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万毒淬体
作者:姬叉|发布时间:2024-06-28 23:11:54|字数:26686
本来或许还有些人心中嘀咕,可看到这副移星易宿的场面,再也没有人质疑什么了。
外人不知道,星月宗高级人物自然知道自家宗门是什么出身,这副异象是否代表了崛起的希望就在这个男人身上?
所谓向宗主三叩九拜的显然只是玩笑话,事实上在移星易宿的异象之后,薛牧连对画像都不用参拜了,反倒是所有人向他拜了一地:“参见大总管!”
这或许也是另一种意义的乾坤颠覆?
“我早该想到的……”
散了仪式,姐弟俩并肩漫步在后院的荷塘边。薛清秋倚着栏杆,美目迷蒙地望着亭亭荷叶,幽幽地说着:“愚公移山,你不就是来帮愚公的么……其实……孤桐院之变,我活了下来,或许已经开始移星换斗?”
“是。”薛牧淡淡道:“姬青原经此一役,对我们的影响力越发薄弱,我们借势崛起,已经是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了。但是姐姐大人,对于所谓的乾坤颠覆,我持谨慎态度,你最好不要开始做女皇梦。”
薛清秋失声笑了出来:“你就这么看我的啊?”
薛牧撇了撇嘴:“看你高坐主位的威严模样,有那么几分意思。权力往往导致腐败,谁知道呢……”
薛清秋轻轻弹了他脑门一下:“我的权力给你分走大半了,你别腐败才是。”
薛牧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去伸手搂她:“我要腐败,也得先攻克了你呀……”
薛清秋很鄙视地看着他。
薛牧脸颊滚烫,期期艾艾地放下了手。
真的是很丢人啊……看得见吃不着,现在是连句“姐姐什么时候教我双修”都不敢问了,人家媚眼一抛,回答一句“现在”,黯然跑路的还是自己。
这跟个公公有什么区别啊……
“在这个世上,不管你有多少与众不同的奇策,实力仍然是一切的根本。”薛清秋很认真地看着他:“无论如何,现在暂时清净,什么城主职责千头万绪各种布局,你都该暂时放放,至少每天练功三个时辰。”
“嗯。”薛牧诚恳道:“继续教我练功吧。”
薛清秋神色越发严肃:“你已经是我星月门下,我代师授徒,会用最严厉的态度对你,你可有心理准备?我可不想你对我心生怨恨。”
这话听着就有点恐怖,目测会是很难承受的魔鬼训练。可到了这一步,没准备也得说有准备了。薛牧强撑着点点头:“知道了。”
“那你跟我来。”随着话音,薛清秋一把提起薛牧,“咻”地消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阴暗的房间里。
房间中央是一个澡桶,里面已经盛满了水,诡异的是水是灰色的,带着点黏糊,就像是极其稀薄的水泥浆。薛牧还来不及问,薛清秋就一把扯了他的外衣,随手将他甩进了桶里。
入水的瞬间,薛牧就感到自己跳进了岩浆里,极致的灼热从肌肤钻进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要烧焦了的感觉。与此同时又有说不清的万蚁噬咬,在肌肤上麻痒难当,很快麻痒又从肌肤深入肌肉,继而浸透骨髓。
极致的痛苦让薛牧忍不住惨叫出声,下意识地往上跳,就想离开澡桶。
“啪!”一鞭抽了过来,将他生生抽了回去,薛清秋连带寒霜:“比我想象的还不经事!”
怎么都是用鞭子的!这鞭子哪来的!
但薛牧已经没心思想那个了,他已经痛得话都说得含糊不清了:“这……什么水……”
“记载于《百草毒经》的毒躯淬炼之水,采用一百种奇毒调制而成。所以你以为我这两天在干什么?”
薛牧差点就想回家把那破书撕了。
薛清秋又道:“另外还配上了我星月宗独门药浴,在百毒淬体造成了一定损害时,能够助你滋养躯体复原。若仅是一种效果,或许还好捱一些,两种一起来确实有点难受,但你只能如此,忍着吧。”
光是听完这么长一段话,薛牧都快憋得崩溃了。没有尝试过这种烈焰焚身加上万蚁噬咬的感觉,永远不会知道这是怎样极致的痛苦。
薛清秋面无表情:“《百草毒经》里的淬体之术,你还记得么?运气守心,引毒淬体,开始吧。”
“……”薛牧闭上眼睛,开始回忆毒经里的淬体术。
万毒淬体,和常人也是相反的路子。常人是让自己的肌肉骨骼更加强大坚韧,用现代的观点就是科学健身,只是强度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药浴或者天材地宝形成的能量填充躯体,去除杂质、淬炼筋骨,比“蛋白质”“钙质”的填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而用毒淬体,首先就先破坏了正常躯体营养成份,改用毒素作为能量填充。最终倒也能形成和正常淬体差不多的效果,只是过程痛苦万倍。
练成之后强度不如正常淬体,但却多了常人不具备的特性。比如说某人一爪抓破了你的肩膀,你只是个皮外伤,他倒先被毒死了。
说白了还是攻强守弱,和薛牧的性质非常不搭。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没有办法。
锻体共分七层,从练皮、练肌、活血、易筋、锻骨、五脏、伐髓,练完之后就是整个人的脱胎换骨。说不定有些主角哥能生生比常人多出练毛什么的,整个世界几万年没发现的盲点都能被主角哥发现,可薛牧对做这种主角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光是如今练个皮,他都感觉自己快死了。
他颤抖着紧咬牙关,无数次的无法忍耐,无数次想要爬出去,最终迎来的是一顿毫不留情的鞭子,生生抽了回去。
薛牧看向薛清秋的眼神真的忍不住起了点儿怒意,如果没有她事先的提醒,这真的可以算是虐待了。但想到她有言在先,薛牧也气不起来,只是偏过头去,不去看她冰冷无情的眼神。
薛清秋见他回避自己,明知道是正常反应,心中也不由有些抽痛感,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声道:“你若受不了,那此生也就耍耍嘴皮子,你甘心吗?”
薛牧颤抖着声音:“你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薛清秋摇头:“正常人的淬炼,没有这么痛苦。但我的痛苦不比你轻。”
薛牧怔了怔,反倒转移了几分注意力:“怎么说?”
“梦岚或者祝辰瑶,她们也是经历了锻体圆满,之后练气圆满,达成内外混融。”薛清秋淡淡道:“但她们所谓圆满的躯体,和我的是一个强度么?”
这俩例子举得好,薛牧这回真被转移了注意:“那到底是……”
“比如说,你用尽全力打出一拳,这是一种全力了。但学会运劲的法门之后,你会发现,原先所谓的全力根本就只用出了自身万分之一都不到的力气。锻体练气亦然,你本来已经达到了理论上的圆满,可随着问道日久,就会知道原先的淬炼只不过完成了九牛一毛。”
“原来如此……”薛牧沉吟道:“常人所谓的圆满,不过是打好了一个基础而已。实际上无论锻体还是练气,都是永无休止的过程,永远没有真正的圆满……甚至合道都未必是终点。”
“不错。”薛清秋倒是很满意他的悟性,继续道:“越是练得深入,就经历过越多的痛苦。肌肤能挡剑,那是因为已经尝受过了比万剑切割还要严重的痛。薛牧……”
“呃……”
“精钢之剑都刺不破我的肌肤,你如何双修?”
“……”薛牧很想问要练到什么程度才能跟她那啥,但此刻痛彻心扉真是没心情问这种话。
话说,刚刚开始练个皮都快死了,到那种程度怕不是要九九八十一难?
所以说,想要骑天下最烈的马?先准备好把大腿练出茧子吧……再痛苦也得受着先。
第一百零一章 本座不信
不过这么东拉西扯了一阵,薛牧倒真觉得痛苦都已经麻木了,也不再有那种强烈想要爬出去的念头。
本质上,这毒药浴也不是在破坏身体,不是单纯的提供痛苦,麻木了就发现,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就像冬泳似的,一开始冻得要成冰棍,习惯了那就那么回事,慢慢的还会温暖起来。
虽然他并没感觉到什么舒服温暖,依然是又痛又痒……
看他强自忍耐,脸青唇白的模样,薛清秋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轻声叹道:“对你来说,也是入门年纪已过,筑基艰难,否则从小开始练毒的也不需要这么痛苦,循序渐进即可。”
薛牧强自笑了笑:“没事,能忍,你陪我说说话。”
“好。”
薛牧没话找话问:“你们的真气强度那么高,轰一下大概效果也不比砍一刀差了,对敌的时候空手和拿着神兵真有区别吗?”
“同级对战,有神兵之助当然能多几分胜算。何况一些顶级的神兵还有特殊威能,我拿着星魄云渺便有益于沟通天地,释放许多战技都可以省却凝气聚气的时间。除非是用利器与自身之道不符的宗门,才不愿用利器,如自然门中的部分流派就很典型,他们看问剑宗都不顺眼。”
“自然门……”说到这个,薛牧忽然想起一事:“世上真的只有十几个洞虚吗?”
薛清秋一怔:“怎么这么问?”
薛牧道:“比如说,冷竹宣哲他们的师父呢?这些人也就中年,他们的师父不至于就死了吧?或者我们星月宗上一辈的高人呢?死光了?”
薛清秋失笑道:“上辈高人当然没死……但你凭什么认为他们已经洞虚?”
薛牧愕然。
薛清秋抬头想了一阵,忽然哈哈一笑:“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师祖那一辈,世上有几个洞虚?”
“几个?”
“一个是当年被誉为旷世奇才的玄天宗问天道人,他四十岁洞虚,被玄天宗欣喜若狂地拥立为主。如今他都七十六了,玄天宗还是没有新的洞虚。另一个是蔺无涯的师祖,这老头经历了两个前辈洞虚的去世,迎接了问天道人的崛起,算是活生生的大事记。他二十年前去世时,蔺无涯刚刚出道不久,两三年后鱼弦洞虚……嗯,再过几年姐姐出道,豆蔻年华呢。”
薛牧无语。修行如此艰难的背景下,这位姐姐十五岁踏足江湖,二十岁入道,二十三岁洞虚,如今二十八岁洞虚之巅,怪不得震惊天下,那真心是有点恐怖的。
换句话说,是自己见到的问道期强者实在太多了,以为是常态。实际上整个天下能入道的就百来个,堪称凤毛麟角,洞虚就更别提了。如岳小婵慕剑璃那样的化蕴期,才是江湖人平时所能见到的最巅峰人物,薛清秋蔺无涯这种其实是属于传说……
薛清秋悠然道:“从问天开始,三十六年来,世上陆续出了十几个洞虚,算是武道极盛之时了,哪来那么多隐世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闭关潜修练就洞虚,不为人知,这不会很多的,有几个也了不起了。”
薛牧有些不可思议:“当年合道都有,为什么现在洞虚都这么难?”
“因为千年前,祖师崩碎了镇世鼎一片极小的花纹,导致天道缺失,越发晦涩,问道日渐艰难。”薛清秋说到这里也有几分困惑,蹙眉道:“李啸林杀了鱼弦就突破洞虚之界,我一直觉得这里好像有点什么问题……灭情之道哪有那么容易旁通的,莫不是洞虚变简单了?就连我……也常常觉得好像合道就在眼前的感觉……”
薛牧心中只剩一串省略号……搞了半天这是自己的问题?
他带着花纹到来,好像填补上了什么缺失,让这帮家伙悟道变简单了?如果说得更玄一些,说不定这三十几年洞虚变多,都有可能是受到预先牵引的结果……
他不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扯,随着对世界了解越来越深入,镇世鼎的重要性越来越凸显,如今竟然是涉及了天道之悟。再是自己人,关于镇世鼎碎片这种惊天秘密,他也不敢随意抖搂出来的。想了一阵,忽然道:“关于蔺无涯,我有话跟你说。”
薛清秋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怎么了?”
“我怀疑蔺无涯放过我们,是别有用意,你一定要小心,我感觉这家伙心思不简单,说不定藏着什么鬼蜮。”
薛清秋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不说蔺无涯是正道人士,光说他秉持剑心,也不会玩什么阴谋诡计的。你吃醋归吃醋,没必要把人看低了。”
薛牧大怒:“好意提醒,你又刚愎不听!正道算什么,剑心又是个屁!你心里熟悉的道心规则能代表一切?那些人要是真那么道心清正,问天元钟这等佛道之士为什么围攻你?孤桐院之事前车之鉴,你还犯这经验主义的错!”
本来泡在水里就是剧痛锥心,濒临崩溃的边缘。硬是撑着一口刚气守着心脉,强自忍耐着,才能勉强开口交流。这会儿大怒之下,竟然一下守不住气息,竟岔了一口气,骤然晕了过去。
薛清秋大惊失色,不顾他湿漉漉的一身毒水,手忙脚乱地将他抱了起来,略微感应了一下薛牧的气息,发现只是一时岔气,总算安心一些。
继而纤手拂过,毒水瞬间清洁干爽。
她怀抱着昏迷的薛牧,就那样定定地看着,眼眶慢慢的微微有些泛红。喃喃地说着:“不要那样骂我,我会很难过……那种色迷迷的表情也不好……我最喜欢看见的是你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疼,这世上除了婵儿,只有你心疼我。”
“那种眼神才让我离不开你……不是因为你厉不厉害,聪不聪明……其实我不在乎那些……”她慢慢低下头,吻在薛牧唇上,含糊不清地说着:“你别生气,蔺无涯的心思,我是猜到了的……”
“他不杀我,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合道的准备……到了万事俱备的时候,那时杀了我,就是他的最后合道之门。”
“他不杀你,是因为你能让我陷进人间情爱不可超脱,能够拖住我的合道步伐,以免抢在他之前。”
“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告诉了你,你这样的理智之人……说不定会故意和我保持距离?”
“我才不想那样,哪怕知道你是为我好。”
“那就这样吧……便是心有挂碍为情所迷,难道就真不如他的不染尘埃一心唯剑?本座……才不相信!”
第一百零二章 武技
薛牧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床单被子都是素雅的月白,散发着阳光晒过的清新香味,又隐隐带着一缕很熟悉的清香。
是薛清秋身上的清香。
这是她的床。
屋子里不暗,四周竟然是夜明珠点缀着,柔柔的幽光散发,带着朦胧神秘的美感。
转头看去,果然看见薛清秋坐在窗边,安静地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月亮。神情没有了典礼时的严肃,没有了逼他练功的冷冽,只剩下一缕惆怅,看上去很文青很小资。
只不过她的衣饰把这份文青小资气息破坏殆尽,剩下的只有妖娆诱惑。因为那不再是白天的盛装长裙,而是贴身小衣——别称肚兜。粉腿玉臂肆无忌惮地裸露在外,比月色还白,比夜明珠还美。
他是第一次见到薛清秋裸露的躯体。平时她都是穿得相对严实的,就连刘婉兮那种宫装露出的胸脯白皙,对她而言都难得一见,更别提合欢宗那种暴露了。细想起来,她平时这种相对保守的装扮,不知道是表示星月宗与合欢宗的绝对不同,还是表示与往昔妖女形态的一种割裂。
但在此刻,还是在薛牧面前很随意地裸露着,丝毫不介意他的打量——她明知道薛牧醒了,以她的神识,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
她盈盈转头,对上了薛牧的眼神。
对视了一阵,薛牧冷冷开口:“给福利?吊着做事?”
薛清秋眼里的难过一闪即逝,轻声道:“我刚才也睡了片刻,不过刚醒。在自己寝室自然这么穿,反正被你看见……也没什么。”
顿了顿,抢在薛牧开口前,先说道:“蔺无涯的事你提醒得对,是我犯了经验错误,今后会留神的。”
对付薛牧很容易,你一软,他也就软。连夏侯荻都看准了他的这个特点,薛清秋岂会不知?
果然这招对付薛牧百试百灵,本来想要开口骂人的,又生生吞了回去,骂人的话变成了一声冷哼:“去拿块搓衣板来!”
薛清秋失笑道:“你要跪?”
“是你跪!”
“我是你姐姐诶。”
“反正都是我薛家人,一个家法!”
薛清秋带着一脸无奈的神情,盈盈起身,坐到床边。俯下身来,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好啦,别生气,是姐姐不对。”
这样俯下身,那胸前的柔软就坠在薛牧胸口上游荡,软软的,绵绵的,薛牧把目光下移,就能轻松通过肚兜上方看见所有的春光,跟没穿差不多了,完美无瑕的形状和顶端粉色的晕,看得薛牧目不转睛。
薛清秋知道他在看,却也不在意,反而腻声问着:“好看么?”
“好看。”
“想摸么?”
薛牧不说话,直接摸了上去。谁说洞虚强者多强韧,这摸着一样柔软,而且还比普通人更有弹性,非常舒服。
薛清秋软语呢喃:“这样也是薛家人对不对?”
“哼……”
“还想不想更深入点?”
“……”
薛清秋却站起身来,冷下了脸:“想深入点就继续练功,今天教你最基本的武技。”
薛牧顿时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薛清秋不为所动,拉着他起身,一团衣服丢进他怀里。
……
如果是低武世界,武技的锻炼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光是下盘站桩基本功就不是薛牧的年纪开始能练好的了。一剑刺出,如何手稳、如何精准,都是要日积月累的苦练。更复杂的招式,拆招破招,更要无数的战斗经验才能形成本能。
所以一个宅男想要得到一篇独孤九剑的秘笈就学会无招破有招,那是做梦去吧。
但是高武玄幻世界,情况略有不同。
格斗这种事情,说到最后都逃不过速度与力量的本质。当个体的速度与力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所谓的基础就变得不是太重要。比如说再多的诱招再多的花巧再能攻其破绽,人家一剑碎山你还玩什么玩,这便是真正的一力降十会。再比如说,你为了出剑精准,千万次的出剑刺同一个小点,可这里的人一剑刺过去,剑气呼啸,排山倒海,刺哪个点也就不太重要了……
当然,如果正常人自幼练功,基本功也是一样很重要的,将来能达到什么上限,往往取决于基本功有多扎实。但对于薛牧来说,既然无心达到多高上限,这基本功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太过重视了,越是速成越好。
“这是本宗的星月十三变,本身属于进阶武技,并无太多花巧,每一变都是变在出手角度与运劲技巧,但也需循序渐进,一变没能贯通,第二变就练不成。不过当你练成第一变,在江湖上就比一般武者强些了,加上你的毒功难解,能算条好手。若是练成十三变……”
薛牧很期待地问:“如何?”
“当个二三流宗门帮派的宗主帮主没什么问题。真要和一流人物比较,那必须问道。没有对道的领悟,永远谈不上高手。”
“呃,理解。”
“那就开始练吧,我出招,你试着接,尝试体会第一变的感觉。哪里不对我会随时指出,有什么困惑随时问。”
天下最强者之一手把手喂招教育,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说不定要嫉妒得泪流满面。
可薛牧抬头看着天上斜月如钩,只有一声长叹。
别人泡妞是在月下浪漫的,他是在月下被妞逼着练功的……
没办法,这就是这个世界最重视的东西,实力太差的话,不说那种事情办不成,日常也是实在太过危险,不练不行。
这个练习过程还是挺旖旎的,挨挨碰碰肢体纠缠在所难免,据说周伯通老师就是这么搞上瑛姑的……可薛牧这时候可以肯定,那是瑛姑没有好好学。
真心想学的话,不会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就如眼下,漂亮得不像话的月下仙子和他双臂交缠,他的心思就只在体会运劲变化、体会刚才一闪而过的出手方向。对那柔软的娇躯,根本提不起任何绮念。
一声鸡啼,天色破晓。
薛牧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不觉就练了半夜,汗水早就湿透了身躯。
薛清秋停下手,取出一条丝巾,挨着他轻柔地擦汗,语气里都是赞赏:“一旦做了什么事,就会很认真,全心的钻研,这是你最大的优点。薛牧,你如果早开始练武,如今的成就未必在我之下。”
说是赞赏,倒不如说是有些遗憾。薛牧知道她心思还是转不过弯来,这个世界太过重视个人武力了,不是她一人如此……
他只是微微一笑:“何必想这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若真跟你们一样醉心武道,那其他东西说不定就大打折扣。事实上我至今依然认为,我薛牧胸中所学,比你们的勇武,有用得多。”
薛清秋眼皮一翻:“装什么俯瞰乾坤,你现在就是路上遇到个小孩子都能把你揍翻,还废什么话!”
“咱能换个话题吗?”
“那我们拥抱吧。”
“……我们还是继续探讨一下我能打过几岁的孩子吧……”
第一百零三章 风烈阳
早饭是有女弟子送进薛清秋寝室里的,很是丰盛,鸡鸭鱼肉上了一大桌,根本就不是早餐的概念。
其实薛清秋的生活并不奢华,从女弟子客串送餐而不是婢女就看得出来,她平日里根本没有婢女服侍,穿衣梳妆全是自己动手的。
一大桌鸡鸭鱼肉让薛牧看得愕然:“干嘛要这些,早饭吃点清粥小菜不就得了?”
薛清秋摇头失笑:“所以……你认为宗门赚钱,是为了什么?”
薛牧怔了怔,若有所思。
“每个人在锻体筑基时,都需要大量摄入养分,无论是肉食还是药物滋补,缺一不可。”薛清秋随手拎了个鸡腿开始啃,含糊不清地道:“这很花钱,很花钱……其实不少小宗门,不缺天才,但真的很缺资源。”
薛牧点点头,被这么一说,他确实觉得饿得厉害,往日饿个一整天都没这种急于进食的感觉,无怪乎穷文富武,在这个世界也是相同的道理。
“到了一定层次,钱又没有太大用处了。很多天材地宝,有钱都买不到,往往需要以物易物,或者索性掠夺。”薛清秋叹了口气:“如我,或者蔺无涯这些人,被宗门培养,自然也需要为宗门培养下一代而去考虑很多赚钱的事情,极大分心。若是没有宗门拖累,我们仗剑江湖,探索隐秘,又或者长期闭死关,说不定早都合道了。”
这就对了,影翼说皇帝请他出手是付出了一些有益于洞虚的物品,显然这些物品对于影翼着实有着很大的诱惑力,不能用价值衡量。
想了一阵,薛牧笑道:“所以说你们转不过弯吧,非要让最强的人做宗主。你就随便把宗主之位交给一个忠实的人,自己一心合道去,只要真能合道,岂不胜过你为了点宗门琐事分心?”
薛清秋摇摇头:“道理是这样,谁都知道。只是道理归道理,现实没这么容易。武力不足的人做宗主,无法服众,反而导致山头林立,人心涣散,各自图谋。等你从闭关或者从什么秘境里出来,说不定宗门都日薄西山了,而你的突破还不一定能有进展,那时候怪谁?倒还不如作为一个强有力的领袖,能够捏合一个拳头。”
薛牧“嗯”了一声,若有所思。还是世界氛围决定的,只有拳头大,才能让人服气,有其他才能意义不大。除非你的其他才能可以让所有人看得见的受益,那就算有人不服你,其他受益者都会自发维护你的权威。
一般人就是有才能,也很难办到这一点……偏偏这回星月宗好像有了这么一个人,他自己。
薛牧啃着羊腿,抬头看着薛清秋。薛清秋也在看他,两人眼里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薛大总管……”薛清秋忽然媚声道:“你肩头的担子很重的哟。”
“看来你早就想好了啊……急于训练我的自保之力,也是为此做准备。”薛牧故意道:“你如此放权给我,等你什么时候出个关看见星月宗被我睡遍了,别生气就行。”
薛清秋失笑:“说得我生气有用似的,你先摆平自家宅院里三十六匹虎视眈眈的母狼,再说睡遍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吧。”
薛牧举起羊腿遮脸,他真心摆不平。就算再是好色,女人也是差不多就行了,真多到一定数量,那只会坑死自己。
正在此时,有女弟子在门外汇报:“宗主,炎阳宗风烈阳从南方送星忘石而来,顺便送来少宗主书信。”
两人同时起立。
风烈阳、矿石,两人此刻都不放在心里,让他们如此在意的,自然是岳小婵的书信。
在星罗阵还没有正式运作之前,就是家书抵万金啊!
薛清秋偷眼看了看跟她同样激动的薛牧,暗自叹了口气。三十六匹母狼,她醋该吃的也吃完了,可以坐视不管,可小婵……
唉……
她没有心思纠结,和薛牧一起大步迈向会客厅。
踏入偏厅,薛牧一眼就看见一条昂藏大汉傲立正中央。薛牧已经很高,这人比他还高一点点,宽肩后背,雄壮分明,一柄单刀斜背着,整个人蕴藏着一种极强的力量感。一条束带随意束着前额头发,后稍恣意地披肩而下,配着青湛湛的胡渣,带着点洒脱豪雄之意。而面容坚毅冷峻,眼神坚定锐利,又显出这是一个很执着坚定的人。
有点像申屠罪,有那种威猛暴烈,又有点像蔺无涯,有那种锐利冷峻。
炎阳宗风烈阳……他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
这是薛牧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上的优秀男子,此前见到的不是前辈高人就是太监龟公,真没什么说头。一个江湖上,这样的青年才是这一代的主角,以他们为中心,可以描述出无数或热血或柔肠的故事。
按照薛清秋和夏侯荻当初的说法,这个风烈阳的战斗力不逊色于慕剑璃。
薛牧有时候会想,如果慕剑璃是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女,那位面之子是谁?会不会是这个风烈阳?
可惜他也有槽点……他的束带是绿色的。
当然这个世界没有绿帽子的概念,不管是吕书同还是风烈阳这种颜色选择都是相当正常的,这是独属于薛牧的槽点。
见到薛清秋和薛牧并肩而入,风烈阳的眸子里也不由得闪过诧异之色。
这个就是岳小婵口中的“一个男人”?竟能在星月宗巢穴里和薛清秋并肩,看来真是极重要的实权者了。
他并没有因为薛牧那不堪入目的修为而歧视,反倒心中颇为感激薛牧。他一路从南方北上,路上听到最多的就是六扇门刚刚推行的《江湖新秀谱》,第一期重点就是他和慕剑璃。如今这个新秀谱风传天下,举世瞩目,他风烈阳已经成为世界上最有名的人之一,风头无双。他一路行来,不知道听见多少人在谈论他、羡慕他。
《江湖新秀谱》的首倡者正是这位薛牧,而将他提名入榜的是薛清秋。
对于一个有志于天下扬名的青年强者,这是天大的人情,真的比夤夜救命之恩也不遑多让了。
炎阳宗脱胎于星月宗,分裂之后对功法做了些逆向改变,那种幽夜蒙蒙之意被转向了烈日炎炎。功法变了,宗旨没有改,他们的本质都不是那种自私无情的魔道,恩义对他们两宗而言都是很重视的。
何况以两宗的渊源,薛清秋是他正儿八经的长辈。风烈阳没有了在南方妄为的恣意,很认真地行了一礼:“参见师叔……见过薛总管。”
薛清秋显然是认得风烈阳的,呵呵一笑:“薛牧已经入了星月宗,为我师弟。你也喊师叔便是。”
风烈阳抽了抽嘴角。星月宗收了男弟子……那炎阳宗岂不是很尴尬?当然这种事也不是他管得着的,只得应道:“是。”
薛清秋坐在主位,随意道:“烈阳远来辛苦,坐吧。”
风烈阳没有坐,取出好几只小袋子,笑道:“晚辈一路行来还没回宗门问候师长呢,交了货就回去了。”
薛牧的目光瞬间凝固在这几只小袋子上。
储物袋!这世上真有这个东西!怪不得薛清秋的剑,从来就看不见在哪里。
问题是有这等好货,你们缺钱?做物流也赚翻了好吗?薛牧斜睨着薛清秋,如同在看原始人。
第一百零四章 家书
风烈阳放下小袋子,又留下一封信,便告辞离去。
急于看信的姐弟俩也没理他,自顾拆信看了起来。
“师父,婵儿洗劫了玄天宗的材料仓库,弄到了很多很多星忘石,还有些别的……让风烈阳送一半回去,另一半留在南方用。根据寅夜师叔的阵图,玄州这边我已经开始布置啦,弄好之后再去其他州郡。”
薛牧挠挠头,这个“寅”是错别字吧……小婵还是挺萌的……
“玄天宗后山仓库被我和风烈阳一把火烧了,奇怪的是问天牛鼻子居然没派人追杀,之后还关了山门……师父,我感觉好像给玄天宗提了个醒,以后他们说不定会更难对付了。”
“这边的青楼在琴梨师叔的操作下已经重新开办了,不过婵儿没什么兴致,因为感觉薛木不喜欢,他到时候肯定会有其他臭主意,折腾了也多半是浪费精力。”
薛牧一脑门黑线,这个“木”多半不是错别字,而是岳小婵大约真不知道他是哪个牧。
但是怎么说呢……他并没有和岳小婵说过什么将来的计划,只不过初次计议制服策略的时候,曾经有过一句话:其实不做青楼也有大把捞钱的手段。岳小婵显然记在了心里,很清楚薛牧看不上这一行。
薛牧心中又有了难言的惆怅感,抿着嘴继续往下看。
“在宗门修行,总觉得江湖就那么大,无非八大宗门三宗四道。灵州宗门武馆虽多,但都见我就敬三分,感觉不到什么……出了江湖,才知道很精彩的,千千万万的江湖人,太多太多了,没有人认识我是星月宗少主,好多色狼觊觎,好多鬼蜮伎俩,我不害人,人要害我。长得漂亮是祸水吗?他们怎么不说我太小了?果然是我们薛木叔叔假正经吧?(笑脸)”
“其中还有很多自命是正道的,打了小的来老的,颐指气使的骂妖女……然后我就一家家的捉弄过去,整个玄州鸡飞狗跳的真好玩。等阵法弄好,我再祸害其他州去。(笑脸)”
“而且南方风土和灵州京师都不相同,气候温暖,景致很漂亮,就是爱下雨。下起雨来,那深巷烟雨,斜阳草陌,看上去让人心情很低落,总让人想家,想起师父,想起……嗯,不说他。”
“这里好像舞文弄墨的人更多一些,叔叔那两篇玩意已经传过来了,没有京师那么轰动,居然有人在说他文笔粗糙,更有些人说他下流低俗。哈哈,真想看他的表情。”
薛清秋就偏头看了眼薛牧的表情,薛牧在摇头微笑,笑容里有些宠溺的感觉,显然没把别人的负面评价放在心上,他只为了看岳小婵。
薛清秋轻叹一声,也继续看。
“对了,我遇上郑浩然了,这人长得就不像个打铁的呀?倒是像个公子哥。他说感谢我们的新秀谱,送了我一把短剑,其实我都不知道新秀谱是什么……不过短剑很厉害,还很漂亮,我就装作知道,笑纳了……他好像在铸本命灵剑,正满天下寻访合适的材料,我让他不妨去灵州看看。天下除了京师,说灵州特殊玩意儿最多,应该没说错吧?他若是到了灵州,不妨让师叔和他交流一二,说不定能对星忘石的用途提出一些有益见解。”
“另外要说一下风烈阳,这个人很厉害。炎阳宗逆转星月功,本来瑕疵不少,生生把顶级功法给降格了,可风烈阳年纪轻轻,居然自行对功法完善推演,看上去已经很有成效了,假以时日很可能真的被他推出全新的神功来,奠一派之基。这个人要么笼络住,要么索性杀了算了,毕竟炎阳宗也不能真正算我们一家。”
薛清秋和薛牧忍不住都在笑。这丫头一边让人送信,一边信里写着要杀人家,想必风烈阳怎么也想不到信里面写了这话,要是知道估计也要气得破口骂妖女了吧。
“对了,跟叔叔说一下,下个月我满十四了。”
“……”信不足千字,大概最重要的就是最后这几个字?一句话让两个看信的人气氛尴尬无比,薛牧简直不敢去看薛清秋的脸色,而薛清秋心里那种抢徒弟男人的违和感更浓了。
足足沉默了十几秒,薛牧才有些狼狈地道:“我该去做其他事了,傍晚再来练功。”
“嗯。”薛清秋没有看他,只是轻叹道:“去吧,我给婵儿回信。”
“呃,等等……”薛牧忽然想起储物袋:“那个储物袋……”
“那叫乾坤袋,你用不了,未能开启神魂,根本打不开乾坤袋。否则你以为姐姐小气得不给你好东西?”
“你以为我找你要宝贝啊,不是那问题好吧……这袋子多大空间?”
“也就三四尺见方,一杆枪都立不下的,也就带些随身之物方便。”
“……好吧,那没事了。”
使用需求高,空间小,那倒是没什么普适性……不过此刻薛牧没心思去细想这些,心思还是被岳小婵的信和薛清秋最后的态度给牵扯了太多……
这关系真是忽进忽退没完没了。薛牧头疼地离开星月宗,一时也没个主意。这已经不单纯是他“理清了吗”的问题,而是薛清秋自己心有纠结,小婵的心思也复杂难辨。
三个人的心思交结在一起,一团乱麻。
头疼地走出大门,就看见卓青青带着七个妹子站在门口等他,这便是如今他的八大亲卫。看着一群连名字都叫不出的漂亮亲卫目光脉脉地看着自己,薛牧脑袋更疼了。
谁说女儿国里的男人神仙不换来着?真是要命。
“公子。”卓青青行了一礼:“回府吗?”
卓青青倒是没有那种脉脉含情勾搭他。这位曾经做过分舵主的女人,与一般弟子比起来绝对算得上胸有锦绣,也自有傲骨。她很清楚作为亲卫就是薛牧最得力的助手,根本不需要考虑其他的,只需要做好自己的职责,那就绝对少不了将来的好处。没事干嘛要想着爬上男人的床?妖女也不是天生放浪,只是别人没有她看得清楚。
对于卓青青这个态度,薛牧倒是非常的舒服,颔首道:“到了灵州三天了,一直窝在府里没出去过。城里逛逛,给府上添些家什,也给我家亲卫们置办些行头吧。”
妹子们都很高兴,笑道:“灵州我们熟,我们带公子去逛逛。”
薛牧现在已经不是连吃个烤串都掏不出一文钱的小白脸了,姬青原的“战争赔偿”里虽然没钱,但封赏的时候倒是赏了常规的金银锭。食邑是虚的,城主却有俸禄,说不定还有人孝敬,说脱离星月宗自立门户都没问题,也难怪长老们此前戒备得不轻。
暂且抛下那些头疼的事儿,薛牧带着八位美人,在路人艳羡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开始了他上任后的第一次领地巡查。
薛清秋从小不是在这儿长大的,那时候的星月宗多半躲在荒郊野外的阴影地下,阴森森的魔门巢穴那种……倒是岳小婵很可能是从小在灵州成长,这算是她的故乡。
薛牧此刻心中想得最多的,不是领地概念,正是想要看看岳小婵从小长大的地方。
第一百零五章 市井
灵州城的繁华程度绝对不逊色于京师,由于大量走私黑货与贼赃的刺激,在市场繁荣方面甚至比京师还犹有过之,只是人文荟萃方面则差得多。
一路逛去,见到得最多的就是“XX武馆”,也有“XX门”的招牌,其中有些还挺气派。相应的,市场上最多的就是兵器铺、丹药铺等等。
赌场、黑擂、私窑,到处都是,并不像京师有比较分明的规划,显得有些凌乱无章。
此外客栈也非常多,毕竟这里的外来客商怕是举世第一的数量。
街市熙熙攘攘,人声嘈杂。薛牧随手洒着银子,给妹子们买了一批珠宝首饰,妹子们眉开眼笑地收下了。卓青青也笑纳了一根朱钗,又试探着问薛牧:“公子是在观察灵州市井?”
“差不多,大概了解一下。”薛牧笑道:“真要观察,这么一两天逛逛是不够的,以后你们可能要经常陪我出来。”
卓青青便笑:“很多事可以直接问我们的,我们好几个人都是在灵州呆了很多年的。”
“这就是宗主把你们拨给我的原因呀。”想起乾坤袋,薛牧倒是想到了一个以前没留意的问题,问道:“灵州这样的商贸荟萃之地,各地客商极多,金钱携带怎么处理?毕竟能用乾坤袋的人不多……可有异地汇兑的钱行?”
卓青青倒被问得呆了一呆。这个问题可真不是一般江湖人的思维,便是朝野上下也难有,只有那些客商亲身体会过携带大量钱财的不方便,才会想到这些的,真不知道公子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异地汇兑,实现不了的。”卓青青小心回答:“没人敢在别家宗门的地盘上开钱行,都只能开在自家的势力范围里,便是异地也只是小范围了。”
“朝廷也不行?”
“曾有朝廷钱行被欺天宗盗窃一空,六扇门束手无策……”
“啧,夏侯荻这个菜瓜……”薛牧为夏侯荻默哀片刻,又问:“那么说来,人们只能携带大量金钱出行?岂不是风险很大。”
“对呀,镖局吃的就是这碗饭嘛。”卓青青笑道:“横行道则恰好相反,吃劫道饭。”
敢情还形成自然生态了是吧……薛牧抚额道:“那人们到了地方,东西放哪?客栈?”
“这倒是可以放在当地钱行。”卓青青道:“我知京师有,是朝廷官办。灵州也有好几家,别处不太清楚。对了,炎阳宗就在灵州做这门生意,借用别人存在他们那里的存银,放高利贷给其他人,以此牟利。”
薛牧眼睛一亮:“炎阳宗里竟有这等人才!这谁的主意?”
卓青青显然对那个人没有任何好印象,嗤声道:“濮翔,一个下流无耻好色如命的胖子。”
“你们认识?”
“认识啊,当年还没分家的时候,大家都是外门弟子,濮翔那时候才十来岁吧,就已经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贪财逐利,武道修行毫无建树,天天色迷迷的看着师姐妹,要我说,这种货色早该逐出宗门!分家后,炎阳宗百废待兴,没钱没人,这色鬼倒是个能搞钱的,反倒受了重用。”
“你们啊……”薛牧失笑道:“真是不知道什么叫不拘一格用人才,怪不得日子惨兮兮的。”
卓青青奇道:“公子如此高看此人?”
薛牧笑了笑:“你觉得此人低俗不堪,却忘了炎阳宗当年被扫地出门,若无此人,没钱没米如何发展?”
卓青青横了他一眼,撇嘴道:“不是谁都能有公子这等气度胸襟的。”
这不经意流露出的轻熟女风情,倒是看得薛牧心中一动,不想撩拨,便别开脑袋转移了话题:“你说,如果我和夏侯荻再度合作,让京师和灵州两地通兑,可行么?”
卓青青呆了一阵,苦笑道:“此等事情,青青不知。要有这样的韬略,青青也不会只负责京师分舵这等不受重视之地了。”
两人嘀咕了半天,早让旁边其他亲卫们醋意满满了,此时便有妹子挤了过来,笑嘻嘻问:“公子是不是就喜欢年纪比自己大些的?宗主也是,青姐也是……”
卓青青有些尴尬地偏过头去。薛牧哭笑不得,谈正事不跟有点年纪阅历做过管理的人谈,莫非跟你们这帮除了练武就是胭脂水粉珠宝钗饰的小妖精谈吗?
正在此时,前方一阵喧闹。
薛牧等人都驻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道袍的胖子领着十几个提刀带剑的大汉,一行人大摇大摆地拍着一间大宅门,口中高喊:“欠债还钱!”
卓青青低声道:“那胖子就是濮翔。穿了身不三不四的道袍,还自号真人了。”
薛牧心中一动,问道:“灵州这样打上门讨债是常规吗?”
“若是白纸黑字有借据,确实是常规,江湖规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啧,真是……”薛牧哑然失笑,这灵州果然很江湖。
仔细看那大宅门,居然是一个门派,门口有两只石虎,雕刻得凛凛生威,门上一块大匾,上书“猛虎门”。
薛牧倒起了点缅怀之念。那时候和岳小婵进京,第一眼吸引了注意的,岂不正是一个猛虎门的弟子跟人摆擂比武会友么……当时岳小婵表示这个三流门派竟也出了很优秀的弟子,颇受触动。
想不到来了灵州,第一次逛街,见到的又是猛虎门,倒是有点缘分。
更有缘分的来了……大门洞开,一条大汉势若猛虎地大步而出,双眼圆睁,虬髯如剑,怒道:“濮翔!大家都是江湖同道,莫要逼人太甚了!我师父已然病倒在床,就不能再宽限时日?”
这赫然便是薛牧见过的那位摆擂的,看了更有几分亲切……
却见濮翔两眼一翻:“就是念在江湖同道份上,本真人已经宽限三日了。”
“可你这三日还滚利!”
“拜托,本真人是放贷的,不是开善堂的。”
“我师父借贷本就是被你骗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濮翔抖出一张借据,笑眯眯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白纸黑字,你就是说遍江湖去,也逃不过一个理。”
那汉子怒目圆睁,雄壮的手臂肌肉高高鼓起,显然气愤已极,强忍了好久才勉强道:“在下刚回灵州,请再宽限三日,在下自会筹钱。”
濮翔笑道:“三日复三日,三日何其多也。总要先把利钱结了吧?”
大汉怒道:“门内连棵草都被你拔去了!哪来的钱付你!”
濮翔笑道:“这栋宅子就不错嘛,要是抵给本真人,连本带利都算清。”
“这是本门祖宅!”大汉怒道:“你炎阳宗若要覆灭我猛虎门,不妨直说!”
“哎呀呀,本真人是生意人,和气生财,覆灭什么的提也休提。”濮翔笑眯眯道:“要不这样吧,听说你师娘颇有姿色……”
“轰!”大汉忍无可忍,一道狂猛的虎形呼啸而出,濮翔就地打了个滚,身后数名手下刀剑齐出,和那头猛虎对撞了一下,继而全部跌飞出去,滚倒了一地。
薛牧暗赞了一声。确实在京师无违之阵下压制太大,这汉子此刻的声威比当初的擂台强了好多啊……
就在此时,天上一轮耀眼的烈阳轰然直下,炫目的刀光劈向大汉。
“风烈阳!”大汉神色一变,这厮离开灵州闯荡南北有年头了,什么时候居然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和风烈阳这样的天下英杰有绝对的差距,几乎不可能打得过。眼看刀光就要劈至,大汉正待豁出去,长街另一头传来怒喝:“都给本捕头住手!”
一波三折啊,今天这街逛得真是时候……薛牧饶有兴致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比濮翔还胖的大胖子跟只皮球似的一路滚了过来,偏生那速度迅捷无伦,就像出膛的炮弹,眨眼即至。
第一百零六章 介入
早在胖子喊话的时候,风烈阳就已经收刀而立,顺手扶起了濮翔。很快大胖子到了面前,看了风烈阳一眼,眼里颇有些忌惮。又看了看濮翔,眯起小眼睛道:“猛虎门是威肃侯一支的附属宗门,炎阳宗做事还是好生思量思量。”
这大胖子腰间赫然挂着个银牌。灵州郡六扇门总捕安四方!
濮翔咧了咧嘴:“安总捕,随随便便抬出威肃侯可不好……这白纸黑字的欠债,你是想说威肃侯纵容门下赖账不成?这对威肃侯清名有损呐。”
安四方脸上肥肉抽动,冷然道:“契约公证,自有城主裁决!堵门斗殴,成何体统!”
风烈阳嘴角露出一丝讽意。听说这安总捕年轻时也是宣哲一样的威武战将,战必争先,悍不畏死,人称九命虎。如今安逸日子过久了,威武身躯变成了一身肥膘,九命猛虎变成了九命肥猫,那悍勇战意也变成了踢皮球玩推手,着实讽刺。
不过这个皮球踢得好,新城主何许人也?和宣哲有交情,和炎阳宗也有渊源,让他来处理这件事好像真的很合适。不管裁决结果偏向谁,另一方也是怪罪薛牧去,总之和他这个六扇门捕头没什么关系……
那边濮翔眨巴眨巴眼睛:“听说新任城主进了府中,三天足不出户,不见外客……”
薛牧叹了口气,本来看着两个胖子站在一起,还勾起了合肥的回忆呢……结果这出戏看着看着居然烧到自己头上了……他没能了解前因后果,这样风风火火地贸然以城主身份介入裁决,那是愣头青所为。但心中却又对猛虎门那汉子颇有好感,想帮他一把。想了一阵,决定还是用简单手段,不要复杂化,于是对卓青青附耳说了几句。
卓青青点点头,从围观人群里挤了出去,瞪着濮翔道:“他欠你多少钱?”
濮翔愣了一愣,他和卓青青至少十几年没见了,竟一下没反应过来,认了半天才失笑道:“卓师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这个……星月宗和猛虎门莫非有什么牵扯?那可真是小弟的疏忽……”
卓青青没好气道:“老娘看不惯你盯着人家师娘!他欠的利,老娘先垫了,少废话。”
濮翔咂咂嘴:“不多,也就几百两银子。本金嘛……”
“本金与我何干?几百两银子的利你就要人家师娘?混账东西!”卓青青随手抛出一块金锭砸向濮翔的肥脸:“不用找了。”
一群人全愣了,活菩萨啊……
安四方眯着眼睛若有所悟。六扇门自有渠道,他知道这位卓青青是星月宗京师分舵主,出现在这儿,八成就是代表着薛牧了……
濮翔接过金锭,也若有所悟……好像听说卓青青前几年去了京师对吧?和薛牧一起来的灵州?
唯有猛虎门大汉感激涕零:“恩人是星月宗门下?不知高姓大名?在下辛格泰日后必有所报。”
卓青青摆摆手,转身就走,眨眼不见。
那边安四方转了转眼珠子,直接迈步前往城主府的方向。濮翔本来也想去,见状啐了一口,带人离开。
看看离开了猛虎门已远,濮翔转头问风烈阳:“你今天见到薛牧了?”
风烈阳点点头:“你忽然这么问,是因为看出这个女人是薛牧的人?”
“对。”濮翔笑道:“薛牧不想用官方身份处理这件事情,宁愿自己出点血,先平息了再说。但他应该知道,这只是利钱,猛虎门若是不卖祖宅,那就永远还不清本金,此事必有后续,看他什么打算。”
风烈阳淡淡道:“他本来可以让一个你不认识的护卫出来。特意派了你认识的,意思很明显,让你去见他。”
濮翔咂巴着嘴:“他想私下调解?为了这点破事至于嘛?猛虎门又不是他什么亲戚。”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风烈阳没好气道:“我在玄州时,岳小婵对此人推崇备至,必有几分斤两。我建议此人做城主的时候,你还是收敛点,否则说不定就得栽他手里。”
濮翔叫起撞天屈:“我有什么收不收敛的?我尽力搞钱,还不是为了我们炎阳宗?”
风烈阳懒得跟他辩那个动不动让人师娘抵债的破事儿,只是道:“薛家姐弟对我有些恩义,你们若是冲突,我可未必会帮你。”
“放心放心,灵州城主不算事儿,我吃撑了跟星月宗大总管冲突?那个可怕的女人,几年前那一战现在老子想起来还是浑身发麻,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同宗长辈师兄弟,她也下得了手,杀了那么多人……要不是宗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触动了她的念旧之情,炎阳宗都要被她杀成附属宗门了。”濮翔打了个寒噤:“血手洗清秋,薛就是血啊,傻子才跟这些姓薛的冲突呢,没一个正常人。”
风烈阳没好气:“你以为现在不是附属宗门?给点脸没直说而已。不然你以为夤夜为什么救我,薛清秋为什么捧我上新秀谱?真当她们化身什么提携后辈的大善人了?”
“呃……”濮翔笑道:“有这层脸在就行,老子对外能说脱胎于星月宗,平起平坐,那做起事来可和附属宗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风烈阳冷冷道:“名义只是假的,实力才是真的。”
濮翔叹了口气:“真是一根筋,得,跟你们没有共同语言,说不定啊,那个薛牧才是我的知音。”
风烈阳懒得理他,问道:“出来前听宗主说,北部陵光县近日常有牲畜失踪,是怎么回事?”
“哦,早上刚传来的消息,听说持续有段时间了,此前没引起重视,今天才遮不住。”濮翔笑道:“这种事情自有安四方头疼,你管那么多干嘛?咱炎阳宗什么时候兴那套行侠仗义管闲事的说法了?”
风烈阳摇摇头:“我可不是为了什么行侠仗义。每逢异事,必有机缘,未必是简单的小偷小摸。说不定是什么诡异秘境,又或者是谁在修行异术,这是历练之机,不可错过。”
濮翔再度叹气:“真是不懂你们这些一心想要天下无敌的武疯子,听说丢些牲畜都能高潮迭起。听说慕剑璃昨天正好在陵光县挑战灵剑门,如果她跟你一个思路,如今八成已经去查探此事了,说不定都轮不到你解决。”
“混账!那我更要抢在她之前!”话音未落,风烈阳已经不见踪影。
“不就是新秀谱排在她后面嘛,何必呢?”濮翔一摇三晃地往回走:“换了是本真人,那就给她来个黄雀之后,说不定她不慎受伤沉重,还能找机会上了手呢……男人连这都不懂,真是裂了阳。”
第一百零七章 新秀谱补遗
那边胖子安四方到了城主府求见,果然很快就被一个漂亮少女接引进了内堂,印证了猜想——薛牧派卓青青出来,就是让他们认出来,有意让他们来找他。
见薛牧坐在主位上悠然品茶,卓青青就站在他身后,像是保护。安四方上前行了个下属礼:“属下安四方见过上峰。”
薛牧是一城之主,安四方是一郡总捕,类似于市区区长和市公安局长的关系,在这层上两人平级。问题在于,薛牧兜里那块金牌代表省厅,实打实的成为安四方的上峰。
薛牧离座而起,亲手扶着安四方坐到椅子上,笑道:“自家人哪来什么上峰不上峰,薛某在京时,没少听宣侯提起安总捕。”
其实他压根没听过,只是结合当初影翼的情报和今天的见闻,很容易猜出安四方是宣哲一系的人,与宣哲一起从自然门分裂而出的一支嫡系。
虽然安四方必然得到过姬青原的暗中密令,不可能真听自己的,但最基本的指令还是能够在面上遵行,另一角度看,安四方听宣哲的也胜过听皇帝的,这里还有几分操作余地……
“威肃侯说了,薛城主是他所敬之人,让属下多向薛城主请益。”安四方接过薛牧亲卫妹子递上的茶,星月宗弟子的丽色让他眼睛不由亮了亮,又很快遮掩下去:“前几天属下便来拜见城主了,有个漂亮小姑娘说城主远来,身体不适,不见外客……”
越说越是几分羡慕的模样,这薛牧连关门拒客和这端茶递水,都是用的星月宗妖女小姑娘,漂亮清秀不提,修为还不低。
现在侍立身后警惕地盯着他的那位卓青青更是了得,曾经做的是超级魔宗的分舵之主,修行约莫在萦魂境界的归灵巅峰,差一线就是江湖上最顶级的化蕴。这等高手可不是大白菜,放到江湖上也是雄霸一方的帮主级人物了。这等人物居然做个亲卫,贴身侍立,这就是姬无用那种大有机会做太子的皇子都没有这等待遇,毕竟高手自有傲气,很难轻易给权贵呼来喝去。
就算重金聘得这等侍卫,多半也是个歪瓜裂枣的男人。人家卓青青却是年纪不足三十的少妇,成熟妖娆,更兼常年接触青楼管理,眉宇间不经意的便是风韵撩人。
别的不提,这薛牧的艳福真是足以让任何人称羡。
薛牧看这胖子的神情便大约猜到他在想什么,暗道这也是个被安逸的生活腐化了的强者,心中颇有几分唏嘘。他前几天不见客,自然是在研究灵州的情况,以免冒失。如今大约有了底,便笑道:“薛某修行低下,以致行路染恙,让安总捕见笑了。不知此前找薛某何事?”
安四方收回打量美女的眼神,从怀里摸出两块木牌,递给薛牧,笑道:“这是夏侯总捕吩咐的……《江湖新秀谱》发行不足旬日,已经再版了三十余次,印刷近百万份,京师以及周边地域的收益首次汇总,这是星月宗二成份子的分红。”
薛牧一愣,这夏侯荻怎么做事这么急?谁有不到旬日就分红的啊,不说按年分,你好歹让全国风行之后,第一个月的总收益再分啊……他想了想,忽然懂了:“夏侯荻这是又有事问我吧?先给点甜头尝尝?”
安四方笑道:“果然瞒不过城主。夏侯总捕的意思是何时做《江湖新秀谱》的第二期,问城主的意见,这是其一。”
“第二期早了点,问我意见那就是等下个月再说。还有呢?”
“其二,《江山绝色谱》也已经发行,反响比新秀谱还热烈。夏侯总捕在考虑日后之事,她说新秀可以良莠不齐,美人却不能歪瓜裂枣,越往后越是难选。其实总捕头已经开始筛选下一期人选了,说是人选纷纭,选谁都很难服众,不知薛城主有什么建议……”
薛牧越发赞赏夏侯荻,真是用心在做事的人:“以我之见,绝色谱不需要做成长期期刊,发行几期之后,可以宣称天下美人尽在其中,合起来发行一份总榜即可,那时候说不定还可以搞个排名之类的噱头玩玩,十大美人之类的。”
安四方显然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便笑道:“属下记下了。”
“还有么?”
“其三,夏侯总捕问,第一期的新秀事迹发行后,这些人又做了新的大事,如何补充?例如风烈阳刚刚火烧玄天宗,此事不入新秀谱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是再版的时候添加么?”
薛牧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妥,各版内容差异,会导致下一期没人看重初版了,积压着等再版……而且始终有新事儿,怎么添得完?”
“那是另外发行增刊?还是在下一期对前一期做些补遗?”
薛牧笑了起来:“夏侯荻考虑了很多呀?居然能考虑到增刊和补遗,真是让我意外。”
安四方笑道:“夏侯总捕对六扇门殚精竭虑,兢兢业业,这点大伙儿都看在眼里,服气。”
这样的演变确实是薛牧早前没有想到的,所以说一件事在不同的水土会有不同的发展,需要随着实际操作过程中发现的问题逐步完善,他有现代的见识也不可能把此世的演变全部预计完整。倒是夏侯荻能够举一反三想到这么多东西,让他很是刮目相看。
他也不是没听过酸话,什么新秀谱创意不过如此,就算星月宗内部都有一点点这类声音,可薛牧可以肯定,真遇到变化时让这些人来出主意,却多半瞠目结舌,远不如夏侯荻真正用心在思考。长此以往,或许她真不需要自己教了,可能会做得比自己还完善。
薛牧仔细思量了很久,才道:“下期做往期补遗,比增刊好。刊物太多太乱不是好事,下期补遗,反倒有种时效新闻的跟踪感,更能形成黏性,让民众追着看每一期。此事可以形成惯例。”
安四方用心记下,笑道:“那属下就如此回复总捕了。这些分红还请城主收下。”
薛牧这才拿起那东西,却是两面小木牌,木牌是用不易损毁的特殊木料做成,做工很精致,正面刻着“大周银庄”字样,背面是“黄金千两”“黄金五百两”这样的标记,也就是说这京师以及周边地区十天的二成分红,高达一千五百两黄金,比抢劫还快,怪不得夏侯荻这么快都想做第二期了,实在是收益让她欣喜若狂了吧。
不过薛牧此刻不在意数额,他在意的是这牌子本身。这是取款凭证,也就是这世界的大额银票……薛牧反复翻来覆去的看,陷入了沉吟。
防伪手段应该是有,只是一时看不出在哪。关键是没有身份记认,任何人都可以凭牌取钱。此外仅限京师的特定银庄,不能异地使用……这是银行极其初始的形态。
见薛牧居然在牌子上久久沉吟不语,安四方摸不着头脑,还是开启了新的话题:“城主与猛虎门有旧?”
薛牧醒过神来,随口回答:“那倒是没有,但宣侯的颜面不能不保。”
安四方怔了怔,眯起眼睛:“那炎阳宗……”
薛牧随意道:“炎阳宗是炎阳宗,星月宗是星月宗,只要他们一天不认是我星月宗附属宗门,我为何要为他们考虑太多?”
安四方心中一动。
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薛牧上任的第一把火会怎么烧,可谁都没想过居然是打算捅向炎阳宗?炎阳宗自从被薛清秋揍服之后,好歹面上还是和星月宗一家人,至今双方门下都还常用师兄妹的称呼呢,这把火烧得未免有些诡异了,薛牧肯定另有真意。
他不便多问,反正“公证”的皮球已经踢给城主了,夏侯荻交办的事也办完了,他无事一身轻,便起身笑道:“近日陵光县有牲畜失踪案,地方一筹莫展,报到郡上。属下职责所在,就不打扰城主休息了。”
薛牧也不在意,他只管灵州一城,下辖县不是他的事,便端茶道:“安总捕有事尽管去忙。”
目送安四方离去,卓青青低头附耳道:“公子真要对付炎阳宗?”
薛牧沉吟着,喃喃自语:“是也不是……可惜了,我的知识面不足,对金融货币所知实在太浅了,竟是毫无思绪……希望这个濮翔能给我带来一些启发。”
第一百零八章 炎阳双璧
卓青青甚至听不懂什么叫“金融货币”,很是无奈地扶额道:“公子你说你知识不足?是想羞煞我们这些人吗?”
薛牧笑道:“我确实有很多事比不上你们啊……比如说练功?”说着脸色就苦了下去:“晚上还得去受折磨,昨晚被搞出后遗症了,现在浑身还是酸痛。”
卓青青眼波流转,笑嘻嘻道:“那自称小丫鬟的琴仙子,不给公子擦药推拿?”
薛牧哑然失笑,所以说人都是有好恶的,而且起源往往很奇葩。卓青青别的事情成熟能干,一到和梦岚相关就一肚子不爽,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成因。这句话也是明显在给梦岚上眼药,而且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眼药。梦岚此刻在后院呆着呢,多半不是练功就是练琴,他们从胭脂坊出来直到现在都没见到梦岚,谈什么擦药推拿?
他笑着摇摇头:“怕是没有享受的福分了,我没猜错的话,濮翔蹲外面等着安四方离开呢,这时候该来了。”
话音未落,亲卫妹子通报:“公子,炎阳宗濮翔真人求见。”
薛牧转头笑道:“青青你也站累了,坐着休息一会吧。”
卓青青微微一愣,眼波愈发柔和。
忽然让她坐,不仅仅是表达关心或者平等相待的意思。而是薛牧知道她和来客是旧相识,她侍立身后的话,面子上难免会有些难堪。陪坐在侧,这概念就不同了,是平等叙旧,无损颜面。
这薛牧真是挺暖心的,方方面面考虑得很是周到。能让宗主那样的人物陷入情劫,果然不是没有缘由。她想了想,摇头轻笑道:“不用了,卓青青是公子的亲卫统领,没有什么不可告人。有朝一日,所有人都要羡慕这个位置。”
……
同属胖子属性,濮翔和安四方还是有着显著的不同。
安四方胖虽胖,腐化归腐化,还是颇有点当年猛士时那气势雄浑的模样留存,能让薛牧联想起大肉球像坦克一样的碾过去的感觉,想起很古老的一款街机游戏双截龙里的布诺夫。
这位濮翔则是胖乎乎笑眯眯,一副和气生财的掌柜模样,一步三摇的还擦着汗,市侩之气浓得满溢,你根本无法把这样的人物和强者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是强者,他的修为没比薛牧高哪儿去,大概都比不上梦岚……
这修为弱气又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谁看了都没什么警惕,大概就是很容易忽悠人借贷的原因?偏偏翻起脸来狠辣无比,连人家祖宅都不放过,也怪不得他能赚钱……
“濮翔见过薛总管,恭喜薛总管封官赐爵!”这货一进门就笑嘻嘻地拱手作揖,抬眼看到卓青青立在薛牧身后,又补了一句:“更能有青青师姐如此美妾,真是艳福齐天。”
卓青青愣了愣,羞恼无比。
做个侍卫如果被看轻了,卓青青还能鄙视是对方没有眼力,可谁想到这货开口就把她默认成了姬妾?
就连薛牧也没想到这货脑子里龌龊得如此与众不同!或许在他心里压根就不存在女下属这类的概念?
好歹是星月宗妖女,卓青青心中虽恼,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反而挨近了薛牧几分,媚声道:“我家公子人中龙凤,做他姬妾是青青的福分。若是你濮翔啊……跪下来舔青青的脚,青青也嫌不够格呢。”
濮翔竟也不恼,依然笑哈哈的:“那是那是。”
说着递上那块金锭,顺便还多了两块,笑道:“哪能收卓师姐的钱,特来奉还。”
卓青青上前收了,理都没理他一下。
薛牧摇头笑道:“真人请坐,炎阳宗也是自家人,没那么多客气。”
说是说自家人,好听得很,可茶几上空空荡荡,却连茶都没奉一杯。濮翔挨着椅子坐了,心中有了底,这薛牧确实是偏向了猛虎门一方……只是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濮翔在打量薛牧,薛牧也在打量濮翔。
说真的他心里对这胖子也有几分佩服。
炎阳宗是当初星月宗的男弟子分裂,这是好听的说法,仔细思量就知道,为什么不是女弟子分裂?原因很简单,一场内战,男方输了,伤亡惨重,被逼远走。所谓的分裂其实说是被清洗更恰当,最终男的纠合了数百人,惨兮兮的成立了新宗,这自然是带不走任何资源的,等同于白手起家。
而且这批人都不强,也就几个还算过得去的。试想当初女长老虽然不少,可却连最强的都还没入道,然后薛清秋十五岁,带着一只十一岁的夤夜。就这样都能把这群男的打跑,可想而知这帮家伙有多废。被清洗的主因其实就在这里,常年的变质扭曲,让宗门男子成天就是勾搭师姐妹,满脑子下半身思维,自己修行拖后腿也就算了,往往还败坏了女弟子的根基。宗门女性对此怨言已久,因为刘婉兮的事件点着了火,终于爆发出来。
就这样一穷二白强者又少的一伙人,跑到鱼龙混杂的灵州白手起家,濮翔这样的人也就开始展现了炎阳宗急需的才能,可以说炎阳宗能站稳脚跟,就是此人之功。
眼见安家落户了,宗主文皓起初还有点志气,要和星月宗一较高低,带着一帮长老开始研究逆转星月功,创出了降阶版本炎阳功,又挖掘出了天才苗子风烈阳,一个全新的男性宗门终于开始蒸蒸日上。可惜这帮货也是倒霉,几年后薛清秋突破洞虚,移师灵州驻扎。这回两宗身处一个屋檐下,前仇旧怨涌上心头,而且你们还逆改本宗核心功法,简直大逆不道!刚刚有了起色的炎阳宗被薛清秋当成叛徒处理,提着星魄云渺杀了个七进七出,血流漂杵。
宗主文皓哭着说清儿啊忘了小时候师叔多疼你了吗?总算唤起了薛清秋一点念旧之情,最终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和解,本质上已经算是被活活打成了附庸。
这一战让炎阳宗里的男人们心态产生了很多变化。
本来就是星月宗出品,这些男人有很多都是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音乐爱好者,这回更是被弄得无数人心灰意冷,以宗主文皓为代表,大半寄情于山水音乐之间,成了雅士。
有两个人不同,一正一负。
一个是风烈阳,目睹薛清秋神威的少年心中被激起了无尽豪情,立志终有一天要超越薛清秋,成为天下第一。原本就是天才,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修行更是一日千里。
另一个是濮翔,他本来还是个赚钱为重的,从此却变成了主要奔着女人去了,女人抵利息的方式,既得罪人又无益于宗门收获,已经算是不把宗门发展放心上,彻底堕落了。
但在别人大部分寄情山水的背景下,濮翔好歹还是在干活的,与风烈阳一起被并称为炎阳双璧,好事者称之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归纳了一个好战一个放贷的特点。濮翔放贷能收回来的后盾就是风烈阳,而风烈阳初期的大半战斗经验都是收债时磨炼出来的……
总体来说,濮翔有点像是炎阳宗版本的薛牧,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很是难得,身处江湖就更是难得。两人听了互相的事迹,都能从对方身上看见几分自己的影子。
薛牧更想知道,这个能白手起家支撑一个宗门经济的家伙,能给自己带来些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互相打量了一阵,濮翔终于笑着开口:“猛虎门有人与薛总管有旧吗?若是如此,他们欠的那点债,别说利了,连本金也免了,就当濮翔给薛总管的上任贺礼。”
“哦,欠债还钱,本金该多少就多少,按规矩办事。”薛牧也笑得很和蔼。
濮翔心里有了底,这话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不让自己继续滚利了,心里有点惋惜,那猛虎门的师娘……啧啧。当然这点事如果真能笼络薛牧,那是值得的。
薛牧忽然道:“不过真人……”
濮翔忙道:“总管请说。”
“我倒是很好奇,你明知道猛虎门与宣哲有点关系,怎么还这么逼迫?我星月宗都得让宣哲几分,你也敢惹?”
濮翔笑道:“这种事我们做这行的当然是详细了解过。其实那已经是九转十八弯的关系了,猛虎门号称猛虎之形,当初意欲附庸自然门下,实则自然门根本看不上,倒是宣哲为人厚道,曾经关照过一二,猛虎门也就自认宣哲门下,恐怕宣哲自己都忘了这回事儿。要知道安四方可是宣哲嫡系,要是猛虎门真和宣哲有密切关系,那他们在灵州早就横着走了,何至于欠我的债。”
薛牧点点头,又有点好奇地问:“你借着追利,淫人妻女,这真是触及对方底线之事,就不怕别人跟你玉石俱焚?你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应付报复,莫说风烈阳距离真正的强者还差得远,就算他是无敌,也不可能天天在灵州护着你。”
说到这个,濮翔的神色忽然变得很是怪异,有点缅怀,又有点好笑,最后化为一种很不可思议的叹息:“其实以前我也不敢的……炎阳宗不过刚刚立足,曾经我行事比谁都谨小慎微。但是后来才慢慢发现,人这玩意,真是穷极我们的想象,总管的故事虽也有些复杂人心,相比起来却太平淡无趣了。”
薛牧支着下巴,很感兴趣:“可否与薛某分享?说不定对薛某以后写东西有所助益。”
“小事而已。”濮翔饶有兴致地看了卓青青一眼:“青青师姐确定要听?”
卓青青很是淡定:“我就不信你还能比我家总管的故事更淫靡。”
薛牧哑然失笑,招呼道:“给真人上茶!”
濮翔虽然不知道薛牧之前冷遇是什么道理,但眼下显然是关系有了进步的表现,心下大松一口气,难得地没对送茶上来的漂亮妹子流露什么色迷迷的表情,反倒很有风度地道了谢。接着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开口道:“紫阳宗的秋风真人,卓师姐可认识?”
卓青青道:“有一面之交,此人修为挺高的。”
“对,这个秋风真人在灵州还是颇有名望的。”濮翔笑道:“修行高的人嘛,为了突破,资源需求可不少。几年前,秋风真人要闭关突破化蕴期,为了准备一些丹药,跑来向我借钱。我当时觉得吧,这可是个有名望的高人,不至于赖账不还,于是借了好大一笔,差点把好不容易积攒的宗门家底都给掏空了。”
薛牧笑道:“结果他没还?”
“对!”濮翔道:“我上门要债,他总是躲来躲去的不见面,让老婆出面敷衍。那可是我折腾了几年的积累,谁受得了这等血本无归?反复收不回来,一来二去的被气得恶向胆边生……见他老婆颇有姿色,一时冲动之下……”
“呸!”卓青青鄙视地啐了一口:“下流胚子别找借口。”
“好好好,我是下流胚子。”濮翔显然懒得跟她争,笑道:“结果事情做了一半,秋风真人忽然出现在窗外!”
卓青青笑道:“活该被打死吧。”
濮翔一拍大腿:“对啊!那时候我都吓坏了,风烈阳又不在,我如何打得过他?心道这回吾命休矣……结果你说怎地?”
薛牧和卓青青都被吸引了心神,这还能怎地?不打死你才有鬼了吧!
濮翔咂咂嘴,神色变得奇怪起来:“结果他在窗外吹箫一曲,飘然而去。”
卓青青不可思议道:“这什么男人啊?难道因为可以借就此抵了债?”
“我宗门家底,哪能这样抵了?宗主还不劈了我?也就抵了三月利息而已……”濮翔摇头道:“后来他还是攒钱还我了,云淡风轻,好像没这回事似的。”
薛牧:“???”
“不可思议对吧?”濮翔看着薛牧的表情,摊手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啊!喃喃念叨终究不是她的错什么的……不是她的错这没问题,可你为啥不揍我啊?”
薛牧抽搐着面颊:“从此你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可是真人,这种奇葩毕竟少数啊……”
濮翔继续喝了口茶,很是淡定地续道:“没过几个月,秋风真人的师弟,那个叫啥,秋心真人,为了修什么飞天神功的,也向我借了笔钱……”
薛牧无语道:“他也在老婆窗外吹箫?”
“不不,他没老婆。”濮翔笑道:“不过他们师娘视秋心如己出,还有个师姐,对他情深义重。那次借钱不还,他师娘无奈之下以身抵债……”
薛牧叹了口气:“如此母爱,你岂无惭愧?”
“我为什么要惭愧?”濮翔很是神奇地道:“他秋心都毫不在乎的,又来借第二次钱,他都不惭愧,我为何惭愧?”
薛牧震惊:“还有第二次?”
“第二次就更厉害了,他主动把情深义重的师姐下了药送来。”
卓青青怒道:“人渣!”
“不不不。”濮翔摇着手指:“他认为自己对师姐没感觉,为何要定终身?这是帮师姐找了个有钱的好归宿,这是为了师姐好!”
卓青青目瞪口呆,薛牧如听天方夜谭:“合着你就抓着一个奇葩门派坑到死?”
“总管还是想错了。”濮翔叹了口气:“原本我也觉得只不过是这个门派特别古怪,把这故事说给一些朋友听,你们猜怎么的?”
“怎么?”
“他们说,这真实啊,有血有肉啊,不是个下半身种马啊,比你濮翔见一个上一个的像个人啊……”濮翔终于把茶杯重重放下,嗤笑道:“那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些清高之士脑子有问题。从此老子才开始肆无忌惮,几年下来,还不是屁事没有?”
薛牧和卓青青相顾无言。
过了好久,薛牧才叹了口气:“真是佩服佩服。不过真人,那什么师娘师姐,按这么说不是母女也是师徒吧?这不怕受人非议?你自己心里也没个坎儿?”
濮翔吃惊地瞪大眼睛:“薛总管你没发烧吧?我们魔门中人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坎儿了?还非议,咱魔门多少杀人放火的大事做过来,有谁对咱魔门中人做这点床笫小破事非议啊,吃饱了没事干吗……”
薛牧下意识看了看卓青青,卓青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不说话,其实真的是无言以对。
薛牧心中却骤然有了一道什么闪电劈过,好像被提醒了什么事的样子,却一下心烦意乱没能抓个分明。
濮翔说得兴起,又道:“在下是很佩服薛总管的,听说薛总管可是连薛宗主的主意都敢打,那可真是铁血真汉子,英勇世无双,虎胆包天地!我濮翔服气!怎么也会问这么不爽利的问题……真是……什么师徒什么母女,关别人何事,自己合意就行了呗!”
窗外忽然“轰隆隆”的一阵电闪雷鸣,薛牧转头看向天井,久久沉默。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