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男人的默契


  两人在中堂下面的根雕茶几上入座,薛牧亲手泡茶。
  曾经说过“淡出个鸟来”的夏文轩如今也不排斥茶了,跟薛牧一样的轻啜细品,颇有那么点品茗合道的架势。
  薛牧便笑:“如今不嫌淡了么?”
  夏文轩悠悠道:“一味刚烈有失偏颇,我在看玄天宗那一蓑烟雨是否有可参照之处,饮茶便是一得。”
  薛牧愣了愣:“那词怎么连你都听见了?”
  “你那词,使玄天上下为之震动,问天老儿亲笔手书,挂在自己的静室里,日夜凝注,慎重至极。数日之间南方传遍,夏某一路过来耳朵都快听得生茧子了。”
  “原来如此。”薛牧也不问他去南方干嘛,笑道:“京师之别,你曾说过心怀旷达许多,更兼有参虚实鼎,恐怕将有突破?如今怎样了?”
  门外传来薛清秋的声音:“夏宗主已突破洞虚后期,巅峰有望。”
  夏文轩冲她点点头,示意见礼,又道:“还是不如你。”
  薛清秋挨着薛牧坐下,笑道:“改天你我试几手。”
  夏文轩哈哈一笑:“你这么一说,真有点手痒。”
  薛清秋笑道:“我也手痒。”
  世所公认,战斗力不能光以修行评价,比如冷竹出场就号称是洞虚巅峰,但这个修行有点虚的,他从来不擅杀伐,和云千荒夤夜都交过手,未见多大的差距,但要跟薛清秋蔺无涯打起来的话,表现却又可以,这是冷竹修行的特殊性。
  而夏文轩这种实战横行的豪雄,是属于可以越级挑战的那种,如今又有突破,恐怕世上能打得过他的真没剩几个了。
  可惜他觉得自己可以砍死冷竹,自己儿子却被冷竹儿子比下去了,令人叹惋。
  夏文轩把热茶一饮而尽,又道:“也谢过贵宗大度,让夏某得以参鼎。如今夏某中和了一味刚烈之意,也是虚实鼎带来的了悟。”
  怪不得感觉夏文轩气质平和了不少,还肯品茗了。薛牧笑笑:“应该的,参鼎本来就是结盟的基础。”
  夏文轩点点头,有话却没说。
  参鼎这种事情也是看你能领悟多少,不是碰一次就算数的。如果他还想进益,当然还需继续有参鼎的机会,但今后薛牧就未必有那么大度让他们继续去参了,多半会以“完成指令”的形式来换。换着换着,岂不就成下属了?
  这便是薛牧最早搞出六道联盟时就已经埋下的伏笔,夏文轩影翼等人都知道,明明知道,依然饮下了这碗毒。
  而如今薛牧野心开始凸显,这毒就是六道的命门,只看你愿不愿意戒。
  夏文轩本来是可以戒的,他这样的豪雄,一讨厌被约束,二讨厌向人俯首。恐怕他即使是死也不会愿意听谁吩咐做事,这就是薛牧认为必须先摆平夏文轩的缘故,否则一统六道无从谈起。
  薛清秋适时道:“夏兄如今是密切盟友,这次来我宗也别急匆匆的走了,去家师灵前敬杯酒,想必她老人家也高兴。”
  这是打感情牌了,夏文轩笑道:“理所当然。”
  薛清秋又道:“说来你我两家渊源甚深,夏兄可曾考虑过来个联姻?”
  夏文轩愣了一下,尼玛啊,连你也帮薛牧找我要女人?有没搞错啊你们这一宗什么情况啊?
  却见薛清秋悠悠道:“据我所知,中行尚未成家。”
  夏文轩心中一动。
  薛牧插嘴道:“你们这些女人怎么就喜欢牵红线做红娘?人家夏兄人中龙凤,用得着你在这多事?”
  这话里带着浓浓的不舍,听得薛清秋哑然失笑,夏文轩也听得好笑。他倒是很理解薛牧心中的不爽,真有骨头的男人没有愿意拿自己这边的女人出去做政治交换,不管什么名目都不舒服,他夏文轩不愿意送横行道女弟子给薛牧就是这个原因,薛牧这番插嘴破坏也是这个原因。
  这是独属于男人们的心情,和女人们兴致勃勃做月老的浓郁基因截然相反,这一刻夏文轩和薛牧惺惺相惜,薛清秋完全插不进男人们的心理。
  “男女有别啊。”夏文轩以茶代酒敬了薛牧一下:“咱哥俩喝一杯。”
  薛牧笑吟吟地干了。薛清秋在旁边撇了撇嘴。
  “薛宗主的美意夏某知道了。”夏文轩抹了把嘴,笑道:“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且看缘法吧,若真是有缘,也未尝不是美事。”
  薛牧道:“喂,那你也弄个师侄女之类的来看看和我有缘没缘。”
  夏文轩眨眨眼:“你若出江湖,四处都有我横行道的人,有缘没缘看你的脸。缩在灵州那就不好意思了,没人给你送。”
  薛清秋忽然发现这气氛莫名其妙的有了点花酒的味道,做红娘怎么就做成了喝花酒?任她有大智慧也是实在没法理解。
  不管怎么说,夏文轩这意思分明没有反对和星月宗联姻。这态度在往日不算什么,可在薛牧一统六道的意思已经有所展露的情况下,还透出愿意联姻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
  薛牧心中有数,夏文轩果然还是为了儿子考虑的,这是命门。他抿着茶,悠悠道:“中行兄在灵州,只是做个驻扎代表,平日无所事事的也是不好。夏宗主可有意给他找点活做做?”
  夏文轩拱手道:“既是六道之盟,中行的去处盟主当然可以安排的,夏某没二话。”
  话说的好听,真安排夏中行去挑粪看你有没有二话?这话无非是想看看薛牧能给夏中行一个怎样的前程,要是还不如在自己护翼之下做一辈子横行少主,那凭什么跟你混,所谓整合一统的事就没门了。要是安排得真让人满意,确实可以让夏中行避过武道突破的门槛成为四海扬名的重要人物,那双方的关系就有得谈了。
  父亲为了儿子的前程低头,听你的也没什么不可以。
  这都是潜台词,让夏文轩直白说出来那是说不出口的,全看你领会。
  薛牧当然能够领会。
  他以手沾茶,在茶几上画了三点一线,解释道:“京师到灵州到剑州一线,简称京剑线,这条轨道正在铺设。长公主与我星月宗加上问剑宗三方合力之事,这条轨道会铺得很快,比七玄谷那条还快。到时候我们会需要大量武备人员,一是沿途各站点和轨道的安全守卫,二是随车保护以免劫道。”
  夏文轩怔了一怔。
  就听薛牧悠然续道:“我看中行兄劫道专业出身,专业对口无比,让他保护我们京剑线途中安全,当可发挥特长。适应个一两回,若是果然得力,到时候我们把负责此事的唐王拱下去,就让中行兄做天下铁路护卫司总长,那也是站在当世权力中心了,四海谁不仰视?”
  夏文轩目瞪口呆。
  让抢劫为业的横行道少主做天下交通安保总长,真他妈亏你想得出来!
  薛牧继续说着,声音如沐春风:“这京剑线,还恰好是与问剑宗接轨,届时会和问剑宗有很多友好合作。到那个时候,中行兄想去剑冢之类的地方玩玩,问剑宗又怎么会小气?”


第六百零一章 姬无忧真不行
  夏文轩回到横行道驻地,夏中行迎了上来,小心地看着父亲的表情,试探问:“怎样?”
  夏文轩定定地看了儿子半晌,低叹道:“很早以前,我曾把薛牧视为小辈,他该是与你们争锋的那种。后来夺鼎之战,我发现那是可以与我平等论交的英雄。现在我发现……”
  “怎么?”
  “此人有经天纬地之略,我不及他。”
  夏中行心中震惊,这可能是父亲第一次说出不如人的话来,对象还是一个刚刚达到归灵期,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人!
  “武道之事,看来确实不是唯一,我们固有的观念要变一变了。”夏文轩认真道:“你未能突破,倒也不必自怨自艾的,完全可以从其他角度发挥你的长处。有薛牧珠玉在前,何必非得恃武才能横行?譬如我骂你行事有怯,换个角度去看又何尝不是思虑谨慎?行走江湖差了点意思,去朝廷体制混一下说不定还挺合适。”
  夏中行被说得腰杆直了几分。原来怕爹也怕死,还可以换个这么好听的说法嘛。
  “薛牧建议让你负责铁路安全武事,先从京剑线做起。从你自幼劫道的专业性,能对此做出很有益的补充。而此事的朝廷总负责是唐王,此人在鹭州瘟疫之事与薛牧有隙,如今只不过是共同应对姬无忧才拉他上车,早晚要让他靠边甚至清算的,这个位置便是你的努力目标。而坐这种位置,你实力不够没关系,就算哪天为父不在了都没关系,整个横行道就是你的底气,天下谁敢给你搞破坏,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制。”
  夏中行喜道:“太有道理!这是天下大局的位置,比窝在横行道抢劫风光得多了,谁不敬三分?与之相比,新秀谱算个屁!”
  夏文轩叹了口气道:“可怕的是这薛牧一石多鸟,用你做这事,首先就避免了我横行道对铁路运输的觊觎,偏偏还是为你好,老子还得承情。然后呢,那个位置现在还是唐王的,你想争取还得靠他……你说这种人物,我岂能不自叹弗如?”
  夏中行也越想越是心悸:“这薛牧是妖怪变的吗?”
  “不管他是什么变的。”夏文轩瞥了儿子一眼:“你今后见到薛牧,以叔事之,反正你本来就比他小几岁,不辱没于你。”
  “是。”夏中行一点抵触都没有,痛快应了。
  夏文轩悠悠从袖子里摸出一册书来,看着书不说话了。
  夏中行奇怪地探头看了一眼:《水浒传》,后四十回。
  “这书还有后四十回?”
  “嗯……前八十回聚大旗,后四十回做警示。”夏文轩拍着书页,微微一笑:“夤夜插手合欢之变,我们各道没反弹,这薛牧就开始越试探越深入了。我很想知道,虚净和影翼这些人会是什么反应。”
  ……
  如果夏文轩知道薛牧打算把灵州交通做成什么样子,恐怕会更佩服。
  统管负责的是郑羿辰,出身朝廷三宗的铸剑谷。
  而做行政管理的他打算用祝辰瑶,出身正道八宗的七玄谷,理由是七玄谷有经验。
  如今安全武事用的是夏中行,出身魔门横行道。
  这麻雀虽小,却囊括天下。
  薛清秋也很佩服,夏文轩走后她还在和薛牧说:“以前见你谋略,也只是奇谋多些,鬼点子比人丰富。如今见你,真有一种大气魄在其中了。”
  “我本来也没这水平,这都是逼出来的,谁叫我身边人个个胸大无脑。”
  “你说谁胸大无脑?”薛清秋鄙视道:“夏中行如今的武道瓶颈,最好的解决方式是问剑宗剑冢,要不是姐姐告诉你,你会顺藤摸瓜想出这么一整条线?”
  薛牧便开始顺着藤儿往上摸瓜:“是这样吗?”
  薛清秋扑哧一笑,下意识看了眼门外。这是薛牧的城主府内正堂呢,大堂空旷,正门洞开,府中的妹子来来往往,所幸没有男人……
  这就是薛牧在府中最舒坦的事情,不管在什么地方想做什么,都不需要遮遮掩掩的。薛清秋很怀疑这昏君哪一天会让府中全着轻纱,想那啥就那啥,搞得跟合欢宗似的。合欢宗别的方面薛牧不会学,这个方面恐怕还真可能会……
  “这就是你不让门下联姻的原因吗?都当是你的啊?”薛清秋无奈拍掉他的手:“这一两年弟子们也有外嫁的,以后是不是都要给你报个审批啊?”
  “不是那意思,人家自由恋爱嫁了当然是好事,让宗门组织的话,相亲啊联谊啊也都正常,我只是不想为了宗门的名义去做政治性的联姻,别扭得很,委屈了咱们的妹子。”
  薛清秋偏头看了他好一阵子,才笑道:“奇怪的思想,以前我送梦岚服侍你怎么不见你矫情?不过你这话有理,本座听了挺舒坦。”
  薛牧理直气壮道:“所以别人送妹子跟我联姻还差不多。”
  薛清秋似笑非笑:“叶孤影那样的?你觉得影翼如今到底怎么想?”
  “影翼这个人和夏文轩不同,他没什么节操的,别看杀手之王听着很牛,本质上不过是个惯常被收买干活的,即使影翼本人当宗主久了,有点权欲,可他代表不了整个无痕道。孤影那种服从命令的感觉是骨子里刻下的,那才是真正能代表整个无痕道状态的标志。如今不过是换成我们以其他形式收买他们干活罢了,本质上区别不太大。有孤影的关系在,我总不会亏待了无痕道去,想必这个不会太难办。”
  薛清秋笑道:“这么说有个叶孤影在,对收服无痕道真有利?”
  “当然是有啊,孤影在无痕道内部本就是个高层,有自己的堂口,是有影响力的。何况如今她也在触摸洞虚之门,一旦洞虚了,那影响力更不得了。”
  薛清秋悠悠道:“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让各家都送一个女人来了……至少在你身边有人代言,都能让一些人心安点。”
  薛牧哭笑不得:“真这么干,他们要造反了。”
  薛清秋哼哼了两声,继而顺着薛牧的思路沉吟道:“纵横道也还好,一帮奸商唯利是图,有奶便是娘,没有太多权势上的要求和脸面可言。真正为难的该是欺天宗吧,虚净深不可测,我至今没看明白他到底图的是什么。”
  薛牧点点头:“是,欺天宗最是麻烦,我也一直提防。此外还有个问题就是,只要有些人不甘人下,就有可能被姬无忧说动,说不定早都勾搭上了,不可不防。”
  “你有什么主意?”
  “一步一步来……这次的团体赛,我还埋了很多想法,至少可以让纵横道明白,跟着我们是真有肉吃的,姬无忧真不行。”
  薛清秋没有去问具体想法,美目凝视着他,低声道:“我真喜欢你这种胸有成竹的筹谋,仿佛乾坤都在怀中,挥手即是风云。”
  薛牧伸手抱过她,附耳道:“我怀中只有星月。”
  薛清秋微微闭眼,两人很快就吻在一起。这一回薛清秋没去看什么门外了,懒得看。
  自薛牧回灵州,两人真没好好亲热过,初见那天都只是互叙了一晚上别情,接着又让给了徒弟。难得两人独处,薛清秋心中也颇为情动,实在不想多绞脑汁了,只想要和他好好亲热一下。
  男人的强大,从来就是女人的催情剂。无论是智慧还是力量,本质上没有区别。
  她甚至感应得到徒弟此刻正走到外面,可那又如何……名分都让了,从此再也没有心结,爱看不看。


第六百零二章 拭目以待
  岳小婵在门外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脑袋看了一眼,眼中颇有些惊叹。
  不是醋意,是惊叹。
  这一刻的薛清秋太美了。
  正堂上没有合适的位置,薛牧依然是坐在椅子上,薛清秋盘坐莲台,长发飘散,遮挡了近半的身躯,可若隐若现之间却更加诱人。神态是平时绝对见不到的媚色,眼里是平时绝对看不见的迷离,侧方就是一面乾坤图,仿佛巫山神女从天地云雾之间现形,传达着生命的韵律和天道的和谐。
  岳小婵偷听过师父行房,可真的穷极想象也没想过场面居然是可以这么美的,师父这已经是把这种事情融于自己的武道理解之中了,星月宗对于人体与生命的探索,阴阳和合便是从天道而行,与合欢之滥行有绝对的区别。
  或者应该说,秦无夜最终追求的合欢圣女形态,很可能就该是这样的?
  超凡脱俗的武道和气质,美绝人寰的面庞与身躯……这天下人间江山绝色,真是舍师父其谁。
  岳小婵一直觉得自己长大了也有师父的成熟之韵,便是现在少女之时还有师父所不具备的青春之美。可这一刻她真觉得,如果江山绝色谱有排名,师父一定是第一,没有疑问。
  怪不得那时候的薛牧……总说自己太小,心心念念的想泡师父,命都不要。
  想不到在这方面还无意中让师父教了一课。岳小婵摸着下巴看了好一阵,脑子里忽然转过了一个很特别的念头。
  想到那种奇怪的念头,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红晕悄悄爬上了脸颊,没有再看下去,迅速退走。
  ……
  这个时候的灵州,已经开始传遍了《水浒传》的后四十回。
  有人很是惊愕,觉得薛牧这是炒冷饭狗尾续貂,尤其是爽文忽然变成了虐文,好多原本让人仰慕的英雄好汉死了个干净,气得不少人破口大骂。
  但更多人都是表示:“早就知道前文意未尽,必有后续,果真如此。但这薛牧这么写到底想干嘛?平白折了前文威风,让人难受至极。”
  普通人议论纷纷不知其意,但在纵横道的奇珍阁,茶香弥漫之中,透着很清晰的判词:“好书,就好在这四十回。薛牧真是有意思。”
  “宗主,这……”
  说话的竟是纵横道主许不多,他居然身在灵州。
  “前面那些官逼民反英雄义气,路见不平替天行道,大旗都快竖到天上去了,爱看的是夏文轩,横行道人人都能念一段,个个都是水浒专家。可关我们何事?我们谁爱看啦?”许不多悠悠然摇着蒲扇,油光满面的市侩面庞上小眼睛微微眯着,透出了精明的奸狡之色:“还处处宣讲仗义疏财,这不是和我们作对嘛?你说是何道理?”
  林东生道:“这种江湖好汉之文,没有咱们商家之事也正常嘛,否则行文散了?”
  “本座原先也是这么想,可如今知道了,薛牧一直就信不过咱们的节操嘛。”许不多笑得弥勒佛一样:“咱们重利轻义,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被他的敌人拉拢了去,比如姬无忧对不对?在皇帝的位置上,能给咱们泼天的好处,他那时候哪里能跟皇帝争经济?口口声声宣传仗义疏财,那是在点咱们的醒呢,可惜咱们没一个看懂他的意思,一番媚眼抛给瞎子看哈哈哈……”
  “呃……”林东生擦着汗:“我觉得薛牧也未必有想这么多……”
  “有,怎么没有?”许不多瞪眼道:“你看这四十回,意思明白得很,什么田虎王庆方腊,分明就是魔门内斗,薛牧首先就是在说,别他娘被皇帝挑拨得各家内斗,绝没有好下场。其次就是在说,朝廷根本不会真心对待魔门,要是受忽悠招安了,再多功劳也只会跟你来个鸟尽弓藏,警示的就是心存摇摆之人,比如本座哈哈哈。”
  这回林东生倒是很认同,这四十回绝对就是这两种意思,不能更明显了。
  “宗主你真有摇摆之意?依我看还是别胡乱下注的好,现在薛牧面上的实力分明超过姬无忧,要是六道能齐心,直接破了京师把姬无忧揪下龙椅都没问题,夏侯荻宣哲多半只会旁观的。”
  “本座当然知道,所以薛家姐弟急吼吼的就想整合六道了嘛。夤夜插手合欢内务,就是明确的信号,如今这四十回一出,明得不能更明了。你还想手持筹码等着?他已经在逼你下注了。”
  林东生默默点头:“那宗主之意……”
  “其实姬无忧真的许过我好处。”许不多嘿嘿笑道:“大周商会,以我们纵横道为首脑,你看如何?”
  林东生心中一抽:“好处自然是很大……但是……总觉得这一两年和薛牧合作,赚得盆满钵满,不提以前的专辑和茶叶茶具这些,光是春秋新城里各项建设物资,以及这眼见的轨道通行……实在说不清这个商会首脑之位能不能及得上……虽然做商会首脑或许对长远是更有利,可谁敢说薛牧没有其他手段?此人的歪点子之丰富,实是门下平生仅见……”
  许不多一拍肥腿:“对啊!本座也这么认为。”
  林东生:“……”
  “所以我这不是来灵州了吗?”许不多笑眯眯道:“这是他们各自出牌的时候,本座就看看,薛牧能出什么牌,比大周商会领袖还吸引人?”
  “如果真能……”
  “老子只认钱,谁能让老子赚大钱,让老子跪下去叫他爹都行。”
  林东生笑了:“门下也一样。”
  “那你认为,薛牧的牌什么时候打?”
  “七月一日,团体赛时。”
  六月底,千山暮雪团从玄州归来,随队而行的还有前来拜访星月宗的玉麟。无独有偶,正道中人前来捧场做嘉宾以示友好的不仅是玄天宗,还有狂沙门的沙千里,问剑宗剑锋堂杜长老,无咎寺嫡传弟子法明,当然还有已经在灵州落户了的七玄谷祝辰瑶。
  朝廷宗派人士有郑羿辰、神机门派来做建设的老玉头,和薛牧的徒弟萧轻芜。
  与此同时,秦家姐妹和叶孤影风尘仆仆地万里而归。
  连同夏文轩许不多,以及本就代表欺天宗常驻灵州的苍冥,加上作为东道主的薛清秋,可谓当世顶级宗门核心人物大聚一堂,将这个团体赛的吸睛效果提到了比天下论武还要恐怖的层级。
  经过好几个月的宣传准备和场地设置,举世瞩目的首次灵州团体赛终于即将拉开帷幕。
  无数人都想知道,一个明面上只是低端武者参与的团体赛,究竟为什么能让薛牧重视到了这样的程度,筹备时间之久、到场嘉宾的级别,简直让人瞠目,难道当真比天下论武还要重要?整个天下拭目以待。


第六百零三章 开幕式
  春秋城。
  长久的宣传以及新城的容纳度,使得参赛报名范围一扩再扩,早就不限灵州一地了。原先还只是周边人士纷涌参与,如今已是天下人杰毕至。其中不仅是参赛者,更多的只是单纯的看客,庞大的人潮涌入,使得新城在各类赛场之外自然形成辐射性周边,客栈、酒馆、摊贩、茶楼等等,新城已经名副其实。
  新城没有城墙,立了一个类似山门的巨大门坊,神机门做匾、薛清秋题字,“春秋城”三个大字立于门坊之上。
  此三字蕴含洞虚之意,星月生辉,震人心魄的同时又每天吸引大量的修行者前来观摩,哪怕所属道不同,触类旁通之下,对自身修行亦有裨益。
  也就是说连招牌都是一景。
  原本无人守城,只是六扇门和星月宗分派人手维护治安。自从城防司创立,春秋城也多了专务城防的武者,大多数是由灵州本地人选拔而成,有各大家族,也有普通民众,对于这座灵州附属新城的繁华个个与有荣焉,看守保护得比谁都用心。加上此乃星月宗的地盘,威严素在,也使得繁华新城的治安清平,很少出现问题。
  姬无忧恐怕也不会想到,城防司真正用于此世正面用途的,居然是在薛牧手头开始。
  但这也只是大赛之前才有的景象。
  大赛临近之后,各个参赛者就开始进入紧张地备战阶段,到处乱逛的人少了许多。参赛者都知道,这虽然是团队赛,但也是个天下赛事,如此多的大佬在观摩,若是发挥优秀的话,个人也是可以声名远扬,借此登入新秀谱也有可能的,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是真正的天下赛事,比以前的天下论武还明确,正魔顶级宗门除了不见人影的灭情道之外,尽数参与,而且还不是一宗一队伍,而是整个正道一队,整个魔门一队,和普通人自己拉扯了几个朋友一起参加没什么区别。
  淡化了顶级宗门的地位,和所有人一样参与。
  当然了,随便几个人拉扯队伍参加,连报名都通不过的。星月宗好几个长老负责把关此事,最终确立了六十四支团队,几乎囊括了天下名门。
  盛况空前。
  七月一日,春秋城武道会场,开幕式。
  开幕式这玩意以前也有,比如元钟又臭又长的开幕致辞,数万武者站在大太阳下面听他念佛,曾经就被薛牧腹诽过。轮到他搞的时候,便理所当然地把开幕做成了娱乐盛典。
  琴仙子梦岚、千山暮雪团纷纷出场,其中还多了很多新团队。有星月宗琴歌堂自己推出的,有合欢宗搞的,甚至还有杂耍的,薛牧兼容并蓄,由琴歌堂策划团队统一做出了编导安排。
  很多人现在才发现,薛牧倡导而成的早已不仅仅是几个团队,由灵州为中心,歌舞演艺的风尚早就辐射了千万里。在潜移默化之中,原本枯燥修武一心战斗的天下风气早就已经变了个模样。
  任何的盛会都缺不得了,没有这些歌舞风景,都索然无味。
  薛牧高坐主席台正中,薛清秋岳小婵左右陪伴。薛清秋一侧是夏文轩等魔门顶级人物,岳小婵一侧是玉麟郑羿辰等正道和朝廷代表,每个人看着场中的表演都觉有趣。
  秦无夜噙着笑意,心情更佳。
  枯燥无味的战斗,从来不是合欢宗的追求,薛牧在太多方面吻合她的观念了,就如这肃杀的比赛前夕还有这样的歌舞靡靡。
  所有人都有精神娱乐的需求,一个比赛也可以造就心旷神怡的享受。
  在娱乐之外,另有新意。
  新意在前所未有的规范性。
  六十四支参赛队伍的代表团,竟然在领队的带领下,穿戴着有宗门特色的统一服装,高举着属于宗门的旗帜,一个个走过来,刚刚表演退场的罗千雪便在一旁的扩音法阵上加以介绍:
  “现在正向我们走来的是正道七宗代表团。代表了我们大周武道最巅峰的标志,正前方那位便是问剑宗新崛起的新秀,剑锋堂杜长老的关门弟子曹剑初,年仅十五已然踏入养魄期,剑意无双……他身边这位便是玄天宗新秀玉清道长……”
  各支宗门的进场顺序是错乱开来的,没有谁先谁后之说。有趣的是,光是这么个出场仪式,本身就很有乐趣。比如魔门代表团,队伍之中一支小旗子凭空飘啊飘的走过来,上面写着三个小字“无痕道”,压根看不见举旗的人在哪里……
  一个出场式,本身就是各自特征的显现。
  罗千雪天花乱坠地吹嘘介绍参赛人物,还沉浸在歌舞升平中的人们也慢慢严肃起来,各自打量参赛者,暗自评估胜负可能。
  那娱乐之意淡去,肃杀严峻的感觉慢慢兴起。
  无咎寺法明和尚在玉麟身边叹气:“被这一搞,以往主办天下论武的全成了草台班子,将来要做的全得来找薛牧取经。”
  玉麟看得很认真,因为下一届天下论武就是玄天宗主持。他一时有些蛋疼,玄天宗清修之地,搞得这么热闹,还有杂耍团……场面怎么想怎么违和。
  此刻参赛队伍入场完毕,罗千雪开始讲解团队赛规则,强调赏罚制度。
  虽然各项规则和制度早就在报纸上传了几个月了,而且赛场上还有分发传单讲解,但这便是规范。
  “本次参赛合共六十四支队伍,分为十二小组进行,每组四队。小组赛以积分制,仅有两支队伍能够出线,进入淘汰赛……”罗千雪洋洋洒洒介绍了一堆,最后伸手指引:“请各队代表上前抽签,决定分组。”
  玄天宗玉清道人上前摸了个小球,遍示嘉宾:“甲组一号。”
  薛牧便冲玉麟笑:“居然就是第一场,可别一轮游。”
  玉麟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
  薛牧悠悠道:“要不要打赌?”
  “本宗禁止赌博……”
  “没卵子。”薛牧探头去问祝辰瑶:“赌不赌?”
  祝辰瑶心知自己和他之间会是怎样的赌注,心中微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不合表示出来,只是冷着脸道:“赌了。”
  另一边许不多眯起了眼睛。
  开盘坐庄,是个好生意,以前各项比武纵横道也会开盘的,比如当初鹭州天下论武,薛牧的博彩提案被元钟驳回了,但市面上还是有人设赌,这是人性所在。
  但问题在于,传统比武的赌局的不确定性不算太大的。就像天下论武的楚天明,因为表现太突出,看在元钟这类宗师眼中,谁赢谁输是很容易预测的,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虽有却不大。导致人人都押楚天明的注,赔率一改再改也没用,最终庄家还是赔。
  可这种团体赛嘛……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了……
  许不多看了看薛牧,薛牧也恰好转头看他。
  两人相视一笑,许不多明白了,薛牧在这里确实有想法,看来一会还有得交流。
  说话间,很多队伍抽了签,魔门代表上前一摸,忽然愣了。
  继而全场哗然,从抽签处扩大到了整个场地,声如雷震。
  “甲组,二号。”
  居然开赛第一场,便是正魔之争!
  观众席轰然起立,只在一瞬间就引爆了所有的热情。


第六百零四章 文体不分家
  “押注啦押注啦,正魔首战一赔一!”
  六十四队抽签结果刚出,首战队伍刚定,就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春秋城,继而飞速传达灵州,全境沸腾。
  灵州当地就有纵横道或是一些家族开的好几个赌场,都不用人喊,此刻也已经是人山人海,纷纷押注第一场战局。押注的形式很原始,因为这一场正魔之战胜负明显就是五五开,庄家不开赔率,直接一张桌子分三部分,左边代表正道,右边代表魔门,中间代表逾时打平。买哪个就把钱丢哪边,输了就全被人搂到另一边去,其中庄家抽半成。
  很简单,但人们热情如火,顷刻间就把桌子堆成了银山。
  谁也没想到团体赛的第一场就是正魔顶级大对撞,在绝大部分世人眼中,这简直就是初赛即决赛,爆点满满。
  而在这原始赌局之外,胭脂坊坊市里铺开了全新的博彩方式。
  胭脂坊内各家门面都在卖彩票。
  “澳门首家线上赌场上线啦……”
  “美女荷官在线发牌……”
  “诶诶,你们喊的这什么啊?”
  “不知道啊,总管视察彩票点的时候随口说的,我们记下了……”
  “我看你们这样儿,啥时候你们薛总管放个屁你们也要找张黄纸包起来了吧?”
  “要你管?”
  人们口头调侃,其实不管她们喊的什么,不妨碍大家一眼就可以看见很多类型的彩票。
  有普通的只买哪方获胜或平局的彩票,有不同面额。还有很多特殊的,比如以何种形式获胜,是击败对方所有人员还是取得所有信物,分别可以详细买,这种有更高赔率,买中了可以赔一点五。
  还可以买在多少时间之内获胜,也赔一点五。
  最细的是以何种形式在多少时间之内获胜,赔二。
  赛后凭彩票过来,能合得上预留票根即可兑奖。惯例庄家抽佣半成。
  彩票上还印着警示标语:“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慎之慎之。”
  专业无比,细致无比,看得很多开了一辈子赌场的老手瞠目结舌,这是多早前就做好的准备?
  春秋城赛场外,薛牧也带着许不多在看彩票售卖。许不多安静地看着汹涌购票的人潮,看了很久才道:“不怕仿造?”
  “比赛结束即时兑换,仿造也没那么容易。除非你们纵横道高手出马。”
  纵横道高手当然不会出马,因为这件事情很明显是薛牧要拉他们上车的手段,属于他们也有份的东西。
  许不多谨慎地问:“既有赔率,不怕赔得血本无归?这还是实力相当的队伍,若是差距很大的,赔率倾斜得严重,抽佣根本无法填补。”
  “能押中那么细致的能有几人,一百个选择压细的人里起码九十个输,怎么也是赚,还是大赚。”
  “那可不见得,实力差距太大,押得再细也多的是人能中。”
  薛牧叹气道:“其实第一场就是正魔之战,虽然热情引爆,却非我本意。我还打算让你们去碰什么名不经传的小队伍,到时候就可以让押重注在你们身上的人明白,押正魔顶级宗门也是会输的。就算只押胜负,偶尔能中个一两次,长远也是输的。”
  顿了顿,很慎重地补了一句:“赌博是一定会输的。”
  许不多若有所思。眼下他也不相信正魔顶级宗门真能输给小团队,但魔门的意识第一时间就让他想到了暗箱操作。他们纵横道的地下黑拳,类似的操作多了去了,某个强者被无数人看好,最后“被”击败,这种套路纵横道玩得很溜。
  让他操作的话,很难谈拢这种黑幕,正魔两方不会给他面子,但薛牧操作就难说了……
  结果薛牧的声音继续传来:“这种博彩之事,虽然本来就是天下皆有,不是我搞出来的名堂,可终究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星月宗不想挑头做庄。眼下只是做个模板给许宗主参考,日后还是交由纵横道操作,我星月宗只抽应得的红利。希望许宗主将来也能有所控制,不要太黑了,适可而止。”
  许不多狂喜,瞎子也看得出来这里面蕴含着多大的利润,这薛牧只为了维持星月宗洗白的趋势,居然真把这当庄的好处拱手让给纵横道!
  继而又有些忧虑:“我纵横道挑头,或许很难操纵比赛结果。”
  “为什么非要操纵比赛结果?”薛牧反问了一句。
  其实他还真有操纵结果的把握,但他不想引发假哨黑球的坏风气,破坏了初生的团体赛。说出来的话变成了一本正经:“实话说,这种比赛,我也操纵不了。正道团队怎么可能听我的故意放水认输,如果有那一天,估计我一统天下了吧。”
  “唔……”
  薛牧又道:“许宗主,不要看一场一地得失,从全局、从长远来看,无论你是否操纵结果,作为最高的庄家绝对都是有胜无败之局,真的不需要搞假赛。”
  “长远?全局?”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可以做成天下联赛的东西么?将来各州各地都可以有队伍进行本州比赛,各州最强的几支队伍才有资格汇聚春秋城,每年一度。这不仅是武道赛事,还是全民娱乐啊。”
  许不多的小眼睛越睁越圆。
  他下意识转头看着到处奔跑的记者们,拦住参赛选手采访的场面……
  是了,这不仅是一场武道赛事……
  真按薛牧说的推演下去,这分明是全民娱乐狂潮啊。
  薛牧悠悠道:“文化局和体育局以前还叫文体局呢……你们以为二者距离很远么……”
  许不多听不懂也懒得懂,他满脑子都沉浸在薛牧描绘出的蓝图里,正在推演这今后的变故。
  由此衍生出来的东西他一时甚至数不清楚,眼见能想象到的是星月宗可以做成长期不绝的春秋期刊,而这博彩方式将会无休无止地运作下去,铺遍天下每一个角落。
  什么大周商会,见鬼去吧!
  许不多脱口而出:“爹!”
  夤夜“嗖”地插进两人中间,大眼睛极度警惕地盯着许不多:“死胖子你想干嘛?”
  “咳咳……”许不多尴尬地擦着汗,拙劣地转移着话题:“盟主的设想让人向往得很,但首先要建立在这比赛当真吸引人的前提上吧?”
  薛牧微微一笑:“那就让我们看比赛去?”
  “盟主请。”许不多弯着腰,殷勤无比。
  赛场上,正魔两支队伍已经分别入场,正在接受检查。
  检查的是随身物品,比赛不允许自带强力兵器护甲饰物药品,一切从最低级的铁匠铺白板用具开始,去赛场里提升。
  检查者居然是星月宗的入道级长老,慎重如此。
  许不多看着自家参赛者被老女人七摸八摸的抖搂出了几枚暗藏的细针,极度丢脸地捂住了脑袋。
  倒是正道入口方向,正道子弟自信满满,压根就没考虑过那种作弊的事情,昂首挺胸地进入了自己的基地。
  半盏茶后,魔门子弟狼狈地钻了进来。
  双方站在各自的山岗上,隔着十里,互不可见,遥遥相对。而在赛场之外,以无咎寺须弥境形式幻出了两块巨大的荧幕,将双方的表情纤毫毕现地展露在所有观众面前。
  大战一触即发!


第六百零五章 各逞奇谋
  “现在开始我们的第一场比赛。我们可以看见,虽然两支队伍场外都有替补,理论上可以让六个玄天宗门下对战六个星月宗门下,但他们不约而同的没有这么做,而是每个宗门各出一人,其中正道海天阁没有上场,正在场外观摩队友们发挥。”
  须弥境的镜头出现了场边海天阁的几位门人的脸。这几人也在看须弥境显示,骤然看见自己的脸,很是不习惯,尴尬地咧了下嘴,傻不愣登的样子。
  负责解说的是记者头子黎晓瑞,她端着一个小型的扩音法阵放在面前,笑嘻嘻地指点大屏幕。
  “让我们来看看双方的布置……正道队伍直接两两上线,分走三路,没人去野区探探,这是准备直接把对方从线上打崩?我们可以看见上路是问剑宗与狂沙门刀剑合璧,下路是七玄谷与自然门,中路则是玄天宗与无咎寺这对儿道侣……”
  场中静了一下,继而发出轰然爆笑。
  嘉宾席上也笑成了一团,薛牧指着玉麟道:“我终于知道你以前不要道侣的缘故了。”
  玉麟法明面无表情,都道:“我们也知道你让这个记者做解说的缘故了,因为没有节操。”
  薛牧带着笑意打量黎晓瑞,眼里颇有些兴致勃勃。左右师徒两只纤手探了过来,极度默契地同时捏住了他腰间软肉,各自一拧。
  薛牧憋红了脸,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黎晓瑞还在解说:“我们再看魔门队伍……上路是星月宗与合欢宗一对儿小美人,中路是欺天宗和纵横道两人,下路则是欺天宗和横行道两人,还有一个无痕道钻进了野区……咦,怎么有七个人?”
  欺天之幻!中路和下路的欺天宗实际上是同一个人,即使是观众们都分不出哪个是真的,两路互不可见的正道人士更不知道!
  这是首次在世人面前展现团体战术,虽然还比较简陋,却已经很能揪起人们的好奇。
  买了正道赢的人更是差点没跳起来:“别上当!上去砍一剑就知道是假货了!”
  可惜正道中人听不见。
  十里间隔对于武者们来说眨眼即过,双方很快就在中途狭路相逢。
  不但没有直接砍,反而双方都小心翼翼地对峙起来。
  正魔交战千年,在同一个修行档次下,双方都很清楚自己没有技法之类的优势,只看谁发挥得好。
  中路那个曾经被搜出作弊细针的纵横道武者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听说七玄谷叛乱,自然门站的队不太对劲啊?”
  七玄谷武者淡淡道:“与你无关。”
  “别啊,这事儿大家都挺好奇的,你猜我们打起来的话,自然门的老兄会不会在后面给你来个闷棍儿?”
  自然门武者怒道:“那是你们魔门妖孽才会玩的伎俩!”
  欺天宗武者嬉皮笑脸地站在原地不说话,很显然这个是假货,就是靠纵横道的嘴皮子在拖时间。
  就在中路这边打嘴炮的时候,上下两路终于发生碰撞。
  问剑狂沙VS星月合欢。
  玄天无咎VS欺天横行。
  打得煞是精彩,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绝技频出,场面极为好看,却是斗得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明明精彩无比的二对二战斗,往日最喜欢看武者争斗的观众们这一次却几乎没心思去观摩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屏幕里那个淡淡的影子,如同一阵轻风,直奔正道基地的佛塔。
  黎晓瑞正在解说:“我觉得自然门和七玄谷这两位要在意的不是闷棍问题,是智商问题。尤其是自然门这位,这一排藤蔓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是打算干什么……和七玄谷的小哥在里面山盟海誓卿卿我我吗?哎呀呀这场面想想真是让人心动呢。”
  祝辰瑶面红耳赤。还好这次没有自然门代表在座,不然真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薛牧摸着下巴:“这家伙越来越腐了,看来要找个机会让她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薛牧悠悠然,而观众们却都捏着汗水,眼睁睁看着无痕道武者进入了佛塔。
  “当!”悠扬的钟声传遍四方,提示着信物已经失落一个。
  正道三路六人终于色变,自然门七玄谷两个武者总算意识到上了大当,护得严严实实的藤蔓犹如海啸骤起,铺天盖地地撒向敌人,那欺天宗武者幻象只被轻轻擦过,就化为涟漪消失,了无痕迹。
  那纵横道武者转身就跑。
  第二声钟响。
  “操,正道这群废物。”买了正道赢的观众们实在坐不住了,满场哗然,破口大骂:“开场不到一炷香就三信物俱失,要他们何用!我上我也行啊!”
  话音未落,形势突变。
  无痕道的影子冲向第三座佛塔入口,明明入口在前,他却眼睁睁地擦着边儿过去了,越跑越远。
  人们正摸不着头脑,就听黎晓瑞开始讲解:“啊,这位无痕道的小哥哥奔向远方的样子好英俊啊……”
  观众:“……”
  “那远方的海市蜃楼多美啊……”
  观众恍然大悟。
  狂沙门,预先在最后一座佛塔布下了海市蜃景,骗过了这位无痕道武者的眼睛!
  与此同时,自然门与七玄谷两位武者也做了分工。自然门武者回归基地,密密麻麻的藤蔓和花海把最后的佛塔入口堵得严严实实,七玄谷武者直奔对面基地,一道冰霜之气拖缓了纵横道武者的行动,继而从他身边直接冲了进去,打算强夺信物。
  刀光剑芒在上路炸开,幽夜般的空间里天女舞带。
  耀眼佛光之下太极幽幽,扭曲的幻影夹杂了狂烈的刀气直破而入。
  上下路全暴走了。
  屏幕里的场面四处如花绽开,观众们一片沸腾,太精彩了!
  这与武道单挑的热血沸腾完全不一样,是各逞奇谋的目不暇接,体现了参赛者们的智计活络,以及各宗派的特殊技法底蕴,精彩纷呈!
  黎晓瑞兴奋地大喊:“这便是团体的荣耀,感谢参赛者们为大家带来这样精彩的对撞,今夜晓瑞睡不着!”
  看着观众们集体起立狂喊的模样,整个赛场周围化为冲天热潮,许不多衷心对薛牧道:“这比赛要是不火,我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第六百零六章 小组赛垫底的正道
  正道输了。
  先失了两个信物,逆风得有些大了,被迫处于全面守势。对方又是知根知底打了一千年的魔门同级武者,还想扳回来那就需要很好的运气。
  比如对方的主力忽然走火入魔啊,什么的……
  很遗憾他们没有这个运气。
  合欢宗小妖女袖带轻卷,将第三枚信物卷出塔外,随着第三声钟响,宣告了首战的终结。
  正道首轮惨败,负一分。
  须弥境幻景中依然可以看见六个少年面如死灰的茫然表情,齐齐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这是在万众之中的大失败,自家还有高层在席上看着呢……这脸丢得……
  观众席上,赌赢了的欢呼雀跃,赌输了的骂骂咧咧,更多的人满面兴奋在讨论这场特殊的比赛经过,整个赛场从内到外都是一片嘈杂乱象。
  嘉宾席上苍冥哈哈大笑,极有面子。这场关键性的胜负手就是他欺天之幻,而无痕道凭借特殊优势独中两元,表现亮眼,最后又是合欢妖女一锤定音,叶孤影秦无夜同样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玉麟法明沙千里等人一脸晦气。比武输了本来没什么,可这个输法实在有点窝囊气,气都不知道怎么发。要怪自家门下吧,也不好太过苛责,只要从嘉宾席上的人物就看得出来,正魔双方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就不是一个级别。
  人家魔门坐在这儿的是薛清秋夏文轩秦无夜许不多,个个宗主,苍冥叶孤影都是长老。
  正道好几个年轻一辈,甚至自然门海天阁都没什么重要代表过来。
  魔门子弟为这件事可能预演过很多场,比赛设计者还是薛牧,星月宗的妹子肯定有套路想法,说不定战术就是星月宗妹子安排的。正道子弟一片茫然,只会222阵型来硬的,完全没想法。
  该输。
  沙千里还略有一点面子,因为狂沙门弟子表现得还可以,居然自己设了个阵法预做防护,有所交代,别人就真是丢人现眼了。
  黎晓瑞正在做赛后战报:“甲组首轮比赛完结,用时半个时辰,以正道三路皆失而告终,无人受伤。记者团评选本场最佳选手,无痕道邢幽;最佳辅助,欺天宗无方道人。败方英魂,狂沙门沙烈。”
  败方英魂……
  好多人心中一动,都转头去看薛牧的表情。
  搞出最佳选手最佳辅助这都好说,那个败方英魂的设定当世除了薛牧不会有第二个人往这儿想了。毋庸置疑,这是极大的激励,让人们不会只把目光凝聚在胜者身上,只要你发挥得好,即使是失败了也有荣耀。
  激励所有人发挥潜力,逐渐会有一个又一个出彩的明星闪耀在这片赛场。
  对于武者们来说,有这样的名声,不要奖励都愿意。
  “都看我干嘛?”薛牧笑笑:“细节安排我没工夫慢慢做的,从解说模式到赛后总结,全部都是小婵的设计。”
  秦无夜眼睛一眯,叶孤影神色微怔,祝辰瑶低垂螓首。
  不是吃醋,是心惊。
  这让任何人来猜测都只可能是薛牧的手笔,结果居然是岳小婵?
  她和薛牧的思维竟然已经接近到了这个地步,活脱脱第二个薛牧了吗?
  “我输了。”祝辰瑶咬着下唇:“你要什么赌注?”
  岳小婵瞪眼,本来以为最大的狐狸精是秦无夜,没想到这祝辰瑶才心急呢。
  她还没说话,薛牧摆摆手道:“不急,这才一轮呢。要不要继续赌,正道小组出不了线,直接回家。”
  祝辰瑶玉麟法明沙千里齐齐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薛牧微微一笑:“那就有得赌了嘛……”
  ……
  刚刚才说“这不可能”的正道诸人,在见到下一次甲三甲四的比赛时,全部哑了火,神色阴沉无比。
  他们发现这两支来自天南地北的几个普通宗门联手合成的队伍,真的有可能击败正道队伍。
  因为这些人的打法已经彻底颠覆了武者们的固有思维。
  甲三队用的是二二一阵型,下路只有一个极其擅长防守拖延战法的武者,而余下一人直奔野区,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了一个法阵。
  这是一个简单的遮蔽法阵,伸手一掏就是一把回气散,对于这些未入道的武者来说,尚无法沟通天地灵气,回气散对他们续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此人也对得到回气散毫不意外,直接收回怀中。
  他们居然很熟悉地知道这十里赛场上藏了那些法阵,各自的强度是什么,里面分别藏有什么,那都是固定的。其中有些好装备,需要两三个人齐心协力才能破除法阵获取。
  这么长久的筹备时间,这些武者们长期在赛场边上观摩训练,对此间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黎晓瑞尽职解说:“回气散到手,甲三队气势如……呃……”
  话音未落,草丛里跳出一人,趁着取得回气散那人一时放松,迅速点了穴道,伸手去摸他怀里的药。
  黎晓瑞更兴奋了:“啊啊啊……这就是爱啊!”
  薛牧抚额。
  之所以只是点穴取药,才不是什么爱呢。根据比赛规则,不得杀人或伤残,点了穴不摸药更待何时?
  而被点穴者就是“重伤濒危”的概念,还可以有队友一次解救的机会,一炷香内不解,就是“死亡”,会被场中的星月宗长老带走。六个全“死亡”,就是输了。
  幸运的是,取得回气散这人可能藏得实在太紧,对方一时三刻居然没摸出来。甲三队中路下路的队友发现情况有变,紧急支援,而对方对线的迅速跟了进去拦截,导致开局不到半盏茶,就在野区爆发了一次小规模团战。
  甲三队付出了几人真受了轻伤的代价,总算解救了队友,继而毫不恋战,带着回气散迅速撤回自己的基地路口包扎修整,有素得如同一支军队。
  “刚刚开局就这么激烈!甲三队付出了数人轻伤的代价,却得到了回气散!胜负的天平将倾向何方?”黎晓瑞解说得非常兴奋,而玉麟等人听得却实在兴奋不起来。
  太轻敌了,正道子弟在这赛场上花费的工夫有三天没?对规则有考虑过一个时辰么?
  他们的个人实力或许是比这些普通武者强,可在同等修行下又能强到多少去?别人仗着对场地的熟悉,以及装备药品的逐步提升,很快就能扳回那点差距,到时候怎么办?
  玉麟等人是看得出来,可普通观众肯定看不出来,到时候正道还是夺冠大热门,和普通队伍的比赛赔率必定倾斜得厉害……想到连累无数信任者血本无归的场面,玉麟法明的脸都绿了。
  神游天外地不知道看了多久,猛听一声钟响。
  玉麟回过神来:“这么久才丢了一个信物?”
  薛牧怜悯地看着他:“不,是时限结束,双方均未获取信物,打平了。”
  打平了……
  玉麟抽了抽脸颊,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获胜的积一分,打平的零分,输的扣一分。
  也就是说,堂堂夺冠大热门的正道队伍,小组赛积分垫底了!万一再输一场……那可就真没戏了。
  “阿弥陀佛……”法明和尚悄悄冲着身边的萧轻芜赔了个笑脸:“据说萧施主是薛施主的徒弟?”
  萧轻芜对曾经软禁过她的无咎寺可没好感,面上却笑意吟吟:“正是,大师有何指教?”
  法明尴尬道:“萧施主久随令师,当知这比赛奥妙,不知施主可否看在正道颜面指点一二,好歹不能倒数第一回去,不然也太难看不是?”
  萧轻芜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主意啊,当然是有啊……”
  “请施主赐教。”
  “到时候你们把倒数第二的全砍了,你们不就提高一名了?”
  法明哽了一下,挠挠光头:“我们可不能做这种禽兽之举的。”
  另一边玉麟无语地把他的光头摁了回去。
  “道兄你这是何意?”
  “傻和尚!砍死倒二的,我们不还是倒一吗!”


第六百零七章 世事如潮
  第一天团体赛以正道小组垫底落下帷幕。天色渐暗,赛场人潮散去,春秋城的客栈酒馆满满当当。
  走在灯火辉煌的街上,四处人声熙攘,满耳都是谈论今日比赛的声音,夹杂着笑声骂声觥筹交错声,整座新城笼罩在一片沸腾里,焕发着勃勃生气。
  毋庸置疑,这种比赛对人们的观赏吸引力远远超过了单挑。要是两个强者单挑,固然看得热血沸腾,可那只能是内行才能看门道,真让薛清秋蔺无涯打一场给他们看,世上九成九的人是看不懂的,也就看个华丽特效然后高喊六六六。
  而这种比赛就是完全不会武的普通人也能把自己代入进去,觉得换了自己能出个什么什么主意,代入感和参与感浓得满溢。
  “你设想的各级联赛,一定能办成,我相信这次比赛一结束,举国各地都会掀起这种浪潮。”秦无夜很确定地对薛牧道:“甚至以后会有专门研究这个比赛的人,当成一种专业。”
  薛牧偏头看着她的脸。
  惯常的妖媚之意消敛了几分,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依旧,却只是打量新城环境,而那张带着清纯气息的面庞微微笑着,并肩走在街上很有一种和女白领逛街压马路的感觉,在她身上能有这种体验挺奇怪的。
  秦家姐妹是昨天才到的,今天一整天看比赛也没见秦无夜说过什么话,直到这夜间才来找他,两人携手逛城。岳小婵口头说着防备狐狸精,真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捣乱,很乖地给了他们独处的空间。
  她知道目前的秦无夜可不完全是男女问题,而是代表了大变之后的合欢宗,与六道一统的核心事宜。其他什么事在眼下都要让步。
  薛牧看了一阵,开口道:“绝对会诞生专业选手,而且以后也未必会是各家合作组队了,会是各家构建自己的队伍,分工训练。以后就是星月队,合欢队,各家又有自己的支持者,形成一个链条,变成一种竞技文化,这也是一种全民娱乐。”
  “竞技文化,全民娱乐……”秦无夜喃喃重复了一句,摇头一笑:“武道之争,在你眼里只是这么一回事吗?”
  薛牧失笑道:“衍生物罢了。武道真正重要的,当然是带来硬实力。”
  秦无夜悠悠道:“至少在这全民浪潮下,纵横道是上定了你的车吧?”
  “嗯……纵横道只看谁能给他们利益。”
  “横行道呢?”
  “有谱。”
  薛牧知道秦无夜是会主动提请一统六道的,果然这直奔主题比谁都快。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墨迹的人,一旦下了决意,就是乍起风雷。
  只是秦无夜也没想到薛牧比她想象中的步伐迈得还大,她还打算做个先锋呢,薛牧这边都摆平两家了。
  加上星月合欢,这分明就是大势所趋,无痕道影翼不会做螳臂当车之举,唯一难测的欺天宗就算踢掉又如何?
  魔门一统已经肉眼可见的成了模样。
  秦无夜也就没有再多提,美目流转,嫣然道:“现在合欢宗伤筋动骨,盟主大人可要多多照顾。”
  “何必还说两家话。”
  “怎么?要吞并合欢宗啊?”
  “我只是想……吞了你而已。”薛牧转过身,将她拥在怀里:“你曾问我,连无痕道的雇佣协议都被我变成了身边人,我敢不敢对合欢圣女打同样的主意。我现在告诉你,我打这种主意比孤影早多了……”
  秦无夜在他怀里抬头笑:“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问这明月何曾相照开始。”薛牧轻吻她的额头:“那时候我就知道无夜与一般意义上的合欢门人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还不就是比较天真好骗?”秦无夜撇撇嘴,哀叹道:“毕竟自幼潜修,学了一堆床笫功夫又没真个跟人试过,结果出门就遇到粗又硬,惨遭反杀。”
  秦无夜难得说冷笑话,逗得薛牧笑出了声。
  秦无夜幽幽看着他,笑容肃敛,很认真地道:“薛牧,我为你逆转千年之功,你……可不能只是利用我。”
  “你隐隐担心这个?”薛牧正色道:“无夜,我薛牧可能是谋算了不少事情,但我永远也不会利用自己的女人。”
  “谁是你的女人?”
  “你。”
  薛牧简单地说了一个字,重重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这热闹的新城大街,四处喧嚣,左右轰饮酒垆,前后人潮汹涌,星光之下灯火万家,在人潮之中秦无夜闭上了眼睛,婉转相就。
  曾经薛牧的一句话突兀地掠过脑海。
  “我已经得到了她,却未必得到了你。”
  那是说的慕剑璃……那时候薛牧和慕剑璃尚未合欢,而与她秦无夜已经玩过不知道多少姿势了。可薛牧说他已经得到了慕剑璃,却没有得到秦无夜。
  而这时候他得到了吧,已经是“我的女人”。
  如同她对门人说薛牧是“我的男人”一样。
  往事浮光掠影地闪过,有些话两人不需要互相说透,就心有灵犀。
  无数的路人停步围观,这盖世妖娆和魔门盟主旁若无人当街拥吻的场面,眼里都很是惊叹。
  魔门妖人果然不知廉耻的啊……
  可谁又敢对他们的激情多置一词?
  “砰!”城内骤起烟花,继而连绵不绝,漫天散落,照得夜如白昼。
  是今日博彩获胜者正在大肆庆祝。
  汹涌的人潮,漫天的星雨,嘈杂的谈笑,映衬着一对男女热情拥吻的背景,在很多人眼中,这一刻的画面都值得铭记。
  远处高阁,欺天宗贼王苍冥独立屋顶,目光悠悠地看着这副场面,低叹一声:“你依然决意?”
  没有回音。
  苍冥也不在意,续道:“世事如潮,不可轻逆。”
  身后终于传来回音:“人如流水,岂有常形?”
  苍冥道:“难道你要的只是乱?”
  “我最讨厌的就是顺天。无论谁在代表它。”
  “你我道不合了。”
  “分分合合,自古如此,不合则去。盗贼一支,究竟该属偷天换日,还是该属来去无痕,本座从不在意。”
  苍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忽然消失不见。


第六百零八章 欺天无痕
  再看城中之时,薛牧和秦无夜已然不见。
  郊外林间,隐有娇声传起,林边有溪,溪水潺湲,与林中声息相互交响,月色都羞赧地躲进了云层。
  这是很早以前谢长生地宫外面的荒山,秦无夜捉了薛牧和夏侯荻在这儿搞事的地方,也是薛牧第一次见到秦无夜的地方。
  那时候双方是名副其实的敌人。
  而这时候坦诚相见,灵魂交融,阴阳和谐。
  无独有偶,这一刻秦无夜用的和那一天薛清秋是相同的姿势。
  薛牧靠坐树下,秦无夜盘坐莲台。区别在于那时候岳小婵从薛清秋身上体验到的是天道的和谐与美,而这一刻如果有人看见的话,只能感受到醉人骨髓的妖娆,把人浑身上下从肌肤到骨髓再到灵魂尽数调动起极致的诱惑与欢愉,能让一块精铁都化成水。
  在这个带有回忆交错的场景里,秦无夜和薛牧显然也都特别兴奋,尤其是这或许能算秦无夜的第一次。
  真能算,因为以前是没有感情的,或者说是隐藏着有,却自认为没有的,表面上什么都配合你玩,实则心如止水,说不定还在冷笑。
  而这一次是在动了情的情况下,全身心投入进去的。
  其实这在薛牧看来也没多神秘,也就是大保健和两情相悦的区别……很显然后者更能让人心旷神怡,这也是薛牧现在明明对对星月妹子唾手可得却没有胡乱下手的原因,他已经不需求那种纯粹的身体发泄了。
  合欢之道的问题就基于此,一个薛牧认为已经没意思的东西却被当成了“道”,那是很低级的追求。
  “轰”地一声在两人灵魂深处炸开,继而灵魂勾连,融合缠绕,直入云霄。
  秦无夜微微颤抖着,有些失神地将螓首靠在薛牧肩头喘息,浑身彻底没了丝毫力气。秦无夜特别容易被薛牧啪得没力气,但以往只是身子无力,余韵悠长,而这一次连思维都没了,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薛牧很温存地在做事后抚慰,亲吻她的额头脸颊,慢慢让她平复下去。
  “薛牧……”秦无夜终于能说话了,慢慢道:“这就是有情之欢吗?我感觉发自内心的喜悦,在你亲我的时候暖暖的溢开……好想你继续亲我,一直亲一直亲……”
  薛牧就真的一直亲,从脸颊又到了唇角。秦无夜鼓起余力拥过去,热烈地回应。
  温存了大半炷香的时间,两人才再度慢慢分开。秦无夜柔声道:“是不是还想要?”
  “你还行不……”薛牧小心地问着。秦无夜能清晰感觉到他依然生机勃勃,很明显,秦无夜难得的温柔娇憨形态让他也特别有感觉。
  “你也就这个特别厉害了。”秦无夜吃吃地笑:“早晚把你去势了,看你还欺负人。”
  薛牧道:“这势可不能去,就靠这势大招沉吃饭的。”
  秦无夜笑得趴在他身上:“是是是,你势大招沉,我趋炎慕势。”
  薛牧便将她转过身,让她扶着树干。秦无夜顺从地照做了,薛牧轻而易举地再来了一次,势如破竹。
  ……
  在两人两情相悦极致欢愉的时候,灵州城内的风波楼里。
  影翼靠在窗边,就着一点月色,悠悠翻阅着水浒传的后四十回,平凡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也来了灵州,连叶孤影都不知道。
  但他倒也不是暗中而来,光明正大就在风波楼里,并没有存心瞒叶孤影,只要叶孤影回来就能看见。
  和许不多一样,影翼只是来看看这个团体赛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没有现身露面,只是习惯罢了。
  他看完了,带着很复杂的心情回了风波楼,又看见了新出炉的水浒传后四十回。
  差不多就在他翻完最后一页的时候,平静的眼神微起涟漪:“在本座面前潜伏,你还差了道行。虚净,有话直说。”
  屋内空气扭曲了一下,如同水波荡漾,慢慢漾出了一个幻影,又变为实体。
  非僧非道,嬉皮笑脸,正是虚净。
  “老道可没打算瞒你。”虚净笑眯眯地坐在屋中桌子上,桌上有茶,虚净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舒服地喝了一口,悠悠道:“好茶,风波楼在炒茶一道上已经走到了前面,可以自己搞了。”
  “为什么要自己搞?”影翼头也不抬:“这种事情和纵横道一起做才有大利,尤其是和薛牧一起。”
  “这么信得过薛牧?”
  “这场团体赛,你测得出收益么?”
  “测不出。”虚净很无所谓地道:“光是春秋城财政,从门票到各类带动的餐饮住宿等等等等,都不知道收益几何,更何况还有即将铺遍天下的相关博彩。老道很怀疑春秋新城数十里之地,当季收益能比得上千里灵州郡。而薛牧一个铜板也不会上解给朝廷,因为他完全可以把相关收益全部算是星月宗私产,姬无忧管不着。”
  “这么下去,富可敌国?”
  “富可敌国。”虚净笑眯眯道:“许不多富得流油的人,都差点跪下去认薛牧做爹了,当然不是小小收益能成。”
  影翼淡淡道:“有许不多的份儿,自然也有无痕道欺天宗的份儿,你在考虑什么?”
  虚净笑眯眯道:“我是代表盟主大人来劝降无痕道的。”
  影翼眯起了眼睛。
  “往日松散联盟,盟主不管各家事。如今大势所趋,盟主欲号令六道,影翼宗主既然来了,明天便去给盟主磕个头,交出宗主信物,等候吩咐便是。”
  影翼眼里终于泛起怒色:“鬼扯。”
  无论无痕道是什么性质的宗派,作为一宗之主,一代强者,影翼自有骄傲,没有这样的强者愿意受这样的侮辱。即使是许不多,薛牧也不会让他这样做,何况影翼?
  “什么叫鬼扯,你道我是欺天宗只会骗人?”虚净悠悠然抿着茶:“联盟不足用,便想要号令。有朝一日号令也不足用,岂不就想要尊卑?盟主是有大格局者,薛清秋是有大气魄者,两人联手不镇压一切,还跟你喝茶饮酒?”
  影翼沉默不言。
  不管虚净是不是“代表”盟主,他的话是没错的。
  人的野心总是随着势力而膨胀,从联盟到捏合,焉知有朝一日是不是上下尊卑,更进一步是不是连宗派之名都摘了,只剩星月宗无痕分堂了?
  “影翼宗主还是考虑清楚,若是不趁早跪伏,薛清秋杀了你也不是难事,他们还有亲信可以扶持成无痕之主,可没有任何难处。”
  这话说完,屋内忽然安静,转头看时,虚净已经消失不见。
  影翼再也没有看书的心情,随手把水浒传丢到一边,负手踱步。
  过了一阵,外面传来通报声:“宗主,叶堂主回来了。”
  影翼淡淡道:“别告诉她我在。本座要继续观察几天,这女人究竟是我无痕堂主,还是薛牧的小棉袄。”


第六百零九章 平地起波澜
  “影翼来了,却不见我。”
  影翼的隐瞒并没有瞒过叶孤影。如果说一开始就打算隐瞒暗中前来,那世上没谁能知道他的行踪。可他既然起初没瞒,灵州风波楼上下都知道了,那就再也不可能瞒过叶孤影。
  灵州风波楼早都被这一年的繁华迷醉了肝胆,魔门自古以来哪有这一年这么舒服的生活?可以说从楼主到伙计都是盟主大人的坚决拥护者,很显然在他们眼中叶孤影乃是自家利益在联盟中的代言者,瞒谁也不会瞒叶孤影。
  次日一早的赛场边,大家尚未入场就坐,叶孤影找到薛牧低声道:“宗主本没有隐瞒行踪,但莫名其妙的忽然意图隐瞒,不知何故。”
  “没有隐瞒行踪,是因为之前还信任于你。而这段时间之内,有什么触动了他的防备。”薛牧沉吟片刻,转头对薛清秋道:“安排几个人保护孤影,这几天可能会有变故。”
  薛清秋微微一笑:“知道了。”
  叶孤影面颊微红,这种从暗卫变成被保护者的感觉,怎么说呢……
  不习惯,却很甜。
  那股甜意把心中一缕被自家宗主防范的不舒服感觉尽数冲淡,再也没有什么为难。
  薛牧真的没有针对无痕道的事情对叶孤影做任何指令,叶孤影甚至相信如果真要武力解决问题,薛牧多半是会让她回避,不使她为难的。她没有叛宗的任何迹象,本就问心无愧,这一刻就更无悔。人与人的胸怀和格局差异,体现得如此明显。
  此时苍冥走了过来,笑着招呼:“叶长老,赛后可否与老朽谈谈?”
  叶孤影奇道:“找我?”
  苍冥笑道:“你我两支多有道合之处,千年来都走得很近,值此联盟蒸蒸日上之时,更该多多接触。”
  叶孤影心中一松,笑道:“理所当然。”
  薛牧摸着下巴打量苍冥的表情,忽然问:“虚净何在?”
  “他啊……”苍冥笑笑:“许是走了吧。”
  走了……也就是说曾经来过。
  还透露出的问题是,虚净对联盟整合是排斥的心态。
  联系到影翼的态度变化,薛牧若有所思。
  旁边听到谈话的薛清秋岳小婵夏文轩等人几乎都诞生了相同的想法:虚净有异心,并且勾结了影翼。
  “先别想那么多了。”薛牧做了个请的手势:“事情总是慢慢做的。”
  众人也都笑笑,举步入场。
  今天是魔门代表队和甲三队的比赛,只要再赢一场,提前出线就没悬念,魔门各大佬也都很感兴趣。话说回来,在好几个人眼里,也挺乐意见到薛牧吃个瘪的,才不会有兴趣帮他出头。帮他出什么头,自己都快要做他小弟了,总是有点不爽的嘛,他牛逼就自己解决去,真靠自己解决干净了咱们也服气几分。
  岳小婵凑到薛牧身边,低声问:“真不要紧吗?”
  “要紧。”薛牧看着赛场,依然面带笑容:“这场要麻烦姐姐洞察一切异样,必要时调动虚实鼎之力。”
  薛清秋郑重问:“会有人敢在城中捣乱?”
  言下之意,赛场上肯定没问题,周围洞虚者太多了,神仙也不敢在这里乱来,只有可能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在比赛上,给春秋城捣乱。
  薛牧微微摇头,沉吟道:“不合逻辑,给春秋城捣乱那岂不是反倒给了我武力统一的借口?对阻止我一统六道的进程有什么作用?”
  薛清秋点点头:“那就见步行步,我会注意。”
  岳小婵离席而起:“我去带人巡视城防。”
  双方队伍已然入场。
  场中数万观众瞬间沸腾。
  人们可不知道场外凝重的气氛与暗战,在人们眼中魔门队伍还是一支很团结很风骚的团队,第一场的开门红给了很多人新鲜的观感,获得了很大一批人的支持,这一次的赔率达到了一比五,绝大多数人坚信魔门队伍必胜。
  其中在上一场双双表现亮眼的无痕道邢幽和欺天宗无方道人更是受到了广泛欢迎,居然已经有人自发地喊着他们的名字,期待他们有更优秀的表现。
  已经小小的算个明星了。
  黎晓瑞兴奋解说:“让我们看看这次魔门队伍的分组,哦,一个横行道,一个无痕道,一刚一隐,合作在一起能发挥出很多变的战术。看,邢幽当着对方两个选手的面直接隐身了!不知对面的有没有感觉后臀微微一凉?”
  “横行道彭罗大摇大摆地冲向了对方两个人!不愧是男儿横行,以一敌二丝毫不惧!哦,他跑了……”
  观众们爆笑声中却也很明白,这就是诱敌,无痕道邢幽既然隐身在侧,对方怎么也不敢大咧咧地冲上去追杀彭罗,一个不好就真的后臀凉了。
  对面两人私语了一阵,没有直接追,很稳健地慢慢压上,防止邢幽偷袭。
  “两个好稳重的小哥哥!”黎晓瑞笑道:“让我们看看邢幽这回怎么办……咦?邢幽人呢?”
  “中路!”已经有观众大喊了起来。
  隐身者的巨大优势在这几场比赛中越发被运用纯熟,故意在下路大摇大摆地现身引发对面疑神疑鬼,实际上第一时间就已经横穿野区直奔中路,真正目标是给中路茫然不知的敌人来一个背刺。
  恰好这次对面的中路一个去了野区,另一个正在尝试拖住对面欺天宗无方道人和合欢小妖女。
  “嗖”,合欢妖女玉带漫卷,轻轻缠住对面的右手。无方道人迅速突进,一掌斜劈。
  对面的武者正待咬牙抵挡,身后骤然现出邢幽的身影,一柄匕首直抵后心。
  三打一!
  别说普通武者了,就是让正道八宗的同等级精英在此,也没多少抵挡的可能。
  薛牧摸着下巴赞叹:“居然都学会GANK了,这些少年有前途啊……”
  话音未落,异变乍起。
  比赛是死规定,绝对不能杀人或致残,否则直接判负。和谐一点可以点穴,形势不容许点穴慢慢搞的话,强行轰至内伤让对方失去战斗力也可以,主办方有配备良药救治的。
  所以邢幽的匕首按理捅的不该是致命要害,无方道人这一掌斜劈也不该是致命重手,可人们骇然发现,对面这位武者不知是受伤过重呢还是谁的攻击有问题,竟然七窍流血,尸横就地。
  死了?
  刚刚开幕第二天的武者荣耀团体赛就死了人。
  全场哗然,所有观众猛地站起。黎晓瑞张着嘴,已经不知道怎么解说了……
  观众可不乏顶级高手,对细微之处洞若观火。夏文轩豁然起立,戬指骂道:“无方!临时切换狂暴真气,截断经脉,是何居心!”
  无方道人梗着脖子,大声道:“战斗之中刀剑无眼,一时错手有什么稀奇?怕死的做什么武者!”
  观众们的声浪更大了,显然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
  薛牧微微一笑。
  是这个手段吗?引起世人对这种比赛的抵触和质疑,让团体赛进行不下去,别提什么铺遍天下的浪潮了,就连春秋新城都很可能因此从繁华胜景变成门可罗雀。
  正道各宗更是会撤出这种比赛模式,不但要撤出,而且会强烈抵制。看法明和尚等人的表情就知道了,看着场中尸首,脸色铁一样青。
  轰轰烈烈的团体赛必将赔得死去活来,引发的结果,首先就是失去了一个招揽纵横道的大杀器,许不多会立刻开始犹疑。
  搞不定纵横道,欺天宗和无痕道又搞不定,这便是大势被截断,只剩一个半废的合欢宗做铁杆有什么用,这种势力程度,就连夏文轩都会重新考虑了,这魔门六道想要和谐一统?眼见有得乱了。
  逆大势而行,欺的就是这天,无论是谁在代表它。
  玉麟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转头看了看薛牧的表情。
  可是薛牧为什么还笑嘻嘻?


姬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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