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流民入长安


  罗昭云在御书房,接到了从峡州前线传回的消息,嘴角溢出一丝笑容,这个李靖用兵,还是有独到之处,自己并没有所托非人,可谓用得恰到好处。
  “李靖这次用兵,拿下峡州城的速度很快,这样下去,荆门山、清江口、百里洲,这三地是江陵城西部三个关卡,如果成功击破,顺流而下,大军就能直到荆州,同时北面有侯君集的增援,到时候,江陵便更容易拿下了。”
  罗昭云一手拿着捷报折子,一手扯过来萧梁的地图,对山河险阻,城池渡口,防御位置等,都有大致的了解。
  有李靖带兵,消灭梁国应该没有大问题,除非梁国萧氏,还有什么杀手锏使出了,否则,难以抵挡北方的大军横扫。
  江陵城毗邻长江,在江北之地,又称荆州。这荆州之名源于《尚书·禹贡》:“荆及衡阳惟荆州”,为古九州之一;以原境内蜿蜒高耸的荆山而得名。
  关于荆州的典故,最著名的莫过于“大意失荆州”了,讲述三国时期,孙权任命吕蒙为大将军,派他进攻荆州。吕蒙知道关羽虽然勇武,但性格却很骄傲,喜欢被人夸奖,于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吕蒙装病,推荐陆逊接任,躲在幕后操纵。而陆逊是个书生,关羽很瞧不起他。再加上,吕蒙与陆逊多次写信示弱,在信中将关羽吹捧一番,说关羽非常勇敢,一个人就能打败曹操的军队,自己敬仰已久,望尘莫及的吹捧话,来麻痹关羽。
  结果关于看完书信之后,果然上当,把吕蒙视为胆小拍事,没有真本事之人,不担心吴国会来进攻荆州,于是,集中精力北上攻击魏国的军队和城池,放松了荆州的防御,被孙权得知中计后,暗中联合了曹魏,偷袭了荆州,守将投降。
  后来关羽无奈,见重夺无望,败走麦城,被东吴俘虏,最后惨遭杀害。
  这里面原因很复杂,也不单单是关羽大意所致,还有蜀国的政治错误,以及魏、吴联手的明枪暗箭等等。
  罗昭云放下了地图,心中安定,三国的事已经烟消云散,这个荆州城,交给李靖和侯君集来对付了,自己不想再御驾亲征了,朝中的决策,皇城的权势,是他目前所面临的任务。
  “很久没有出去转转了,京城百废待兴,也不知究竟怎样一番景象。”罗昭云有了微服出巡的想法。
  不亲自出去走一走,光凭在宫内决策,等于双耳失聪一般,很难听到真实的景象,看不到真实的民间动向,微服出巡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在长安城内,真实的一面,自己作为皇帝当熟悉在心,不能如关羽那般,大意失荆州。
  钟德全躬身道:“陛下打算出宫吗?”
  “是的,不必经过左右千牛卫司了,点三十个大内侍卫,随朕便衣出行即可。”
  钟德全深知这位陛下的秉性,也知他武功高强,有三十个大内一等高手随行,在治安稳定的长安城内,是没有多大危险的,也就不劝说了。
  须臾,大内侍卫挑好之后,罗昭云也换了一身邪领交裾的长袍,领子与袖口四周都是刺绣金边,腰间勒紧翠色丝带,上面有镶嵌的玉石,整个人看上去贵族打扮,这样行走街上,也会免去诸多麻烦,因为衣衫是身份象征,这一身穿戴,地痞无赖,巡捕差役,不会轻易上前盘问。
  出了皇城的朱雀门,正对面是笔直宽阔的朱雀大街,宽约一百五十米,长五千多米,地面又黄泥土和石砖铺切而成,哪怕下雨后,地面也不会到处泥泞。
  这是御道,街上每隔五十米,都有士兵把守,还有巡卫不断执勤,百姓很少有在这里走动,多是一些贵族、官员车辆,才会时不时地从里坊内惯出来,在朱雀大街换道,或是掉头,道路两边商铺不多,多是里坊的门墙,青砖黛瓦,倒也有古意。
  “走,先去西市转一转!”
  西市是长安城的大集市之一,也是最繁华热闹之地,它占地面具相当于两个里坊大,除了宽阔的自幼贸易区,还有商铺、马市、茶市、盐市等,是长安城内商贸交易场所。
  走进来后,西市长街上无数的行人、商旅和货摊把本来宽敞的街道,挤塞得满满当当。
  宽袍大袖的士子,翻领窄袖的胡人,短褐布衫的平民,穿梭行走,人潮很大,可谓热闹非凡。
  道路两旁,有那披着肩布,头裹布巾的西域人,用不大利索的中原话,高声兜售着他的檀香和玛瑙、宝石,身穿小袖袍、头戴花皮帽的波斯人,贩卖着来自波斯的胭脂水粉和做香水用的番红香料。
  除此之外,还有南洋人、扶桑人、草原突厥人、吐谷浑人、吐蕃人,这些异族番邦的商旅,在这里贩卖带来的商铺,兑换钱贯和金银,然后换取他们需要的精美瓷器、茶叶、丝绸、书籍等。
  坊市内,还有小型表演场所,搭建了舞台,有胡姬在跳舞,也有西域风情的杂技表演,吸引不少观看。
  罗昭云看到这种繁华景象,微微点头,觉得商贸的起色还是不错的,长安城并没有被战乱影响过大,贸易恢复了,重回正轨了。不过,表演地方小了些,决定回去派工部负责,腾出几个里坊,建立勾栏瓦肆,可以添加一些娱乐性和说书评话,促进百姓生活的趣味性和娱乐性。
  “走吧,去城边的里坊看一看!”罗昭云离开热闹的坊市,开始朝着城边区域的里坊走去,要真正了解长安城情况,不能光靠最繁华的地方。
  到了弘化坊一带,明显感受到街道的简陋,地面上坑坑洼洼,前几日都是雨水连天,所以地上许多泥泞水坑,还有一些土墙倒塌,民舍残破。
  这里的场景,明显与朱雀大街、西市差别很大,到处有一些破烂的棚子,肮脏的乞丐,以及遍地的垃圾废品,无人收拾。
  到了淳和坊,里面竟然有不少难民,流离失所的样子,穿戴褴褛,地上到处是污泥路,这里不少废置的宅子被流民占用了,不过大部分宅子已经衰败,杂草丛生,瓦砾破坏,但是一缕缕炊烟升起,搭有锅灶的地方开始烧火造饭了。
  罗昭云看到这一幕,皱起眉头,繁华长安城什么时候出现了如此多的难民?而且在这里艰苦生活,这般的恶劣环境,很容易染风寒病,然后死去,产生瘟疫。
  “这位阿翁,你们是从哪里来?”罗昭云上前。
  一位六十来岁的老翁停下脚步,见问路之人鲜衣怒马,富贵人家打扮,不敢怠慢,拱手一个肥喏道:“回这位官人,我们是从华阴逃难过来,潼关一带发大水了,连下十几天大雨,黄河上游决堤,淹没了田庄和房舍。没法子啊,我们不得不逃难了,沿途乞讨,来到了长安城……”说到伤心处,老翁不禁潸然落泪,用衣袖抹了鱼尾纹边的泪水。


第一千零一章 天灾人祸
  罗昭云微服私访在长安里坊内,发现偏离的主干街道,里坊内基础设施陈旧,道路泥泞,瓦舍残破,垃圾散落,狼藉不堪,与皇城、东西市、官员居住的里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在淳和坊,这个靠近西城门的里坊,比较偏僻。因大隋国祚过短,而长安城又太大,许多基建尚未完成,隋炀帝杨广在大业年间就急着去修建洛阳城,所以长安城一半里坊荒废掉了,没有来得及大规模整修道路等,做出更细规划。
  城里的豪门、官僚体系、乡绅贵族等,在战乱中,不少逃出了长安城,宅子多荒凉,城里没人多买地开发了,也使得里坊和地皮没有涨上去,甚至闲置许多,如今成了难民、流民、乞丐聚集地。
  “关中华阴一带发洪水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翁抹着泪水道:“就是半个月前的事,华阴附近几个县镇都遭了殃,万亩良田啊,都被淹没了,今番肯定要绝收了,人也死了不少。华阴县令不救济灾民,我们只能从华阴潼关一带向西逃难,至少京城是当今皇帝居住地,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潼关以西,都是关拢之地,也是昔日周朝、秦朝的发源地,汉、晋、北周、隋、唐都在关拢盘踞,可谓朝廷根基所在,对关拢百姓,这些朝代都非常重视,如果百姓遭难,对朝廷的名誉和稳定,都是有着不小的冲击影响。
  罗昭云问道:“当地的县令、郡守,难道没有组织救济灾民吗?”
  老翁摇头,带着一丝愤怒道:“没有啊,华阴县令裴昌,哪还敢出现,他贪墨了今年春季朝廷下拨的钱贯银两,自己购置了宅院,养歌妓、小妾,挥霍掉了,黄河的河工没有修缮,才导致这次暴雨侵袭,河堤垮塌,一些被淹没房产和家眷的汉子,去了县衙门围堵那裴昌,让他还命,那狗官就藏匿起来,不敢露面了,乡下村寨也没了救援,我等流民才被迫往西来!”
  罗昭云闻言,顿时有一股怒火起来,又是贪官污吏误事,竟然连修缮河工的钱都敢贪墨,填入私囊,导致河堤损坏没有及时修理,经不住今年的黄河讯期的冲击,酿出如此大祸害。
  倘若这些流民死伤过多,没有救援,及时开仓放粮,妥善安置,就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岂有此理,你们没有去上面告官吗?”罗昭云询问。
  老翁苦叹连连:“唉,怎么没去,有些乡亲去了冯翊城内郡守府衙那里告,但裴昌与冯翊郡的太守柳佺,是连襟关系,据说那柳佺还是河东柳氏的人,知道吗,那可是柳氏啊,据说当今陛下追封早逝的皇太后,就是出自柳氏的旁族,冯翊郡与河东郡相邻,这片区域,柳氏的权力和威望很大,无人敢动啊,这个消息,恐怕被那郡守柳佺压住,连朝廷还不知晓呢,直贼娘的!”
  罗昭云听到这里,脸色阴沉,已经怒不可遏了,既有贪墨藏私,也有官官相护,还牵扯到了外戚柳氏的勋贵家族,狐假虎威,在河东、冯翊一带作威作福,欺上瞒下,实在可恨!
  对于河东柳氏宗族,罗昭云并没有多少感觉,因为他穿越回来后,就没有见过那个死去的生母柳氏,也没有什么交流和感情。
  这一路成长上来,河东柳氏大族跟他也没有什么接触,只有一个柳述,还因为发动宫变,在文帝末期,就被自己搅黄了那场夺权之变,成为对头,此后,柳族更加没落,不曾再有交集,想不到竟然扯起皇亲国戚的大旗,横行一方了。
  “你们到此之后,有没有继续上告朝廷,有没有人来救济你们,京兆尹、六部,有没有人去找?”
  老翁懊恼道:“还没有,京城太大,比俺们那屯子、城邑大多了,人生地不熟的,而且里坊内的捕吏,街道上金吾卫巡视,我们这些流民,出去一抹黑,也认不得六部衙门和京兆尹司在哪里!不过这里的坊正已经把事情记录,据说要转给上面的官人,并弄来一些粮食,还有一些附近里坊大户乡绅,也过来救济一番,勉强能够糊口。”
  罗昭云脸色渐渐恢复,喜怒不显于色,才能做到理智分析,合理出手整治,解决问题。
  朝廷是官僚体制和利益团体的融合,看似这是特例现象,其实各地有很多的裴昌、柳佺这种人,如何使得官吏清明,在中原封建王朝,是十分困难的,哪怕千年之后,也不一定能够很好解决。
  “对了,华阴县受灾的地方多不多,沿途有没有大伤亡,得病情况呢?”罗昭云又试探询问。
  老翁答道:“冯翊郡治下有好几个县受灾,因为黄河古道和洪汛来临,以华阴县灾害最终,天灾加人祸嘛,逃难有上千人,沿途还有分散,应该过万人受到了波及。”
  罗昭云点头,让大内侍卫拿出几块碎银交给老翁,后者连忙感激道谢:“这如何使得?”
  “拿着吧,这是朝廷亏欠你的!”罗昭云心中感慨,这十几两银子,只能解决了一个老翁短期内的燃眉之急,对灾情于事无补,若要解决水灾问题,需要朝廷尽快行动起来,六部配合,拿出救援方案。
  老翁感恩戴德般揣着银子走了,罗昭云看着里坊里的灾民屯聚景象,打算继续往里面深入了解下。
  负责贴身跟随的宦官总管钟德全进言道:“陛下,这里都是流民,不少人应该带有疾病,时不时被送出去了尸体,担心有瘟疫发生,陛下乃万金之躯,肩负社稷之重,不可涉险!”
  罗昭云瞪了他一眼,道:“正是因为朕肩负社稷之重,才不能无视这些流民苦难,放心吧,朕武功早已超过化劲,普通风寒疾病,无法传染,而且,我们只是走动一下,了解大概情形,并不直接接触。如此回去才好有的放矢,对症下药。”
  “可是,陛下……”钟德全仍然想要说服陛下不要冒险。
  “没有可是,流民遭受苦难,都是地方官吏不作为,有天灾,更有人祸,朕岂能退缩!”
  钟德全苦劝无果,只得遵从了。
  半个时辰后,罗昭云把这个里坊的情况大致摸清,叹息一声,带人回了皇宫。到御书房后也不休息,立即去写一份密折,派人带出宫交给御史大夫魏征,调动监察御史,开始调查此事。同时,派人去传唤政事堂的同平章事和参知政事,立即进宫商议对策。
  等京兆尹上朝会时,报奏出来,再群策群议拟定救援政策,就晚了一步。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提前把救援方案制定,到时候朝会上就能针对问题直接颁布,让六部执行了。而且,罗昭云还连想到了黄河中下游,再进入汛期之后,是否也有灾情出现,需要派监察御史去调查一番。


第一千零二章 胥吏的扩用
  黄河之患,由来已久,经常决堤成灾,但从汉代起,黄河在几次比较大的泛滥和改道后,经过王景的治理,在以后近数百年间,出现了相对安流的局面。
  进入隋代时,除非进入夏季大雨汛期,黄河支流和一些堤口薄弱区,会出现个别决堤情况,否则不会大面积的洪水灾害。
  今年的雨水的确比往年的量大一些,加上河堤修缮不及时,没有引起高度重视,才会出现这个灾祸。大水无情,不造成祸害反倒是好运了。
  此刻,皇城御书房已经聚集了不少政事堂的要员。
  “这个裴昌,实在该斩,才能平民怨!”长孙无忌冷哼一声,听陛下说出微服出巡的所见所闻后,对裴昌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慨。
  “此举委实过分些!”房玄龄也很恼火。
  魏征拱手道:“身为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没有及时监察到位,还是陛下率先发觉此事,臣办事有疏忽,请陛下责罚。”
  若不是陛下微服出巡,刚好遇见了这种流民情况,这件事或许还要拖几天,那么形势就会更加严峻,错过了援救的时机。
  罗昭云眼神有些冷意,说道:“这是裴昌贪赃枉法、渎职亵职,柳佺包庇亲戚,欺上瞒下,才是罪因。御史台的监察道,刚运行一年,各地监察御史、地方机构,还没有设立完,消息有所滞后,没有察觉出来,也有情可原。不过,这也恰恰说明御史察院、台院、殿院,力量薄弱,对京城内的出现问题,都不能及时发觉,当自省之!”
  “陛下言之成理,臣当铭记在心,加强御史台的设置与扩大。”魏征言罢,立在一旁,听政事堂其它官员策议。
  左仆射、兼户部尚书的高士廉拱手道:“陛下,救人如救火,当派出官员,手持朝廷赦书,六百里加急赶到冯翊郡和华阴县等地,组织地方官吏,开仓放粮,安置灾区难民,然后修理黄河堤坝,每一步都并重,需要快速完成。”
  “高尚书所陈,条理清晰,恰中肯要!”
  “尚书所言极是,臣也赞同。”
  工部尚书长孙顺德、吏部尚书杜如晦等人全都赞同高士廉的说法。
  罗昭云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与朕的想法差不多,开仓放粮,救济难民,这是必须要做的,其次是快速抢修已坏的河堤,也是刻不容缓。但除此之外,还有几件事需要查明。”
  “请陛下明示。”
  罗昭云的脸色带着几分寒意,说道:“一是派人带圣旨过去,先革了华阴县令裴昌、冯翊郡守柳佺的职务,然后交办吏部、大理寺卿、御史台派人详细调查这次华阴县令贪腐的案件,如何假公济私,贪墨修河工的钱款,务必把罪名坐牢,朕要铁证如山,严惩二人,好给灾区百姓一个交代!”
  “当该如此!”魏征、杜如晦、房玄龄等人,都赞同此话。
  停顿了须臾,罗昭云继续说道:“其次,户部盘查一下国库的剩余,除了打仗所需必要开销,还有压库钱不能动,除外可用于赈灾的钱财有多少。另外,派人六百里加急,去往潼关附近的永丰仓,查一查永丰仓库存,如果那里仓禀有剩余,可运转粮米就近在冯翊郡救济难民,效率更快,不必四处转运的麻烦。”
  “陛下考虑周全。”长孙顺德等人闻言后,都觉得陛下考虑更加仔细,的确关心政务。
  罗昭云犹豫一下,又蹙眉道:“还有一件事,再派人沿着黄河水域,一路向下,查一查沿河受灾情况如何,今年雨水比往岁多不少,汛期来临,如果中下游也有水灾出现,这件事,朝廷压力可就更大了。”
  高士廉点头道:“的确如此。一条黄河,泛滥了千古,历朝历代,又有哪一年的百姓,不受黄河灾患之苦?前朝立国三十年,每年黄河、淮河、汾河、渭水、长江,一进入汛期,都少都会闹灾,区别只是大小不同而已。陛下有立国之功,于乱世安抚百姓,造一方乐土,已经功德无量,此次黄河之患,虽有天灾与人祸,但却无陛下之过,请陛下不必如此过来愧疚自责。”
  罗昭云闻言,知道这是高士廉在安慰着他,同时也是把皇帝和朝廷的过失给摘出来,由具体贪赃渎职的地方官来担责,这样可以挽回朝廷中枢的过失。
  借坡下驴,罗昭云没有再说些自责的话,而是转向魏征和杜如晦道:“御史台缺人,所以监察往往不及时,不到位,对长安城和京官的监督,尚且力不从心,地方官吏的监察,就更困难了,朕上次提的扩大官员数量,增加胥吏的事,你们私下商议如何了?”
  在古代,官吏是一种合称,其实官是官,吏是吏,真正能做官,有品阶编制的,只是少数。日常朝廷中央和地方机构运转,主要依靠的是吏,各种吏在做事,比如专门经办各类文书、处理具体事务的人员,和从事技术性工作或其他杂务的一般小吏两部分。
  对照后世,有点相似于公务员和事业编,却又不完全类似。
  历史上胥吏是一个很庞杂的队伍,如果按官僚制度的等级序列来看,胥吏有中央和地方之分,也有内部的等级规范和工作职掌,也属于官僚制度的一个组成部分。胥吏虽然与官有区别,却也不与普通百姓为伍;官民之间,正好存在一个胥吏阶层。
  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官的编制有限,数量少,但各部门和机构要运作,不能只有那几个官来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于是需要雇佣各种角色,刀笔吏、押司、仓吏、狱吏、捕头提辖等,也吃公粮,拿朝廷俸禄,但不是官,没有品阶,可由地方自己任命。
  杜如晦拱手答道:“回陛下,胥吏制度已经拟定,有几种晋升和铨选的机制,比如地方秀才,可通过胥吏考试,做地方最底的小吏,而举人则可以做高阶胥吏,入职后俸禄、爵位都不一样,一些落榜的进士,也可以在京城和各州为胥吏,同样要经过一次策论的考试……”
  一项项说下了,条清理晰,整个制度较为完善了。
  罗昭云耐心听着,这一套选吏之法,有些类似后世的公务员考试了,还算合理。
  如果溯本求源,胥吏制度扩于唐代,发展到宋明元清时期,已相当腐败的一个阶层,民间常常有‘贪官污吏’的说法,其实不论是官还是吏,谁一旦有了权力,腐败问题就有可能会出现。
  所以,罗昭云在选用、考核、任免方面,对胥吏制度作出了一些更改,无所谓是官还是吏,都纳为官僚队伍,只是入选当职的难度、方式不同,享受的待遇不同而已,皆需要地方、朝廷的考核与录入备案。还要强化监督,规范化、合法化、透明化,把官吏使用好,朝廷才能安稳。


第一千零三章 任用钦差大臣
  商议完了救援措施和筹备后,需要确定谁去执行,代表朝廷去指挥现场。
  这次去华阴县,普通官员去了难有作为,除了革职查办贪官污吏之外,还有救济灾民,安抚百姓,修理河工,提防瘟疫发生等要事。
  “百里泽国,数万灾民,关系到关陇地区东大门的稳定,朝廷的威严法度,对待百姓的仁心,所以,此次办理赈灾,必须用可靠之人,能力突出,办事果断,你们觉得,哪一位去较为适合?自尚书以降,侍郎也好,侍中也罢,至少五品以上京官,懂断案,会治民,能够代表朝廷中枢政要,显得重视此事件。”罗昭云提出一些要求,对于这次派选官员很重视,有诸多要求。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相互看了看,似乎在询问对方有什么人选。
  此时,杜如晦打破沉默,拱手道:“臣想保举一人,可胜任此赈灾职务。”
  罗昭云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人?”
  “吏部,考功司员外郎马周。”杜如晦忽然开口提到了这个人。
  马周本是寒门子弟,少年好学,李唐时期到了大兴城,寄住在朋友常何家中,被李唐启用,但是官职并不大。
  罗昭云读过一些隋唐史书,自然记着此人,所以攻克长安后,也破格提拔了,做了吏部考功司员外郎,负责参掌文武磨勘考课,就是负责收录和整理文武百官年底考核业绩,有点像后世的人力资源部门,组织人事部之类的。
  此时被长杜如晦提出来,罗昭云倒是眼神一亮,马周的确是一个不错人选,寒门出身,性格刚正,一定会秉公处理。
  “朕对马周印象不错,凭能力和品行,倒是能够胜任此差遣,不过,他的身份和官品不够,要去革职查办一个郡守,还是有些问题。朕就封马周一个钦差大臣,手持圣旨赦书,到地方去差遣,代表朝廷和朕,有生杀夺予之权,便宜行事,查办贪官污吏,修筑河堤,赈济灾民,稳定冯翊郡的局势!”
  众人所以没有听过“钦差大臣”的名词,觉得有些新鲜,但是由陛下口里说出的新鲜词太多了,所以大家都见怪不怪,有点司空见惯了。
  似乎每次的新鲜词,看似灵机一动,却总能恰到好处,符合一个特定的场景和用处,犹如神来之笔一般。
  诸位大臣咀嚼了钦差大臣四个字,不难理解,这是陛下钦点差遣,代表朝廷,权力增大,外出公干,自然能够名正言顺了。
  “臣等没有异议!”众人多少都知晓马周为人,虽然出身寒门,但是能力突出,精通文史,是个实干的年轻官员,刚三十出头,正是外放磨炼的好时机。
  “那就用马周了。”罗昭云决定启用马周,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马周将赈济灾民、修理河工的灾事处理妥当,那么回来之后,便可以提拔使用,由从五品官,升到正四品,做个侍郎没问题了。
  商议完赈济灾民,解救黄河水灾的事后,罗昭云的心思也能安稳一些,只等明日朝会,由御史台先奏出问题来,然后各种凋令、赦书一道道吩咐下去。
  罗昭云让黄门侍郎萧瑀按照他的意思,润笔之后,再交给他过目,没有问题后,加盖玉玺,准备朝会上使用,分给门下省加印和六部试行。
  “众卿,尔等皆是国之栋梁,朕的左膀右臂,还有一件事,关于地方郡州县改制问题,朕已深思熟虑许久,觉得目前郡太多,过于分散,使得朝廷政令,不能有效传达,郡州之间,跨度不大,许多重合的治区,所以,打算合并一些郡,取消这个称呼,建立行省制。”
  “行省制?”
  这些大臣又有些发懵,这陛下的新词,还真是层出不穷啊!
  房玄龄看来看长孙无忌,又看了看魏征,都是面带苦笑,显然都没有提前得到消息,还真是陛下一个人思考出来的。
  现在他们都有些麻木了,都说术业有专攻,纵观当今陛下罗昭云的成长史,似乎多是戎马生涯,带兵厮杀作战比较多,严格来说,是一个武将出身,马背上得天下,按理说,应该对文史和治国,有所短板才对。
  但是,罗昭云的才华却让所有人佩服,毕竟那罗成诗集,当年可是在长安城、洛阳城广为流传,许多佳作的诗词,都是难得的名句,使得许多清高自傲的才子们,都望尘莫及。
  可众人没有想到,在治国方面,这罗昭云的目光,比他们这些大臣都要长远,脑洞似乎也更大,经常奇思妙想出来新的制度,比之前数百年积累下的制度,似乎有了很大的进步和完善。
  京城的官员、百姓,大多以为是政事堂的这些智囊们出谋划策,制造出那些新鲜词和制度,其实唯有他们自己明白,这些理论和新制度,可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都是陛下说出来,他们只是照办,回去按照框架来完善、填补而已。
  “陛下,行省又是什么,比郡还大吗?”长孙无忌好奇问道。
  罗昭云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行省行省,其实就相当于把中央三省分部门放在了地方一样,行省官员,名为巡抚,掌宣布德意,抚安齐民,修明政刑,兴革利弊,考核群吏,说直白一些,就是地方高官了,但是,为了避免藩镇出现,所以,把刑狱审判、军事防务抽离出来,各有系统管辖,所以这个巡抚,只管政务就可以了。”
  众人恍然大悟,算是明白了行省制度、巡抚的意思,这是要加强中央集权了。
  自古以来,中央与地方的权力结构,主要采用地方分权和郡县制中央集权两种模式。这两种模式“以一个否定另一个”,螺旋式发展。
  比如秦统一后,实行极端中央集权,以郡县统制各地,嬴姓皇族无尺寸之封,“一尊京师而威服天下”,到了东西两汉郡国并行,对秦极端中央集权既有继承,又有变通。
  但魏晋南北朝以豪族大土地占有为基础的方镇都督分权或割据,又是对秦汉郡县制中央集权的否定。隋和唐前期,重建中央集权的州县、府兵、科举等体制,又是对魏晋南北朝地方分权割据的否定。
  每个历史时期,都有适合它,或是因它而产生的新制度,罗昭云这么做,既要稳定朝廷管辖地方,结束十八路诸侯拥兵自重的混乱情况,又要让地方机构,约束性更强,良性发展。所以,他借用了后世元代开始的行省制,明代的三司会商,甚至参考了部分二十一世纪的制度模式,综合在了一起,适应当前这个大环境。


第一千零四章 君臣坦诚
  政事堂的一些机要成员,算是明白了行省的概念,其实就是负责地方的政务,范围变大,但是权力也被分离出来一些。
  比如军权,地方戍卫军不再受行省执政官的管辖,军方系统由军队把控,受枢密院调动,武将则由兵部考核升迁等,军政分离,免得拥兵自重。
  司法、刑狱这方面,也被分离出来,虽然刑狱官吏在地方任职,受到巡抚官的节制,但刑狱方面的事,可直接上奏京城的大理寺、刑部等,独立的系统,巡抚不得干涉。
  如此一来,地方官既有相互管辖、协同配合的工作,也有独立的系统,可以将本系统内的重要大事,及时上奏,避免地方官一手遮天,徇私枉法。
  “陛下打算设置多少个行省?”
  “全国可设立三十至四十个行省,十个总督军区,行省负责政务,军区负责练兵,戍卫,保卫一方。行省下面,各领数个州,几十个县,每个行省巡抚直接对中央负责,加强朝廷对地方的层层管控。”
  “为了避免擅权,每个行省巡抚,定期要轮换,五年为一任,两任必须更换,各州去掉刺史称谓,更名知府,管理地方政务。除此之外,置安抚使、刑狱使、常平使,分掌兵、刑、市场平与盐铁专卖,为了确保赋税运送,各地再设水陆转运使,负责税收仓禀转运与调配,弥补各行省、州县的盈亏。”
  这里面混合了唐宋元明,不同时期的制度要点,去繁就简整合在了一起,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因为每个时代的制度,都有优点和缺点,罗昭云把认为对的,或是对历史有贡献的官职、制度拿出来使用,就打造一个相对更完善、实用的政令。
  “知府、安抚使、刑狱使、平常使、转运使……”
  这些政事堂的骨干们,都在咀嚼陛下提到的而这些官名,以及对应职责。
  虽然开始听起来别别扭扭,比较新鲜,但是仔细琢磨,越发觉得官名称谓,与相关职责,都恰到好处的契合了。
  “诸位卿家觉得如何,有什么说什么,坦诚交流,此处非朝堂金殿之上,哪怕顶撞了朕,也不会怪罪。再说,只要道理说得通,朕倒是乐得听到不同声音!”罗昭云不想把政事堂变成一言堂,需要听一听这些肱股之臣的建议,毕竟需要他们去配合推行。
  魏征犹豫道:“陛下,这些变更一改前朝,虽然更细致了,但是官员们接受,也需要一个过程,何况这么多部门,暂时没有那么多可用之人,如果贸然开设,恐怕会使得官吏队伍臃肿起来,官僚队伍庞大,俸禄与职田自然就多了,加上官绅的田不上税,又照顾部曲、佃农,最后税收和俸禄开销,恐怕会落在百姓身上,最后官僚冗繁沉重,会出现积贫积弱的局面。”
  高士廉顺着道:“不错,臣也同意魏大人所言,贸然设置如此多的机构和部门,人手实在不够,一旦放开官员品质和能力的选拔,很容易造成更多无能之辈,巧言令色之人,混入官吏体系,使得贪官污吏增多,日后不好管理,容易烂在各地司衙内,难以根除。”
  长孙顺德、房玄龄等人也都点头,觉得两位说辞大有道理,不得不慎重考虑在内。
  罗昭云沉吟片刻,说道:“这个问题,朕也曾思量过,所以才打算尽快推行胥吏制度,扩大官吏晋级和铨选,把俸禄、职田、住舍待遇等,都规定好,确保制度的稳定执行。同时,在立国之初,许多读书人还没有用武之地,正好连开三年的科举,选拔各地人才,用举人、进士等,来填补这些地方、京城的官吏,三年之后,再将科举改为三年一考,定为常规!”
  “同时,在京师设置太学院,医学院、工学院、商学院、武学院等,选拔年轻人才,传授我大华最新知识,也就是说,除了科举之外,还有另一个学院模式,从学院里不断考试,优中选优,最后能够学业完成,成为甲等生者,可由朝廷授官,补实缺!”
  魏征、高士廉、长孙顺德、房玄龄、杜如晦、诸遂良、长孙无忌等人,全都有些愣住了,一个想法还没有消化完,陛下另一个计划又抛出来了。
  得了,还需要继续琢磨、思考,跟住陛下的思路才行!
  彼此相互对望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光中的苦笑,心想咱们的陛下,这些奇思妙想,治国理念究竟从哪里学来的,怎么他们在古书上从来没有学到过呢!
  “好是好,但似乎要做的事情更多了……”长孙无忌无奈道出了苦楚。
  罗昭云微微一笑,对着众人道:“当然了,你们以为,朕只懂带兵打仗,不懂治国之道吗?要知道,我当年可是前朝皇帝的福将和心腹之臣,亲自见证过杨广登基,大业开始,建东都,平汉王,凿运河,下江南,修长城,征辽东,西荡吐谷浑,北巡边塞大漠,解雁门之围,抗拒吐蕃入侵,西域通商……”
  “这些年,朕参与前朝的大事太多了,经历也算丰富,亲眼看到繁华兴盛的大隋,一度衰败下来,百感交集。朕就经常在思考,大隋灭亡究竟是因为什么?当皇帝需要做什么?制度有哪些需要完善?朕可不愿像文帝那样,亲手建立朝廷,被下一代断送,也不想像炀帝那样,肆意折腾,将国家引向覆灭。”
  众人听了,都心有感触,大隋当年已经逐渐强盛,国库充盈,若不是出现隋炀帝,或许还能持续十几代下去,国柞百年不成问题。
  许多官员私下也议论,如果隋文帝不废掉杨勇,早些看清杨广刚愎自负、爱瞎折腾性格,真该先一步掐死算了。
  魏征拱手道:“陛下的确慎重思考过,那是臣等多疑了,不过这些想法够好,需要一个实施过程,请陛下能够戒急戒躁,臣等自当鼎力支持。”
  “臣也是这个意思。”高士廉也跟着回答。
  罗昭云点了点头道:“恩,朕明白你们的想法,那就制定一个实施计划,按部就班推行,不可操之过急,也不能消极怠工。立国之初,百废待兴,需要一番大刀阔斧改制,祛除毒瘤,只要对朝廷、对百姓有益,我们君臣当竭尽全力去做,争取开创一个盛世出来!”


第一千零五章 裴宅小聚谋庙堂
  裴雍的宅子处于延康坊,宅院富丽堂皇,占地数亩,他目前为吏部司封的郎中,官职不大,从四品的官,勉强有资格能够上朝会那种。
  按理说不算什么大官,但因为他出身裴阀,在前朝隋代时,裴阀算是八大门阀之一,势力强横,裴矩、裴蕴等都是朝堂亲信要员,他作为裴族嫡系子弟,因庇荫进入朝廷做官。只是当时还年轻,尚未被提拔上来,隋朝就分崩离析了。
  后来隋代覆灭,李唐攻入了长安,裴雍又做了李唐中层官员,但长安陷落,李唐逃向了太原,他因为官职低微,没有跟随去太原,被裴阀长辈要求,暗自留在了长安城。
  当时许多门阀都是如此,留下一部分嫡系子弟在长安,准备依附强盛的西北华军;一部分高官跟李唐离开,这样两边都有自己的人。年轻人留下,把未来押注在新兴王朝身上,确保门阀勋贵的宗族,能够不倒。
  毕竟哪一个朝廷建立,都需要人才,而这个年代,读书识字、有见识能力的青年俊杰,大多出自贵族,因为寒门被压制了上百年,缺少经典书籍的普及,缺少累世家学的渊源,也没有贵族做官的视野和经验。所以,留下的不少贵族子弟,低品官员,很容易被新朝廷破格使用,弥补朝堂官吏的不足。
  裴府内宅与外宅分隔并不明显,因为这时代家眷内人本来就不避让外客,男女大防没有后世那么严重。后宅西院有一方人工荷塘,四周一丛花树,假山叠翠,曲廊池水,显得颇为雅致。
  月光如水洒下来,荷花成片,郁郁芳芳,暗香浮动。
  池塘边上有一个五角小亭,里面摆放了梨花木的八仙桌案,上面菜肴满满,十几位身穿锦衣长衫,系着玉带,头上带着乌纱料璞头,都是贵人打扮,气质不凡,正聚在一起准备开夜宴。
  “裴大人,今晚把我们邀请过来,究竟是为何啊,看样子,似乎不是小聚这么简单吧,这还有两个位置空缺呢。”独孤继洵问道。
  其它人也都感到好奇,时辰差不多了,他们也都来齐,却还缺空了两个位置,实在不知道今番还会请谁过来。以往小聚,都是他们这些熟悉面孔而已,难道有其它人加入他们这个小团队?
  裴雍微微一笑道:“马上就过来,这两位贵客,你们以前也认识。”
  “哦,那又是谁?”窦轨、杨思俭、柳怀恩、柴德荣、元常仆等人,摸不着头脑儿,脸色皆露出狐疑。
  裴雍这时起身,已经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两道身影穿着长衫,在月光下缓步走来。
  一个年纪稍大了些,过了花甲之年,穿戴一袭长儒衫,鬓角一半染白,但是脸色倒是红润,并没有苍老佝偻之态。
  另一人则有五十来岁,穿着一身交领的绫罗长衫,头戴折角璞头,颌下一簇短须,举手投足同样带着一股书券之气。
  “这两位是……裴尚书,魏国公!”
  这些贵族官员,见到二人,都感到有些惊讶,来者竟是前朝民部老尚书裴矩,以及被李唐册封魏国公的裴寂。
  这两人可都出自河南裴阀,也是后来关陇豪族的支柱人物,若是加上死在江东的裴蕴,三裴都是在隋代、李唐有着重权的大臣。
  他们这群人都在三四十岁,壮年与中年阶层,大多是四五品中等官吏,见到裴矩、裴寂昔日做过一品官的老上司,还是有些敬畏之心,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见过尚书、国公!”
  “诸位不必客气了,我们今番可不是什么尚书、国公了,虽被陛下赦免了罪身,却还没有官衔呢。”裴矩淡淡一笑,挥手让这些人别多礼,然后和裴寂一起落座。
  按辈分的话,裴雍算是裴寂的侄子辈,裴矩的孙子辈了,都是一个宗族,但关系也出了五服,不算近支族人。
  窦轨、杨思俭、封言道、柳怀恩、柴德荣、元常仆等人,也恍然过来,这不是大隋朝廷,也不是李唐执政了,而是新的王朝!
  所以裴矩、裴寂暂时还没有被启用,就跟他们的长辈情况差不多。
  “那我们就以长辈称呼了。”窦轨、杨思俭等都非常客气,因为自己的长辈,跟裴寂等人算是同僚,都是门阀势力,错综复杂,如今隋唐更迭过后,新的朝廷初立,这些大家族都要放弃了成见,开始抱团了。
  裴雍笑道:“今日召集各位过来,既要赏月谈文,也会顺带聊些政见。三叔和二叔公作为裴族长辈,也正好赴宴过来,跟大伙交流一下。”
  “能够聆听两位前辈阔论,实在是晚辈的福气。”封言道拱手笑道,语气非常尊崇。
  他是封德彝之子,目前封德彝也回到了京城,跟裴矩当年在隋朝堂上显赫一时,既有交情,也互有过算计。不过,论才能的话,也都彼此佩服。如今同时闲置在家,难免利益方向是相同的,都希望得到当今陛下重视,重回庙堂之上掌权。
  裴寂坐下身后,对着众人道:“类似我和堂叔这种,闲置在家前朝旧臣不少,当前陛下用的,除了跟他一起打天下的人外,多是年轻人,而且以地方小宗族为主,或是寒门子弟,这对于我们关陇豪族而言,并非是一个好兆头!”
  杨思俭嘴唇动了动,犹豫道:“家父也是这个说法,前朝炀帝,就一直打算削弱门阀势力,结果引起杨玄感的叛乱,自损势力。那时候隋朝廷已经动了根基,没有人愿意真个为他出力。待李唐入主长安,首先做法还是要拉拢关陇贵族的,毕竟他李阀也是其一,保护好关陇贵族的实力,李唐的局面也能稳定,所以,前朝官员大多原职启用。”
  “可当今陛下,似乎对大豪族有些忌惮和反感,纵观政事堂、枢密院、六部长官,这些中枢要员,几乎没有启用窦、李、裴、元、杨、独孤、宇文等门阀的人,只有两个长孙旁族的人被启用,无忌和顺德,还是因为长孙皇后的亲戚关系。”
  一旁的窦轨是隋朝太傅窦炽之孙,雍州牧窦恭之子,内史令窦威之侄,完全门阀嫡系子孙,目前任卫尉少卿,也是从四品位,品阶不大不小,没有得到重用,所以一直心中有郁气。
  此时带着股狠劲道:“目前朝堂是这个局面,倘若裴家两位长辈,封家,杨家、窦家等德高望重之辈,都能站出来,官复原职,那么,朝堂上,咱们关陇豪族就能恢复影响力,继续把持朝政了。”


第一千零六章 老成谋国
  月光如水,夜色静谧,池塘荷叶铺开无穷碧,皙白又透着绯红的荷花骨朵在随风摇曳,散发着清香。
  荷塘边,古亭内,十余位朝廷官吏,身穿便服,在饮酒赏月,议政朝堂。
  由于院子内布置了不少巡卫、侍卫等,这一个西院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担心被外人听去。
  “老尚书,以你之见,接下来,我们这些关中的贵族,该当如何在朝廷上立足?”
  裴矩有六十六岁高龄了,但身体仍健朗,在隋唐交替时期,绝对算是高寿年纪了。
  他听了窦轨的发问,沉默了一下,然后郑重其事说道:“摒弃偏见,放开昔日家族间的不愉快,尽快达成共识,结成联盟,守护目前所剩不多的利益。随着科举放开,人数增多,一批批寒门士子进入朝堂,他们要立足,势必会投靠翰林清流,如高士廉、温彦博、薛收、姚思廉这些当世大儒、名士,形成新的利益团体,对抗门阀阶层,若是不能压制他们,可想而知,三十年后,我们的子孙,只怕很难再有机会步入中枢,成为政要官吏了,家族破落,亡于三代后,绝非危言耸听了。”
  “有道理,大族之间不能在内耗了,否则,我们这一代做了官吏,下一代只有一个孩子能够庇荫补缺,但级别和爵位,肯定也要比他老子降三级品阶,到时候也芝麻官而已,其余子嗣,就断了仕途,只能经商了,或是吃老本,游手好闲,多大家底也能够被败坏光了。”柳怀恩顺着裴矩的意思,也说了几句。
  他是河东柳家的嫡系,跟柳述也是不近不远,当年柳述犯死罪时,并没有牵扯到他,但肯定也被炀帝反感,所以一直没有受重用。
  在李唐朝做了一个四品官的礼部侍郎,如今是刑部都官司郎中,从四品的官吏,在京城中,从四品之上的官员还有不少,所以,他这也只是面前参加朝会的中等品阶,分量不够,内心一直颇有微词。
  如今朝廷要放开科举,第一次是百人,第二次很可能会加的更多,而且听说陛下有意开设其它科,以及建立多个学院,选拔太学员,士子阶层被朝廷高度重视,很可能寒门读书人,直接平步青云,比他们的官职还大,这让目前贵族团体都感到抵触。
  他的傲慢,他的颜面,他的利益,会受到严重的冲击。
  “请老尚书给大伙指教一番,抱团不假,但如何抱法,具体又该如何做?”杨思俭询问。
  裴矩举起杯,饮了一口茶,润润喉咙,然后才继续道:“不外乎以下几点,首先嘛,我们需要造势,最好是把资历老,名望大的前朝旧臣,推回朝堂,那么影响力势必在朝堂上发酿,也有了领头人,比如说窦家的窦威,言道的父亲封德彝等等,再加上我们裴家的老人,重新回到中枢,掌控大局,就能跟士大夫团体,进行抗争了。”
  “有道理,现在的朝堂,虽然贵族子弟不少,但是政事堂、枢密院、六部宰相,都没有前朝的名宿了,往往都是陛下亲信,扶持的自己人,还有一些出身寒门的年轻人,房玄龄、魏征、马周、李靖、徐世绩这些都是什么人,贱籍而已,哪有什么身份,如今出将入相,反而没有咱们关陇勋贵什么事儿了。”
  元常仆接话道:“可不是嘛,咱们就该多活动活动,造声势,长安坊内,青楼酒肆,如果都能传开舆论压力,诸多老臣弃用,实在让京城人不安,埋没人才,朝廷对贤者不重视,这样请民意,监察御史自会把话传入宫内了。”
  “朝堂上,我们也适当提一提,为老前辈们争取机会,官复原职,重入中枢,我们就有了引路人。”
  “有道理!”
  几人轮番开口,兴致浓浓,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一般。
  裴矩又道:“这只是第一点,其次,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逆转皇命,也无法对抗即将崛起的士大夫阶层,所以,我等趁着勋贵豪族仍有根基的时候,应该将更多的族内优秀子弟,送入太学院、国子监、翰林院等,在这些清流之地,也要安插我们的人,不能让日后的喉舌之地,全部被士大夫团体占据。”
  众人闻言,都在点头,目光聚集在裴矩身上,这个侍奉了北周皇帝、文帝、炀帝数代君王的重臣,浑身都是官场的经验,老成谋国,一点都不假。
  “第三,各种功劳,该争就要争取,不能让朝廷上下,京城百姓,都觉得勋贵阶层不行了,日薄西山,没有人杰冒出来,年轻人只是溜犬斗鹰,在青楼争风吃醋,这就失去了竞争力和口碑效应。”
  “此外,科举方面,也要上心,暂时寒门读书人,出身贫寒,吃穿都成问题,饱受战乱之苦,手里没有几本书,像经史子集,能看过两三本就算不错,条件简陋,不如咱们的子嗣读书条件优越,更应该夺取进士的名额才对。”
  裴矩说了好几条,都切中要害,是从根本处,要跟士大夫阶层进行竞争,同时要谋权仕途,阻碍皇权的实施等等。
  当年隋炀帝失去了民心,同时也伤了门阀的心,所以被门阀勋贵集团给抛弃了,各地无人勤王救援,关中也迅速倒向了李渊,就有这方面因素;连杨广自己,最后都死于勋贵武将集团的兵变。
  此时裴寂在旁补充道:“接下来,我等就看当今陛下魄力,如何进一步收权了,还有各项政令能否推行下去!听说经过战乱,大隋的仓禀已经被义军使用、破坏过半,长安国库的钱财和粮食被李唐运走近空,在晋阳鏖战中,消耗了大部分。所以,咱们大华的国库已经快空了,接下来,朝廷如何普查人口,征缴赋税,维持对江南的用兵,都是大事情,咱们勋贵豪族的作用,还是举足轻重的,若不重用咱们,他这个朝廷,哼哼,怕是也运转不灵了吧。”


第十八卷 天下一统,治国安邦!


第一千零七章 水患无情
  河内郡,河阳县邑。
  乌云笼罩着河阳城的上空,尚未黑天,但光线被云遮住,下方变得阴暗,大雨滂沱,仿佛整片世界都被雨水浇注的湿漉漉的。
  忽然间,一道闪电从高空裂开,照亮了云层,仿佛从九天直劈而下,接连了天地。
  “轰隆隆!”
  闪电的光芒收敛,才传来雷声滚滚,炸响不停。
  暴雨浇灌了河阳城,与河阳城相隔不远的黄河,更是波涛汹涌,已经有堤坝出现了小的豁口,水流向下席卷蔓延。
  在黄河堤坝上站满了狼狈的人群,虽穿着蓑衣,但浑身早已湿透了,此刻如同蚂蚁一般在河提上忙活着,用石块,用泥沙,用草袋,甚至用木船装载着重物,来填补着那道的豁口,担心堤坝彻底裂开。
  “快的,加快,河堤要撑不住了。”
  这时候,一座大船装载了不少麻袋和沙子,想要过来填补决堤豁口,只要凿开了船底,把大船沉在此处,或许能够有所阻挡。
  掌船的河工是一个老船夫,满脸的沧桑,不过五十岁年纪,但看上去像是七十岁的老人一般,皱纹堆满脸颊,手臂如枯树老藤一般,这是在黄河上一直跑船的老河工了,此刻已经视死如生,掌舵着大船就这样靠过去,然后凿开船底,阻挡豁口。
  原本岌岌可危的河堤裂口在此刻被阻挡,水流小了下来,但是众人还没有松口气,只见上游呼啸而来更大的泥沙流,可能是某一段山体滑坡,以及山洪注入主河道,加大了水流量,排山倒海地袭来。
  “不好了,上游有山洪了,河水暴涨!”
  “快逃啊——”
  “咔嚓!”黄河堤坝的豁口继续扩大,大片沙土都坍塌了下来,浑浊不堪的黄河水,撕破了溃口,滚滚倒卷而下,声势迅猛。
  河堤下方刚才还在忙碌的人群,惊恐地奔逃,但是人的速度与洪水无法相比,很快在哭喊声中,哀嚎声中,被洪水无情吞没。
  紧接着,良田、村庄、乡镇都被淹没,大树摧折,房屋倒塌,连河阳城都被灌入了大水,如同泽国一般。
  “快,八百里加紧,上报朝廷——”
  ……
  皇宫乾德殿。
  今日是早朝之期,满殿黑压压的人影,在京从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聚集在此。
  罗昭云沉稳坐在金銮殿上,俯视众人,虽然这一世年纪刚三十左右,但真正的灵魂年龄已经过四十五年了,心智成熟,古今结合之后,又历练这么多年,亲身经历如此多的大事件,磨炼性格稳重,很有九五之尊的威严和气度。
  “今日都有哪些事要奏,各部司衙的众卿,可以上奏了。”
  听到陛下发话了,吏部杜如晦先站出来,提出了胥吏制度的使用,这是之前磋商过的,如何扩大官吏阶层的比例,以及地方与京城的吏使,该如何选拔、录用,有理有据,条件充分,铨选合理,讲解的声情并茂。
  有意反对的人,一时还没有咀嚼透,找到缺点和不足加以挑刺,罗昭云就批准了。
  “这套制度不错,条理清晰,符合目前形势。立国之初,各机构要运转,尤其是地方郡州县,经过战乱,前朝官吏逃的逃,死的死,各地目前都是混沌期,机构还无法有效运转,急缺地方官吏上任、安抚,重要岗位,需要朝廷任命,挑选有能力、擅治理政务的人派往地方,然后着急举人、秀才等,进行胥吏的考试,然后将通过者,拟定名额,层层上报审批,然后予以公示,择优录用!”
  独孤继洵、窦轨、裴雍、杨思俭、封言道、柳怀恩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虽然想出些难题,阻挡一番,但杜如晦明显准备重复,而且身份极高,礼部尚书,他们这些四五品官员,一时间也无法反驳,份量也不够。
  “还有什么紧急要事没有?可提出来先议,国家大事,总有轻重缓急之分!”罗昭云询问。
  魏征瞅了监察御史许敬宗一眼,后者会意,立即站出来奏报:“陛下,臣有事要奏。”
  罗昭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哦,是御史台的监察许御史啊,难道又要弹劾官员吗”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道:“启禀陛下,臣这次的确弹劾两位地方官员,分别是华阴县令裴昌贪污河工之款,玩忽职守,酿成渭水与黄河接壤地段,河堤崩坏,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另一位,弹劾冯翊郡的郡守冯翊,徇私枉法,庇护连襟之亲,将冯翊郡的水灾隐瞒不报,救援不利,造成大片流民逃难,饿死、病死者多不胜数,请陛下明鉴。”
  他的话一说完,朝堂上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私下议论声声,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惊住了。
  罗昭云脸色一沉,问道:“可有实证?”
  许敬宗一拱手道:“回陛下,我御史监在淳和坊内,发现了一批流民入住了长安城,经过盘问,才得知了这些情况,昨日已经做过认真排查走访,询问这些流民的户籍归处等,确认是华阴县治下的百姓,因为水灾也西逃无疑,臣这里还有上告华阴县令的列罪之词,以及上百人的手印联名,确定此事属实。”
  这许敬宗是隋朝礼部侍郎许善心之子,东晋名士许询后代,出身高阳许氏,少有文名。隋朝大业年间,考中秀才,授淮阳书佐。其父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杀害后,一气之下投奔瓦岗军,成为李密记室。
  后来罗昭云率军战洛阳,击败李密和王世充的军队,在李密投奔大华,那时候许敬宗便留在了洛阳做事,去年时候朝廷逐渐班底,缺少可用官员,把他调回了京城,先从御史台做差遣,积累经验。
  “呈上来!”罗昭云趁此机会,借题发挥,让宦官把奏折呈递给他,亲自过目。
  须臾,他看过折子内容,里面内容详实,有血有的泪控诉,还有罪证可循,心中不禁对御史台和许敬宗办事,较为满意,停顿了一下,大力拍了一下龙案,喝道:“真是岂有此理,混账东西,视朝廷令法于无物,祸害一方,实在罪不可恕!”


第一千零八章 安民之策
  罗昭云借题发挥,龙颜大怒,整个人气势瞬间严厉起来,加上他戎马出身,带着军伍杀气和威严,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就降了下来。
  这些文武大臣们,都有些毛孔的发冷感觉,神经绷紧,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当今皇上,会如此发火!
  以前总觉得他有军伍之气,也有仁君气质,很少动怒,因为没有见过他亲自带兵,杀伐上的勇猛也只是道听途说,所以并没有体会过,这个壮年的君王是如何有威势与魄力!
  此时,大殿寒蝉若惊,哪怕是一些想要找些麻烦的门阀子弟,也都老实了,不轻易触碰眉头。
  这时候,罗昭云继续说道:“里面证据确凿,数百流民百姓,联名上书,状告华阴县令裴昌,贪污河工之款,私建豪宅,供养歌妓,贪图享乐,玩忽职守,今年的雨季降水量超越往年,他身为地方父母官,不思百姓安危,对黄河与渭水堤坝,不闻不问,没有按朝廷规定修筑河渠,加固堤坝,才酿成此次渭水与黄河接壤地段,河堤崩坏,数百里的田野、村庄都遭了灾,实在罪不可恕。”
  大理寺卿房玄龄站出来道:“陛下,如果证据属实,臣建议,立即下诏,革职查办华阴县令裴昌,移交大理寺、刑部共同审理此贪污、渎职案。”
  刑部尚书辛公义也站出来拱手道:“臣也同意大理寺卿之言,请陛下准许,查办这个祸国殃民的华阴县令。”
  “对,大理寺卿和辛尚书所言极是,当严惩此人!”
  “一方县令,如此腐败贪婪,为祸一方,当抄家斩首。”
  这一刻,群臣激愤,不论是翰林清流,还是勋贵官僚,都觉得这件事做得过了。
  此时表态,都有些爱惜羽毛,忍不住骂上几句贪官害人,坚决与裴昌之流,划清界限,深恶痛绝的样子。
  “冯翊郡的郡守柳佺,徇私枉法,庇护连襟之亲,将冯翊郡的水灾隐瞒不报,导致不能及时救援,造成大片流民逃难,伤亡巨大,也有责任,一同移交刑部、大理寺查办。”罗昭云趁此机会,一锤定音,将此事定性下来。
  朝堂也有跟河东柳氏关系密切的勋贵官员,此时嘴角动了动,想要出言劝谏,但是想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也不好贸然表态,以免惹火上身了。
  罗昭云这一招棋,走的恰到好处,先声夺人,震慑住朝堂官员,顺着他的思路牵制住走,目光转向高士廉、长孙无忌,说道:“政事堂、户部,可有什么好的赈灾方案。”
  高士廉站出来,慷慨陈词地说道:“启奏陛下,臣觉得,救援刻不容缓,当务之急无非钱、梁两项。一是需要降旨,由户部从国库拨款,组织人力,购置器具,抢修河工。第二,立刻降至,从冯翊郡的永丰仓,调运粮米运往灾区,救济百姓。第三,家园重建,需要地方县邑拨款给予一定支持,需赶紧另派郡守与县令上任,处理政务和水工事宜。此外,沿途灾民的救治,患病百姓的医疗,灾处尸体的处理,都需要考虑进去。”
  朝堂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觉得户部尚书所言,条理清晰,在大方向上考虑妥当。
  “高尚书这几点恰中救灾要领,臣附议!”
  “臣也附议。”
  “请陛下即刻降旨吧。”
  罗昭云趁热打铁,点评道:“不错,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內史省即刻拟一道赦书,意思就按照刚才高尚书之言,润色一下,写出来后呈给朕看,没有问题的话,门下省审议通过,不得延误。”
  门下省的黄门侍郎萧瑀、内史省的內史令褚遂良拱手一揖,表示遵从圣喻。
  “京兆尹何在?”
  文臣之列,一道中年身影快步而出,京兆尹王珪站出来拱手道:“臣王珪,恭听陛下圣喻。”
  罗昭云打量着王珪,此人四十出头,气质儒雅,史载人品和能力都不错,只是罗昭云与他相识日短,还没有完全熟悉,也非昔日旧部,但接触几次,觉得人品行端正,为人清廉,就任命了此官位。
  这王珪年轻时性情淡雅,志向深沉,不重名利,从不随便交结朋友,深受叔父王頍的赞赏,在开皇十三年,王珪被朝廷召入秘书内省,授为太常治礼郎,参与校定图书典籍。
  仁寿四年时候,王頍随汉王杨谅起兵反对隋炀帝,兵败被杀。王珪是王頍之侄,按律应当连坐。他畏惧朝廷追责,于是干脆弃官,逃到了终南山中,隐居十余年,避过了乱世劫难。
  大业十三年,李渊率军攻入关中,拥立代王杨侑为帝,进封唐王,册长子李建成为世子。王珪得到丞相司录李纲的举荐,出任世子府谘议参军,后来李渊称帝后,王珪被任命为太子中舍人,辅佐李建成,因才学出众,品性高洁,深受太子器重。
  但是,后来李唐被攻陷,王珪正好那段日子染风寒卧床,没有来得及随李唐朝廷退往晋阳,反而被新朝廷启用了。去年他做的是户部的仓部司郎中,年底出任了京兆尹的差遣。
  “长安城内,涌入大量的流民,作为京兆尹,京城治所下,难道没有提前发现吗?”
  “这……的确是臣的疏忽,不过长安城诸多里坊有空缺,由于战乱刚结束不久,京城每日进进出出,破产者、乞儿、逃荒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加上长安城流动人口很多,进入城门的守卫还没有仔细盘问,加上不同部门归属,京兆府也没有接到类似的报案,所以,消息慢了一些,请陛下恕罪。”
  “京城的治安,户籍的管理,里坊的基础建设,街道的翻修等等,这些工作,当加快进行了。另外当派人手,在各城门,对进进出出的人进行抽查盘问,形成记录,这样对京城动态把控才有效。另外,除户籍制度,还应该发行身份证牌,上面镌刻一些个人信息,作为身份象征。”罗昭云提出了一些建议。
  “臣知晓了,回去之后,当尽快完善,加强京城治安管理与修建翻新工程。”
  “那你对长安城内涌入的流民打算有何安排?”
  王珪沉思道:“臣会派人进行登记流民身份,确认户籍和来路,然后设置救济点,及时发放食物,对尸体进行清理,对风寒病人进行隔离,并请一些郎中去给流民看病,防治传染之病,稳定局面。”
  罗昭云点点头,听了这些办法,大致都行得通,也算措施得当了,刚要点评几句,却听到殿外有侍卫大声喊着:“河阳县传来八百里加急奏报——”


第一千零九章 赈灾大使
  大殿顿时哄乱起来,因为河阳县传来了八百里加急奏折,上面有河阳县令写的水患灾情,整个河阳县都被淹没了。
  洪水无情,田舍、庄家、树木被浸泡,死伤无数,难民急剧提升,如同百里泽国般,等待救援。
  这一刻,朝廷群臣震动,连罗昭云自己也有些惊住,这已经不是原来设定的剧本了。
  突发状况,更大的洪水灾情出现,需要更大的救援力量,钱、粮、人力等等,绝非小数目了。
  目前立国第二年,百废待兴,南方战乱未平,物资消耗极大,如果发生黄河沿岸多出水灾,导致流民遍地,一旦处置不当,不能及时救援,使百姓活命,那么灾区很可能会引发新的农民起义了。
  当挨饿到一定程度,会失去理智,烧杀抢夺,弱肉强食,有枭雄、悍匪就会趁机拉起队伍,祸害一方了。
  罗昭云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赈灾救人,集合钱粮,刻不容缓!
  “陛下,灾情如何?”
  “甚为严重,你们自个儿看吧,传阅一下。”罗昭云一挥手,让宦官传递到文官的队列中。
  政事堂、三省六部长官,先一步观看了,对上面的内容,感到吃惊震撼。黄河决堤,淹没不少的百姓,摧毁良田和村庄,连河阳城也被大水灌入,很可能全城的人,死伤过半了,想一想那个场景,简直是人间惨剧了。
  水灾之后,往往会有瘟疫发生,以及大饥荒,那影响就更大了。
  “与河阳县一带的灾情比起来,华阴县那里,以及算是小灾害了。”
  “是啊,这个更严重,甚至黄河中下游,还会有其它决堤点,要排查仔细了。”
  “最好是各地下赦书,告诫黄河、淮水等大江大河沿岸,都要注意河水灾害。”
  大臣们议论纷纷,表现出来的,倒都是大义凛然,忧国忧民的神色。
  这些大臣都是人精,不可能在这个关头说些不合时宜的话,火上浇油,触碰众怒。
  魏征脱口而出道:“不论大灾小灾,朝廷都不能怠慢,当尽快制定赈灾措施,派人赶往黄河决口的灾区,主持当地救灾任务。”
  罗昭云这还是,已经镇定下来,盘算了好几种可能,也最了一些最坏打算,如何治理灾情,安抚灾情百姓,不能闹成大面积的死亡,瘟疫流感等等。
  “不论是华阴县,还是河阳县,处理方式大同小异,方才高尚书赈灾的措施,对河阳县同样有用,首先要指派一位钦差大臣,前往河阳县主持大局,关乎到万千百姓的生死存亡,影响社稷的稳定,责任不可谓不大之。”
  罗昭云话到一半,停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眼群臣,最后停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对一般人,虽然信任能力,但是,关系不如长孙无忌这么铁,毕竟在彼此少年时候,就已经关系莫逆,加上长孙皇后的关系,用此人比较放心。
  “长孙无忌,你作为户部侍郎,对钱粮调运,开销折算等,较为熟悉,官品也适合,朕就封为你钦差大臣,去往河内郡,负责河东地带,黄河两岸的赈灾大使,全权负责此次赈济灾民、抢修河工之事,你可愿接下?”
  “食君俸禄,替君分忧,臣即是政事堂同平章事,又作为户部侍郎,苟利社稷,臣鞠躬尽瘁,个人得失在所不惜!”
  罗昭云点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朕也就放心了,这次去灾区,可以调几个人人手去帮忙,毕竟灾区茫茫,各地需要人看管,一个人调度在中即可,不必事事自己去办,茫无头绪。”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明白这是陛下给他一次提拔人手的机会,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听了陛下之言,臣有所顿悟,打算制定几人,作为臣的副手或协同,办理河东、河北赈灾之事。”
  “哦,都有事,可以在大堂上明示,朕可以当场调配给你。”
  君臣二人一唱一和,把这个局势巧妙运作好,可以破格提拔一些实干人才,去处理这件大事,如果完成的好,回来之后,肯定要进一步提职升官了。
  “工部屯田司员外郎戴胄,殿中侍御史张行成,右监门卫司马韦师实,都水台参军贾润甫……”
  长孙无忌一连说出五六个人名字,都是四五品的官,除了跟他交情不错,最主要这些人,有才能,背景又普通,最多算是地方乡绅出身,或是没落官吏世家,与真正门阀勋贵不同,一直没有受到重视,适合跟他去办理此事,完成后,回来便又一个提拔的政绩亮点。
  罗昭云听着后,淡笑点头,觉得长孙无忌还是很上道儿的,顺坡下驴,把这件事促成,有了这些人一起去办事,都有些真才实学,或是一心为公,不担心所派非人,反而将事态闹得更大,不可收拾。
  “虞內史,你来替朕拟草一份赦书,黄河沿岸的县城,免去一面赋税,受灾区域,免去三年赋税,让百姓安心,朝廷会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绝不会袖手旁观。”
  “臣遵旨。”虞世南站出来,接受了任务。
  罗昭云转向高士廉道:“户部盘算的如何,如今京城内的国库,还有多少物资钱宝储存,今番在这里,不放实说出来,也让大臣们心里有数,我国库现状,接下来,如何调配钱粮,如何征集补缺,好顺利展开了。”


江左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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