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开启


  “叔叔的技能是越来越纯熟了,我看那医仙子都痴了,临走都失魂落魄。”
  薛牧站在门口送别萧轻芜,背影尚未远去呢,岳小婵就出现在身边,酸溜溜地来了这么一句。
  薛牧没回头,淡淡道:“你要么?”
  岳小婵微微一笑:“不要,定制文我已经有了,我要某一天叔叔发自内心的东西。”
  薛牧还是没回头:“发自内心?我对你真多了。”
  “是吗?看不出来。”
  “因为真多了,所以更写不出东西。我实际能力就这样而已。”薛牧终于转头看她:“改造计划如何了?”
  岳小婵看出他有意转移,也不在意,笑眯眯道:“我主要精力是练功,天香楼改造是琴梨师叔在做。想必不难,也该快了。”
  薛牧取出几截断蛇递给她:“开业之初,总得有些特殊玩意凸显规格。这杌蛇羹怎样?”
  岳小婵也不嫌恶心,随手塞进戒指里,笑道:“一条断蛇就想打发我?”
  薛牧又递过一个瓶子:“萧轻芜给的纪念,给你。”
  岳小婵终于正色了几分,打量着瓶子奇道:“这可是人家的定情信物吧,你就给了我?”
  “定什么情,没到那份上。何况人家也是给我使用的,谁都知道灵药本就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
  岳小婵拔开瓶塞闻了闻,肃容道:“问道八棱丹。”
  “是。”薛牧道:“正魔之巅还有一个多月了,你终究年纪小,我怕你连玉麟石磊他们都未必打得过,别提剑璃了。这些时日别多想其他,潜心修炼吧。”
  岳小婵偏着头道:“我和慕剑璃打架,你不在乎啊?”
  “你们武者的心思……我真不让你们打,你们怕也是要蠢蠢欲动,我又何必自讨没趣。”薛牧幽幽一叹:“就像我始终找不到理由拦着你师父和她师父,那必将到来的一战。”
  岳小婵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始终担心师父?”
  “嗯。”
  “没什么可担心的,薛牧。合道是武者永恒的追求,便是临死能有一刻顿悟,也是不枉此生。”
  “我理解,可理解毫无意义。”薛牧豁然转身进门:“相比朝闻道而夕死,我更愿意你们无病无灾,欢度一生。”
  岳小婵看着他有些赌气的背影,甜甜一笑。
  “公子公子!”黎晓瑞举着一根黑色硬条跑了出来:“真的可以用,很方便,就是这种硬硬的写字还不太习惯。”
  “你以后会喜欢硬硬的。”薛牧若有所指地甩了一句,心情略带些烦闷地躲进了自己的卧室里。
  黎晓瑞眨巴着眼睛,转头问岳小婵:“公子怎么啦?”
  “没什么,也许是因为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从指缝里溜跑了,生闷气。”岳小婵也不细说,转身离去:“做好你的记者工作吧,这是你家公子现在最重视的事情。”
  “不会让公子失望的!”黎晓瑞举着黑笔兴奋道:“你们不知道,这两天鹭州都疯了!”
  ……
  薛牧出海的这天,实况日报第二期,也是首期擂台战实况报道。
  往日人们要知道这个环节的信息,都是要满天下的找各赛区观众们打探,谁谁晋级了,谁谁被淘汰了,最后好事者整理出名单,争相传阅。至于细节?问鬼去,每个观众说法都不一样好吗……
  而这回九个分赛区的记者各自发来了详尽晋级名单,压根不需要你去收集,并且报道之中还挑选了一些具备代表性的对战简要叙述了过程。基本上你看完了报道,也就知道大体情况了,不需要再去问谁。
  最关键的是,还附有数位名家对于部分关键对战的详细评论解说,一招一式,一得一失,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算是看过现场的人都无法错过这样的东西,这对自身武道的印证参考作用简直无与伦比。
  实力不到这份上,没多少领悟的也看得有滋有味,领悟不了没关系,以后和人扯淡的时候也可以做个嘴强王者了对不对?
  参赛者的事后采访和心灵鸡汤就更好玩了,比如这样:
  “老子真没想到那家伙浓眉大眼的也这么阴,早知道的话绝对不会输给他!”
  “那家伙就是个废渣,老子还没使力呢他就趴下了,还号称出身名门呢呵呵……”
  附本报记者徐微微消息:“这两位已经约定今夜子时短松冈再战一场,生死不论。”
  还有这样:
  “黎记者你评评理,这样的盛事,可以用猴子偷桃的吗?我要向元钟大师反馈!”
  附本报记者黎晓瑞吐槽:“这深刻教育了我们,锻体不能有盲区。”
  “感谢六扇门和正道八宗,能让我们参与这等盛事,与天下人前展露峥嵘!我的目标是挺进百强,所得奖励给母亲买酸奶……”
  “我自幼努力修行,六十度高烧都坚持打桩,终于站在了天下擂台,只要努力,你也可以!”
  “只要加入我野球门,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强壮!”
  “黎记者,你看今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不知是否有幸邀您共进晚餐?”
  好吧这句话是在后面的花絮里被其他记者报道出来的,报道指出,这位刚刚在淘汰赛中晋级的公子如今被倒吊在城外十里坡的歪脖子树上,有意者可去解救一二。
  日报有个夹缝,夹缝中插了一条小信息:“天香楼不日即将重新开业,全新经营,等你来哦。”
  有庄重的报道,有感人的心情,有诙谐的笑料,真是茶余饭后最好的甜点,鹭州民众几乎人手一份看得乐不可支。连带着星月宗假公济私给自家产业加塞小广告的举措都被人认为是在逗趣,不但不以为忤,反而纷纷表示关注。
  黎晓瑞如今简直是狂热的喜爱这份事业,对于自己的报道一手操纵鹭州人民喜怒哀乐的感觉简直爽透了心里,对自家公子的覆雨翻云手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在此之前她是真不敢相信,星月宗可以这样站在台前,轻而易举地让鹭州全境陷入疯狂。
  元钟也在方丈禅室内对一众老僧叹息:“老衲失了计较,共襄实况报道之盛举,不意竟然使星月妖女彻底走向了台前。如今民众看她们的态度,哪里还有看妖女的神情,欢迎喜爱都来不及。”
  “此非方丈之过也,谁也不知薛牧这从所未见的谋划,竟真能达到这样可怕的效果。从另一角度去看,我们无咎寺于此役的收获也不小,当实况全集遍及天下,无咎寺之名亦将响彻八方。”
  “再配上那《西游记》……”
  “《西游记》可以发行了么?”
  “这几日强行挤出部分产能,还是有了两三千本,可以试着发行一趟了。”
  “那就……开启这令人沉醉的西行之旅吧。”


第三百零一章 鹭州纸贵
  《西游记》,薛牧于路上跟“妻女”们讲故事时慢慢成型,抵达鹭州后在拉拢无咎寺倾向时发挥了重要作用,本该在几天前就面见世人,但被日报的产能挤压,延误到了今天。
  无咎寺对于发行推广没有什么创意,他们沿用的还是薛牧原先的模板,先通过说书打宣传。说书依然是用的薛牧指定授权方风波楼,也是无咎寺与无痕道的第一次正魔合作。
  晚饭后,风波楼。
  三三两两的茶客进楼喝茶,一边谈论着今天的日报,以及一些场外八卦,谁谁又不知死活去追求记者了,然后又挨了揍等等,气氛乐呵呵的。
  “话说这些妖女们走上台面,才发现个个很可爱,也怪不得那些自以为有些资格的蠢蠢欲动。”
  “哈哈,说得是,以前都说星月妖女多可怕,如今看来却是有趣得很,捉弄人的手段倒是很多,却不伤人。好多人被捉弄了第二天还乐滋滋的继续。”
  “不伤人多半是因为薛牧管着吧,否则好局面要坏。真当妖女们改念佛啦,心狠手辣着呢。”
  “也是,这些人真不知道什么叫妖女么?面上跟你笑嘻嘻,还真以为有戏呢?”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那样咯,说不定有些还真对上了眼,不失为美谈。”
  “我看啊,多半都是薛牧的后宫,想对上眼,难哦。”
  “你真当薛牧浑身长满那玩意啊?”
  “哈哈哈,那可难说,我觉得薛牧起码是尝过的吧?”
  “尝过也没啥,小妖女们真愿意出阁,多的是人愿意接盘。”
  每个茶桌上都摆着一份今天刚出炉的日报,许多人自己买不到报的,特意来喝茶看报,同时和朋友们交流交流,成为鹭州许多茶楼标配的引客方案。从风波楼的模样看,效果很好,很快就客满为患,熙熙攘攘。
  薛牧临鹭州,解脱了瘟疫大灾的功劳很多人没有亲身体会,倒是他为鹭州人民带来了全新的娱乐体验,这是看得见的改变。导致鹭州人对薛牧的印象好得很,谈起这些事笑呵呵的,当个风月之资信口而谈,原先的妒忌之意都没剩多少了。
  “梆梆!”茶楼中央的说书台上站了一个老者,信手拍了拍醒木:“诸位,今天说新书啦。”
  “咦?那个什么《龙傲天传说》还没讲完吧?”
  “就是啊,怎么就换新的了?”
  “无所谓啦,谁听那破书,我们还是谈谈今天擂台吧。”
  老者在台上笑:“这次新书,就是诸位谈的那位新作,确定不听?”
  场中安静了一下,很快轰然叫好:“这意思是薛牧又出新作了啊?我要听我要听,这家伙好玩得很。”
  “现在也就是公开三好薛生就是薛牧的意思了对吧?”
  “废话,这还用得着藏着掖着,还有谁不知道啊?”
  很多人都在笑:“说来也是怪了,正魔顶级宗门的大人物里,别的个个是传说,高不可攀的,怎么这货给人这么亲近的感觉。”
  “那是,依稀记得他的小黄文哟,鸡儿梆硬。”
  一片笑闹声中,老者一拍醒木:“今儿讲的是三好薛生第二部长篇章回体巨制,《西游记》。”
  熙攘的声音慢慢安静,常在茶楼喝茶的倒有一半是薛牧的书迷,就算不是的那部分对薛牧印象都好得很,颇给面子。
  “却说东胜神洲有一傲来国,国临东海,海中有一名山,唤作花果山……”
  本以为薛牧又会搞一出江湖故事,可不料居然是神话故事,这种新颖的灵猴传说很快就吸引了人们的心神。随着故事娓娓道来,给面子听书的人们神色也都渐渐变化,被那只神奇的猴子挠得心痒难搔。
  同样是讲故事,此世粗糙的故事编制手法,和这只灵猴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给人的体验差得太远了。
  无咎寺的和尚们能看出这是一部优秀作品,也能看出对无咎寺之道的传播作用,但他们再怎么高估这部作品,也不可能准确认知到它究竟是怎样的恐怖档次。
  他们如何能想到这部奇书是另一个世界的古老国度智慧的结晶,在自古文风盛行的中国,依然能在大浪淘沙之下成为四大名著,千载不朽。可想而知,在这种小说才刚萌芽的世界里,在小说界的档次简直如同镇世九鼎的规格,真正足以镇压一世,光耀万古。
  整部书的表达形式已经有了不同。涉及佛道典故的设定已被薛牧讲故事的过程中就做了符合此世的魔改,被亲卫妹子们落实成文字之后,也没有了原著的文字雕琢,许多本该用诗词表达的地方也都变成了大白话。毕竟诗词歌赋在此世依然是不接地气的,也就萧轻芜那样的文青妹子能被那首《卜算子》轰得失魂落魄,一般人多半接受不能。
  但即使改了这么多,文学性已经弱了一档,依然无碍于故事本身的精彩和内核的深邃,反而在表述上更贴合了此世的需求。
  薛牧也没有完全取消诗词,其中有部分在现代都流传很广的诗词他还是记得的,比如猴子求道途中有这么一首:“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君就取勾。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
  表达通俗易懂,却朗朗上口,其中蕴含的意味只在第一眼就征服过元钟,更别提常年在佛法熏陶下的鹭州人,光是这么一首东西,竟让在座的茶客近半不由自主地起立。
  “那祖师道:‘与你起个法名叫做孙悟空,好么?’猴王笑道:‘好,好,好!自今就叫做孙悟空也!’正是: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不知向后修些什么道果,且听下回分解。”
  满座寂然。
  这是此世人们第一次在“且听下回分解”时没人骂骂咧咧,反而全部陷在“打破顽空须悟空”的禅问里,久久不能言。
  说书的老者眯了眯眼睛。
  他是无痕道刺客,本对这种禅理没有兴致,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书为什么会让无咎寺上下震惊无比,把个薛牧当千年不遇的贵宾对待。
  因为这书面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连主角名,都是无咎寺的道。
  同时也是鹭州人广泛接触的道。
  把大家最重视的道,融入在了精彩的故事里,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作用,这种化学反应无人能预测会有怎样的大爆炸。
  说书老者实在不知薛牧为什么会弄出一本仿佛为无咎寺量身定制的作品,但他知道,这部书至少在鹭州境内,要引起海啸。
  鹭州真的海啸了。
  当人们知道全文已出,在刘家万藏书坊就能买到时,万藏书坊那两三千本存量眨眼之间就被抢购一空,书坊都差点被来迟了买不到的人们给拆了。
  万藏书坊是实在没辙,他们连其他书坊的印刷产能都租用了,连着两三天加班加点的赶印,实在还是不够。
  其实此世在神机门的科技支持下,印刷机械非常强,否则也无力支持新秀谱绝色谱那种细腻的画像印制,也不可能支持日报产出。
  现在的问题不是印刷机械的产能问题,最可怕的是——
  纸不够了。
  几乎人人需求的日报,加上大部头的《西游记》,同样也是争相抢购,许多人买不到的甚至自己拿纸抄录,纸张用量如流水,鹭州这样的超级大城,纸张不够了!
  鹭州纸贵!


第三百零二章 舆论阵地
  元钟曾以为,全天下都有可能缺纸,即使京师都可能,唯有鹭州不可能。此世对文实在不重视,一般地方压根就没多少用纸,唯有鹭州由于佛经用量较多,还是比较重视纸张出产,应该是当世最多的。
  可不料世上首次缺纸的地方,居然是他鹭州。无咎寺上下对此哭笑不得,连个解决主意都没有,派人问计薛牧,薛牧回答得极其不负责任:“关我毛事。”
  元钟没辙,只能暂时派人从境内其他城市调集,应付过去再说。
  他们不知道薛牧此时有点小后悔,回应也就没什么好气。
  主要后悔的是,《西游记》档次太高了,他以后很难再抄出相近水平并且符合此世需求的作品,很容易会被人认为薛郎才尽,那就不好了。四大名著里,三国和此世背景极不合拍,很难用得上,红楼的话说不定妹子们会有人喜欢,普及世人就别想了。唯有水浒还有一定的魔改可能,可改出来也挺别扭的……
  估计以后想要搞这些,还得回归武侠或者玄幻,从地气上掩盖“才气”。
  无论薛牧自己多后悔,这《西游记》一出,他在此世的开创小说一系的立道宗师之名是坐实了,真的再也没有写文的敢不服气。再怎么文无第一,再怎么笑话他的小黄文,可当差距过大的时候谁都开不了这个口,敢开口也会被别人笑话成不自量力。
  你不服,不服你也搞个鹭州纸贵出来啊,别说鹭州了,搞个小县城纸贵,也算你有点资本。
  可谁能办到?基本没可能了。
  当然,在主流观念里,薛牧这虽然很了不起,可归根结底也只是娱民小道,武道提升才是大道。但在许多习武难成的人们眼中,这就是开宗立派的祖师爷,引领了他们的一类追求。
  这种人并不少,甚至于武道大师之中,有这类爱好的也不少,薛牧算是真正在这武道之世打开了一条文路。
  如今他去无咎寺去六扇门,得到的都是尊敬的行礼。如果以往对他客气是看在他的身份,实际上对他那微薄的武力并不瞧得起,那么如今的尊敬则是真心实意。百家争道,你是一道之宗,这便值得尊敬。
  现在薛牧正在六扇门,和周捕头议事。
  周捕头派人护送萧轻芜,自己并没有去,见到薛牧来访非常热情:“薛总管真是我们六扇门的招牌,如今人人谈不尽的日报,说不完的西游,下面的弟兄们都引以为豪。”
  薛牧坐在一边,摆手道:“自己人别吹捧了,没意思的。我来找你是为了商议接下去的安排。”
  “薛总管有什么想法?”
  “现在日报如此风行,眼见成了气候。但周捕头有没有想过,等天下论武结束之后,没了这个赛事的依托,是否就此取消日报不做了?”
  周捕头怔了怔,尴尬道:“这个倒是没想过。”
  薛牧道:“日报本属于探路之举,我原先的意图也只是收集反馈,以便整编实况合集用的。可如今的形势可以看出人们对此的接受度很高,并且日渐习惯。我就在想,今后是否可以持续做下去,这事就可以甩开正道八宗,成为只属于我们六扇门和星月宗的东西。”
  周捕头沉吟道:“这固然是好。可如果没了赛事依托,这日报怎么做?若以报道新闻要事为卖点,区区一个鹭州也不可能天天有新闻,强行拉扯些家长里短,也无趣。”
  薛牧道:“目前我的想法是以连载作品为依托,辅以鹭州新闻等等,若觉得日常事件太少,我们可以不做日报,做成旬报月报,都可以考虑。这也是给不得志文人们一条路走。”
  周捕头眼睛一亮:“好像有点意思,现在喜欢看故事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做起来,应该有销路。”
  “销路是次要的,六扇门如今已经不需要靠这个创收了。”薛牧认真道:“老周,你还没明白,这是一个争道的途径。”
  周捕头心中一咯噔:“愿闻其详。”
  “鹭州民心向佛已久,里里外外思想都掌握在无咎寺手里,别家在这儿没有舆论阵地。看白鹭门,说是当地大派,出了事连个为他们叹气的人都没有。我们六扇门也一样,在正道八宗地盘里,空间被压缩得太小,基本没有说话的份儿。”薛牧压低了声音:“而当民众对我们的报道喜闻乐见日渐习惯之后,这就是我们的阵地,犹如一把尖刀藏在鹭州腹心,有机会撕开鹭州佛门的一片天。”
  周捕头豁然起立,来回踱着步,良久才道:“原来如此,薛总管一意向文,原来始终藏着道争的伏笔。”
  顿了顿,转头盯视薛牧,眼睛锐如鹰隼:“如今星月宗记者已有根基,民众已经惯看星月记者报道。薛总管其实可以让星月宗自己创刊办报,为何还需六扇门?只为了让六扇门在星月宗和无咎寺之间缓一手么?”
  薛牧摇头道:“老实说,那帮和尚的文宣手段犹如稚童,根本不在我薛牧眼中。只要大家还默契不开打,星月宗自己创刊也能风生水起,无需六扇门缓一手。”
  周捕头倒是相信这话,他就没见过比薛牧更擅长玩这些的人。沉吟片刻,周捕头终于叹了口气:“难道薛总管还真是为了给六扇门铺一条好路?”
  薛牧淡淡道:“六扇门立刊发行,星月宗提供内容,这是我和夏侯荻的协议,若是翅膀硬了就单飞,以后夏侯荻也不信我星月宗了,此乃短视之举。反正……薛某南下,挂的是六扇门招牌,该为夏侯荻考虑的,就该是夏侯荻的。”
  周捕头神色古怪地看了薛牧半晌,摇头失笑:“薛总管这种人……真是个异数。明明左右逢源,偏偏并不让人反感,反而颇觉可敬,也是奇了。”
  薛牧笑笑:“无非相互理解罢了。便如家姐不介意我和六扇门眉来眼去,这是她的大气与信任,薛牧不敢忘本。”
  周捕头十分羡慕地咂着嘴:“去哪里找这么大度的婆娘哟,薛总管真是好命。”
  薛牧颇为同情地看着他:“听周捕头这意思,家里那位不好伺候?”
  周捕头立刻拍胸道:“胡说,老子在家瞪个眼,她屁都不敢放一个!”
  “哈……”薛牧笑着起身:“明日天香楼新开业,可别忘了来捧场。哦,天香楼往日名声不太好,希望嫂子不会以为周兄在逛青楼。”
  周捕头觉得薛牧这里有点不可言说的暗示,十分期待地笑道:“她敢啰嗦,大嘴巴子扇她!”


第三百零三章 正魔大聚
  天香楼的策划,本不是薛牧关注的重点,他的出发点只是想让岳小婵的心血有个发展。实际上对于大局来说,并不是太重要,远远比不上记者行业的发展意义。
  换句话说,就是给岳小婵玩的。
  当然优质产业没人嫌多,既然搞了就要搞好,若真能搞成江湖一景,自然是有利的。
  当鹭州正在为《西游记》而疯狂时,薛牧便在筹备天香楼的开业事宜。具体的不用他操心,他负责的自然是人脉、以及营造氛围的烘托。
  经过这两天日报的小广告,很多人都知道天香楼重新开业了。
  开业当天,便有许多顾客围在门口,想要一睹新貌——其中有多少想要去看记者妹子们在里面弹琴抚筝的,这就不好说了……
  遗憾的是这回他们一个都进不去,平素笑嘻嘻的记者妹子们这回气势汹汹地拦在门口,指着一个阵法:“此乃本宗天音阵,能通过者发放天香楼贵宾牌,方有进楼资格。”
  人们都懵了。
  见过拦乞丐拦流民的,没见过天香楼这样谁都拦的,这又不是谁家宗门圣地,这是酒楼好不好,还是新开业呢,要不要做生意了?
  有以往常客似乎不信邪,冲着熟识的妹子道:“林姑娘,我是西门……”
  “管你西门东方呢,此乃本楼新规,就是元钟大师来了,也得过阵!”
  围观群众忍不住问:“楼里还能吃到龙肝凤髓不成?”
  小姑娘们仰着脑袋:“好东西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反正本楼只接待强者。”
  有人忍不住笑:“按这么说,你们家薛总管第一个不许进。”
  小姑娘们甜甜笑了:“只要你是薛总管,别说进门了,进我们也可以。”
  这话听得很多人一口血在喉咙里翻涌,倒是偏偏没对这种只许强者进入的说法有什么不满,因为这确确实实就是此世三观,强者为尊,弱者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便有些人跃跃欲试,想要成为能被认可的“强者”之列。
  但不知道这个阵法到底强度多高,一时不少人有些犹豫,怕不明底细,进去丢人现眼。
  正在此时,一条汉子凌空而来,凶猛迅捷地飞扑而下,犹如凶鸟猎食,气势夺人:“哈哈哈,周某就知道进了门就可以进那啥,都闪开,我来入阵!”
  “轰!”地一声,来人直闯入阵,继而毫无阻碍地穿阵而出,大笑道:“拿令牌来!”
  “不愧是周捕头。”琴梨盈盈行了个礼,双手奉上一枚黑色令牌,令牌一面月轮,一面群星,光芒熠熠。
  周捕头接过,愣了一愣:“这可不像酒楼牌子。”
  琴梨笑吟吟道:“天下凡有星月宗产业之地,凭此牌皆为贵客。”
  周捕头眼睛就更亮了。星月宗产业最出名的是什么?跟合欢宗一样,是遍布天下的各色青楼啊!他大为满意地收起牌子,仰首阔步进了门:“琴管事,天香楼这是新到了清倌人吗?周某可要头啖……”
  话音未落,一名妇人直闯入阵,很快破阵而出,旋风般刮到周捕头身边,一把拧着他的耳朵:“老娘就知道你一早带着贱笑出门没好事,是不是想死!”
  周捕头哭丧着脸:“夫人你误会了,这是薛总管的场子,是高雅之地,高雅之地!”
  薛牧急匆匆从里面跑了出来,憋着一脸古怪的笑意:“嫂子,误会,误会!”
  “误会?”那妇人叉腰道:“管这儿是什么场地,刚才说要清倌人的是谁?周伯符你给我过来!”
  说着扯住周捕头的耳朵拉往露台:“跪那两只蚂蚁上,死了一只你看着办!”
  围观群众:“……”
  “……”薛牧也是眼睛发直,这真是神仙手段,比跪搓衣板强多了啊,修行不到如臂使指的程度根本办不到啊……老周您真是我的偶像啊!
  偶像周捕头此时却在龇牙咧嘴:“薛总管救人!”
  薛牧忙道:“嫂子嫂子,周捕头只是玩笑话。我天香楼早就已经不做青楼了,即日起更是天下强者所在,格调高雅!”
  妇人斜睨道:“如何高雅?”
  薛牧擦着汗:“你看你看,人来了。”
  人们正看得乐不可支,转头看去,就见到街头缓步走来一大帮人,定睛一看,那点欢乐全吓飞了,全都直了眼。
  以元钟为首的数名无咎寺高辈老僧,几乎囊括了无咎寺所有重要堂口负责人,齐刷刷慢慢走来。这等规格档次,加上佛门修行,谁敢说这里是青楼?
  如果只是和尚们撑场面,还能理解为这是《西游记》大爆,无咎寺承了薛牧的情,这点小小的人情不过小事一桩,自然不会拂了薛牧面子。
  但与此同时来的还不止是无咎寺。
  海天阁长老叶观水,狂沙门长老沙千里,然后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问剑宗慕剑璃,玄天宗玉麟,七玄谷祝辰瑶和石磊,自然门冷青石,除了心意宗之外,正道八宗来了七宗,全是此番天下论武的主持者,一方势力代表人物。
  这些人有些是看着实况日报的留名面子,有些是自认欠了薛牧的情,有些本来就是薛牧的朋友,具体如何大家并不清楚,人们只知道,一个魔门产业开业,来了几乎所有正道代表……
  简直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更颠覆的来了,从长街另一头,涌来了一片奇形怪状的人。人们基本不认得,但这帮人隐隐散发着邪性气息,偏又强大异常,很容易让人们想起星月宗的属性——魔门三宗四道也来了。
  一个酒楼开业,不知道的以为这里是天下顶级宗门大聚会呢!
  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啊?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看热闹是人之天性,何况这种正魔大聚的场面,可是千年难遇啊!
  两方人马在天香楼前站定,元钟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虚净道兄看来突破在即。”
  虚净打了个稽首:“当日潘寇之一战,颇有所悟。多谢老和尚配合了。”
  元钟淡淡一笑,环视魔门众人:“当日夏刀君也在,今日怎么没来?”
  横行道夏中行笑道:“家父也说颇有所悟,正在闭关。未能前来捧薛总管的场,让小弟代为致歉。”
  薛牧笑笑,横行刀君夏文轩这种人哪有跑来给你做开业捧场的闲情逸致,当日能说动他参与围攻潘寇之,那是因为有机会砍了正道大敌,属于共同目标,可不代表他和你真有什么交情。能让儿子出面说这么一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严格说来,魔门这帮人真有交情的一个都没有。他们肯来,倒有大半因素是不愿意让星月宗产业开业却全是正道参与,这让魔门感觉很不对劲。与其说是来给薛牧捧场,倒不如说是为了来和正道分庭抗礼,宣示存在,提醒薛牧别忘了自己的属性。
  薛牧心中有数,也没多说,只是拱手笑道:“感谢诸位捧场。”
  揪着周捕头耳朵的妇人也终于松开手,很满意地对自家丈夫笑笑:“看来是误会夫君了。”
  周捕头大松一口气:“那是当然!为夫怎么会去烟花之地!这可是正魔之巅,世间至高之地!”
  这吹得,薛牧都不忍心听下去了,可围观的人们却心有戚戚焉。这等正魔千年大敌居然面对面笑谈稽首,一点剑拔弩张的味道都看不见,说这里不是格调至高之所,哪里是?
  何止不是青楼,快要成圣地了好不好……


第三百零四章 自助餐厅
  魔门既是来宣示存在感的,自然有与正道争风之意。都没等薛牧做主持呢,虚净便哈哈大笑,当先踏入天音阵:“老道去也。”
  光芒一闪,虚净直接破阵而出,晃着不僧不道的破衣服,顺手从门边小姑娘手里顺了个牌子,在手里掂了掂,大笑进门:“不错不错,好阵法。”
  小姑娘略有些委屈地看看薛牧,薛牧微微摇头,示意不要紧。
  元钟淡淡一笑,随意踏入阵中,不带烟火气地直接出阵,仿佛那地方压根就没存在什么阵法。琴梨站在一边早有准备地递上令牌:“大师好功力。”
  横行道曾经和玉麟战过一场的那老者严不破飞掠进阵,一言不发地出阵,取了牌子进门。
  玉麟不服气似的紧随其后,破阵而出。
  正魔双方无形中形成了个默契,轮流破阵,追求的都是直接过,有一个受阻怕是都要被人嘲笑得抬不起头。
  薛牧看得有点好笑,这倒是无意成了正魔争风的角斗场,算不算正魔之巅的预演赛?
  好事儿,他们爱争不争,反正自己这儿的噱头是营造足了。围观群众们挤得水泄不通,跟看大戏似的,个个脸上兴奋莫名,可以想见此刻天香楼前的盛况已经正在传遍鹭州,人们不知道都难了。
  这就是最天然最有效的造势烘托,无论天香楼里有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优点,只要这样正魔顶级人物在此争竞破阵的事儿传出去,天香楼自然都能成为每个人都想要进去的地方。就像是什么名人住过的地方,都有无数人跑去瞻仰,古今中外都难以免俗。
  别人想要跟风,跟得出这样的盛况么?永远不可能。
  而且连元钟虚净这样的人都去闯阵得牌,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规矩惯性,其他人还有谁敢撒泼不守规矩?
  眼见正魔双方全都极为默契地分别破阵,围观群众终于也开始蠢蠢欲动。看上去很简单啊,没有一个人被阻碍半分,全都是直接过的,这么看来很好过啊。
  等到正道最后一位祝辰瑶漠然过阵,那个西门公子终于按捺不住了,直闯而入:“我也来试试。”
  刚刚踏进去,就感到万音灌耳,气血大乱,西门公子连运气抵抗的反应都来不及,就直接被弹出阵外。
  琴梨倚门而笑:“这位公子出局了。”
  人们悚然而惊,这才意识到这阵法不是摆设的,人家正魔双方破得如此轻易,那是他们都是当世顶尖人物。星月宗特意布下做筛选的魔阵,是一般人能破的吗?
  又有人不信邪地入阵,过了数息,脸青唇白地飞跌而出。这回人群开始无声了,一个看似简单的法阵伫立门口,竟一时无人敢闯。
  有人试探着问:“破此阵最少要什么修为?”
  琴梨笑眯眯地回答:“未必要多少修为,端看是否合上格调。我们说了,此楼是高雅之所。”
  薛牧补充道:“某领域有大名者,便如天下论武前十者,文章播于四海者,神机研究惠及天下者,等等,均可直接赠送令牌,无需闯阵。好了,薛某失陪。”
  说完施施然进门招待客人去了。门外人们抿着嘴,都不说话,可神情明显透着些向往。
  薛牧的意思很明显,不一定非要武力非凡,只要其他领域被人认可,同样可以进去,站在和元钟这些人一样的层级里。
  在这样的条件下,楼里有什么待遇根本不重要了,能进楼本身就说明了你的身份与众不同,或是强者,或是名流。
  谁不想被人认可?
  立刻有人二话不说地再度闯阵,这回此人在阵中虽然踏不出去,却足足坚持了十息,接着被阵法弹出,弹出的方向却是门内。
  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琴梨笑眯眯地递上牌子:“恭喜这位公子过关了。”
  这人一阵狂喜,接过牌子居然兴奋地亲吻了一下,仰天大笑。人们却没觉得他失态,反而个个艳羡无比。
  琴梨看着人们的模样,心中也是叹了口气。本觉得楼内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没什么吸引力,公子的策划到底行不行?可如今看来,行得过头了,楼里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东西,只要进门,就是荣誉。
  这是看透了人心。
  楼内,虚净也对薛牧道:“本以为楼里真有什么了不起的待遇,可如今看来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分明是我欺天之道。”
  薛牧笑道:“谁说我空手套白狼啦?杌蛇羹你吃过?”
  虚净看着面前的杌蛇羹,失笑道:“确实是稀世之物。”
  杌蛇有多稀罕,这不重要,虚净也知道薛牧变不出几条杌蛇来,他就是空手套白狼,平白营造出一个圣地。在这里就算薛牧掏出一条菜蛇,估计人们都会当杌蛇对待。
  但虚净一点都没有被忽悠了的不爽,他反而很乐呵。
  这确确实实是欺天之道,玩得比他欺天宗的人还溜。
  而且这里也确实和平常酒楼不一样了。大堂之中,遍布柔光,轻烟袅袅,祥和安宁。成百上千的食物糕点四处安置,各色各样的美酒果汁陈列台前,其中不乏极为珍贵的对修行有益之物,全都任人取用,这杌蛇羹不过其中之一。
  总体氛围奢侈之极,酒池肉林不外如是。
  轻柔的乐曲不知从何处传来,优雅宜人。
  置身其间,你自然而然的都不会高声言语,也不会有什么争斗的念头,第一反应都是被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吸引,试着取用一二,安静品尝。
  就连和尚们置身这样的场景,也都没想起去抨击一下奢靡,大家都被新颖的模式吸引了心神。连元钟都背着手,优哉游哉地取了个糕点尝了尝,又微微颔首,似是满意。继而转身取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环顾厅中,众生百态,颇为有趣。
  周捕头正在对老婆点头哈腰。
  自然门冷青石站在厅中一个小喷泉面前,仿如找到了自然的清香。
  合欢宗花子媚摆着蜂腰,似是想要去勾搭纵横道那位钱多多。钱多多正沉浸在这新颖商业模式里,被花子媚挨上,吓得拔腿就跑。
  慕剑璃独处一隅,安静抿酒,似有所思。
  祝辰瑶游走场中,光芒耀眼,就连魔门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挨过去,想和她说几句话。看得出祝辰瑶很享受这种感觉,姿态优雅清淡,但唇边始终噙着笑意。
  祝辰瑶是着实很佩服,这样的情调真是她所喜,真不知道薛牧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转头看去,薛牧举着个酒杯,正在跟玉麟轻声谈笑着什么。看得出玉麟也对这样的模式非常惊喜,这道士从来就不是很循规蹈矩的人。
  萧音骤起,在琴曲之中婉转缭绕,沁人心田,显示出演奏者高绝的技艺。
  场中的私语停歇,都转头看向萧音来处。
  岳小婵悠然坐在厅边一角,亲自吹奏,萧音欢快婉转,涤荡如清泉。那美眸深深凝在薛牧身上,尽是愉悦和欢喜。
  祝辰瑶知道岳小婵也喜欢这样的情调。说真的,除了慕剑璃那种奇葩,就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甚至就连慕剑璃,或许也喜欢这种宴会之中也能安静独处的安宁。
  而最让岳小婵喜欢的是,这是薛牧为她量身定制,这一刹那正魔共处听她萧音的场面,是独属于她的江湖盛景。
  哪怕难以再现。


第三百零五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再祥和的宴会也有散去的一刻,今日与会的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这真的难以再现。
  魔门还好说,和薛牧终究归属同道,不到根本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卖他点面子还能做到。而正道不会无休止的卖薛牧面子,下次再见魔门,那就是战斗了。即使是对于薛牧本身,早晚也有一天要爆发立场性的对立。
  别看元钟现在乐呵呵的,好像对天香楼的发展丝毫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天香楼必将是今后无咎寺盯防的重点。魔门一根钉子扎在这里,那还了得?
  唯有周捕头心知肚明,天香楼不是真钉子,无非只是个有趣的产业而已,无咎寺盯死了也只能看见这里的纸醉金迷。等薛牧岳小婵离开,琴梨也不会在天香楼做任何实际行动。
  真正的钉子是薛牧和他暗谋的日报,不是鹭州一境,而是天下各州都即将陆续开始。
  人们不重文久矣,不是一时半会能扭转观念,很难真正将其高度重视起来。在眼下无咎寺和正道其余宗门都畅享日报带来的好处时,他们并未意识到这会是将来撕裂封锁的引子。
  那么远的事暂且不提,无论如何,薛牧在鹭州卷起的风云也足够大了,一桩桩一件件都足够对天下产生深远影响,而在他手头搞出来跟玩儿似的。
  周捕头回到家里给夏侯荻写报告,细说在各州办日报的提案,在文末还添了一句:鹭州的这个夏天,属于薛牧。
  心里还自语了一句:所见绝色,可能也都属于薛牧。
  对老婆是个鶸,破案的眼神倒是个凶鸟,锐利无匹。他敏锐地发现了那些女子对薛牧的态度,岳小婵眼中的脉脉,慕剑璃神色的温柔,就连那位大家都以为和薛牧没多大关系的冰仙子,他也发现了她看着薛牧时那掩藏着的狂热。
  周捕头很怀疑眼下人潮散尽,薛牧就正在享受风流。
  本来这种发现最好也该报告给夏侯荻知晓,可周捕头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藏一手算了,不然不知道总捕头会不会把他给迁怒了,没个功劳还落得一身骚……
  ……
  周捕头的怀疑很准确。
  岳小婵始终是若即若离,虽然眼神都快滴出水来,还是在宴会终结之前就鸿飞冥冥,不知躲去了哪里。
  而慕剑璃和祝辰瑶都没走。
  这些天薛牧忙自己的事,她俩都在专心负责天下论武,也有几日未见了,如今见面也想好好温存一下。
  慕剑璃是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人潮未散,她就已经拉着薛牧的手,一副管你们怎么想的模样。
  祝辰瑶有些犹豫。她可以在星月妖女们面前发妖,可在慕剑璃面前她还是想保留她的冷傲形象的……尤其她在薛牧面前那低三下四的奴才样,更不想被慕剑璃看见。
  可她又不想走,因为天下论武最后的积分晋级阶段都已经过半,马上就该排名战了,很快也将结束。按照之前薛牧的警示,她是打算一结束就回七玄谷潜修的,不参与之后的正魔之巅,也就意味着即将和薛牧分离。
  分离本来也不算大事,可她又怕薛牧在慕剑璃等人的温柔乡里,没几天就把她给忘了……按理说这几天应该天天腻在薛牧身边才好,这时候可绝不该让给慕剑璃……
  总之患得患失,等到醒过神来,薛牧都已经送走客人,好奇地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你发什么呆呢?”
  “呃……”祝辰瑶看了看薛牧身边同样一脸好奇的慕剑璃,不知道怎么说。
  薛牧却看懂了,似笑非笑地指了她一下:“小心思真多,不乖哦。”
  说完直接携慕剑璃离开大厅。
  有天香楼仆役清理杂物、关门打烊,都很是奇怪地看着茫然站在正中的祝辰瑶。她呆立了一阵子,心中忽然惶恐起来,撒腿往后门跑去:“等、等等我……”
  薛牧和慕剑璃并肩漫步在后花园里,看月下彩蝶在花丛飞过,清香拂面。慕剑璃笑了一下:“祝师妹比彩蝶还美。”
  薛牧笑笑:“你也不差。”
  慕剑璃笑道:“她是在那想什么呢?”
  “她啊……不想被你轻视。”
  “我好端端的干嘛轻视她?我自己不也和你……”
  薛牧摇头失笑。祝辰瑶心心念念拿慕剑璃做大敌,其实慕剑璃心里根本就没把她当什么对手看。
  “你们的区别在于……”薛牧顿了一下,续道:“她是活在别人眼光里的人,你不是。”
  慕剑璃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刚才说她不乖。可我听的语气,似乎没有不满。”
  “确实没有不满,我对她说过,她是个很真实的人。”
  慕剑璃薄嗔道:“你是说我很假吗?”
  薛牧又笑了起来:“你可不假。若说假的话,那是在于,我能得到你,虚幻得如同一场梦。”
  “就像你给千雪写的刀剑如梦?”慕剑璃停下脚步,伸手轻抚他的面颊,认真道:“薛牧,你好像很没有安全感,是源于实力不足么?请放心,无论如何,剑璃在你身边,生死与共。”
  不是因为实力不足,而是……薛牧忍了一下,终究没说出煞风景的话,心中颇为情动,低头吻了下去。
  慕剑璃闭上眼睛,婉转相就。
  远处阴影下,祝辰瑶悄然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忘情的模样,眼神很是复杂,有些羡慕妒忌,也有些“慕剑璃还不是一样在我面前被他又摸又啃”的解脱感,难以尽述。
  祝辰瑶知道此刻薛牧情动,便也识相地没过去打扰,果然很快就见到薛牧拦腰抱起慕剑璃,闪身回到了卧室里。
  过不多时,里面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宽衣解带声音,而慕剑璃的喘息夹杂其中,听起来竟也是媚入骨髓。
  祝辰瑶撇撇嘴,身为七玄嫡传,她很清楚问剑宗的人有些毛病,等着就好。
  她知道自己永远做不到慕剑璃这样的专心致志,她们的性子就是两极。但她也知道她有自己的优势,她在薛牧面前已经放下了尊严,薛牧可以在她身上找到征服欲和操控感,而在慕剑璃身上找不到也不会去找。
  所以不必学慕剑璃,只要放开自己,不要再做让他不满意的事了……甚至应该帮他做到一些他想做却不好明说的事……
  过了一阵,隐隐约约听见慕剑璃的声音:“我、哎,又是不行……要不我用手?或是上次那样?”
  薛牧很体贴地在说:“没事,又不是非要那个,休息吧。”
  是时候了。祝辰瑶深深吸了口气,穿窗而入。
  屋内两人赤条条拥在床上,慕剑璃的手还在挽剑花,动作僵在那里,都是呆愣愣地看着忽然出现的祝辰瑶。
  薛牧发现不了她窥视,实属正常,其实本应猜到的,可一时情动,没想那么多。慕剑璃更冤枉,她本该对窥视有感觉的,可在天香楼这个破地方太特殊了,总是时常觉得自己有事没事都在被人窥视的体验里,不是岳小婵就是夤夜要么就是神出鬼没的秦无夜,她早都习惯了……
  结果这回出现的是祝辰瑶……随着穿窗而入的动作,身上彩衣飞舞,衣带飘飘,如生双翼。薛牧看看她,又看看呆愣中的慕剑璃,无端端地就想念诗。
  苟……哦不,是身无彩凤……双飞翼。


第三百零六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之前薛牧说自己如在梦中,这会儿慕剑璃才觉得自己如在梦中呢。
  那时候自己和薛牧亲热,秦无夜若无其事地进来掺和一脚,这能理解,那可是秦无夜,合欢宗的妖怪,她在乎什么廉耻就怪了。可慕剑璃以为只有冬天有狼,没想到春天也有,妖女不要脸就算了,出了名冷傲的正道冰仙子居然也能这样的……
  不过她也不会拒绝这样的事,她始终觉得自己不能正常和薛牧共赴鱼水,这很不好,有人帮忙是好事。所以她倒是很淡定地旁观,指望能学个一招半式的,也没想过跑路。
  然后她发现,这些城里人太会玩了,咱雪山下来的看不懂啊……继上回秦无夜的道具教学之后,今天的祝辰瑶再度刷新了她的认知。
  原本薛牧也是懵着的,祝辰瑶一边宽衣,一边盈盈爬上床,趴在薛牧身边可怜巴巴地说着:“公子,辰瑶刚才错了,请公子责罚。”
  说完直接讨好地去舔糖葫芦。慕剑璃总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小狗在向主人卖好。
  薛牧倒是看懂了,祝辰瑶这是打算在这个角度彻底胜过慕剑璃,让自己在强烈的参照对比下意识到她的好啊!是个男人在床笫上也喜欢这种的多过喜欢冷淡的对不对?
  他也想看看祝辰瑶能发挥到什么程度,故意道:“你哪错了?”
  “辰瑶不该想着躲开慕师姐,早该跟慕师姐一家亲才对。”祝辰瑶说着对慕剑璃笑了笑:“慕师姐你说是吗?”
  慕剑璃懵懵地应着:“哦……哦。”
  薛牧啪地拍了她的屁股一下:“只是这点错?”
  祝辰瑶忙道:“啊,辰瑶没早早来服侍公子,这才是大错。”
  慕剑璃彻底服了,如果不是确认这货身上气息丝毫不差,她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附体了。
  薛牧低头看着祝辰瑶,心里也有些叹息,这妹子居然能当着慕剑璃的面做到这个份上,不知道要跨过多大的心坎。他心软下来,伸手把祝辰瑶拉进怀里:“好啦,你哪有错。”
  慕剑璃懵懵地点头:“薛牧刚才说过对你没有不满。”
  这回轮到祝辰瑶看慕剑璃的目光变得怪异。
  这种呆货……自己是怎么始终把她当成生平大敌的?
  祝辰瑶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怪不得每次在薛牧面前提慕剑璃的时候,薛牧都在发笑。她自嘲地笑笑,吻着薛牧的脸颊,喃喃道:“慕师姐不会伺候人,辰瑶来伺候公子。”
  薛牧失笑道:“说得你多会伺候人一样。”
  祝辰瑶微微一笑:“大热天的,公子热吗?”
  薛牧正想回答老子修行到了这个程度哪里还怕寒暑?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觉得身周一阵冰寒围绕,却是祝辰瑶轻轻散发着冰雪气息,缭绕在他身周。
  真有丝丝雪花飘落在他身上,冰凉舒畅。
  继而祝辰瑶身躯紧贴,慢慢地摩擦着雪花,慢慢地抹遍薛牧胸膛。
  柔软,丝滑,冰凉,薛牧不知人间何世,慕剑璃看得圆睁双目。
  这就是她发现的城会玩,这正宗精纯的七玄冰雪气,是用来做这事的?原来习武还有这种附加效果的吗?
  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道剑气悄悄掠过……慕剑璃的俏脸慢慢拧巴起来,这个……学不了啊!自己这么搞的话,该叫凌迟吧……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是被祝辰瑶的声音惊醒,转头看去,薛牧早就无法按捺地掀翻了祝辰瑶,策马奔腾。
  这样的场景慕剑璃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当初看秦无夜比这还凶残,那腰扭得跟蛇一样,祝辰瑶与之相比还僵硬得多呢……
  每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慕剑璃都会觉得一种惊心动魄的妖艳感和堕落感,刺激双目,涌遍心灵。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旁观薛牧做这事最多的女人了……也是无可奈何,确实是自己的特殊问题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祝辰瑶迎合着薛牧的狂暴,不知不觉朝向都变了,抬头一看,正对上慕剑璃通红的俏脸。看着她那带着迷蒙的愣愣表情,祝辰瑶越看就越是心中怪异,怎么会把她当敌人呢……为什么此刻看去这分明是个很好欺负的妹子呢?
  一种强烈的想法涌上心头,正犹豫要不要实施,祝辰瑶心中忽然一亮。薛牧有意把她往这个方向转,是不是也怀有同样的意思?
  是了,一定是,祝辰瑶从未感到自己和薛牧如此灵犀。
  慕剑璃发现祝辰瑶不知何时转到了自己面前,就面对面。她有点茫然地看着祝辰瑶秋波盈盈的眼眸,继而看着那眼里的光芒越来越妖异,越来越兴奋,然后猛地扑到她身上。
  “喂喂喂!你干嘛啊?”慕剑璃猝不及防被扑倒,四仰八叉倒了下去,祝辰瑶也用力过猛,一头栽下,脸正好埋在慕剑璃谷底之间。
  感受到整张脸贴在自己那里,急促的呼吸阵阵喷在上面,奇异的感觉冲得人不知所措。慕剑璃茫然看天,一脸懵逼——神情上的。
  祝辰瑶埋在里面,一脸懵逼——字面上的。
  连一手营造这个场景的薛牧都愣了,他只是想让这两妹子叠一起来个比目鱼吻啊,怎么变成这个姿势了?
  ……
  慕剑璃发现自己自幼淬炼的剑体,在跟薛牧搅在一起之后,被各种各样的方式触动了感觉,已经越来越不像那么回事了。比如这回,居然被这种奇葩的方式弄得自己都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然后很轻易地被薛牧再尝了一回。
  和祝辰瑶抱成一团迎接薛牧的时候,慕剑璃有个很强烈的意识——自己的剑体彻底被化解了,很有可能将来再也不会有问题,随时都可以。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剑道……此刻没机会试,也没有心思试。按理说剑意是会深受影响才对,剑体剑心不再相合了,按理不可能再如臂使指,不可能再人剑如一。可慕剑璃不知为何总预感到,似乎是一点影响都不会有。
  从很早开始,跟薛牧并肩而行看人间烟火的时候,她就这么认为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问剑宗的剑道,是不是从基础就有问题?
  人终究不是剑,要问剑道,也没必要先把自己练成一把剑。
  或者该这么说,剑道其实……归根结底,是人道?


第三百零七章 密探
  这一夜之后,慕剑璃和祝辰瑶有点反转的味儿。原本总是想七想八的祝辰瑶,如今每天晚上都跑到天香楼和薛牧腻在一起;反而是原本不在意他人眼光的慕剑璃,如今看着祝辰瑶总是躲躲闪闪,然后拗不过薛牧的甜言蜜语,又栽了进去。
  每夜每夜跟正道两个绝美仙子共渡,把双修口诀传给她们之后,兴致上头了双修到天明,不要睡觉都不累,反而精神奕奕,三人修为还都稳定增长。这种日子薛牧过得乐不思蜀,两个仙子也慢慢变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
  能不闺蜜嘛,几天下来双方没什么没做过,还配合很默契呢。
  有趣的是三个人眼下还是“同事”,天天早起就一起去“上班”,坐在无咎寺论武擂台的会场里,观察比武。
  慕剑璃和祝辰瑶是有职责在的,其实背地里她们也都联络了感觉与自家宗门武道有一定程度合拍的参赛武者们,有些是收拢他们的宗门作为附属,有些索性直接允诺他们加入问剑宗七玄谷成为内门弟子。
  论武前几名的,八宗可不管他修行和己方到底合不合拍,都是会伸出橄榄枝的。常理来说当届的主办方更有优势,那位楚天明最近都被元钟许诺拉拢了无数次,只是很可惜,一个热爱探索好奇心旺盛的少年,怎么可能跟你去做和尚。
  相对来说,这种抢人也较为谦和。正道八宗都很拎着高高在上的气派,再是天才,八宗也见多了,颇有“看好你是你的荣幸”的意味,就连慕剑璃玉麟这等心性都难免有点这样的态度,毕竟自家的骄傲摆在那里,由高看低难免的。
  这也自然不存在抢人抢得头破血流的氛围,所以八宗在这上面虽有竞争,也不至于导致红脸。
  而其中更多的本身就是他们的附属宗门在参赛,各自能占据怎样的名次,也是正道八宗明争暗斗的角斗场体现,关系到各家的颜面地位。所以薛牧可以不管不顾这件事,慕剑璃和祝辰瑶都不行,她们观察比武,还得给自己人做指点,不堕己方声名。
  总之这便是天下论武对于正道八宗的关键性意义,经过数年一度的轮回,这样的附属网络不断扩张,八宗势力也就根植蔓延整个神州。
  别以为七玄谷就个谷,无咎寺就个寺,当初在红河小镇的见闻,薛牧也知道七玄谷下面密密麻麻的有多少层级的附属,多么庞大的网络。而那只是所见的冰山一角,可见姬青原想要打压正道八宗,让朝廷的统治力凌驾其上,这是多么艰难。
  这些日子天香楼的生意步入稳定,六扇门日报计划正在规划中,薛牧没有其他事情,也就天天陪两个妹子上下班,日子规律且其乐融融。
  既然上了班,也自然该为自己代表六扇门的职责考虑一下了。
  “所以这几天为夫是你们的竞争敌手,不要怪我跟你们抢人。”
  “公子这话说得,你是谁的为夫,夏侯荻的吗!”这是祝辰瑶说的。
  “你……那点修行还没参赛者高,小心别人要你指点一手,下不来台。”这是慕剑璃说的。
  没等参赛者让他下不来台,自家两个妹子的话就已经让薛牧很下不来台了。薛牧愤愤然拂袖去了选手休息区:“你们等着!”
  楚天明正在闭目休憩。长达近月的论武流程,各种考验,各类敌手,一路打下来,本身就是一个武道提升的过程。这个月来他的修行又有进益,虽然很是享受这个提升,但楚天明也已经略微有些觉得无趣了。
  性格使然,他爱好的还是探索。
  脚步声传来,在他面前立定。楚天明睁开眼睛,看见了薛牧的笑脸。
  “呃,薛总管您好,有何指教?”
  “喜欢破案吗?”
  “呃?”
  “我打算建议总捕头设置密探司,拿着鸡毛……哦,拿着六扇门密牌,不坐班,不公开,不管体制内的罗里吧嗦。天下游历,什么地方都能去,什么闲事都能管,什么奇事都能探,什么绝密卷宗任由查阅,只对总捕头本人负责。你有兴趣来做第一个密探吗?”
  楚天明心中大动:“需要对星月宗负责吗?”
  “不需要。当然如果星月宗遇事,我会希望你给我几分面子……你本来就会给的对不对?”
  楚天明笑了:“对。”
  薛牧回到主席台,宣布:“不好意思,楚天明是我的人了。”
  元钟:“……”
  慕剑璃和祝辰瑶对视一眼,窃窃私语:“他去了一盏茶工夫没?”
  “半盏吧。”
  “我怎么就不信呢,他的人意思该不会是双修吧。”
  “可以的吗?”
  “听说朝廷王公有好此道者。”
  “……他敢我就把他咬断。”
  连慕剑璃和祝辰瑶都不可思议,别人就全懵了。这个楚天明开口闭口就是一句“感谢看得起,可天明不愿受宗门规矩束缚”,这性子近期所有人都深有体会,个个都碰过一鼻子灰,怎么薛牧几句话就摆平了?要说规矩束缚,天下还有宗门比得过六扇门体制?
  搞笑的吧……
  说起来薛牧为六扇门收获的也就一个楚天明,一两个天才对于势力无伤大雅,主要是这个轻松姿态让人受不了,碰壁了无数次的元钟更是气得胸疼。
  这天下论武为他办的吧?元钟看着场边的记者们,忽然就冒起了这个念头,差点想掀桌。
  ……
  其实所谓密探司,六扇门本来就有,也颇成气候,再怎么密探也不可能游离于体制外。薛牧给楚天明的承诺只是画饼忽悠,但是他的意见几天前就已经通过周捕头发往夏侯荻了,相信夏侯荻会明白他的意思。
  毕竟六扇门是属于朝廷的,夏侯荻是朝廷任命的,选择她这么个私生公主,也是姬青原想要把六扇门彻底掌握在手里的途径。也就是说,六扇门不是夏侯荻的,她只有管理权,面对类似这次下毒事件,她没有一个可以脱离朝廷影响的、可以信赖的调查力量。
  薛牧知道,夏侯荻一定会想要这样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力量,不受任何掣肘。
  只要夏侯荻想要,这事就能成。而自己南下该为夏侯荻考虑的事情,也彻底做了了结,今后就算真的为敌,也问心无愧。
  京师,六扇门。
  夏侯荻看着周捕头关于做日报的提案信件,又看着薛牧附上的关于建立密探的密信,久久沉默。
  良久之后,她召来了小艾。
  “不用在六扇门小心翼翼做文职了,艾舵主。”夏侯荻淡淡道:“想必你接到过指令,星月宗京师记者站正在筹备了吧……你好好去负责,星月宗记者站本座罩着,算是半官方性质,你把纸笔塞到皇子嘴巴里都可以。京师日报的构架,还望同心协力,一起发展。”
  小艾眨巴着眼睛:“总捕头,你……”
  夏侯荻轻声一叹:“因我耍了点小性子,薛牧奔波万里,做得仁至义尽,我还有什么可说。只望日月不移,你我两家永为盟好。”


第三百零八章 精神
  薛牧规律上下班的日子过了几天,濮翔也终于万里迢迢带了一批炎阳宗人士抵达鹭州。薛牧收到妹子汇报,再度翘班回来见濮翔。
  回到天香楼的时候,看见濮翔正站在门口发呆。
  有人正在闯阵,然后被弹出,如丧考妣地叹息着离去。有人志得意满地摇晃着牌子,抬头挺胸进了门,旁人艳羡的叹息成了进门者虚荣心爆炸的背景。
  薛牧来到濮翔身边,问道:“如何?”
  “真是……了不起的思路。”濮翔由衷道:“便是光靠天香楼,以后星月宗都能借此屹立不倒。只要不闹出太大乱子,在其中获得地位虚荣的人们,都会自发地维护天香楼的运行。”
  薛牧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濮翔又掏出一支黑乎乎的笔:“这个,总管可有意推广售卖?”
  “我做这个只是为了自家人方便,没打算推广。推广意味着改变人们的书写习惯,我没这心思去为他们做普及,这于我们除了赚钱没别的意义。何况辛苦推广后,别人仿制跟风太容易,到时候还玩不过纵横道呢。”薛牧道:“不过你若有这个意思,可以尝试做,先行者终归能赚一大笔。”
  “是要做,记者们拿这笔书写早就被其他人看在眼里,意识到好处,早晚效仿。我们不做,被别人吃了这个头啖汤,我心中可不甘。”
  “想做就做,本宗商业维持就看你了。我心力有限,终究顾不上太多。”薛牧笑了一下:“银庄的事,现在什么情况?”
  “自从六扇门和神机门介入,有了通用可行的防伪凭证,京师灵州两地通兑已经运行平稳,如今甚至扩散到了周边地域。”濮翔笑道:“在灵州当地,我们的存款凭证直接都可以作为货币使用,公信力很高。”
  “一定要保持信誉度,这比什么都重要。”薛牧认真道:“若是将来有一天,天下通兑……你濮翔也就是世上最富有的人。”
  “哪里哪里,都是宗门的钱。”濮翔心中一跳,擦着冷汗道:“不敢瞒总管,我最多也就沾点油腥……”
  薛牧深深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我让龙小钊和青青带你去看矿,具体如何买矿买岛,如何具体开采以及运输防护,这些事就交给你了。我只推荐龙小钊做矿业负责人,这是他应得的回报。”
  濮翔知道自己贪财好色的性格,让薛牧对他不是完全信任。用龙小钊做矿业负责人,也就让他上下其手的时候有个掣肘,无法太过分。他不敢多说,点头哈腰道:“必定办得妥妥当当。”
  卓青青带着濮翔离去,薛牧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等星忘石的开采事宜走上正轨,那时候多半鹭州日报也该发行了,等到居中做完正魔之巅,自己在鹭州就没什么可留的了。
  想不到一番南行,做了这么多,于此世的改变和影响比自己在灵州大本营还做得多。
  这也是风云际会,借势而成。如今势已渐尽,差不多也该到考虑回去的时候了……以自己的身份常驻鹭州,如今笑呵呵的无咎寺都会开始慢慢变脸,变得提防警惕,不可久留。
  ……
  先回去的是祝辰瑶。
  崇安二十三年七月中,持续一个月的天下论武终于落下了帷幕。
  薛牧只把这当成一场能用的势,对于论武结果他并不在乎。可天下人不会这么认为,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天下最大的盛事之一,万众瞩目。
  就连记者妹子们的报道,逗趣也都日渐减少,越来越庄重。因为她们首先也是武者,在她们眼中,这也是一场了不起的武道盛会。在比武之中一步一步击败对手艰难攀登的武者们,也值得她们去尊敬。
  在薛牧不曾注意的时候,擂台上确确实实发生着各种各样或热血或智慧的战斗,隐忍坚韧的绝地反杀,意志与勇气的以弱胜强,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调动着人们心中的激情与战意。记者妹子们早就从初始觉得有趣的心态变成了专心投入,尽心尽力的为将这场盛事传达世人而记载。
  夺得桂冠的是楚天明,他也不是顺风顺水,一路上遇到的敌手也有很多差点让他翻了船的,天天都是伤痕累累的被无咎寺僧侣们医治。在登临绝顶的那一刻,原本觉得不断打架也有些无趣的楚天明,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在这种时候,参加比武有什么好处早就不在人们的考虑之内,荣耀与精神才是第一。
  薛牧坐在主席台上,看元钟为前十者颁发奖励,台上台下,场内场外,万众欢呼的场面,让他也有些恍惚。尚武的精神是此世的基石,自己就算再不合群,也不得不承认,这很值得尊敬。
  在很多层面上,此世的人们比自己那个世界更朴素。至少他没有发现操纵比赛结果的黑幕,场外虽然有以此开盘的博彩,只是部分人小打小闹,主流人群注重的都是武道本身。
  这很不容易,让深受各种赛事黑幕毒害的薛牧,对这个世界的认同感提升了一大截。同时也知道,自己有意改造世界的念头,没那么容易。
  甚至于……真改变了,也不见得好。
  “公子,辰瑶要走了。”场中还在举行盛大的仪式,祝辰瑶就悄悄找上薛牧:“辰瑶师门职责已做完,按公子警示,该回师门潜心修行了。”
  薛牧低叹道:“好好修炼,实力为上。若有临时变故,你可去找星月宗七玄分舵让她们帮忙,也可借当地星罗阵传达给我。”
  祝辰瑶盈盈看着他,咬着下唇道:“辰瑶还想伺候公子。”
  “你啊,少来这套。”薛牧笑道:“不光是你七玄谷,我总觉得天下暗涌得很,这表面盛景掩盖不了我心中山雨欲来的征兆感。去吧,希望再次相见,你我各自平安。”
  被薛牧这么说得,祝辰瑶也有了些担忧:“公子也一定要保重自己。”
  “我已经不是初临贵地为了生存而谋划的妖人了。”薛牧看着场面上万众激扬的盛况,喃喃自语:“虽然还不算什么棋手,起码我已经有了下棋的资格。”


卷四 变局篇


第三百零九章 心意之乱
  薛牧有山雨欲来的征兆,是由于瘟疫事件主谋未现,加上邪煞现世引发的不祥感,总体算是个自我警示,并不代表一定会有什么变局发生。倒是如今的心意宗,是真正处于黑云压城的悲剧里。
  就连鹭州人都猜得到这一点,因为《论武实况》合集发布,从头到尾都没有心意宗的份儿,其中论武参赛的心意宗附属门派,由于缺了主心骨,发挥如同梦游,论武百强之中居然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个人属于心意宗,排名还很低。
  这在千年来是从来没见过的状况。
  窥斑见豹,可以想象此时被千夫所指的心意宗日子该是多么难过。当然歌舞升平的鹭州人,穷极想象也不会知道,此时数万里外的沂州究竟是个怎样的场景。
  ……
  当日潘寇之伤得气若游丝被救起疗伤,当夜就遭遇了刺杀。
  同门的刺杀。
  还好潘寇之久为心意宗主,混得也不差,不是孤家寡人。宗门内还是有一批忠诚于他的自己人,很警醒地把他护了下来。从此心意宗就陷入了长期的内部混战中,分了好几个派系天天撕逼,动不动出手打得血流成河。
  同时所有附属宗门也无奈大站队,整个沂州境内隔三岔五就爆发大火并,乱成了一团。
  别人拍手称快的同时,当然也不是看戏玩儿的,多家宗门都派了强势力量进入沂州。包括了交界的自然门、西北荒漠的狂沙门、也有朝廷势力,甚至还有不少二三流的宗门打算浑水摸鱼。
  魔门就更别提了,三宗四道大肆入驻,搞风搞雨,影翼亲自带了大量无痕道精英刺客潜伏,其余各宗也都有所行动,其中也包括了星月宗,薛清秋自己没去,但派了多位长老。
  还有横行刀君夏文轩这样的洞虚者亲自进了沂州——他儿子跟薛牧说他在闭关,其实早多久之前他都去沂州了。
  这个月鹭州鼎盛论武,一片风雨祥和,沂州则是真正的一片乱世景象,行走在外随便碰到个谁说不定都是入道强者,动不动都有人横尸街头。
  让心意宗的人最气的是,很多人都不是死于被人砍杀,而是和人争斗中,自己的乾坤戒莫名其妙爆炸了……都不知道纵横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这种伏笔,简直诡异。
  之所以心意宗还顶得住,是因为外来者实在太杂,众人倒也知道一个道理,太强的外压会导致心意宗很快又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并且也没有人愿意自己成为第一个入局被别家黄雀在后的,个个都在防着别家。
  这便是当初薛牧对薛清秋说的,让别人先啃,我们找准机会再说,不要第一个下手。
  薛牧看得出的,别家自然也不是傻子,没有人去直接攻击心意宗。有些在背后支持心意宗的各个派系争斗,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到处杀人放火,有些则是默默潜伏等时机,一个月下来,数千里沂州几成荒土。
  继续下去,心意宗不用人打,就能直接毁于一旦。
  在一片内外飘摇之中,被自己人护着没死的潘寇之醒了。
  顶级强者的可怕就在于,只要他能动了,就有足够的积威和实力收拢局面,哪怕他伤得实力大降,也是一个可怕的主心骨。
  “呛!”潘寇之的长剑抹过一名心意宗长老的脖子,在鲜血喷溅之中,潘寇之弯着腰,剧烈地咳嗽。
  “砰!”长老的尸体倒地,潘寇之的咳嗽也慢慢止歇,伸手看了一眼咳出来的淤血,轻声道:“还打,还争,争得一片白地,拱手送与不知哪头饿狼享用?”
  鸦雀无声。
  “鹭州之事,非本座一意孤行,而是众人商议的结果,成败能赖本座一人?若你们不是如此自利,早早团结一致,为本座疗伤,此时本座也不至于燃烧寿元以镇伤体,连个初入洞虚的实力都留不住,还活不过三年。”潘寇之又咳了起来,良久才喘息道:“如今外敌无数,若是薛清秋夏文轩等人强攻而入,本座也无力抵挡,你们满意了?”
  有人嗫嚅道:“他们各自牵制,也不敢自己强攻,怕黄雀在后。何况攻下了也守不了。”
  “是啊,看着还能苟存是不是?可他们肆虐境内,乱局如何收拾?”潘寇之脸上涨起潮红,大怒道:“你去收拾?还是你?你?”
  人人都垂下了脑袋。
  潘寇之环顾一圈,淡淡道:“如今境内四处战火,缺粮少食,听闻早前外购的粮食半是沙子,你们怎么处理?”
  还是一片沉默。
  “放弃吧。”潘寇之淡淡道:“整个沂州与我们无关,谁爱吞谁吞去,趁着他们不敢强攻,关了山门顾好自己。所有入道者,全部去镇世鼎边参悟;所有积累的丹药,平均分发,能突破一个是一个,谁洞虚了,宗主就是谁。”
  “那……你呢?”
  “我?”潘寇之嘲讽地看了一圈:“你们全去闭关了,我若再不在,那也不用薛清秋了,随便来个影翼都能烧了这座山。都去吧,起码本座还能坐镇三年。”
  生死存亡的危局里,一代强者终究是显露出了应有的气度与担当。心意宗上下从来没有这么团结过,靠的却是潘寇之燃烧寿元最后的三年。
  但潘寇之心中清楚,很有可能,撑不了三年。一旦如今各自提防的外力,也被人牵头达成某种分赃默契的话,那就是心意宗灭亡之时。
  看着众人各自去闭关,潘寇之静立良久,忽然招来了一个亲信:“你持我信物,去一趟问剑宗,去见蔺无涯。”
  “宗主,这是……”
  “本宗周天剑图,蔺无涯会问一问的,尤其这里面有周天星辰之意,正是他所需。”潘寇之缓缓道:“他也就差这么一点点……”
  “助蔺无涯合道?”
  “是让这浑水更乱一些。起码能让薛家那两位……再也不会有谋算我们的闲工夫。”
  “这是饮鸩止渴啊宗主,一旦蔺无涯合道,镇压一世,我们也得仰其鼻息。”
  “你不懂……本座心中,真正能颠覆心意宗的人,不是蔺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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