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秉烛夜谈
作者:江左辰|发布时间:2024-06-28 23:15:42|字数:22140
萧依依送走了晋王杨昭,回到了阁楼,这时罗昭云已经吃饱喝醉,见伊人回返,准备起身告辞了。
“现在坊门已经关闭,全城街道宵禁,出入不便,罗公子不如今夜就宿在依依府上吧。”
罗昭云愣了一下,虽然他有官爵在身,可以不受宵禁的影响,但是坊门关闭,夜间出入,还是非常麻烦,走在街上遇到巡视的卫队,不免有些口舌,思忖了一下,点头道:“那好,今夜就叨扰姑娘这里了。”
萧依依微笑道:“应该的,是依依留你用晚膳,耽搁了时间,自然要住在这了,此栋阁楼上,还有几间客房,等会让秀盈收拾一间就行了。”
罗昭云点头,跟萧依依坐下来,烛光之下,把佳人的雪肤映衬得白里透红,娇艳多姿。
接下来,萧依依把刚才晋王杨昭的话转述了一番,想知道罗昭云的想法。
“罗公子放心,你助我脱离困局,我已真心实意当你为朋友,晋王招揽之意,全凭你心,是否愿意,如何答复,不必太过介意,我会为你周旋一番,不会得罪晋王就是了。”萧依依说道。
树的影,人的名,罗昭云想不到自己出入京城,已经小有名气了,开始有人注意到他,要拉拢栽培,当成夺嫡漩涡中的一员。
不过,罗昭云很清楚,杨昭是一个不长寿的人,在大业二年就病故了,究竟是病死,还是被害,这都不好说,总之寿命很短,自己要是投靠他,很没前途。
整个大隋都没有前途,罗昭云不想自己提前陷入党争之中。
“不瞒姑娘,我罗家数代,不涉党争,祖父、父亲都是中立阵营,我不敢有违家训,此外,我的年尚未弱冠,前途未知,更不想过早牵扯其中,羁绊自己,如今能有这般成就,已是意外,接下来几年,想要在京城潜心读书、习武,并不打算在仕途上奋争,所以,不论何人招揽,都无心参与。”
萧依依听完,微微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她也不想‘罗成’参与其中,毕竟年纪尚幼,不适合提前党争,其中凶险,无声的战场,比边疆厮杀还有惨烈,动辄家破人亡。
她来到京城两年期间,见识了京城盘根错杂的门阀关系,除了大隋八个顶级门阀外,其余一流、二流的门阀还有很多,整个关陇贵族,就牵扯了上百家,有的是同族分支,有的是不同族,因联姻关系、提拔关系、食客关系等等,无形中牵连在一起,很难滤清他们的真实关系。
可以说,京城的势力错综复杂,如果没有背景和势力,有可能刚跳出来,就被碾压破碎了。
萧依依道:“我明白罗公子的意思了,放心,等时机合适,会转达给晋王的,不过,晋王的人不错,礼贤下士,即便罗公子不打算为其效力,但是这个人,也是可交的,若日后他派人找到了你,能交流的时候,尽管交流一番无妨。”
罗昭云点了点头,这倒是可以做到。
“不谈这些了,依依平时写了不少诗文,想请罗公子指点一番。”萧依依起身后,进入内轩,须臾,拿出一些纸稿,还有一本书册,这是她几年来写下的诗文和曲词。
罗昭云心中叫苦,自己虽然能背出一些传世之作的唐诗宋词来,但是文学水平,真的不高,虽然穿越之后这四年,在教书先生的传授下,也翻了一些经典古书,春秋左传,诸子文章,但他并不多感兴趣,学的也是囫囵吞枣。
可想而知,接下来,罗昭云非常头疼,翻看着萧依依写的诗词,听着佳人讲解她写的深意,故作此间内行的样子。
好在他自己虽作诗水平不高,但是欣赏的水平还是很强的,毕竟多出了一千多年的视野,文化的传承和发展,他都清楚,眼界自然也就高了,倒是能说出一些新颖的见解来,让萧依依惊叹连连。
这一诗文交流,秉烛夜谈,将到中夜了,罗昭云才得以脱身,去往隔壁的房间歇息了。
萧依依显然还没有谈尽兴,但是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也不好相处一夜。
当罗昭云去睡了,她还是在回味,前半夜的交流,觉得很舒适、轻松,还有思想的畅游,对方的思维,新颖独特,而且充满睿智,对古今未来,许多事情的看法,都丰富多彩,事业独特,让萧依依很是钦佩。
“恨不晚生几年,续一场缘……”萧依依轻轻一叹,连她都弄不清自己的心思了。
……
翌日一早,罗昭云离开萧依依的小筑府邸,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由于从京城送信到幽州,等宁沐荷接到信函,再准备一番派人手携带物资入京,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他算了算日子,要到九月中旬,幽州那边才能来人。
眼下的重阳节,看来只能自己过了,见识一下大隋盛世,在仁寿年间,会是如何壮阔?
接下来几日,罗昭云去长林门驻所当差一次,回了罗府看望祖父一趟,又单独拜访了一次公孙府,打发了时间,小范围活动了关系。
如今罗昭云跟长孙无忌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彼此年纪相差四岁,很谈得来,经过相处,长孙无忌越来越感受到罗昭云的才能见解、武艺骑术,都远超过他,心服口服,开始认真向他请教,成为要好伙伴。
离着重阳节只剩下一日了,大兴城的主干街道两旁,都摆着菊花盆栽,一片金黄的色泽。
花香袭人,满城都有黄菊点缀,节日气氛很浓。
这重阳节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形成,自魏晋重阳气氛日渐浓郁,一直倍受文人墨客吟咏。
大隋时候还没有中秋节,所以在秋季中,重阳节就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了。
金秋九月,天高气爽,所以城里许多人要出游赏景、登高远眺,还有观赏菊花、遍插茱萸,吃重阳糕、饮菊花酒等活动。
民间认为九月初九也是逢凶之日,多灾多难,所以在重阳节人们喜欢佩带茱萸以辟邪求吉。
曲池坊,就在长安城的东南角,与城边的一片芙蓉池相连,这里住户非常少,被朝廷在此修建不少山亭,楼阁、园圃,零星还有一些道观、佛寺,是个风景极佳之地。
重阳节盛会,就在这里举办,提前多日就已经搭建戏台子,蹴鞠、马球、茶坊、棋社等场地,许多商贩也来到这占地卖货,已相当热闹了。
第一百零一章 重阳之日
这一日,重阳佳节如期来临,五更两点,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长安城朱雀门上的城楼中,执勤的卫兵,就开始向全城报晓了。
“咚咚咚……”
清澈激昂的鼓声,从皇宫正门向四面八方涟漪般荡漾开来,随后,东西南北各条大街上设置的鼓楼依次响起,鼓声分五波,要敲足上百下,在这钟鼓声中,王宫大门、皇城大门,各里坊的坊门陆续开启。
许多坊的大门口,等着出门的百姓们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了,如果哪个坊动作慢了,有人忍不住冲进街鼓亭,迫不及待地多敲几下。
因为今天是重阳节,许多做小生意的商贩、百姓都很着急,打算赶去曲池坊占个位置,铺摊子卖东西,当坊门开启后,早就等不急的百姓们呼啸而出,挑担的、提筐的、推车的、牵骡子的……
罗昭云也起来很早,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袍,今天自然也要出去溜达,见识一下大隋京城百姓的重阳活动,盛世之下,是如何享乐郊游的?
天刚亮,郭孝恪、纪平伍就登门了,要结伴同行,一起出游。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早膳吧。”
“罗都尉,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纪平伍嘿嘿一笑,今日起来很早,顾不上吃饭,就从东宫长林门驻所赶过来了。
“甭客气,以后你们没事,可以常来我府上做客,暂时府上没有女眷,所以吃住都方便,没有什么忌讳。”罗成微微笑道。
郭、纪二人对罗成心中感激,以对方的少年得志的尊贵身份,丝毫没有看清他们的寒门出身,始终以礼对待,真诚结交,自然都把自己当成了罗家这边的人了。
小半个时辰,三人同桌吃完早膳后,在院子里等候。
郭孝恪问道:“罗都尉,还有人要过来吗?”
“嗯,等长孙家的小公子。”罗昭云点点头道。
不一会,一辆马车停在他的府门口,长孙无忌从车厢内蹦跶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他刚到门口就嚷嚷喊着:“罗兄长,你准备如何了,要去曲池坊了。”
罗昭云负手而立,英俊挺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等你多时了。”
“咦,这两位,是你的亲兵吗?”
“是我袍泽兄弟,一起从战场上并肩杀敌,调回京城,成为东宫宿卫。”
“哦,原来如此。”长孙无忌听到他二人也是跟随罗成杀过突厥的将士,顿时收起了顽闹之心,一拱手道:“无忌见过两位军中勇士!”
郭孝恪、纪平伍都是寒门子弟,得知这十岁少年乃是长孙晟的儿子,顶级阀门的小公子,都有些恭敬,毕竟这是时代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即便他们再桀骜不驯,但是心中对社会的等阶,还是潜移默化地接收、认同。
他们这样渴望去战场杀敌立功,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加官封爵,提高自己社会地位和身份,成为豪门上等人士。
这种观念,自始至终,贯穿了整部古史,王侯将相,都跳不出这个等级圈,不外如是。
“罗阿兄,抱抱——”三岁的观音婢,粉雕玉琢一般,雪肤肌白,双眸水灵,极其可爱。
罗昭云张开双臂,把小丫头抱起来,放在臂弯肩膀处,笑着道:“人齐了,现在出发!”
几人从永宁坊出来,走启厦门正对的大街,一路朝城南方向赶去。
罗昭云与长孙兄妹共乘一车,郭孝恪、纪平伍则步行,倒不是没有马匹,而是担心去了热闹区,车马行走不便,停靠的地方也会拥挤,长孙无忌的车子有长孙阀的标志,倒还容易一些。
此时外门大街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许多百姓都早早出门,要登高秋游,辞青插茱,京城内的贵族子弟,儒生士子们,都成群结队,去曲池坊、芙蓉湖凑热闹,因为今天那里会盛大活动。
“街上好多人啊,听说今天曲池坊那边,有蹴鞠、马球、台戏、俳优等诸多好玩好看的,呼卢喝雉,好不热闹!”长孙无忌异常兴奋。
观音婢还是小女娃,听着胞兄如此称赞热闹,小脸也红扑扑的,咯咯笑着,也迫不及待去玩了。
罗昭云坐在车厢内,看着这对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兄妹,心中一叹:这可是未来的大唐宰相长孙无忌和唐太宗的长孙皇后啊!
不过,罗昭云知道历史发展,长孙晟似乎只有五六年的寿命了,到时候,史载这对兄妹似乎被他兄长夺了家门权势,将这母子三人,赶出了长孙府,现在既然自己跟长孙兄妹熟稔了,交情匪浅,日后定当照顾一番。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走到长街尽头,接近启厦门时,向东拐去,经过通济坊的外墙,前面就是曲池坊了。
坊门口,已经站了不少的侍卫,坚持过往的车辆,禁止携带长兵武器、弓箭等,因为坊内活动,聚集了京城太多豪门贵族的人。
大到郡王国公,仆射尚书,然后各部侍郎、员外郎、侍中,各门将军、长史,各寺少卿、署令官等等,在职的,退休的,会有不少来此秋游。
甚至皇宫嫔妃、公主,豪门的贵妇名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等女眷,会出现曲池坊内,所以外围戒严,检查一番。
长孙无忌、罗昭云等人也简单地被检查一下,经过了坊门,进入坊内,里面林荫葱郁,亭寺楼阁立于林间,景致很好,只是此时被拥挤的人潮到处占据了。
越往里面走,地势渐高,视野也越开阔,可以看到远处有湖泊相连,在湖畔空地,更是人山人海。
尚未临近,就听到各种吆喝声传来,有卖各种小吃、酥饼的,有卖菊花酒的,也有人们玩闹游戏的喊叫声。
比如一些临时球场,用扎帐围子剩下的竿子做球门,就地取材,在沙地上划线为球场,球场比正常的球场要小一些,奔跑着马匹,在玩着击鞠游戏,围观者很多。
击鞠游戏,起于北朝,发展于隋,盛行于唐。
大隋当世,王公贵族、书生士子、军中将士对打马球也逐渐热衷,就连许多大家闺秀、王城宫娥都精擅马球游戏,不过平常百姓人家买不起马,少有骑马的机会,故而马术不精,于是就打步球,这步球就是蹴鞠了。
罗昭云下了马车,看到面前一副古代繁华的景象,如同盛世画卷,徐徐展开。
第一百零二章 大隋风月
在曲池坊的中心位置,已经聚集了不少商铺和赌庄,不止是京城本地人,还有外来的商旅,番邦异族人士,摊铺上东西什么都囊括一些,酥饼糖糕,炸鸡烤肉等吃物,以及貂裘绮罗、笔墨纸砚、琴瑟古筝,琳琅玉器等用品,尽都有售。
罗昭云、长孙无忌等人并不想购置物品,所以直接穿过了那片卖家场地,在斗鸡、赌庄停留了一下,兴趣不大,直接来到了百戏区。
这里隔了不少小区域,正在进行各类诡异夸张的表演,比如“吐火”“天刀”“履索”“嗽雾扛鼎”“鱼龙蔓延”“根挂腹旋”千奇百怪,杂技惊人。
周围观众看着有人在竹竿上行走,吞刀喷火,兴奋异常,忍不住拍手叫好,一片喝彩声。
长孙无忌、观音婢年纪都不大,很快就被吸引住了,看得入迷,在他二人身边,跟着两名长孙府侍卫,贴身保护。
便是郭孝恪、纪平伍二人也看得啧啧称奇,从未见过这样复杂多样的百戏。
除了中原杂艺人外,还有来自西域、天竺的伎乐幻术,更令人恐怖,比如用一把锋利的尖刀倒立在地上,表演者凑近刀尖,让刀从眼睛刺入脸内,或者一个人仰卧在刀锋之上,另一个人站在他的腹部吹奏乐曲,一曲终了,下面的人竟安然无恙,让人大吃一惊。
罗昭云陪着长孙兄妹东逛西看,也挺无语的,这些东西,他的兴趣并不多,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什么杂技、魔术、影视、科幻没见过?
这对兄妹看得乐不彼此,刚看过拗腰伎,表演者反身后弯,双手双脚支撑在地,用嘴去把地面上的东西叼起来,这是柔韧功夫,诸人惊叹不已后,又跑去下一个场地,看冲狭戏。
这个场面更惊险,用刀枪剑戟围城一道道门状,表演者赤身,飞快从枪尖刀锋空隙穿过去,往来自如,毫发不伤,玩的是三分灵活,七分胆量,周围的观众,自然吓得惊叫连连,也叫透剑门戏。
待了近一个时辰,罗昭云才把长孙无忌和观音婢拉走,否则今天的大好时间都要浪费在看杂技上了。
接下来,又到了戏台区,正上演着许多种风格迥异的台戏,比如“参军戏”是五胡十六国时发明的一种戏曲,讲的是一位贪墨受贿的军官,被纠察后,仇家就派俳优进行讽刺表演。
这种有唱有话,有情有景的表演形式,一出来便大受欢迎,有歌姬名妓们受到启发,便开始编写戏文,逐渐演变成戏剧,日后就以它问世后的第一出戏的主角,那个参军命名,称为“参军戏。”
大隋时候,戏曲已经开始萌芽滋生了,只是尚未成规模,这是因为受到城坊的限制,到了北宋时期,打破了坊墙,勾栏瓦肆繁荣,戏曲才盛行起来,而眼下的大隋,歌舞依旧是娱乐项目中的主要内容。
这里聚集的观众,以女子居多,京城内的普通妇人、贵族千金、豪门名媛等等,穿着短襦长裙,颜色各异,花枝招展,看着台戏,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个时代,儒家那些理论还受到排挤,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三从四德之类,更是不显,大隋是个文化包容时期,中原文化与胡人文化融合,中西文化交流,儒释道的齐头发展,玄学的影响等等,使儒家那一套规范和准则,尚未被隋人推崇备至。
所以在隋朝,女人上街,在盛会内来回走动,与男子聚集在一起,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反而很自然。
“别看这些了,到前面去转转吧,这里太喧闹了。”罗昭云催促道。
长孙无忌点头道:“好吧,前面是贵族子弟聚集的地方,现下接近巳时,估计京城内的达官贵人们能来的,都来了。”
罗昭云心中想着萧依依,今日下午多个花楼大比,三大行首角逐,那才是争论的一个焦点,介时肯定会受到万众瞩目。
再往前,已经走到了曲池坊的城墙角落,与城外的一片芙蓉湖相连,由于这片湖水紧邻东南城角,所以数年前,朝廷下令把这片山湖郊区也给围入城墙里,来此游玩,不必出城了。
秋风吹拂,杨柳依依,宽广的芙蓉湖有如一面硕大而光滑的镜子,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光辉,烟波荡漾。
宽敞的湖面上波光鳞鳞,画舫游弋,船艘如梭,在船上不断的有笑声传出,有贵族子弟聚在一起饮菊花酒,欣赏风景;也有公主千金、贵族妇人们,在画舫内嬉笑,弹琴作诗,好不热闹。
一些士子、贵族公子凛立船头,眼望着千金小姐们乘坐的花船,露出渴望神情。
当有女子花船接近,一些士子立马摇身一变,目不斜视,折扇轻摇,故作清高,吟唱诗文,风流自赏。
只见湖面中心漂着一艘精致画舫,上下两层,大概高七八米,飞檐楼阁,灯笼高挂,十分高贵气派。
船二楼上就围坐着一群身份尊贵的女子,其中一位年约四旬的女子,穿着大袖对襟的丝绸罗衫,领口开的不是甚大,但那欺霜赛雪胸脯也浅浅现出一道的沟壑,身材丰腴,雍容华贵,正是乐平公主杨丽华,隋文帝杨坚的大女儿,曾为北周的皇后。
被乐平公主宴请一席的有自己女儿宇文娥英,她的几个妹妹,也是当今隋文帝的几位公主,如襄国公主、广平公主、兰陵公主,她们所嫁之人,皆是关陇门阀贵族中的才俊,关系复杂。
除此之外,杨广的正妻萧妃也来了,带着两个女儿,南阳郡主杨采环,小郡主杨采玉。
可以说,这些女子的身份,皆是大隋朝最尊贵的女人了,聚集在一个船上,可想而知,此画舫的分量,无人敢靠近打扰。
“嫂嫂刚才做的那首咏菊诗文,可谓上佳之作,我等自叹弗如,这一杯酒,我们敬嫂夫人。”广平公主笑着恭维,他们都是杨广的姐妹,但是按照眼前的形势,杨广登基指日可待了,日后她们要继续富贵,不受猜忌和排挤,必然要讨好萧妃了。
“小姑莫客气,我们一起饮此菊花酒!”萧妃温顺典雅,丝毫不摆架子,提议共饮。
饮酒之后,兰陵公主忽然开口道:“今日又是一年的重阳节,也不知道京城那些士子们,今年是否有佳作出来,我大隋立国二十多年,进入盛世,文学当繁荣大兴才对,可是这些年,似乎没有多少人,能写出什么好作品来。”
襄国公主道:“话虽如此,但我听闻,最近一个少年小将,刚从边疆归来,是罗家的小郎君,写了两首边塞诗,堪为传世之作,一时名噪京城。今日若他来了,真想当面让他作一首出来诗文,给我等欣赏品论!”
第一百零三章 小郡主
兰陵公主问道:“嫂夫人,当晚在宴会上见过这位罗成吧,印象如何?”
萧妃国色天香的脸颊上,淡淡一笑:“少年俊杰,名不虚传,再过几年,或许能成为名动天下的才士。”
“哦,舅母对他的评价竟如此高,这让我们也想见识一下了。”宇文娥英在旁瞪大美眸,也非常感兴趣。
她是乐平公主杨丽华唯一活下来的孩子,视为掌上明珠,当年杨坚篡夺北周天下,建立隋朝,杨丽华一时无法接受,对此更加愤恨,隋文帝虽不能责备她,但心中对她很愧疚。
在宇文娥英选婿的时候,杨坚就高度重视,几乎把京城的贵族子弟都召集在弘圣宫,试他们的技艺,当时任幽州总管李崇之子李敏入试后,被乐平公主相中,选为女婿,被隋文帝直接赐予了柱国之职,就有表达弥补她母女之意。
如今,这宇文娥英已是三旬年纪,她的丈夫李敏,更是关陇李阀中的中流砥柱的人物,势力庞大,尊贵无比。
只有十岁的小郡主杨采玉因为当晚没有被父亲准许参加晚宴,所以没有看到罗成现场作诗,也没有看到精彩打斗,有些闷气,毕竟少女心性,在一旁嘟嘴道:“依我瞧,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鱼成都几刀就劈倒了,武功疏松平常,差得远了。”
诸女都是嫁做人妇的贵夫人,闻言啼笑皆非,这有什么可比性了,她们只是有些赞赏罗成作诗的才华,而不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强。
萧妃微笑道:“那怎么能同论哩?鱼成都目前已是大隋军方第一高手,打不过他,并不丢人。罗成只有十四岁,能有那样的武艺,少年杀敌立功,实属不易,比京城那些贵族子弟强出不少,加上文采出众,这样的少年俊杰,玉儿还看不在眼里吗?”
“呵呵,就是,姐姐倒要瞧瞧,日后玉儿要找什么样的如意郎君,肯定文武双全,大隋第一能人吧?”南阳郡主杨采环,是她的胞姐,平时姐妹情深,但有时候,也会取笑一番。
“哼,怎么也比姐夫强!”杨采玉虽然只有十岁,但是心智已经趋近大姑娘,听得出褒贬意来。
“哎呦,小妮子不大,就知道选婿了?”几位姑姑和表姐们,都看是嬉笑起来。
“我年纪还小,才不考虑呢,只不过,将来要选,肯定选个大英雄,文武全才那是必须的!”杨采玉一本正经,眼眸中带着一种对未来的憧憬。
诸女都是过来人,听小妮子说得有板有眼,堂堂正正的模样儿,衣袖掩口,笑得更欢了。
……
罗昭云、长孙无忌等人也租赁了一艘船只,搬出长孙晟公子的名号,很顺利就拿到一艘不错的舫船。
两名长孙府的侍卫又去买了一些饭菜和菊花酒,登船上去,游湖用午膳了。
“好多船啊,估计京城中,许多贵族子弟、达官贵人都出来秋游辞青了。”长孙无忌看着芙蓉湖上的近百船只,忍不住感慨。
湖光山色,波光涟漪,歌声缥缈,许多画舫之上,歌舞升平,丝竹声不绝。
“罗兄长,我听闻下午有花楼夺魁的赛事,主要在铜雀楼、红袖薇、妙音阁三家行首来角逐,不知你看好哪一家,我们可以提前下注?”
罗昭云笑着道:“选妙音阁吧。”
“妙音阁?但我怎么听侍卫说,这次最没优势的,当属妙音阁了,铜雀楼和红袖薇的几率最大。”
“那些胜算大,赔率却小,赚不着什么,不如押妙音阁,一旦胜出,可就能多赢一些了。”
“有道理。”长孙无忌觉得他说的不错。
“不知这次如何来判断,谁高谁低?”
长孙无忌道:“据说一是根据现场观者的呼声大小,二是有几位朝中高爵大员、大儒、名士子组成评团,参与评论,结合在一起,均是上等者,才能胜出。”
郭孝恪也有些学问,在旁说道:“像妙音阁,如果只是弹琴,围众可听不太懂,岂不是弱了一筹,呼声不显,就失了先招,怕是要的下等了。”
“嗯,许多人都是这样觉得!”长孙无忌点头道。
郭孝恪叹道:“听说这三大青楼行首,都能文词,善谈吐,妙应酬,评品人物,对答有度,士子贵勋络绎不绝,能量不容小觑。”
罗昭云脸色露出神秘的笑容,争花魁的好戏,午后就要上演了。
……
湖面上,还有几艘画舫,非常华贵气派,里面坐着的都是京城内身份高贵之人,当然,多以年轻人、中年人为主,上了年纪的大臣,人数会少一些。
杨昭一身蟒袍,身材虚胖,坐在一艘船只的楼阁内,在宽阔的舱楼大堂内,有不少人,跟这位晋王坐而论道。
其中有他的亲信,如妹夫宇文士及,表姐夫李敏,表弟独孤开远,还有东宫左庶子张衡、右监门率赵行枢,以及若贺若弼的儿子贺若怀廓,长孙府的长孙无傲,杜家公子杜公瞻等,围聚了接近二十人,其中不乏他晋王府衙的谋士、客卿、长史等。
这些人大多出身关陇贵族,都看出当今陛下病重,过不多久,太子杨广能登基,那么杨昭是皇嫡子,自然也将成为新太子,他们此时就聚集在杨昭身边,有拥戴、套近之意。
诸人一边饮酒听琴赏舞,歌舞停了,也会谈论一番,气氛融洽。
在另一座豪华画舫上,杨暕也着急了一些心腹,拉拢一些贵族子弟饮酒作乐,如宇文智及、李长雅、独孤恭、狄仲锜、陈智伟等人,也多是关中贵族,与杨暕走得很近。
由于关陇的门阀、贵族实在太多,相互联姻之后,盘根错杂,甚至出现一个家族内,支持不同的人,任何时候为家族保留回旋余地。
除此之外,杨玄感、薛道衡、虞世基、杨雄、李密、李善衡、韩世谔等不同年纪的京城贵胄,都有舫船在游湖看景。
大隋的京城内,这一日,汇聚了太多的人,许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一笔的人物,也出现了,丝毫不知道,他自己日后能够被史书记载,流传后世。
第一百零四章 开幕了
晌午很快过去了,湖风吹得人陶醉,不论是画舫上游玩观山水的贵族子弟,达官贵人,还是在岸边观看百戏、杂技、马球的市井百姓,都各有自己重阳感受。
一些豪门千金、贵妇们,画舫上岸后,看着天气晴朗,闲来无事,让仆人们用彩布围上了场地,这些女子们,脱掉外裳,只穿着紧身的长衣长裤,挽起一头青丝,用丝带束紧,如同男儿似的发髻,干净利落,开始蹴鞠了。
大隋时候的蹴鞠,主要比得是技巧性,颠球、盘球、踢球的技术,带有一定的竞争性和观赏性,却不用身体对抗,飞腿铲人之类,不像现代足球那么激烈。
此时蹴鞠用的球,已经比汉魏南北朝时期的实心球有了改进,在皮囊中,塞了动物尿垺,内心充气,球体变得轻灵,虽然不如现代足球那么大弹性,经受那么大踢力,但也似模似样了。
这些年轻美貌的女子奔跑着,香汗淋漓,矫健优美的身姿,如银铃般悦耳的娇呼斥喝声,艳煞旁人,只可惜,外面的男人看不到。
罗昭云自然没有这个眼福了,他上岸后,把小女娃观音婢放在自己的肩头和臂弯处,就好像哄着自己的小妹妹一样,走在湖畔河堤,垂柳摆动,湖光山色,彼此相宜。
楼阁、园林、画舫、市街集于一身,这里异常繁华。
还有一个时辰,就是京城几大青楼比赛的时间了,一些好奇的百姓,已经开始挪动脚步,向那片大舞台区域赶去,早一点过去,能占一个位置,如果去晚了,很可能被人群挡在外围,根本看不清,听不楚。
“也不知妙音阁准备如何了?”罗昭云心中猜想着,三大行首,他只与柳依依相识,有交情,自然希望她能胜出。
“罗兄长,你打算压多少钱贯啊?”
“四十两银子吧,还有两块金饼子,一起压上去。”
长孙无忌目瞪口呆道:“压着多,你对妙音阁这么有信心啊?”
罗昭云开口道:“直觉吧,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长孙无忌年纪毕竟还小,主意没有那么坚定,听他这样分析后,一咬牙道:“好,我也全压上,临行前,刚才父亲那里要来一些银两和钱贯,就是来长见识的,输赢无所谓了,我陪罗兄疯一把。”
罗昭云微微一笑:“呵呵,你说得跟舍命陪君子似的!”
这几人去了舞台外围的赌庄区,用金银和钱币兑换了筹码牌号,一旦比赛结束,可以回去换钱两。
此时,人群越来越多,这个舞台区是由几个青楼同时出资,还有一些豪门贵族赞助,在数日前修建而成,就是为了今日的盛会。
舞台的两侧有高位雅座,左侧是给一些有身份的贵族人,如皇子、公主、仆射、尚书之类的大员,虽然来的少,但是也能有一些爱凑热闹的,比如杨昭就亲自答应出席了。
右侧是一些大儒、士子、朝廷有威望、有才华的要员,作为评论之人。
舞台正前方,有数排的软坐,给贵族子弟使用,到了二十米外,才是普通百姓的位置。
为了保证会场的秩序,有人托关系,调动了京城巡防营的卫队,把守会场,使成千上万的百姓们不敢胡乱吵闹,惹是生非。
时间一点点接近,杨昭、牛弘、裴蕴、杨雄、薛道衡、虞世基、张衡、柳顾言、李敏、杨玄感等人都到会场了。
这就牵扯到了坐位上下尊卑的座次问题,于是晋王杨昭发话了,按品阶和爵位分前后尊卑来入座,这些豪门子弟、朝廷大员们虽自诩不凡,目中无人,但表面上还是要给晋王杨昭面子的,毕竟当众拂逆,等若打东宫杨广的脸,也就等若不把皇室放在眼里,这些体制内的人,不会这么没脑子。
“这些歌姬架子忒大,这么多朝廷大员来了,她们还不出来迎接,却要迟迟不现身,未免目中无人。”有人对这些歌妓鄙夷轻视,所以,冷嘲热讽。
“也不能这样说,人家在这同行竞争,原本就没有邀请这些朝廷大员,贵族子弟,许多人都是闻讯凑热闹来的,难道还让人家全部出迎,不用比试了?”
人群议论纷纷,却越聚越多,其中还有一些女子到来,也要目睹这些花楼歌姬,究竟如何才艺,能吸引男人趋之若鹜。
时辰差不多了,一个年约三旬的女子,打扮得十分得体,珠圆玉润的柔腴身段儿,一袭碧色霓裳裙,举止得当,大方上台,算是报幕的司仪,未语先笑着道:“诸位公卿和客人们,累大家久等了,这次参演的人员,都已经在后面到齐,刚抽了签,排了顺序,三大行首压轴演出,前面是几家花楼的表演,算是开场了,请诸位观赏……”
此女下去之后,不一会,第一场演出就开始了,由数十年轻女子组合的舞蹈,在钟鼓丝竹中,演绎起来。
云袖飘飘,红裙曳旋,身段柔软多姿,动作整齐,中规中矩,虽然有一道观赏性,却达不到惊艳的感觉,不少达官贵人都轻笑着,等着后面的重头戏登场。
第一百零五章 化蝶舞姿
前面几场的歌舞陆续演完,已经带动了现场的情绪,如此多的年轻貌美女子姗姗起舞,那风情、那仪容、那身段,华丽的霓裳裙,娇美的舞姿,让在场的百姓和贵族子弟全都看得过瘾。
潇湘苑、妙玉楼、晴香阁、玉春楼等欢场之地,各派一些俳优、歌姬出来表演了节目,但这几个青楼,在京城虽有些名气,但是比后面三个压轴的青楼,无论建筑规模、环境档次、姬女素质、花魁才艺与美貌,都差了不少。
所以,当报幕司仪,说出接下来将是铜雀楼的倾月姑娘出场的时候,顿时让会场的情绪一下子点燃起来。
“哗啦——”
掌声如潮,全都激动地等待这位铜雀楼的头牌登场了,要亲眼目睹她的绝世风采。
那铜雀楼可是散金的地方,出入皆是贵人,普通百姓寻花问柳,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这就好比,现代许多世俗阶层的男子要嫖,只能去街边小巷不正规的按摩店、洗浴店,花一两百皆可;可是若要去‘水上人间’这样的档次夜总会去,一瓶酒就好几千,吃喝完后,才有特殊服务,这之前铺垫花费就上万元了。
这时,大幕拉开,里面站着三十六位俏丽清美的姬女,长发垂着燕尾形髻,一身浅红色罗衫裙,有些像蝴蝶的装束般,在诸女中间,还有一个牡丹状的花蕾,是用彩布制作而成,果然精致鲜艳。
编钟敲响,紧跟着丝竹、琴箫等合奏起来,曲乐优雅,三十个俏丽姬女开始翩翩起舞,演起各种曼妙无伦的舞姿。
这一幕,就好像诸多蝴蝶在围绕着一朵牡丹花。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场中,都是眼前一亮,垂涎欲滴,只见外围三十六女在舞台上,罗裙飘飘,扭动着纤细的小蛮腰,雪白的手臂做着各种手姿,妙相纷呈,如彩蝶纷飞。
“这气场,不拿第一谁能服?”
“倾月姑娘在哪里?”
“呀,不会在那朵牡丹花里吧?”
这些围众没有看到倾月,一时都陷入议论,兴趣更浓了。
忽然间,那个中间的牡丹花蕾骤开,仿佛瞬间花开了一般。
面朝绿湖,花开富贵!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要看倾月姑娘是何倾城姿容和模样?
许多达官贵人倒是见过倾月,但是大部分贵妇、郡主们,还有一些士子、高官们,却没有见过,更别说外围老百姓了,都聚精会神,看到了那一个苗条修长的身段。
白素为下裙,水红色为上襦,把个人儿衬得美玉雕琢一般,长丝如瀑,墨黑乌亮,窄袖短襦,曳地的长裙飘飘,如孔雀对纹锦丝缀的紧身半臂衣,两束细线联珠,恰在娇美的前胸贲起处打结儿,整个人如同一个牡丹仙子般。
乔倾月容色倾城,雪白的脸颊,额间一点梅花妆的花钿,红唇皓齿,凭添几分清丽。
她一现身,就以一个漂亮的舞步,旋身一转,衣裙飘展,曲线曼妙,完美的身材一展无疑。
“彩!”许多人鼓掌大呼,喝彩起来。
罗昭云和长孙无忌等人也在舞台区前二十米的软席间,只是比较靠后,但依然能看清倾月姑娘的容貌,的确有倾城之姿,与萧依依,似乎在伯仲之间,不逊色多少。
倾月姑娘以舞蹈见长,此时轻舞翩飞,袅袅婷婷,辉映间更觉得妩媚多姿,明艳照人。
乐曲也变得畅快激扬,钟鼓节拍铿锵有力,筝弦飞快弹奏,舞姿变得轻快,给人无限生机和活力。
像是化蝶要飞舞的感觉,给人一种视觉的震撼。
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她的舞姿魅力,当一个曲调推行了高颠时候,忽然轻跃而起,双臂一展,长袖顿时飞舞而出,盘旋成一圈一圈的。
四周的姬女们,同时环绕着花蕾盘旋,有的姬女从花篮内抓起花瓣,向上一散,顿时花瓣漫天飞舞。
仙子散花!
在场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对倾月姑娘的舞姿给予很大的肯定,同时她还小唱了一段古乐府的词,配合着舞姿,非常得体,虽然不以歌声见长,却仍很打动人。
全场掌声如雷,直到铜雀楼的表演结束时候,大家都意犹未尽。
长孙无忌也兴奋地直鼓掌,等倾月带人退出舞台后,他才转过身,对着罗昭云苦着脸,担忧地说:“倾月的舞实在惊艳,铜雀楼整体实力很强,极具感染力,妙音阁真的能胜出吗?”
罗昭云也没有十足把握,不过,萧依依如果能在舞蹈方面补足妙音阁的短板,编舞与琴曲、歌声配合,集合视觉、听觉、天籁之音于一体,还是能胜过铜雀楼的乔倾月!
至于凤婵,是以西域舞见长,红袖薇的舞蹈更加艳丽,娇娆,性格,勾引人的心神,不过,整体实力,似乎还是铜雀楼会略高一丝,萧依依能胜倾月,也能胜过凤婵。
这时候,评论区的一些文臣、大儒、士子们纷纷给出了自己的甲乙丙丁分数,综合在一起,乔倾月个人魅力是乙,现场感染力是甲,这样一个中等,一个上等的分数,算是中上等了。
要胜过她,必须两项都是甲,但谈何容易?
顷刻,司仪报幕,接下来出场的,就是妙音阁了。
第一百零六章 逍遥游
妙音阁的萧依依要出场了,不少人在揣测着,她究竟以什么曲目、表演形式出场呢?
如果按照青楼的特色,妙音阁,顾名思义,是以美妙的琴音乐器见长,如果萧依依出来,直接弹奏一首名曲,哪怕能让那些大儒士子们动心,但寻常百姓可就听不懂了,无法共鸣,那么气氛会冷场,中等分数都够呛了。
这是由现场上万群众的掌声、欢呼声做其中一项评比,代表着俗世的接受能力,受众程度。
另一项评比,由朝廷文臣大员、大儒、名流士子们充当,代表着士大夫层次的‘雅’,这是贵族的审美和接受层次。
只有雅、俗共赏,各阶层都能接受,才能在这次大比中胜出。
现场有一些贵族公子哥,因为支持倾月和凤婵的阵营,此时已经冷笑连连,等着妙音阁萧依依冷场,然后大声嘲笑了。
当然,也有一些萧依依平时的琴曲知己、爱慕者们,全都在为萧依依暗自鼓劲,希望她能出其不意,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不落俗套,又能带动全场的气氛。
杨昭坐在高台之上,虽然那晚听萧依依似乎有自信的样子,但这时候,关心则乱,难免有所担忧。
一旦萧依依这次失利,只怕会影响她的才名和人气,以后妙音阁要被铜雀楼压住了。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事,毕竟爱听琴曲、古筝等乐器之人,还是会到妙音阁来,那些附庸风雅,寻欢作乐的公子哥,怕是要去其它两家了。
“公瞻,你素日里,不是唱给萧依依写曲词吗,这次她没有用你的词吗?”杨昭回头向身后一位士子询问。
杜公瞻出身书香门第,祖辈精习儒家典籍,对古乐府、诗词歌赋也多有研究,所以他少年时才华就已在京城内小有名气了,对萧依依爱慕已久,常去妙音阁听琴,也为她写过几首诗。
其中一首《荷花诗》较为出名,曾被萧依依看中,诗是这样写的:“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萧依依也曾觉得,这杜公瞻诗才不俗,几乎可追薛道衡等那些大文豪了,直到她遇到了罗昭云,听了那首《爱莲说》,才觉得罗昭云的才华,比之杜公瞻,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但杜公瞻并不知道这些,此时被晋王询问,他也是茫然道:“我写了两首曲词给萧姑娘,却没有令她满意,后来,她就闭门谢客,一心在自己的小筑内创作,没有见到面,也不知她有没有新词曲?”
“这样啊……”杨昭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
就在许多人心事重重的时候,忽然一声清丽高亢的横笛声响起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听觉。
会场上一个人没有,只有那横笛声,仿佛天外来音,音色浑厚柔和,清亮圆润、悠扬委婉。
“一个人也没有,表演个屁啊!”有人冷笑,比如杨玄感等关中一些贵胄子弟,他们支持的是凤婵姑娘,自然不希望妙音阁的萧依依出彩了。
短暂了几十息笛声,空旷飘渺,曲调非常新颖,当笛声即将消失的时候。
忽然又响起鼓声、编钟声、古筝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洒脱逍遥的感觉。
就在这时,从大幕左右通道口,各冲出了二十多位姬女,身穿着衣衫,竟然不是完全的女裳,而是青蓝色交加的左衽胸襟长袍,像是男子的装束,发丝也被缠绕起来,挽了个男子似的发髻,以特殊的步伐,跑跑跳跳,站好了未知,当箫声又起,这些姬女们,拉开了一张蓝色的大布,左右扯住端头,舞动起来,远远望去,就如蓝色的大海在波动。
一些姬女配合着这股音乐,翩翩起舞,有一种飘逸的感觉,又好像一些海鸥,在海面上起舞。
这一幕,真的让现场不少人惊住了,没有看过这样的舞蹈。
唯有罗昭云微微一笑,看来萧依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时,从大幕后,走出几女,推着一只舟船外形的道具,挂着云帆,经过了舞台的蓝布飘展区域,如同一叶扁舟,行在海面上。
在帆船之上,一坐一站的二女,其中站立的少女,穿着月白色软袍长裙,在十四五左右,五官秀美动人,身形娇美,正是婢女秀盈,手中拿着长箫。
在婢女身旁,端坐着的佳人正是本场要演出的主角,一袭缟素玄衣,浅饰一朵浮莲的图案,纤细的腰肢,曼妙的身段,倾国倾城的容貌,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青丝秀发散开云鬓,用一根丹青色丝带松松地挽住,返璞归真,夕阳的光照射在她身上,全身散着一种温润圣洁的光辉。
二女出场,并没有影响舞台上的演奏,曲声、歌舞仍在继续,反而和谐地融入其中。
众人见到这种表演,还是有些异样感觉。
这是萧依依当日夜里听了罗昭云关于舞台、歌舞的一些新颖的构思,别出心裁,与当世的舞结合,创作而出的。
萧依依双手抚弦,开始弹琴了。
一股洒脱飘逸的琴曲悠扬婉转地萦绕着广场,有种山风幽谷的空旷和江海席卷的波澜。
这股前奏一出,全场惊讶,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秦汉南北朝的旧调,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渐渐地,琴曲变得铿锵有力,苍劲悠远,仿佛如九霄玄音,充满了逍遥的味道,让人听了之后,思绪在放松,要放飞自己的心灵。
这是庄子逍遥游的意境。
不光士子如此,那些百姓,看到了舞台上,波涛翻腾,舟船大海的舞蹈,听上这种音乐,哪怕不懂,却也感受到一种视觉和听觉的冲击。
第一百零七章 技惊四座
萧依依的琴声很空旷飘逸,似乎能把人的思绪勾上了云霄,驰骋九天一般,再加上海上弄舟的舞台视觉效果,的确给人了一种新颖和震撼。
确切来说,这更像后世的舞台剧,蓝色的布如大海一般,不断翻腾,如浪花在激荡。
海上有帆船,船上有佳人,佳人在弹琴,琴声悠扬……
这几乎成了一个无比融洽的场景,定格在每个人的心中。
三四十名歌姬在上面起舞,那舞姿也不是普通的歌舞,就好像有一定的寓意般。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一些文豪士子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听着琴声,都联想到了庄子的逍遥游篇,多少算是体会到了萧依依要表达的东西。
这股曲调充满飘逸和苍凉,荡气回肠,已脱当世范畴。
会场下面,不论是达官贵人,豪门公子们,都被这种新颖的表达形式所打动,看得津津有味,普通的百姓,虽然听不懂琴声中的寓意,但是悠扬悦耳还是能听出来的,加上舞台上的蓝布,波涛汹涌,其中姬女起舞飘飘,觉得非常热闹。
就在这时,琴声一变,进入了逍遥一叹的乐调中。
萧依依樱唇张启,开口演唱出来:“岁月难返望沉默,秋风已厌倦漂泊,夕阳眷顾不走兮,斜照当空,留恋着我……”
歌声一出,顿时吸引了万千听众,尤其这曲词,瞬间就让场内有些学问的人,被打动了。
这种曲调和词锋,非常新颖独特,还有一种淡淡的哀愁,时间的沧桑,看尽红尘,阅尽凡事的感觉。
这种曲词被萧依依的歌声唱出来,简直如天籁之音,好像从云层天外飘荡而来。
这一刻,所有的士子文人们全都呆住了,仔细聆听,生怕听漏了词句。
“爱已走到尽头,恨亦放弃承诺,命运自认幽默,变数太多由不得我,壮志凌云几分愁,知己难逢几人留,再回首,却闻笑传醉梦中……”
歌声是最容易打动人的,它能沟通心灵,好的曲调和歌声,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不分古今,总是能直投内心深处打动人。
萧依依本就以琴和歌见长,现在发挥自己的擅长,没有自己跳舞,算是取长补短,哪怕是普通老百姓,也能多少听出曲词的那种淡淡感伤,还有一种超俗的感觉。
更别提那些文人士子,达官贵人了,早已入迷,有的甚至闭上眼,忽视了舞台的场景,而是凭着自己的脑海思维,伴随歌声与琴曲,无边遨游了。
“自嘲末境,千情万缘因皆愁,曲终人散,发花鬓白红颜末,烛残未觉,与日争辉图消瘦,当泪干血隐狂涌,白雪纷飞都成空……”
萧依依反复唱了两遍,彻底把现场征服了,没有人鼓掌,没有人喧哗,甚至没有人开口,都静静地聆听,生怕打断了她的歌声。
当曲终歌散,所有人都陷入了陶醉之中,无论是听懂曲意的,还是没听懂曲意的,都沉浸在自己脑海中编织的虚幻场景和人生憧影内。
人有地位命运不同,梦也有大小,但这一琴曲却引起诸多不同等级和身份的人产生共鸣,可谓俗雅共赏了。
片尾曲也结束了,萧依依停了琴弦,静静地望着下方人山人海的画面,心中感慨万千,这个时候,仿佛输赢都不重要了,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输了,或许该放下行首的身份,回江南水乡隐居,抚琴弄啸,有一个心爱的男人相陪,超脱于世俗权势,更有意义。
不得不说,这一首琴曲和歌词,把这演奏的本人,率先征服了。
“罗成……昭云……”萧依依内心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忽然间,那少年的身影,在她心中的分量陡增不少。
“哗哗哗——”
就在萧依依走神的时候,台下忽然传出了惊人的掌声,大力喝彩声等等,交织在一起,气氛热烈之极。
萧依依起身施礼谢幕,缓缓离开了舞台,但那掌声仍不衰减。
“太精彩了,哈哈,赢定了!”长孙无忌卖力地拍掌,一边笑嘻嘻地讨论。
罗昭云微微一笑,这个局面,连他都始料未及,虽然有他部分功劳,但是不得不钦佩,萧依依的确很有才!
有了他的创意和曲词,萧依依结合自己的体会和见解,稍微改动了,又添加了前奏和结尾,使曲声更加有张力,加上她的歌喉之功,世间少有,这一下完美结合,令他都大吃一惊,被小小震撼一把。
连知情人罗昭云都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现场几乎好评一面倒,意犹未尽,与妙音阁的歌舞比起来,那些只是普通古代跳步舞蹈,显得苍白无力了。
杨昭满面红光,笑得合不上嘴了,连他也都非常的吃惊,萧依依会做出如此琴曲来,这一次花魁之比,稳操胜券了。
那杜公子则满脸的陶醉之情,心中感慨,不知是哪位才子,为萧依依写下如此曲词?虽然不符合古乐府的各式,但是那种张力,似乎更能让人入境,至少意境是足够了。
成绩不出所料,不论是上万百姓观众,还是贵族评论席上,给出的都是甲,均为上等分数。
已经退到幕后的铜雀楼的人,本以为要看妙音阁的热闹了,却想不到被这样的表演惊住,乔倾月都在感慨:幸亏自己率先出演了,谁在萧依依后面出场,恐怕压力都不是一般的大!
果然,当红袖薇的表演开始后,观众们却还是停留在上一场演出中,无法自拔,神色激动,相互议论着,偶然抬头看着红袖薇的舞蹈,已经兴趣不大了。
红袖薇以艳著称,舞蹈融合中原、西域等舞姿,融合在一起,姬女大胆,身上衣纱薄如银翼,雪白的肌肤隐隐若现,翩翩起舞之下,一张一合,似露非露,给人一种‘艳丽’的视觉冲击。
换做平时,男人们肯定能上钩,可现在众人刚听完一种沧桑、离俗的琴曲歌声,仿佛听到九天仙子的天籁之音,激发不少人心中的意境,无形之中,节操瞬间被提高了,现在突然看到一群艳女跳舞,顿觉得破坏了刚才的兴致,纷纷指责。
那站在一个大鼓上跳舞的凤婵,双腕如藕,瞳如点漆,身段火辣曼妙,舞姿很美,容貌也极其出众,但看到场下的情景,却气得痒痒,心中把萧依依给怨恨上了。
结果,红袖薇的成绩都是乙,算是中等分数,在三大行首之中,排在最末了。
第一百零八章 落幕
重阳节这一日的京城青楼才艺大比结束了,最终角逐出花魁,就是妙音阁的萧依依。
这个结果,出乎意料,事先超出许多的猜想,都以为她会垫底,谁想到如此惊艳的表演,实现了逆袭。
舞台会场落幕了,上万京城的百姓意犹未尽,狂热地向前拥挤,想要近距离瞻仰一下几大名姬的风采,可惜被巡防营的护卫队给拦住,这才理智地回返。
夕阳降落,都要往回赶路了,否则等夜幕降落,宵禁开始,他们没有及时回到坊内,可能就被关在大街上了,那麻烦可不小。
人群往曲池坊外涌出,络绎不绝,一些贵族子弟也开始动身了。
虽然有些朝廷大员、儒生才子,对这几位名姬抱有不同的想法和兴趣,但是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够,今晚怕是难邀请到佳人了,所以懊恼而去。
夕阳挂在天边,余晖洒在芙蓉湖面上,仿佛染了一层金光色。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景象。
遍地菊花,一片金黄,此花开尽更无花。
杨昭起身,虽然他很想今晚就见一见萧依依,但是他毕竟身为晋王,太子的嫡长子,如此对青楼行首如此积极,恐怕落人诟病,故而,只是派人去恭贺一下,他坐车离去了。
像杨暕、宇文智及、杨玄感等人,就不必如此爱惜羽毛了,直接带着一群贵族公子哥,去往铜雀楼、红袖薇,给自己交情匪浅的名姬去庆贺了。
罗昭云、长孙无忌等人先去兑换了押注的牌码,以一赔三的赌注,赢了两倍多,收获巨丰。
“哈哈,罗兄长,还是你有远识,一赌就中,幸亏听你的了,赚了这么多,嘻嘻!”十岁的长孙无忌,拿回本金和赚利,口袋一下子鼓胀起来,笑得合不上嘴。
罗昭云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凭感觉吧,不过,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长孙无忌兴奋地拍手叫道:“罗兄长,以后再也这样的好事,一定要算无忌一份,呵呵,跟着兄长,绝对不会吃亏的。”
观音婢玩了一天,已经困倦了,像个小猫咪一样,蜷缩在罗昭云的怀里,酣睡正香。
罗昭云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因为这几年习武,运动量,每天吃牛肉、鹿肉等滋养身体,药汤浸泡等,骨骼粗壮,身子长得跟青年一般了,加上他心智成熟,很会关心人,举手投足,行为举止,跟一个成年男子无异了。
观音婢还是个三岁小女孩,对他这个大哥哥很亲近,不像长孙无忌,自己还是个孩子,不能照顾妹妹多少,所以,一出来游玩,这小妮子反而更腻罗昭云一些。
“行,只有令尊大人不反对,就跟着我一起投资押注好了,保你赚得盆满钵盂。”
“太好了。”长孙无忌这一刻,算是对罗昭云更为佩服和信任了。
接近黄昏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罗昭云的府门前,他让郭孝恪二人,先到他的府上等候,回来后晚膳再小酌一番。
罗昭云不放心小妮子,继续抱在怀里,坐在车中,跟随长孙无忌一起去了长孙府。
长孙夫人高文兰,出自渤海高氏,为大隋名士高士廉之妹,饱读诗书,很有内秀的一个女子,在正厅接过了女儿,道了一声感激的话。
“人已送到,晚辈也要告辞了。”
“好,等哪天再过来吃顿便饭。”高氏客气说道。
罗昭云拱手告辞,离开了长孙府,回到了自己在永宁坊的府邸,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到了掌灯的时候。
整个府内,灯笼高悬,府内仆人忙着清理院落,准备晚膳等。
“今晚吃晚饭,就宿在我府上吧。”罗昭云对着郭、纪两位兄台客气地说。
“罗都尉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喽。”二人爽朗一笑,对罗昭云如此降尊结交,心中感激莫名,都不是矫情之人,所以,感动中,却不轻言谢,都放在了心里。
……
这一个重阳节,注定让长安城很多人难忘。
妙音阁大胜之后,顾大娘开始操办宴席,但凡今晚来这里饮酒的恩客,一律打折,并且还赠菜,免费听琴曲等。
可以说人气爆棚的场面,所有人都渴望见到花魁萧依依,可是,她却以身子不适,太累太乏为由,留了一个面后,就离开了妙音阁。
此时,萧依依只想清净一下,回到府内,婢子已经替她接到了数十张请柬或拜帖,不少有身份的达官贵人和士子名流,想要与她一见,当面交流,表达倾慕之情。
不过,当繁华落尽,门庭寂静后,她独自站在阁楼上,倚栏望秋,忍消篱下黄花酒。
今天这一次大比,自己终于胜出了,有兴奋,有庆幸,有欣慰,也有一丝的感伤。
因为,她的名气更大了,这就意味这,她将继续在这个行业里,越走越远,将接触更多的贵族子弟,参与更多的事,日后更加身不由己。
她感觉自己就像那笼中的金丝雀,看似光鲜,却失去了自由。
什么时候,才能飞上云霄,自由自在呢?
“罗成,是你的出现,让我平端多出这么多愁思和想法来,你可要负责哦!”她那清美绝色的脸颊,原本是一片沉思的神态,忽然朱唇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浅浅地笑了。
……
夜已近半,铜雀楼仍是歌舞升平,一片喧哗热闹,毕竟今日的表现,铜雀楼也算可圈可点,虽然略逊妙音阁,但仍展露了歌舞才情。
乔倾月陪同杨暕、宇文智及等人饮过酒后,借身子劳累为由,也退场了,否则,陪他们疯玩下去,身子还真吃不消,何况,此时的她,也没有那个心情。
她回到自己的阁楼后,对着侍奉身旁的两名双胞胎婢子道:“人手派出去没有?”
“回小娘子,都派出去了,今日会密切关注萧依依的府邸,不会放过出入她府的任何一个恩客。”
乔倾月微微点头:“那就好,一定要查清,究竟是谁在幕后,为她创下此曲和词作,能有这般才华者,本姑娘也要见识一番了。”
第一百零九章 幽州来人
重阳过后,秋意越来越浓,风向开始转变,从西北向关中吹起了风沙和烟尘。
草木渐枯,金桂飘香,荷叶凋零,雁过留声,一片入秋后的景致。
罗昭云在京城当差,渐渐融入了长安的生活,对街坊布局、朝中官制等越来越熟悉,不像刚开始入京时候的茫然。
这些日子,他经过罗老爷子的介绍,不但与长孙府非常熟络了,还登门拜访了几位朝中大臣、国公、将军。
如韩擒虎的府邸,罗荣就曾亲自带他过去做客,算是为孙子引介一番,铺好了仕途之路。
距离重阳佳节过去已有大半月,萧依依似乎察觉了有人在暗中监视她的动向,为了不给罗昭云招惹麻烦,所以暂时没有去派人请他,也没有亲自去拜访,这样好打消幕后盯梢人的警惕。
这一日,幽州那边终于来了消息,有车队到来了。
“阿郎!”宁沐荷也来了,一见到罗昭云,就忍不住兴奋地呼喊。
罗昭云来到大厅,看到了数月不见的沐荷,她穿着一袭天水碧的短襦衣衫,系一条水雾绿草百褶裙,用一条鹅黄色织锦的丝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细腰儿系住了,一头青丝简单地绾起来,亭亭玉立,清丽端庄,更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沐荷,你亲自过来了?”
“嗯,那边有史兄长在那顶着,负责管理宁氏商会和训练家丁、孩童们,我挂念阿郎,就跟过来了。”宁沐荷微微一笑,眼眶中带着泪痕,相见后那种喜悦,让她泫然欲泪。
自从她被柳氏收养之后,这些年与罗昭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把他既当成小主人,又当成亲弟弟一般,从没有分开过这么多天,数个月不见,让她的一颗芳心,悬了许久,这次接到罗昭云的平安信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幽州那边苦等了,而是跟随商队,一起来到了长安城。
罗昭云看着她雀跃的神色,不忍心责备,点头道:“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反正这里有许多事,也要你来负责主抓,经商之事,我不便多参与。”
宁沐荷听他答应下来,没有赶她回幽州的打算,顿时心放松下来。
“阿郎,这次妾身随车队,带来不少新酿的‘燕山月’酒,可以在京城出售,有了声誉,打开销路,不愁财源滚滚了。”宁沐荷笑咪咪地说,这几年掌握宁氏商会的财资,已经是个小财迷了。
“嗯,现下朝廷正值盛世,咱们暂时可以在长安城铺路了,第一步是开设酒楼,推出好酒,暗中多购置一些房产,在不同的坊都有联络点,过几年,等那些孩子长大了,找一些绝对忠诚少年,安插过来,从事不同的行业,把宁氏商行分成明、暗两部分,不论朝局如何变化,随时能够保住自己,不被牵扯进来,无人能探知我们具体人员和高层!”罗昭云谨慎地对她解释着说。
“妾身明白了。”宁沐荷虽然不知他这些想法从哪里来,所为何?但是,她会选择无条件支持,努力为他出力做好,这就是她觉得自己的价值所在。
“货物暂时让家丁都卸到后院仓储库和地窖吧,你一路上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先去沐浴更衣一番,晚上一起用膳。”
“嘻嘻,好的,阿郎,我想听你这些来从军的事,夜里能否讲给我呢?”
“可以,吃晚饭后,都告诉你。”罗昭云笑了笑,对宁沐荷,他还是非常在意的,毕竟一起共甘苦过,没有她的保护,说不定几年前,他早就死了。
罗昭云不会忘记,当自己虚弱还阳之后,看到她整日身不解衣地服侍床前,每次吃饭前,还给他提前以身试毒,没有问题,才会喂给他吃,这种恩与情,他都记在心中,暗自发誓,要照顾她一辈子,哪怕不是娶为妻妾,也要让她富贵一生。
宁沐荷十七岁了,跟萧依依年纪相仿,身段成熟起来,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曲线曼妙,五官精致,略施粉黛,已经非常清美了。
此时,她兴高采烈地去沐浴了,对宁沐荷而言,能见到阿郎,跟在他身边,就是她最快乐、最安定的事。
……
铜雀楼。
乔倾月送走了一位从宫廷出来的神秘递信使,她看完密信之后,直接借着蜡烛火,给烧掉了。
阁楼轩室内,除了这位倾城之姿的娇娆美人外,还有她的贴身丫鬟,芷桐、芷芸,一对姐妹花,年纪都在十五六的样子。
“妙音阁那边,观察了半个月了,可发现萧姑娘,最近见了什么可疑之人?”
芷桐摇头道:“据派出去的耳目回报,近些日子,除了晋王杨昭去过两次,几位朝廷大员外,还有虞世南、卢思道、杜公瞻、颜师古、祖君彦等名士才子,不知究竟是那一人为萧依依作了那首曲词?”
乔倾月默念着那几个京城大才子的名讳,蹙起蛾眉,这还真不好判断,任何一位才子,都有些才气和名望,如果保持缄默,无从查知。
“能为萧姑娘作此琴曲和词,定然在她心目中地位有所提升,如果是这些才子之中的某一位,近来她应该更加亲近才是,派去的耳目是否发现异常,哪一位才子最近做了入幕之宾,进出兰清小筑比较频繁?”
“这个,倒是没有太注意。”二女摇头。
乔倾月道:“继续查,派人做恩客,到妙音阁内试探一下,询问那里的姬女,另外,看是否能收买萧依依府上的一下仆人、家奴。”
这对姊妹花点头,不过也有些好奇,芷芸问:“小娘子对这位幕后写下词曲的才子,为何这般重视?”
“弄不清楚是谁,日后我还会败于她的手下,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而且,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是否太过窝囊呢?”乔倾月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再言语了。
芷桐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小娘子,萧将军也派人传来口信,目前已经深得那人的信任,随时准备起兵夺权,让我们在京城配合一番!”
乔倾月深思熟虑道:“这也是宁远公主的意思,当今陛下,身已病重,寿元不多了,京城看似平静,繁花似锦,实则暗波汹涌,不少股势力都在盯着庙堂,只怕用不了一年,就要出现大波澜了,大隋的气数,不知能否安然度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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