旋?”齐宁冷哼一声。
  其实他倒不是不知道让神侯府出面,此事办的应该更为顺利,可是他却已经料定,一旦让神侯府出面找丐帮要尸首,那么神侯府定然会追问尸首的用途,齐宁知道对付神侯府的问题,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应付的了,更不是随便编个理由就能应付。
  虽然和西门无痕相处的还算融洽,但齐宁心知既然能够坐到神侯这个位置,而且管束江湖之事,自己所看的西门无痕绝对不是他的全部,此人也绝不是自己见过一次就能看透。
  闲来无事,同桌饮酒,甚至谈谈抽象派印象派,西门无痕或许会和自己相处得很融洽,但是一旦涉及到正事,他知道事情就绝不会那么简单,否则西门无痕也就不是神侯,神侯府也就不可能被江湖势力所忌惮。
  神侯府要调查尸首的用途,自然就要查到唐诺的身上。
  齐宁虽然对唐诺的背景并不是完全清楚,但是他确信唐诺对自己绝不会有任何的危害,他也相信唐诺绝不会希望神侯府会对她进行调查,无论是明面还是暗地里,没有谁会希望有人调查自己的底细。
  赵无伤见齐宁似乎有些恼意,愣了一下,才道:“侯爷如果真的想不经过神侯府,属下就去丐帮走一趟。”
  赵无伤为人低调,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说废话,做事也算是比较沉稳。
  按理来说,派他去丐帮应该是比较合适,但是他又担心赵无伤拙于言词,未必能和丐帮进行交流。
  反倒是齐峰,伶牙俐齿,比起交流能力,却是在赵无伤之上。
  “如何找到丐帮的人,你们可清楚?”齐宁问道。
  齐峰点头道:“丐帮鬼金羊分舵就在京城,城西的锣鼓巷可以找到他们。”
  “那好,齐峰,你带两个人去一趟,和他们说清楚。”齐宁道:“告诉他们,疫病蔓延,他们丐帮借用一具尸首,也是为了他们丐帮好。”
  齐峰笑道:“侯爷放心,属下知道怎么说。”
  “不要和他们起冲突。”齐宁心想一切都是为了解决当前的大麻烦,锦衣侯府倒也不用和丐帮发生冲突,结下仇怨。
  齐峰点点头,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办。”
  等齐峰离开,齐宁才看向赵无伤问道:“虎神营的薛翎风,你应该认识?”
  赵无伤点头道:“认识,侯爷要找他?”
  “你去找他过来侯府一趟,就说有事情要他办。”齐宁道:“事不宜迟,你现在立刻去请。”
  “侯爷,薛翎风是虎神营统领,负责京城守卫。”赵无伤小心翼翼问道:“属下斗胆请教,侯爷请他过来,不会是为了要调兵吧?”
  齐宁点头道:“本来是要进宫向皇上禀报,可是这么晚了,皇城关闭,我也进不去,但十万火急,耽搁不得,所以……!”
  “侯爷,如果是要调兵,绝不能去请薛翎风!”赵无伤神情一紧,“这是要出大事的。”
  “出大事?”齐宁皱眉道:“薛翎风不是虎神营统领吗?虎神营难道不是归他调遣?”
  “按理来说,虎神营确实听命于薛翎风!”
  “那薛翎风不是和我们锦衣侯府关系很好吗?”齐宁问道:“薛翎风负责虎神营,卫戍京城安全,等到明天,或许疫毒就要爆发,到时候许多感染疫毒之人就会神志不清,甚至要对所见到的任何人发起攻击,难道不要连夜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混乱?”
  赵无伤摇头道:“侯爷,薛翎风即使有心,却也没有这个胆量。”顿了顿,才道:“薛翎风确实可以调动虎神营,但是却需要兵符,否则擅自调动超过五十人,就是谋反。”
  “什么?”齐宁一怔,忽地意识到,自己心急着想要尽快做出应变,却疏忽了楚国的法令。
  赵无伤神情肃然:“侯爷,恕属下直言,即使是大将军在世,也无权调动京城的兵马。大将军可以调动秦淮军团十万大军,可无论是皇家羽林营还是虎神营,还有黑刀营,大将军都无权调动。”
  “你是说,必须要进宫找到皇上,请到皇上的旨意才能调动?”
  赵无伤道:“有皇上的圣旨,自然是可以调动任何军队,可是侯爷也说了,如今正是深夜时分,禁宫紧闭,侯爷这个时候根本进不了宫。”
  “他娘的,难道就在这里坐等一宿,让时间白白流失?”齐宁忍不住爆粗口,心下却颇为焦急。
  唐诺说的很清楚,疫毒爆发的时间,只在明后两天,现在已经是子时时分,也就是说,疫毒爆发最快很有可能就在天亮之后。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还有半夜的功夫本来可以早做准备去,却要眼睁睁看着浪费,他心知这不仅仅是几个时辰的问题,等到明天真的发生变故,那么这短短几个时辰,到时候再回头看,就会显得异常重要。
  赵无伤自然也看出齐宁的焦急,想了一下,才道:“侯爷,要么等到明天一早去见皇上,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调动兵马早做准备。”
  “什么办法?”齐宁眼睛一亮,“快说!”
  赵无伤一字一句道:“忠义侯!”
  “忠义侯?”齐宁身体一震。
  赵无伤道:“侯爷,先帝驾崩,皇上登基,这中间一直都是忠义侯在操持,他是三朝老臣,朝中威望很高,如果不出意外,先帝临终之时,忠义侯应该就是托孤之臣。”顿了顿,才道:“侯爷现在去找他,或许能想出办法来。”
  齐宁想了一下,并没有太过犹豫,道:“咱们现在就出发,去见忠义侯!”
  “那属下让人备车!”
  “来不及了。”齐宁道:“十万火急,骑马过去就好。”
  赵无伤当下也不犹豫,过去调了几名护卫,护着齐宁骑马直往忠义侯府去。
  齐宁马不停蹄,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从数条街道驰过,赶到忠义侯府的时候,只见到夜色之下的忠义侯府幽静异常,大门紧闭,门前左右各有两名带刀护卫守卫。
  忠义侯府大门两边的高墙各有一个铁钩,都挂着一盏灯笼,夜风吹拂,两盏灯笼也在风中摇曳。
  齐宁翻身下马来,门前护卫早已经是握紧刀柄,有人沉声喝道:“这是忠义侯府,闲杂人等速退!”
  “速退你妈啊!”齐宁心里骂了一句,并不理会,登上府门前的台阶,只上了三层台阶,就见的身前光芒一闪,两名护卫已经拔刀而出,交叉架住,挡在了齐宁身前,一人厉喝道:“擅闯侯府,杀无赦,你再往前一步,立刻斩杀!”。
  齐宁本就焦急,看到大刀在眼前,那人语气凶狠,心下大是恼怒,暗想老子这个锦衣侯做得实在太过憋屈,是个人就敢在老子面前摆威风,还真当锦衣侯不是侯爷了?厉声道:“闪开!”
  “住手!”赵无伤也已经带着护卫跟上来,见到忠义侯府的护卫拔刀,皱眉道:“这是我们家侯爷,要见忠义侯,还不速速通禀!”
  两名护卫互相看了一眼,一人便道:“深更半夜,侯爷已经歇下,不会见客,明天请早!”
  赵无伤拱手道:“几位兄弟,我们家侯爷十万火急,有要事与忠义侯相商,不敢耽搁,请赶紧通禀。”
  “我说过,这时候老侯爷不见客。”对方依然是冷冰冰道:“我们职责所在,最好不要让我们为难。”
  忠义侯府门前的四名护卫都显得十分的冷淡。
  他们当然有冷淡的理由。
  大楚帝国虽然有着世人皆知的四大世袭候,但却并非仅仅只有这四大侯爵。
  大楚立国,功勋卓著的文臣武将自然不在少数,立功受爵自然不在话下,除了四大世袭高等候,至少还有一二十个侯爵,只是地位低于四大世袭候而已。
  最近这阵子,忠义侯府风光无限,许多人都知道,先帝过世,是忠义侯保驾护航,将太子送上了皇位,忠义侯如今当然是大楚国首屈一指的大功臣。
  他既是托孤之臣,又是新皇登基的首功之臣,而新皇登基之后,朝中政事,俱都仰仗着忠义侯,忠义侯固然日理万机,却也是风光无限。
  虽然只是侯府门前的几个护卫,但最近这阵子,即使是这几个护卫也感受到了忠义侯带来的荣耀,每天登门拜见的官员络绎不绝,可谓是门庭若市,而每一个登门拜见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对忠义侯府前的护卫也都是笑脸相对,一些识趣的官员话还没说,东西已经先塞到几人的怀中。
  今夜忽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自称侯爷的人,这半夜三更前来,当然是为了巴结逢迎忠义侯,几名护卫也是见怪不怪,可是此人不但没有客客气气说话,甚至狂妄的很,这让连日来一直感受到荣耀的护卫大大受挫。
  “我不喜欢有刀子挡在面前。”齐宁深吸一口气,道:“现在让开还来得及。”
  护卫冷笑一声,道:“你如果继续硬闯,刀子就不只是挡着你了!”
  “好,原来这就是忠义侯教的好奴才。”齐宁脸色忽地一沉,身体骤然一矮,两名护卫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人便已经感觉自己的腹部如同被铁锤重重锤了一下,五脏六腑似乎在一瞬间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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