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顶楼

　　看了眼被军用外骨骼装置“固定”着的商见曜，格纳瓦尽起了作为队友的责任：
　　“还是我先进去，确认情况后你再跟上来。”
　　他的意思是，就算里面有“新世界”强者或者某些存在的投影，自己作为智能人，没有意识这种东西，大概率也不会被发现，激发那个恐怖的漩涡。
　　被面罩挡住了脸部表情的商见曜含含糊糊地说道：
　　“你，一旦，开门，灯光，就会，照进来……
　　“我同样，会被，感应到……”
　　“那我先把你送下去？”格纳瓦眼中的红光在商见曜的耳朵位置停留了几秒。
　　商见曜一步步“走”向了楼梯间出口，大声笑道：
　　“你，怎么，确定，自己，不会被，发现？
　　“这里是，问题根源，所在，重叠情况，最为严重，说不定，能直接，看见。
　　“你，什么都，没有，而我带着，‘生命天使’，项链，‘六识珠’，小玉佛，诸天，执岁，庇佑图！”
　　他的意思，格纳瓦听得很明白。
　　那就是他在，就算发生意外，也还要挽救的余地，如果只有格纳瓦，真出了点什么事，身处楼下的他同样无法幸免。
　　“你可以把那些物品都交给我。”格纳瓦提出了建议。
　　虽然他没法使用道具，但那些物品在当前环境下真正的作用也不是靠觉醒能力来体现的。
　　“你，又不是，公司，员工。”商见曜指出。
　　他刚才就在切换军用外骨骼装置的行动模式，免得人工智障没法理解他想要开门的迫切心情。
　　格纳瓦眼中红光闪烁了一阵，最终选择了沉默，没有劝阻。
　　商见曜说的其实很有几分道理。
　　他们是被“命运”推到这里来的，“生命天使”项链等物品只有在他们身上才可能发挥作用。
　　完成模式切换的商见曜摇摇晃晃起来，格纳瓦赶紧走了过去，搀扶住了他。
　　下一秒，商见曜伸出没有瘫痪的右掌，握住楼梯间对开木门的把手，向后拉动。
　　纯白的光芒如同流水冲破堤岸，一下照了进来，将所有的黑暗都驱散一空。
　　虽然楼梯间外面只是走廊，但商见曜脑海内，格纳瓦“视线”中，同时浮现出了一幕场景。
　　那是一个很大的客厅，地毯、沙发等事物一应俱全。
　　此时，有道黑影正站在一排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
　　突然之间，黑影转过了身体，“望”向商见曜和格纳瓦。
　　几乎是同时，格纳瓦“眼”前一黑，再也没办法以任何方式搜集到周围的环境信息。
　　“醉酒”的商见曜先是恢复了足够的清醒，接着大叫了一声：
　　“漩涡！”
　　然后，他失去了所有的思绪，看不见，听不到，无所思，无所想，就像灵魂被人强行吸了出来一样。
　　柯宁米斯外面的山道上，蒋白棉的神情一下变得凝重。
　　她看见主城区方向，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让整个区域由昏暗的傍晚变成了无光的黑夜。
　　淡淡的雾气弥漫在这样的环境内，迅速就笼罩了柯宁米斯每一个地方。
　　这还没有完，无论黑暗，还是雾气，都在往外扩散。
　　龙悦红和白晨发出了痛苦的哼声，忍不住抬手捂起头部。
　　紧跟着，蒋白棉的脑袋也一阵一阵抽痛，产生了一定的眩晕。
　　这让有过相应体验的三人脑海内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无心病”！
　　惊恐之余，龙悦红看到黑暗和雾气还在外扩，下意识记起了一件事情：
　　第八研究院的特派员说过，如果不是他们提前做好了隔离，柯宁米斯的灾难很可能波及整个灰土。
　　就在这个时候，那种强烈的疼痛和眩晕骤然消失了。
　　蒋白棉、龙悦红和白晨一下恢复了正常。
　　要不是记忆犹存，要不是天空依旧黑暗，四周弥漫着雾气，他们都怀疑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下一秒，他们看见雾气飞快变淡，融入了空气，而黑暗急速收缩，最终消失在了柯宁米斯主城区。
　　高空的阳光照了下来，让这片区域不再昏沉。
　　望着这样的画面，龙悦红久久无法成言。
　　隔了几秒，蒋白棉自嘲般笑道：
　　“如果是喂，现在肯定会虔诚地感谢几位执岁，说什么‘新生如日，生命最重’和‘南无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
　　“新生如日，生命最重。”清醒过来的商见曜站在楼梯间门口，屈起右臂，做残疾人怀抱婴儿轻轻摇晃状。
　　然后，他又大声喊道：
　　“终将归于司命！”
　　等他完成了仪式，格纳瓦开口问道：
　　“确定是‘生命天使’项链发挥了作用？”
　　“不确定。”商见曜回答得理直气壮。
　　他随即竖起右掌，低宣起佛号：
　　“南无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接着，他退了一步，高声说道：
　　“警惕是神的指示！”
　　就这样，他把诸天执岁庇佑图上那些执岁对应的祈祷词都过了一遍，讲究一个人人有份。
　　格纳瓦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看了眼因阳光而亮堂起来的走廊，对商见曜道：
　　“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们可以进去做搜寻了。”
　　“暂时没有问题。”商见曜强调道。
　　谁也不确定柯宁米斯与“新世界”的重叠是否还会再现。
　　“所以要抓紧时间。”格纳瓦踏入了那条走廊。
　　商见曜不甘落后。
　　整个顶层只有一个套房，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大门处。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敞开的房门、宽广的客厅和那排落地窗。
　　这一切都和他们之前“看见”的场景一模一样。
　　仅有的两处不同是，没有了那道黑影和窗外的夜景。
　　商见曜正要走入客厅，突然听见走廊另外一侧有人类说话的声音传来：
　　“我们现在必须赶回去！”
　　“咦……”商见曜选择先看“热闹”。
　　与此同时，他告诉格纳瓦：
　　“我没有感应到人类意识。”
　　格纳瓦同样未发现人类活动的迹象。
　　等靠近了走廊那一侧，他们看见了一个穿着类似“变色龙”仿生智能盔甲的人。
　　这人正和两名同伴交流某件事情，对格纳瓦和商见曜的靠近无动于衷。
　　“上次那个第八研究院的人？”商见曜记起了蒋白棉的描述。
　　格纳瓦则对当前情况做出判断：
　　“是电磁环境紊乱的后遗症。
　　“他们几个人的对话被环境记录了下来，随着两界重叠情况的消失，于公寓顶楼错位复现了出来。这就像是这里有块幕布，放映机远远把电影内容投影了过来。”
　　类似的情况，商见曜和格纳瓦在柯宁米斯深处见过不少，亲眼目睹了当年那场灾难许多场景的再现，只不过那个时候柯宁米斯和“新世界”还处在重叠状态。
　　“没有了重叠，电磁环境用不了多久就会一点点恢复。”商见曜摆出了“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的态度，打算听听第八研究院那几名成员在说些什么。
　　经过“重放”，他和格纳瓦大概知道了这些第八研究院的人为什么没有返回之前那个岗哨。
　　他们一路躲去了柯宁米斯主城区东边，那里的电磁环境相对还好，可以向第八研究院拍发电报，请求援助。
　　而在援助抵达前，因为那名“心灵走廊”的觉醒者受伤较重，需要时间恢复，他们没敢离开藏身之地，确认“旧调小组”的情况。
　　当伤者恢复的差不多时，第八研究院发来电报，要求这支看守小队立刻返回总部。
　　这些事情是格纳瓦、商见曜从那几个人的对话中提炼出来的，当时他们应该是在穿过柯宁米斯主城区，往北部山脉而去。
　　对于第八研究院的命令，他们都比较疑惑，所以有了这番讨论。
　　“从时间点来看，应该是我们抓住秦教授得到第八研究院具体位置的第二天。”格纳瓦分析道。
　　商见曜恍然大悟：
　　“他们在针对总部暴露做准备了？”
　　“很可能。”格纳瓦眼中红光闪烁了一下。
　　两人转而走回了顶楼那个套房的大门处，进了客厅。
　　甫一走入，商见曜就迫不及待地环顾起四周，寻找可能存在的身影。
　　他和格纳瓦同时看到了好几具尸骨。


第一百零一章 笔记
　　那一具具尸骨的影像相继被格纳瓦的主模块录入，与早就建立起来的商见曜父亲资料库进行着飞快的对比。
　　过了十来秒，商见曜侧头望向这名智能人同伴，嗓音略显低沉地问道：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格纳瓦眼中红光闪烁了几秒，抬手指向客厅最中央的白骨道：
　　“应该是那具。”
　　哐当一声，商见曜借助军用外骨骼装置，直接跳了过去。
　　他双膝跪地，伸出右手，在白骨身上的灰色迷彩衣兜内摸索起私人物品，似乎想藉此找到相应的证据。
　　至于他内心深处是希望证实还是证伪，格纳瓦就不得而知了。
　　商见曜先是翻出了几块包装简陋的糖果和巧克力，接着从迷彩制服内侧口袋找到了一册巴掌大小的黑色笔记本。
　　他愣了一下，仿佛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是你父亲的吗？”格纳瓦靠拢过来，一边警戒，一边问道。
　　商见曜摇了摇头：
　　“不是。”
　　格纳瓦本想说这是好事，但又想到类似的物品完全可能是外出探索时偶然拾取到的，留在身上备用。
　　接着，商见曜翻看起了那册笔记。
　　格纳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于警戒的同时没忘记关注笔记上的内容：
　　“果鼠是黑沼荒野东北部一种畸变生物，它比正常的鼠类要大，肉质和鸡很像，最适合的烹饪方式是烤，烤到表皮发黄，果实般的香味溢出。
　　“不过，它身上携带着很多病毒、细菌，捕捉和处理时需要做好防护。
　　“在‘白骑士团’几个定居点内，饲养果鼠是他们的产业，也是他们最大的肉类来源。”
　　这是第一页上记录的全部内容，看得格纳瓦不明所以。
　　他原本以为这是疑似商见曜父亲的那位旧调队伍成员记载的关键情报或者长期在外冒险的心情变化，谁知道更像是美食记录。
　　前面几页果然都是相似的内容，但商见曜很快翻到了不一样的：
　　“海斯特是‘白骑士团’内部一个比较特别的聚居点，这里的人们将‘节制’和‘自律’这两种骑士精神推到了极致。
　　“他们每天在固定的时间起床、吃饭、睡觉，日复一日，绝不改变，总是喜欢说‘自律为人，放纵成兽’这样的话语。
　　“他们永远只吃七分饱，哪怕婴儿、小孩为此嚎啕大哭，也不会得到更多。
　　“这简直违背人性。
　　“根据我们的调查，发现这里的人们悄然信仰着一个教派，那个教派叫‘自律之心’，他们认为人天生遗传的倾向里有太多不好的地方，所以不能进入新世界，只有用严格的自律和节制来对抗这些倾向，改变自己，才能最终获得救赎。
　　“这样的观点和‘白骑士团’的骑士精神有重合之处，所以，这里的骑士也被说服了，也在遵守着相应的律条，而过来巡视的高级骑士难以发现异常，只是认为海斯特的居民们做的稍微有点极端，但在本质上还是好的，是在践行那两种骑士精神。
　　“这也导致海斯特有许多奇怪的规定，比如，拥抱的时间不能超过三秒，父母每天只能亲吻孩子的脸颊一次，上床时，呃，这不能写，会教坏孩子的……
　　“快离开海斯特的时候，我终于看不惯几个孩子被饿到，和他们的父母和这里的治安官打了一架，哈哈，我的队友们都很厉害。
　　“我没有告诉他们的是，我偷偷喂了那些孩子一些食物。”
　　这怎么又成风俗见闻了？格纳瓦经过认真的分析，给这本笔记找到了符合它的定位：
　　游记！
　　可如果作为游记，它又太过简单，更接近备忘录，里面充斥着能帮助主人回忆起曾经吃过什么见过什么经历过什么的内容。
　　而到目前为止，笔记展现的东西都符合格纳瓦之前做的一个判断：
　　那支旧调队伍的成员不能私自记录任务相关。
　　商见曜没有停止，继续翻看起笔记，而他翻动的速度较之刚才明显变慢。
　　“格斯特堡的污染太严重了，这不来自旧世界的毁灭，而是它本身的工业。
　　“这里的工人太惨了，恶劣的环境和高强度的劳动导致每天都有人在工厂死去，看得我忍不住想组织他们反抗这样的待遇。
　　“可惜，这里是‘白骑士团’的工业基地，有强者坐镇，而我们还有自己的任务。
　　“是的，我最终还是胆小了，退缩了，我有自己的牵挂，有在乎的人，没办法为了陌生人义无反顾地站出去。
　　“‘白骑士团’的基因改良药剂和我们的不太一样，只针对人体每一项能力进行调整。
　　“这对成年人同样有效，希望公司能借鉴借鉴……
　　“格斯特堡的居民性格都比较狂野和急躁，做事相当简单和粗暴，很多时候依赖肌肉而不是大脑……
　　“这里吃的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只有一种畸变牛的肉给我留下了一点印象，嗯，我主要是惊讶于它和普通牛肉没太大差别……”
　　格斯特堡这段记录后，那支旧调队伍进了柯宁米斯：
　　“我们来到了一座叫做柯宁米斯的城市，它保留着相当完整的旧世界风俗，到处都有悠扬的歌声回荡，广场上甚至能看到音乐喷泉。
　　“这里的人们表现出了发自内心的安定和快乐，旧世界毁灭留下的心灵创伤和现实磨难在这里完全找不到。
　　“虽然它是属于红河人的城市，但我在这里依旧感觉到了回家般的安心。
　　“这来自墙上的各种涂鸦，来自广场上的散步者、表演者，来自穿行于各种老建筑间的人们……
　　“文明是所有人类的。”
　　商见曜又翻了一页，让新的内容展现了出来：
　　“今天我们要去拜访一位先生，说服他告诉我们一些事情。
　　“他年纪已经很大，加上柯宁米斯同样缺医少药，身体状况非常不好。
　　“这也让我们找到了突破口，因为我们队伍里有厉害的医生和不错的药品、制剂储备。
　　“或许不久之后会有一场手术。”
　　这是笔记最后的内容，不知什么时候已推高面罩的商见曜低着头，望着它，许久没有动作。
　　“怎么了？”格纳瓦关心问道。
　　商见曜抬起了脑袋，哽咽着说道：
　　“我爸每次回来都会给我讲在外面吃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有什么好玩的事，总是告诉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做真正的男子汉……”
　　他脸上早满是泪水，哭得非常难看。
　　格纳瓦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模板和语句。
　　这个瞬间，他似乎有些领会到人类感情的微妙。
　　不知过了多久，蒋白棉的声音通过军用外骨骼装置内嵌的通信系统响了起来：
　　“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以。”格纳瓦立刻回答道。
　　蒋白棉明显松了口气道：
　　“你们在顶楼了？
　　“喂怎么样了？”
　　“喂在顶楼找到了他父亲的尸体。”格纳瓦如实回答。
　　蒋白棉默然了几秒道：
　　“给他发泄情绪的空间，你检查一下周围，找找有什么线索。”
　　“好的。”格纳瓦分析了一下，将商见曜父亲最后那则笔记告诉了蒋白棉。
　　蒋白棉疑惑自语起来：
　　“他们想给那名‘执岁之子’动手术，以此换取某些情报？
　　“结果手术发生了意外？”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这次做出回答的是商见曜。
　　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嗓音低沉而嘶哑。
　　蒋白棉没有说节哀，也没有提他父亲的事情，特意提醒道：
　　“尽快收拾好想带走的物品，重叠情况随时可能再次出现。”
　　“嗯。”并未起身的商见曜取下背包，将尸骨一根根捡了进去。
　　眼见快要装不下了，他才把别的东西转移到格纳瓦那里。
　　忙完这件事情后，他重新站起，环顾了一圈道：
　　“我们先找到手术台，那里可能有重要线索。”
　　从当前情况看，手术应该就发生在这个顶层套房内，因为那支旧调队伍的成员，尸骨分散于这里、楼梯和底层。
　　当然，不排除手术还没来得及进行，“患者”已出现意外的可能。


第一百零二章 疑问
　　手术室显然不在客厅内，商见曜和格纳瓦经过简单的搜寻，于套房右侧发现了目标地点。
　　这是一个经过改装的房间，上方悬挂着一盏无影灯，灯下是一张可以移动的手术床，床边有许多看起来科技含量很高的仪器。
　　此时，有一具未覆盖任何事物的白骨静静躺在那张床上，周围散落着好几具尸体和未曾生锈的医疗器械。
　　商见曜挎着“狂战士”突击步枪，负着胀鼓鼓的背包，走到手术床边，认真观察起那具疑似“执岁之子”的尸骸。
　　“能看出来动的是哪方面的手术吗？”过了一阵，他侧头询问起格纳瓦。
　　顶着变色龙脑袋的格纳瓦左右动了动金属铸就的脖子：
　　“单纯从骨头很难做出判断。”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
　　“但一台手术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就下刀，肯定得提前弄清楚病灶在哪里。”
　　他的意思是，负责手术的医生那里应该有比较完整的病例资料。
　　乓！商见曜用覆盖着金属骨骼的右掌拍了下贴着诸天执岁庇佑图的胸口，恍然大悟道：
　　“赶紧检查周围这几具尸体！”
　　说着，他又望向了手术台上的白骨：
　　“这就是‘执岁之子’？
　　“留下的骨头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早做了一轮检测的格纳瓦说道：
　　“执岁降世体留下的孩子是正常人类的可能不低。”
　　商见曜略过这句话，自顾自说道：
　　“会是哪位执岁的孩子？
　　“四月的执岁‘扭曲之影’？”
　　这是根据他在楼梯内遭受的影响做出的推断。
　　“百分之八十二的概率是。”格纳瓦给了一个测算出来的结果。
　　商见曜的思绪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痛心疾首地说道：
　　“堂堂执岁，竟然没办法治好自己的孩子，任由他冒险接受手术！”
　　“执岁对灰土的干涉明显受到了某种限制。”格纳瓦没尝试理解商见曜的思路，就问题回答问题，就话语回应话语。
　　商见曜们终于控制住了自己，蹲了下去，检查起手术台边那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
　　尸体周围散落着手术刀、生物制剂等物品，身上干干净净，没装什么资料。
　　“找到了。”格纳瓦蹲在斜后方一点的尸体处道。
　　商见曜依靠军用外骨骼装置，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
　　“是什么？”未将面罩拉下来的他急切问道。
　　格纳瓦边翻看资料，边充当起翻译：
　　“手术目标是解决病人的心脏问题，为此准备了体外循环系统。”
　　——柯宁米斯在旧世界毁灭时没遭受什么打击，各家医院的仪器都保存得相当完好，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本身没有各类药品和医疗器械生产线的它才逐渐进入一种缺医少药的状态。
　　“看起来确实是手术出了意外，还没结束就引发了一场灾难。”商见曜直直站起，又一次望向“执岁之子”的遗骸。
　　格纳瓦说道：
　　“术前评估的结果也是有较大风险，但那支旧调队伍还是想试一试，病人在充分了解了情况后，答应了他们。
　　“他们应该是没想到手术失败会带来毁灭全城的灾难。”
　　“是啊是啊。”商见曜表示赞同。
　　他接着竖起右掌道：
　　“南无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格纳瓦继续说起那份病例资料上的内容：
　　“术前方案上提到，病人是一名强大的觉醒者，麻醉之后可能会无意识地干扰周围环境内的电磁信息，需要擅长这方面能力的‘心灵走廊’层次觉醒者辅助……”
　　“多强大？”商见曜打断了格纳瓦的话语。
　　“探索到了‘心灵走廊’深处，对物质也能做相当程度的干涉。”格纳瓦回答道。
　　他接着说道：
　　“病人八十一岁，身体很虚弱，这是风险的主要来源。”
　　“八十一岁？”商见曜惊讶脱口，“他只是一个孩子啊！”
　　格纳瓦知道这是喂从“执岁之子”这个称呼做出的书面理解，认真解释道：
　　“柯宁米斯毁灭是在新历37年，而新历之前的混乱年代持续了差不多二十年。
　　“既然柯宁米斯的贤人会议宣称是‘执岁之子’庇佑这座城市和它周围的乡村躲过了旧世界毁灭，那就说明对方当时有较强的自主意识和行动能力。
　　“结合八十一岁这个信息反推，‘执岁之子’在旧世界毁灭时大概二十四岁，符合刚才的推测。”
　　混乱年代持续了多少年就不同的势力而言是不一样的，只能说大致在二十年左右——要不是近些年灰土上各大势力间交流愈发频繁，新历都是各有各的特色，需要经过换算才能对上。
　　商见曜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他和小冲一样大。
　　“这都七老八十了，还顶着‘执岁之子’的称呼，拿父辈的威风彰显自己的身份，啧啧，混得不太行啊。”
　　这一刻，格纳瓦深刻理解了一个成语：
　　鸡同鸭讲。
　　他不知道商见曜在感叹些什么。
　　商见曜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话语，检查起剩余几具尸体，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望了眼未穿衣物未带东西的“执岁之子”遗骸，他转向门口道：
　　“去别的房间搜一搜。”
　　“需要把刚才的发现第一时间汇报给大白吗？”格纳瓦眼中红光闪烁了一下道。
　　商见曜仰头一笑：
　　“这还需要问？”
　　不给格纳瓦反应的机会，他依靠军用外骨骼装置内嵌的通信系统，就手术室内的情况向蒋白棉做了个简单的报告。
　　蒋白棉思索了一阵道：
　　“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商见曜兴奋问道。
　　喂，你这样像是刚发现父亲尸体的人吗？蒋白棉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不过，她也知道，商见曜其实早就接受他父亲死去的事实，只是想弄清楚他父亲最后做了什么，死于什么。
　　而现在，商见曜的悲伤毫无疑问还有，完成了心愿的释然和放下肯定也有。
　　再说，一个精神病人很难用正常人的思维和逻辑来推测状态。
　　蒋白棉沉吟了几秒道：
　　“‘执岁之子’都八十一岁了，也探索到了‘心灵走廊’的深处，为什么还要冒险接受心脏手术，不直接进入‘新世界’？
　　“他的父亲是执岁，完全可以让有‘新世界’大门的房间直接出现在祂的孩子面前。”
　　执岁可以调整房间顺序和位置是公认的，商见曜就遇上过好几次。
　　商见曜顿时笑了起来：
　　“看来执岁也不希望祂的孩子进入‘新世界’啊。”
　　蒋白棉默然。
　　这也是她想到的结论。
　　当然，这不是唯一的可能，蒋白棉斟酌了下又道：
　　“或许有什么障碍阻止执岁向祂的孩子提供帮助。”
　　“真可怜啊。”商见曜突地感同身受，虽然他还没有孩子。
　　时间紧张，蒋白棉没再多说，叮嘱了两句后，主动中断了通话。
　　商见曜和格纳瓦随即离开“手术室”，进入了隔壁房间。
　　这是一个不小的书房，一排排架子上摆满了图书，部分地方甚至准备有梯子。
　　一眼望去，格纳瓦看到了音乐、绘画、雕塑等艺术领域的书籍，也看到了《人类怎么保持健康》《爱护你的心脏》《打开你的大脑》等医疗保健类图书。
　　“房间主人的阅读喜好很杂。”格纳瓦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这就让“旧调小组”根据书单寻找线索的想法遭受了较为严重的打击。
　　一直推高着面罩的商见曜笑道：
　　“旧世界毁灭后，人类的娱乐方式太少了，只能阅读。”
　　下一秒，他自己反驳起自己：
　　“谁说的？作为柯宁米斯的主宰，‘执岁之子’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说得你能想象得到一样……”商见曜们吵得不可开交。
　　这让格纳瓦怀疑他是不是病得更厉害了。
　　他正要开口劝架，穿戴着军用外骨骼的商见曜走向了靠窗的书桌。
　　那里摆放着笔架和图书等物品，最显眼的位置有一个相框。
　　商见曜探出右掌，拿起那个相框，将它的正面转向了自己。
　　照片上有两个男人，一个中年一个不到二十。


第一百零三章 姓名
　　照片上，不到二十的那名年轻男子留着深棕色头发，脸庞有几块零散的雀斑，眼睛深蓝近黑。
　　他五官谈不上出众，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红河人。
　　而他旁边的中年男子和他眉眼相似，一看就有血缘关系。
　　这中年男子发型比较凌乱，胡须刮得不是那么干净，笑容相当憨厚，但眼睛里透着几分机灵劲。
　　从衣着打扮上来看，两名男子的家庭情况完全谈不上好，只能说不属于贫民，但够不到中产这个阶级。
　　商见曜伸出覆盖金属骨骼的右掌，指着照片上的年轻男子道：
　　“那位‘执岁之子’？”
　　“应该是。”格纳瓦上下动了动金属铸就的脖子，“正常人不会把别人的合影光明正大地放在自己房间内，这里面必然有一个是他，而我更倾向于年轻那位。”
　　“为什么？”商见曜一贯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爱好。
　　格纳瓦伸出银黑色的手指，点了下照片上的年轻男子：
　　“‘执岁之子’在旧世界毁灭时就大概有二十四岁了，这总不能是他在混乱年代尾声或者新历初期拍的照片吧？”
　　“为什么不能？”诚实的商见曜有问就提，“就不允许旁边那个才是‘执岁之子’，而他是‘执岁之孙’吗？”
　　“从照片的背景、衣物的风格、新旧的程度……”格纳瓦详细解释了一堆。
　　商见曜用抓着相框的右手“乓”地拍了下胸口，做恍然大悟状：
　　“原来是这样。”
　　格纳瓦好意提醒道：
　　“你再多拍几次，诸天执岁庇佑图就要被拍坏了。”
　　相框会不会坏掉倒是没太大的关系。
　　“不要学小红乌鸦嘴。”商见曜埋怨了一句，急切地撕掉透明胶布，小心翼翼地将诸天执岁庇佑图折叠起来，放回了衣兜内。
　　他再次望向那张照片，点了点头：
　　“这应该是‘执岁之子’在旧世界毁灭前几年拍的。
　　“那么，他旁边这位就是四月的执岁‘扭曲之影’？”
　　“应该。”格纳瓦回答得很谨慎。
　　“不对。”商见曜自己反驳起自己，“准确的称呼是‘扭曲之影’的降世体。”
　　说着，他笑了起来：
　　“他看起来很普通啊，哪里像执岁的降世体了？”
　　“‘庄生’的降世体杜少冲也比较普通。”格纳瓦提醒道。
　　“他学习好！”商见曜高声回应。
　　他随即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小冲的审美也很有特点，番茄炒蛋配色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而且，他还喜欢游戏！”
　　格纳瓦眼中红光闪烁，想了足足十秒才选择好模仿的对象：
　　“是啊是啊。”
　　商见曜又看了眼照片上的中年男子：
　　“也许是真人不露相。”
　　他打开镜框，认真检查起这张照片，但没发现别的线索。
　　“可以把这张照片带走吗？”商见曜侧头望向格纳瓦。
　　“你在问我？”格纳瓦早就发现，大白不在的情况下，喂这个家伙向来自行其是。
　　商见曜摇起了脑袋：
　　“不是。
　　“我在问四月的执岁‘扭曲之影’。”
　　说完，他屈起了胳膊，摆出展示肱二头肌的姿态。
　　与此同时，他高声喊道：
　　“肌肉至上！”
　　这是信仰“扭曲之影”的圣身教的祈祷动作和口号。
　　喊完之后，商见曜忙环顾了一圈。
　　他见阳光依旧明媚，遂将那张照片递给格纳瓦，让他收起来。
　　而他自己，检查起书桌上的事物。
　　这主要是钢笔等文具和几本书籍。
　　后者包括《超能力解析》《意识的开关》《人体之谜》……
　　“看得出来，那位‘执岁之子’在寻求觉醒者能力的解释，不管是科学的，还是不科学的，他都在阅读。”格纳瓦拿起那些书，以点数钞票的那种速度飞快翻看着、记录着、分析着。
　　商见曜“震惊”：
　　“难道不是他执岁父亲赐予的？”
　　“这说明他并不认可这个解释。”格纳瓦做出判断。
　　商见曜兴奋了，立刻借助军用外骨骼装置的通信系统将这个发现告知了蒋白棉。
　　蒋白棉若有所思地自语道：
　　“他认为觉醒的本质与执岁无关，执岁只是可以利用这种力量？
　　“他的执岁父亲告诉他的？”
　　“有可能。”商见曜欣慰回答。
　　蒋白棉立刻下令：
　　“把这几本书带回来。
　　“老格记得全部扫描一遍，做好备份和分析工作。”
　　“没问题。”格纳瓦就地找来纸张和绳索，把那几本书捆成包裹，挂在了身上。
　　——他和商见曜的背包都已装得满满当当。
　　紧接着，商见曜跃跃欲试地追问起蒋白棉：
　　“桌上那包小熊饼干要拿走吗？”
　　“小熊饼干？”蒋白棉略感诧异。
　　商见曜用力点头：
　　“对，桌上还有一袋小熊饼干，生产日期是新历37年初，本地产的。”
　　这袋饼干摆放于墨水瓶旁边，外壳是棕黄色的牛皮纸。
　　“柯宁米斯还维持着一条小熊饼干的生产线？这会不会太奢侈了？”蒋白棉疑惑自语道。
　　虽然柯宁米斯在旧世界毁灭时未遭受什么打击，无论工厂，还是农田，都保存得相当完好，但它的周围地区全部被冰原吞没了，再也没法向他们提供食物。
　　也就是说，他们的粮食产量仅能维持生活，工厂生产也以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和进口能源为主。
　　商见曜表示理解：
　　“可能那名‘执岁之子’非常喜欢小熊饼干，作为救世主，有点特权，浪费些资源，是可以接受的。”
　　“新历37年他都81岁了。”蒋白棉咕哝起来。
　　“也许这是他的童年回忆。”商见曜据理力争。
　　想到觉醒者奇奇怪怪的各种“习惯”，蒋白棉没再说什么，直接道：
　　“检查下饼干，没什么问题就不用带走了。”
　　“好吧。”商见曜有点失望。
　　经过格纳瓦的鉴定，这就是一袋普普通通的小熊饼干。
　　这时，商见曜在几本书籍下方翻出了一份文件。
　　文件内容是增设发电站的方案，一种是从格斯特堡购买煤炭，筹建新的火电厂，一种是想办法弄到旧世界相关技术和相应物资，自建核电站。
　　在后一种方案旁，有人写了“同意”这个单词，并签了自己的名：
　　布鲁克林·加兰德。
　　“‘执岁之子’的姓名？”商见曜将那份文件递给了格纳瓦。
　　格纳瓦动了动金属铸就的脖子：
　　“基本可以确定。”
　　商见曜顿时兴致勃勃地畅想道：
　　“关键时刻喊出这个名字会不会得到庇佑？”
　　“他已经死了。”格纳瓦提醒道。
　　商见曜随之叹了口气：
　　“看来只会造成反效果，让我们死得更快。
　　“还不如喊杜少冲。”
　　经过一番搜查，他们没能在顶楼这个套房内找到更多的线索。
　　“他竟然没写日记，也没记录下心得体会！”商见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他们在这里找到的“执岁之子”遗留文字要么是签名，要么是对某些文件的批改，没任何涉及觉醒者涉及“新世界”涉及执岁的内容。
　　格纳瓦回应道：
　　“这反而能说明很多问题。
　　“哪怕‘执岁之子’，也不敢或者不愿意将‘新世界’相关之事写下来。”
　　“是啊是啊。”商见曜赞同了这个说法，“‘新世界’的水很深啊！”
　　他们没再停留，背好物品，往柯宁米斯郊外撤去。
　　在此之前，商见曜把父亲之外的那些旧调队员的尸骨聚在一起，找了个地方埋葬。
　　有私人物品的那些，他每具尸体带走了一件。
　　——从那支旧调队伍领头者的尸骨处，格纳瓦和商见曜知道了他们一路找来柯宁米斯确实是因为这里在旧世界毁灭时没大规模爆发过“无心病”，这在灰土上是非常罕见的。
　　……
　　柯宁米斯，西部山区。
　　“旧调小组”吃着晚饭，讨论着这次在柯宁米斯的发现。
　　交流之中，龙悦红突然说道：
　　“这次出来的两个任务都完成了，接下来是要返回公司吗？”
　　蒋白棉等人一下沉默。
　　隔了几秒，蒋白棉斟酌着说道：
　　“还有一件事情必须确认。
　　“那就是执岁圈养人类的目的。”
　　“可应该怎么确认呢？”龙悦红之前就想过这点，但没有头绪。
　　蒋白棉环顾了一圈，缓慢说道：
　　“去那个信仰着大老板和诡异存在‘真理’的岁末城。”
　　啪啪啪，商见曜鼓起了掌。


第一百零四章 变化
　　对“旧调小组”来说，目前最大的一个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岁末城究竟在哪里。
　　“只能考虑回悬崖村那边，等着岁末城的人南下交易。”龙悦红想了一阵，主动说道。
　　在涉及公司涉及执岁圈养人类之事上，他一向积极。
　　毕竟这直接影响着他的家人他的亲戚朋友和他未来的生活。
　　蒋白棉轻轻颔首道：
　　“距离夏天越来越近了，岁末城的人肯定会抓住这个窗口期，多做交易，多储备物资。”
　　而在岁末城具体位置需要保密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派人南下。
　　这就是机会。
　　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组长的认可，龙悦红难掩欣喜地补充道：
　　“正好可以去悬崖村补充电能和食物。”
　　说到这里，他“呃”了一声，皱起眉头道：
　　“我们提交外出申请时，只说了寻找第八研究院具体位置和探索柯宁米斯这两个任务，现在都已经完成了，而我们如果迟迟不返回，公司肯定会怀疑。”
　　高层会觉得“旧调小组”有了私心，不知在忙碌着或者说谋划着什么。
　　听完龙悦红的担忧，蒋白棉露出了笑容：
　　“我还没把找到‘执岁之子’遗骸的事情上报给公司。”
　　也就是说，在“盘古生物”的记录里，“旧调小组”这次外出的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
　　啪啪啪，商见曜又一次鼓起掌。
　　蒋白棉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能察觉得到，喂这个家伙今天比较沉默，仿佛只充当气氛制造者。
　　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柯宁米斯的环境已经发生了改变，如果它不再与‘新世界’重叠，那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察觉到它的异常。”白晨提醒起组长，“而且，我们到了悬崖村，不就说明任务完成了吗？”
　　真要还没探索完柯宁米斯，正常人都会选择到格斯特堡补充能源和物资，不会千里迢迢穿越冰原返回悬崖村。
　　蒋白棉笑道：
　　“对格斯特堡和附近区域的人类来说，柯宁米斯是禁忌之地，不出现意外情况，不会有人专门过去检查环境。
　　“只有等到夏天来临，大量的遗迹猎人进入冰原，偶尔路过那边，柯宁米斯的问题才会被发现。”
　　她意思是自家小组还有充裕的时间。
　　——如今距离冰原的夏天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样子。
　　“至于悬崖村嘛，我们再去格斯特堡储备点物资，争取能在冰原上多撑一段时间，看能不能等到岁末城南下的商队。”蒋白棉补充道。
　　在哪里等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那就是从冰原进入悬崖村所在山脉的道路两侧。
　　“对。”格纳瓦上下动了动金属铸就的脖子，“我们还得把艾斯特要的物品交给吉缇丝。”
　　“它们太占地方了！”商见曜分别指了指自己和格纳瓦胀鼓鼓的战术背包。
　　龙悦红嗤笑道：
　　“你不是一直都喜欢这种帮人完成心愿的任务吗，怎么会嫌相应的物品占地方？”
　　商见曜认真回答道：
　　“它们硌到我爸爸了。”
　　他父亲的尸骨一部分在他的背包内，另一部分在格纳瓦那里。
　　“……”龙悦红无言以对。
　　蒋白棉见状，清了清喉咙，正色说道：
　　“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很明确，我们明天就往格斯特堡去。”
　　一夜无话。
　　天亮之后，“旧调小组”五名成员没急着上车，一字排开于平坦的山坡，面朝柯宁米斯，以手抚胸，闭上了眼睛。
　　他们在默哀，为之前那支旧调队伍的成员们默哀。
　　那些人每一个都有很多角色，是另外之人的孩子、父母、伴侣、亲戚和朋友。
　　三分钟过去，蒋白棉睁开眼睛，低声说道：
　　“各位，请放心，旧世界毁灭的真正原因快要浮出水面了。
　　“到时候，风会帮我们把消息传递给你们。”
　　说完，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同为调查旧世界毁灭原因和“无心病”起源的队伍，她对牺牲在柯宁米斯的先辈们非常尊敬，且心有戚戚然。
　　就在这个时候，商见曜大喊了一声：
　　“为了全人类！”
　　然后，他也深深地鞠了一躬。
　　龙悦红、白晨和格纳瓦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
　　……
　　“白骑士团”，格斯特堡。
　　“旧调小组”一回到这里，就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异样的气氛。
　　来往的骑士、穿戴着合金胸甲的士兵明显变多，本该活跃的遗迹猎人们都显得畏首畏尾、缩手缩脚。
　　“紧张！”离开柯宁米斯一段时间后，商见曜恢复了常态。
　　“你紧张啥？”在人工导航帮助下开着吉普的蒋白棉瞥了副驾一眼。
　　商见曜望着外面，兴奋说道：
　　“这会不会是‘白骑士团’总部派来抓我们的？”
　　“我们何德何能？”蒋白棉失笑了一声。
　　“旧调小组”在格斯特堡一直奉公守法，也就欺负欺负第八研究院的人，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会被关注到的事情。
　　“价值几万奥雷！”商见曜对此似乎相当自豪。
　　龙悦红小声嘀咕道：
　　“对‘白骑士团’这么一个大势力来说，几万奥雷什么都不是。”
　　“任何一个势力都是由人组成的，有人就有私心，对单独的个人来说，几万奥雷足够买他们的命。”商见曜摆出了舌战群雄的架势。
　　“是啊是啊。”龙悦红懒得和他争执。
　　没过多久，蒋白棉把车开到了“火与铁”旅馆门口。
　　今天的前台正是吉缇丝。
　　“最近出了什么事情吗？感觉格斯特堡一下多了好多骑士。”商见曜见周围无人，直截了当地询问起前情报商人。
　　吉缇丝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
　　“一枚骑士银币。”
　　“这也要收费？”商见曜很是惊讶。
　　“除了我这里，你到别的地方问不出真正的原因。”吉缇丝心平气和地回答道。
　　蒋白棉听得心中一动，左右看了一眼，压着嗓音道：
　　“你觉醒了？”
　　吉缇丝拢了拢耳畔的蜂蜜色头发，难掩喜悦地说道：
　　“我又有‘天耳通’了！”
　　另外还有两种能力是什么，她故意没提。
　　“什么时候的事？”商见曜相当高兴地问道，就跟觉醒的是自己一样。
　　吉缇丝眼眸晶亮地回答道：
　　“你们走的第三天，我梦到了一颗菩提树，然后就觉醒了。”
　　“南无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商见曜满意地竖起右掌，宣了声佛号。
　　蒋白棉同样为吉缇丝高兴，摸出之前剩下的一枚骑士银币，递给了她。
　　吉缇丝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银币，压起嗓音道：
　　“好像是为了对付那个叫第八研究院的组织，总部特意调派了很多强者过来。”
　　公司把第八研究院的具体位置告诉了“白骑士团”？各大势力要联合起来对付第八研究院了？白晨、龙悦红和蒋白棉脑海内同时闪过了这么一些念头。
　　“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吗？”商见曜兴奋追问。
　　吉缇丝摇了摇头：
　　“那个组织很强，准备工作估计得好几个月。”
　　最重要的是，各大势力之间得协调好，要不然谁打头阵，谁就吃亏……第八研究院的实力可不是假的……蒋白棉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吉缇丝环顾了一圈，带着情报商人的本能问道：
　　“你们这是从柯宁米斯回来的？”
　　“对。”商见曜示意格纳瓦取下背包，拿出玩具小熊和积木等物品。
　　吉缇丝眼睛略有睁大，语带惊讶地说道：
　　“你们真的进了柯宁米斯？”
　　而且还活着出来了！
　　不过，看了格纳瓦一眼后，她又觉得这完全可以理解：
　　柯宁米斯对人类是禁区，对机器人可不是。
　　机器人不会得“无心病”！
　　“是啊是啊。”商见曜坦然承认。
　　然后，他好心告诉吉缇丝：
　　“柯宁米斯现在没什么危险了，你可以组织队伍去搜集物资。
　　“嗯，一定要注意观察，如果柯宁米斯天色一直很暗，哪怕中午都是这样，那就千万不要进去……”
　　吉缇丝听得一阵迷糊，只觉每一个单词自己都懂，加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隔了几秒，她才猛地醒悟，愕然望向商见曜、蒋白棉等人道：
　　“你们让柯宁米斯恢复了正常？”
　　让那里不再禁忌？


第一百零五章 新的房间
　　在吉缇丝心里，柯宁米斯是“白骑士团”所有大骑士加起来都不敢去的地方，只要是人类，到了那里，必然会感染“无心病”。
　　当初她拥有菩提雕像的时候，都完全没想过弄个分身，进柯宁米斯搜集点物资，害怕“无心病”会因此感染到本体。
　　现在，眼前这个团队不仅去过柯宁米斯，而且活着回到了格斯特堡。
　　他们还宣称解决了柯宁米斯的问题，让那里蔓延的“无心病”彻底消失，不再成为禁忌！
　　吉缇丝难以置信的同时，商见曜异常真诚相当谦虚地回答道：
　　“我们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这是大实话啊……柯宁米斯的问题不知道是哪位执岁解决的，大概率是“司命”大老板，我们只是负责把相关物品“送”进去……蒋白棉在心里咕哝了两句。
　　她不是太在意商见曜把柯宁米斯恢复正常的事情告诉吉缇丝，不担心这会泄露“旧调小组”已完成所有任务的事实。
　　因为吉缇丝肯定不会把这事大肆宣扬，让别人抢占先机，而她前面两三次组织的队伍肯定都是值得信任的，那些人也不会把发财的机会到处乱说，免得平添竞争压力，不能挑选到最好最有价值的那部分物资。
　　虽然以格斯特堡大多数遗迹猎人喜欢吹嘘的特点，他们做了两三次探索之后，私下里再喝点走私来的烈酒，未必能保守得住秘密，反正柯宁米斯那么大，一年半载内，再多的遗迹猎人也没法把它搬空，但那起码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旧调小组”应该已经完成预定的目标。
　　既然如此，那便宜认识的朋友是应有之义。
　　微不足道的贡献……吉缇丝凝视了商见曜几秒，放弃了追问的打算。
　　这伙人有太多的谜团，越是了解，越是危险。
　　她控制住震撼惊讶的情绪，将心思放回了现实问题上：
　　“柯宁米斯的‘无心者’还多吗？”
　　要是还比较多，或是比较强，那她就得慎重考虑队伍的组成了。
　　“应该都死光了。”商见曜如实回答，“反正我们这次没再碰到。”
　　蒋白棉跟着点头：
　　“柯宁米斯的食物都消耗干净了，就算还有‘无心者’，在夏天快要来临的情况下，也会往周围区域搜寻吃的，而不是留在柯宁米斯。”
　　“但也得非常小心，柯宁米斯还能残存的‘无心者’肯定都很强。”商见曜以补充的方式叮嘱了一句。
　　告别吉缇丝后，“旧调小组”上楼，进了订好的套房。
　　蒋白棉将战术背包丢到旁边，坐进了单人沙发，笑着说道：
　　“接下来两三天，我们可以放松一点，主要任务就是补充电能，储备物资。”
　　“在地表没法真正的放松。”商见曜回了一句。
　　接着，他解释道：
　　“我帮小红说的。”
　　“我不这么觉得！”龙悦红当即反驳。
　　虽然他确实不可能像在公司内部一样全身心都放松，但身处安全地带的情况下，他还是没那么神经质，毕竟旁边躺着妻子，外面又有值得信赖的同伴值夜。
　　蒋白棉制止了商见曜后续的话语，吐了口气道：
　　“天色不早了，得考虑吃什么了。”
　　商见曜眼睛一亮，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
　　黑暗的夜晚，商见曜躺到床上后，又一次进入“心灵走廊”，蹲到了代表二月执岁“拂晓”的“205”房间前。
　　鲁莽的他脱离出来，急吼吼地嚷嚷道：
　　“这次可以进去了吧？”
　　诚实的商见曜自成一体：
　　“对啊，自己人不骗自己人，之前设定的两个目标现在都完成了。
　　“不是说找到第八研究院的具体位置，探索完柯宁米斯，就可以进去，哪怕遭遇了什么，也死而无憾吗？”
　　“是啊是啊。”另一个商见曜附和道。
　　他向来站在道理这边。
　　阴狠毒辣的商见曜“呵”了一声：
　　“你们想死别拖着我们！”
　　“说的我想拖着你一样，要不是甩不掉你这个胆小鬼，我早就单干了！”鲁莽的商见曜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对自己，不需要客气。
　　求新求奇的商见曜也插话道：
　　“不知道探索执岁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收获……”
　　他语气里带着强烈的向往。
　　眼见人心快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冷静理智的商见曜一步步往“205”走去。
　　就在几个商见曜打算欢呼时，这个商见曜猛地转过身体，堵在了“205”门口。
　　他环顾了一圈道：
　　“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执岁为什么圈养人类，公司暗藏着什么样的危险，你们难道希望提前葬送有用之身，任由公司内的大家滑入无底深渊？”
　　“我不想带着这样的牵挂去死。”眼睛还有点红肿的商见曜表示赞同。
　　“是啊是啊。”附和型商见曜就像墙头的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南无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半机械半人类的普渡禅师竖起手掌，语重心长地说道，“渡己先渡人，渡人为渡己。”
　　没人理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佛意箴言，嫉恶如仇的正义使者商见曜说道：
　　“连公司的大家都拯救不了，还谈什么拯救全人类？”
　　性格最为开朗的商见曜笑嘻嘻看了同僚们一眼：
　　“既然有争执，那就投票吧。”
　　经过表决，商见曜民主协商会以六比四的票数通过了先解开执岁圈养人类之谜再探索“205”房间的议案。
　　“哎。”求新求奇的商见曜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们怎么就没探索到过岁末城觉醒者的心灵房间？”
　　那样一来，说不定能比较轻松地锁定岁末城的具体位置，甚至直接获得执岁为什么圈养人类的答案。
　　“运气不太好。”诚实的商见曜回答道。
　　“也可能是有人不想我们遇上。”阴狠毒辣的商见曜冷笑了一声。
　　说话间，他们集合起来，融十为一，往“心灵走廊”深处行去，看能不能在别的房间找到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或者岁末城相关。
　　走了一阵，商见曜的目光又一次发直。
　　他前方不远处，一扇朱红色房门上写着“503”这个数字。
　　这是属于江筱月的那个房间。
　　……
　　“你竟然没进去？”第二天上午，听到商见曜汇报的蒋白棉既欣慰又好笑地问道。
　　商见曜正色说道：
　　“‘503’房间的危险程度不一定比‘205’小。”
　　当当当，这一次是格纳瓦给商见曜鼓掌。
　　商见曜换上了遗憾的表情：
　　“可惜老格不能进‘心灵走廊’，要不然可以让他探索‘503’。”
　　“503”房间目前表现出来的危险是让探索者罹患“无心病”，而机器人没有“无心病”。
　　“嗯，晚上再讨论这个问题，现在出去采购物资。”蒋白棉点了点头。
　　他们之前还剩了一些钱币。
　　下了楼，龙悦红看到一名治安官离开前台，走出了旅馆。
　　今日白天还是吉缇丝在上班。
　　“他在问什么啊？”商见曜以熟人的姿态靠拢过去。
　　吉缇丝环顾了一圈，压着嗓音道：
　　“伊曼是本地骑士团的副团长，他的死亡被大骑士们重视，一直在调查真正的原因。”
　　“他们怀疑你了？”蒋白棉抢在商见曜之前问道。
　　吉缇丝摇了摇头：
　　“还好我坚持不用分身谋取不正当的利益，伊曼和我在明面上没有任何交集，他们根本怀疑不到我身上。
　　“那些治安官只是知道我是个还算不错的情报商人，想看看我这里有没有线索。”
　　蒋白棉缓慢点了下头。
　　紧接着，她压着嗓音道：
　　“以后不要在任何地方任何场合提伊曼和分身的事情，哪怕周围没人，哪怕是在和我们交流。
　　“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什么叫‘隔墙有耳’。”
　　拥有“天耳通”能力的不会只有吉缇丝一个。
　　吉缇丝脸色微变，郑重点头。
　　就在商见曜打算告别这位朋友，去格斯特堡不同地方采购物资时，白晨突然开口问道：
　　“你听说过岁末城吗？
　　“做情报商人的这三年，有听说过岁末城吗？”


第一百零六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吉缇丝回忆了一下道：
　　“听过。”
　　商见曜眼睛发亮的同时，吉缇丝继续说道：
　　“每年夏天，他们都会派车队过来，用粮食和肉换煤炭、钢铁等东西，一车一车地拉走。”
　　“那你知道岁末城在哪里吗？”商见曜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吉缇丝摇起了脑袋：
　　“哪怕是内部交流，他们也没提过这方面的事情。”
　　很显然，她曾经用“天耳通”监听过岁末城车队的情况。
　　“他们很注意啊……”蒋白棉一阵感慨。
　　对此，她一点也不意外。
　　岁末城这种中小型势力，要么托庇于“最初城”、“盘古生物”等组织，要么只能依靠地理优势来防止自己被袭击。
　　虽然岁末城位于冰原，和各大势力都有不短的距离，但只要他们暴露了具体的位置，到了夏天，就必然会成为不少人眼中的肥肉。
　　吉缇丝看了“旧调小组”几名成员一眼道：
　　“你们如果想找岁末城的人，可以在格斯特堡待到夏天。”
　　“嗯。”蒋白棉不置可否。
　　要是他们的“蹲点”计划失败，吉缇丝的建议不失为一个选项。
　　出了旅馆，商见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由衷感叹道：
　　“今天的空气质量比昨天好了百分之三百六十七点五五。”
　　“你怎么算出来的？”格纳瓦没想到商见曜竟然用了这么精确的数字。
　　商见曜得意一笑：
　　“我这是在模仿你啊，老格！
　　“具体的数字嘛，我现场编的，怎么样，要不要我再编一个？”
　　作为智能人，格纳瓦一时都无言以对。
　　蒋白棉抬头望了眼天空，帮忙化解起尴尬：
　　“今天天气是不错。”
　　冰原方向吹来了大风，让笼罩在格斯特堡上方的灰暗气体消散一空。
　　“吹得我都有点冷。”龙悦红紧了紧灰色迷彩服。
　　哪怕距离夏天已是不远，临近冰原的格斯特堡依旧凉爽。
　　简单来说就是，在格斯特堡，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会比较热，站在阴影里吹着风相对较冷。
　　“嗯嗯。”白晨也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
　　她早没有了奴隶编号，心结也已经解开，戴围巾纯粹是因为风吹脖子有点凉。
　　蒋白棉随即环顾了一圈：
　　“走吧，开车去补充物资。”
　　……
　　晚上，吃饱喝足的“旧调小组”聚在一起，讨论起“503”房间之事。
　　除了商见曜，其余人员的意见非常一致，那就是：
　　暂时不要进去。
　　“你现在还没有办法抵御‘无心病’的感染，探索江筱月的房间约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蒋白棉正色对商见曜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503”可比代表执岁“拂晓”梦境的“205”房间更加危险，毕竟梦境不一定有危险，或者说相应的危险不一定无法规避，而能让探索者感染“无心病”的“503”，目前看来几乎无解。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探索啊？”商见曜委屈巴巴地问道，“我和江筱月神交已久，已经算是朋友，应该不那么危险啊，呃，单方面的朋友。”
　　蒋白棉翻了下白眼道：
　　“从我们掌握的情报看，得‘新世界’强者才能以个体的力量对抗‘无心病’的感染。”
　　“都进‘新世界’了，那还怎么探索‘503’？”商见曜在这方面头脑一向清醒。
　　听到这里，白晨提出了一个疑问：
　　“‘新世界’强者能反向进入‘心灵走廊’吗？”
　　众人短暂的沉默后，商见曜啪啪鼓起了掌：
　　“这是一个好问题。”
　　“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执岁们在‘心灵走廊’上都有对应的房间。”蒋白棉沉吟了下道。
　　这是有具体例子的，比如“拂晓”的“205”，“庄生”的“102”。
　　“这么看来，‘新世界’强者的心灵房间依旧是保留着的。”格纳瓦从事实出发，做出推测，“目前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心灵房间能不能像进入‘新世界’前一样由内向外打开。”
　　由外向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商见曜进过“庄生”的“102”，只是未做实质的探索。
　　这时，商见曜思维跳跃，抚掌笑道：
　　“要是‘新世界’强者能自由出入‘心灵走廊’，而我的房间号被敌对方知道了，那真是随时可能暴毙。”
　　“放心，你‘起源之海’内有执岁的气息残存。”龙悦红觉得这家伙压根儿就不担心类似的事情发生。
　　“旧调小组”现在初步判定小冲等于杜少冲的童年等于“庄生”降世体的一部分。
　　“是啊是啊。”商见曜眼睛发亮地说道，“我就等着他们拜访我的房间，我，呃，我和小冲要好好招待他们玩游戏！”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他已然忘记了探索“503”房间的事情。
　　……
　　深夜，“心灵走廊”内，商见曜站在自己房间对面，唉声叹气道：
　　“为什么就找不到岁末城觉醒者的心灵房间？
　　“我找不到也就算了，为什么没有一个岁末城的‘心灵走廊’层次觉醒者有缘探索我的房间？”
　　他们思前想后，决定不能守株待兔，得主动做点什么。
　　因为每个房间只有编号，顺序也是错乱的，所以商见曜们无从分辨哪个会对应岁末城的人，也就难以进行主动的排查。
　　他认为，比起别人的房间，还是自己的更好动手脚。
　　“嗯，我得提高岁末城觉醒者探索我房间的概率……”商见曜摩挲起下巴，自言自语道，“向他们表达善意？怎么表达呢？”
　　“这个简单。”求新求奇的商见曜脱离主体，兴致勃勃地说道，“看我的！”
　　他迅速具现出一张白纸、一根钢笔，刷刷书写起来。
　　写好之后，他把这白纸贴在了自己心灵房间的门牌号下面，其上用灰土和红河两种语言同时写道：
　　“岁末城觉醒者之家”
　　啪啪啪，诚实的商见曜为他鼓起了掌。
　　他“赞”道：
　　“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风范。”
　　“你确定这能保留的下来？”冷静理智的商见曜提醒道，“我们之前想改造门牌号都没有成功。”
　　求新求奇的商见曜一脸的无所谓：
　　“试一试又不会死。
　　“而且，我们上次是想改动原本的东西，没有‘心灵走廊’的主人允许，肯定没法成功，现在嘛，我们只是贴个注释，不涉及‘心灵走廊’固有的结构。”
　　想着反正也就试一试，其他商见曜都没有反对。
　　他们合十为一，去别的房间溜达了一圈，然后回到了“131”门口。
　　写着“岁末城觉醒者之家”的白纸依旧贴在那里！
　　“好像可以……”商见曜眼睛一亮。
　　他开门入屋，等了几分钟又出来做起确认。
　　那张纸还在。
　　……
　　岁末城的长老罗顿又一次进入“心灵走廊”，往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那个地方走去。
　　他苦苦追寻的“新世界”大门很可能就在那个编号为“131”的房间内。
　　可问题在于，罗顿在那里不仅遭受了种种匪夷所思、光怪陆离之事，而且还体会到了执岁的注视。
　　这让他相信，“131”房间的主人曾经接触过某些执岁，得到了一定的眷顾。
　　——如果不是眷顾，而是恶意，房间早就换人了。
　　身为一个有信仰的人，罗顿对执岁们是非常敬畏的，没有足够的把握前，他完全不敢再探索“131”房间，只能时不时走到那扇门旁边，望上一阵，舒缓情绪。
　　这段时间以来，他有向信仰的执岁祈祷，请求恩赐，但没获得任何回应。
　　走着走着，罗顿又看到了那扇熟悉的朱红色大门和铭记于心中的金色数字“131”。
　　下一秒，他的目光凝固了。
　　他发现“131”的门上贴着一张白纸，白纸上用灰土文和红河语同时写道：
　　“岁末城觉醒者之家”
　　在“心灵走廊”这个层次称得上经验丰富的罗顿一下茫然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渴望探索那个房间，找到“新世界”的大门，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他甚至分析起自己遭遇突袭，陷入幻想世界的可能。
　　经过好几分钟的确认，罗顿终于相信“131”的门上多了个“招牌”。
　　这是“心灵走廊”前所未有之事！


第一百零七章 直钩钓鱼
　　罗顿最终没有进入“131”。
　　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别人说那里是“岁末城觉醒者之家”，他就会相信。
　　根据他的经验，这是陷阱的概率更高。
　　离开“心灵走廊”后，他睁开眼睛，望着惨白惨白的天花板和造型如字母的吊灯，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131”房间的主人应该有较为严重的精神疾病，最大的可能是人格分裂。
　　这样的人在自己心灵房间外面张贴白纸，写上“岁末城觉醒者之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其他人不需要理解，也理解不了。
　　罗顿在意的点是另外两个：
　　一是心灵房间外面竟然可以贴上纸张，书写文字，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二是“131”房间的主人居然知道岁末城，而且，不管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态度，有什么样的想法，这都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他对岁末城很感兴趣。
　　对于第一点，罗顿的经验和直觉都告诉他，正常情况下绝无可能。
　　岁末城又不是没有精神不太正常的“心灵走廊”层次觉醒者，他们做过很多尝试，包括在房间大门外侧涂鸦，都未能成功。
　　罗顿怀疑“131”房间的主人之所以能办到张贴白纸，书写文字这件事情，是因为他曾经接触过某些执岁，得到了一定的眷顾。
　　这和执岁们可以改变“心灵走廊”房间的顺序是彼此印证的。
　　在这件事情上，罗顿没太大的疑惑，只是再次确认“131”房间真的非常危险。
　　而“131”房间的主人对岁末城感兴趣这一点，让他内心如同猫挠，痒痒的，静不下来。
　　对方有所求，就有交涉的空间！
　　罗顿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和“131”房间的主人接触一下。
　　如果对方要的不多，且不涉及岁末城的安危存亡，那他完全可以做一定的配合，以换取对方收敛记忆，控制阴影，让自己能快速通关，找到“新世界”大门。
　　当然，这绝对是一件异常危险的事情。
　　对方要是对岁末城抱有极大的恶意，那罗顿进了“131”房间，就如羊入虎口，只能任人宰割，毕竟那位和执岁们有点关系，心灵世界又光怪陆离，稍微整些花样，就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换做二十年前，十年前，甚至五年前，罗顿都不会冒这个险，但现在，他犹豫了。
　　这是因为他的病越来越重，胃越来越差，眼瞅着撑不了两三年了。
　　他要在此之前进入“新世界”，摆脱身体的桎梏，获得永生。
　　想了许久，罗顿下定了决心：
　　试一试！
　　不过，尝试和盲目的尝试、鲁莽的尝试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罗顿刚下定决心，脑海内就有了相应的方案。
　　他要去找另一位长老，向他借一件道具。
　　……
　　第二天下午，做好准备的罗顿又一次进了“心灵走廊”。
　　来到“131”房间外面后，他拿出了一片做成标本的青绿树叶。
　　这是那件道具的气息转移进来形成的。
　　下一秒，树叶亮起了濛濛青光。
　　青光之中，罗顿意识化成的身体扭曲了起来，往四周拉伸。
　　很快，它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罗顿。
　　“神镜通”！
　　罗顿借来的这件道具拥有的能力是“菩提”领域的“神镜通”。
　　它可以分割罗顿的意识，化一为众。
　　罗顿的方案很简单，那就是留一个自己在外面。
　　这样一来，就算进去的那个他遭受严重伤害，陷在了里面，或是直接死去，也只是会给他本体带来长期的精神创伤和一定程度内的负面影响，不至于让他当场变成植物人。
　　这属于后遗症比较严重但还保留着希望的结果，罗顿觉得自己可以承受。
　　毕竟时间不等他！
　　分裂出来的其中一个罗顿探掌握住“131”房间的门把手，深深地看了眼“岁末城觉醒者之家”这个名称，然后轻轻一拧，推开了门扉。
　　随着朱红色大门的敞开，罗顿走了进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条走廊，但不是他记忆中属于医院的那条走廊。
　　“这么看，我算是闯过第一处心理阴影了？”罗顿环顾了一圈，低声自语道。
　　虽然他那次接受了“手术”，精神出现异常，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但只要能够闯过该处心理阴影，就是一件好事。
　　沿这条亮着一盏盏路灯的走廊来到尽头，罗顿看到了一扇门。
　　那门呈银白色，闭合得不是太严密，露出了些许缝隙。
　　想起上次推开门后遭受的恐怖注视，罗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害怕又遇到类似的事情。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做了一阵心理建设，罗顿还是鼓起勇气，伸手推动了那扇银白色的门。
　　门后是一片幽深的黑暗，与罗顿噩梦中的场景非常相似。
　　幸运的是，这没有若隐若现的女性身影，也没有来自对方的注视。
　　罗顿定了定神，走入了那片黑暗。
　　他眼前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耳中也听不到半点声音，仿佛被世界遗弃了。
　　这带来了某种恐惧和令人发狂的窒息感，罗顿逐渐有了大吼大叫大声歌唱的冲动。
　　他想打破这死寂般的黑暗。
　　不得已，他强迫自己分心去想另外的事情：
　　“接下来该怎么和房间主人接触呢？
　　“正常情况下，我探索到他心灵世界的深处后，他就会频繁做噩梦，出现不安的情绪，然后知道有人快接近他的‘起源之海’，从而锁定我，给予警告，直至开战……
　　“问题是，要是能再闯过两处心理阴影，探索到房间深处，我为什么还要接触他？那个时候，我都找到‘新世界’的大门了。
　　“嗯，越往深处走，我越发确定属于我的那扇‘新世界’大门在这个房间内……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房间主人提前察觉到我在探索他的心理阴影，主动和我接触……”
　　罗顿念头电转间，看到远处有一团光。
　　这团光没有驱散周围的黑暗，需要靠得很近才能发现。
　　它来自一台类似平板电脑的物品，这物品摆放于一根银白色的柱子正上方，和罗顿的肩膀平齐。
　　罗顿收敛住思绪，靠拢过去，看见那物品的屏幕向外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其上显现出了两行文字。
　　那两行文字一行是灰土语，一行是红河文，表达的意思完全一致。
　　它们在问：
　　“你来自哪里？”
　　这个问题的下方是一个空白的长框，可以输入答案。
　　罗顿花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消化自己看到的画面，然后若有所思地伸出右掌，选择了手写输入。
　　紧接着，他郑重填下了答案：
　　“岁末城。”
　　最后，他点了提交。
　　……
　　正在检查吉普后备箱物资的商见曜突然顿住。
　　他猛地转过身体，对蒋白棉等人道：
　　“鱼上钩了！”
　　不等同伴给予回应，他蹭蹭蹭上了车，靠住椅背，抬手捏了捏两侧太阳穴。
　　……
　　罗顿等了一阵，终于看见那块屏幕上的文字出现变化。
　　砰砰砰，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屏幕上绽放开来，声音透着明显的喜庆。
　　烟花之中，一串灰土文凸显而出：
　　“欢迎来到岁末城觉醒者之家，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因为罗顿提交的“岁末城”是由灰土文写出来的，所以这次没有了红河语。
　　罗顿缓慢吐了口气，带着高度警惕的状态道：
　　“你想获得什么？”
　　那串文字又一次改变：
　　“岁末城的具体位置。”
　　“你想到岁末城做什么？也许不需要抵达那里，我就可以满足你的需求。”罗顿斟酌着说道，“而且，我就算给你一个假的坐标，你现在也无法确认。”
　　看到“岁末城觉醒者之家”进来的人，在回答刚才那个问题时，大概率都会填“岁末城”，但他不一定是岁末城的。
　　屏幕上出现了两只手，其中一只握成拳头，击在了另一只的掌心。
　　“对啊，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房间主人以文字的形式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罗顿早有腹稿：
　　“我希望在你的房间内做一定程度内的探索，看‘新世界’的大门在不在这里。
　　“这是我想要获得的，而它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来完成，在这段时间内，你可以去验证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要是撒谎，逃不过你的惩罚。”
　　“不错，那告诉我岁末城的具体位置吧。”屏幕上的文字又一次改变。
　　罗顿感觉问题又绕回去了。
　　他吸了口气道：
　　“也许你可以用别的问题来代替。”
　　在敌友难分的情况下，他不想出卖岁末城，他的子孙后代都生活在那里。


第一百零八章 问答
　　屏幕上一行文字删去，另一行文字浮现了出来：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岁末城的具体位置？”
　　罗顿思前想后了几秒，决定如实以告：
　　“岁末城是我的家，我不想以任何方式危害到它。”
　　那屏幕上又凸显出两只手，它们啪啪鼓起了掌：
　　“讲得好！”
　　三个大字散发着金光，相继蹦出。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信仰哪位执岁吗？”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罗顿庄重回答道：
　　“伟大的‘司命’。”
　　“终将归于‘司命’！”屏幕上的文字以感叹号表达了自己的激动。
　　“你也信仰‘司命’？”罗顿心中一喜的同时又有点担忧。
　　不同教派之间由于对经义的理解不同，关系未必融洽。
　　“是啊是啊。”“131”房间的主人用文字回答道。
　　罗顿理智地没去问对方究竟是哪一派的，欣喜点头道：
　　“原来是同信。
　　“你打听岁末城，究竟想做什么？”
　　屏幕上的文字飞快改变：
　　“想了解一些事情。”
　　“问吧，只要不影响岁末城的安稳，不亵渎执岁，我都可以回答你。”罗顿抓住机会说道，“不过你也得承诺，如果我提供的情报有一定的价值，就放开限制，收敛记忆，为我探索你的心理阴影，寻找‘新世界’的大门提供便利。”
　　“没有问题。”“131”房间的主人相当干脆，没有拖泥带水。
　　接着，新的文字组成了新的问题：
　　“你们岁末城出过什么诡异的事情没有？”
　　罗顿回想了一下道：
　　“都很正常，至少我印象中没有特别诡异的事情。”
　　“难道你们连‘无心病’都没有？”屏幕上的文字染上了些许白色，仿佛在表达震惊的情绪。
　　罗顿的意识一分为二，一半在外一半在内，思维不是那么敏捷，被这个问题弄得有点呆住。
　　隔了几秒，他才回答道：
　　“没有‘无心病’才是诡异的事情。
　　“灰土上哪有没‘无心病’的地方？每年总会出现一些病例的。”
　　“也是。”“131”房间的主人认可了这个解释。
　　你是从哪里来的啊，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罗顿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考虑到对方的精神状况，他又觉得和一个有病的人较真毫无意义。
　　“真的没有诡异的事情？”“131”房间的主人再次用文字问道。
　　罗顿见对方很在意这件事情，感觉自己的回答能不能称之为有价值也许得体现在这方面，于是没有斩钉截铁地重复答案，反过来问道：
　　“你说的诡异究竟包括哪些情况，能不能举几个例子？”
　　短暂的停滞后，屏幕上的文字有了变化：
　　“比如，大量人员莫名其妙的死去，比如，每年都有不少人神秘失踪，比如，时不时就有谁疯掉，不是因为探索心灵房间遭受了创伤或者代价加重。”
　　罗顿认认真真把这么多年来的记忆过了一遍，迟疑着说道：
　　“这三种情况在我们岁末城都没有，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不过……”
　　“不过什么？”屏幕上的文字非常配合。
　　“不过，担任某个职位的人疯的概率相当高。”罗顿无声吐了口气道。
　　“哪个职位？”屏幕上的文字一个接一个跳出。
　　罗顿神情凝重地回答道：
　　“大长老。”
　　“信仰‘司命’的？”“131”房间的主人似乎在飞快打字。
　　“岁末城的大长老只能是‘司命’的信徒。”罗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他接着说道：
　　“从岁末城建立到现在，一共有过六位大长老，除掉现在这位，剩下的五位里，一位进了‘新世界’，一位在某次外出行动里受伤死去，足足三位疯掉。”
　　“疯掉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六十？”屏幕上的文字确认般问道。
　　当前的大长老谁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暂时不计算在内。
　　罗顿点了点头：
　　“所以我说高的有点不正常。
　　“我们自己的解释是，大长老太过靠近执岁，时常注视神灵，要是不能在超过某个界限前及时进入‘新世界’，就很容易疯掉。”
　　“是啊，经常接触执岁不是吓死，就是吓疯。”“131”房间的主人对此似乎深有感触。
　　屏幕上的文字继续变化：
　　“那疯掉的三位最后怎么样了？”
　　“一位疯了几天后，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位带来的威胁太大，被我们联合清除了，一位趁我们不注意，逃出了岁末城，但他应该活不了多久。”罗顿如实回答。
　　“为什么？”“131”房间的主人以文字的形式追问道。
　　“当时举行完岁末大弥撒没多久，冰原正处在最寒冷最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季节。”罗顿对这件事情印象比较深刻。
　　“那位大长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屏幕上的文字改变了问题。
　　罗顿没有隐瞒：
　　“他叫秦科，疯的时候才四十九岁。
　　“他的样子嘛……”
　　罗顿试着把记忆中的秦科形象展现于这片幽深的黑暗中。
　　下一秒，屏幕上的光芒暴涨，照亮了他具现出来的图案。
　　秦科是名男性，头发披肩，已是半白。
　　他身高一米七的样子，套着件黑色长袍，脸庞皮肤略微发干，有点皱巴巴的，眼睛似乎因为混血，往内凹陷，看起来颇为严肃。
　　“那些疯掉的大长老，在疯了之后，说过什么做过什么？”“131”房间的主人删除原本的问题，打上了新的文字。
　　“有的喊我要杀了你们全部，并付诸了行动，有的说末日还没有结束，有的让我们自杀，还大地一个干净……”罗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那些疯人疯语听起来都有点意味深长，可又没有实质性的内容，这让屏幕上的光芒始终闪烁却形不成新的文字。
　　到了最后，罗顿说道：
　　“秦科大长老疯了之后似乎变了个人，连自己的名字都改了。
　　“他表面上像是遭受了‘宿命通’，可经过检查，我们排除了这种可能。”
　　“他改成什么名字了？”屏幕上的文字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
　　罗顿如实说道：
　　“他自称杜衡。”


第一百零九章 线索
　　有十几二十秒的时间，屏幕上的文字未发生改变。
　　这说长确实不长，可罗顿却感觉过了好几分钟。
　　这主要是因为他在“131”房间内没法停留太久，毕竟“神镜通”的效果是有时间限制的。
　　他之前不用类似办法来探索“131”房间的心理阴影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这次是为了接触房间的主人，做一定的交流，自觉用不了太多的时间，才强行分割意识。
　　终于，屏幕上的文字有了变化：
　　“秦科疯掉是什么时候的事？”
　　“七年前，做完岁末大弥撒的晚上。”罗顿不觉得这个信息会危害到岁末城的安全，回答得坦坦荡荡。
　　“没过几天，他就逃离了岁末城？”“131”房间的主人用文字追问道。
　　“是的。”罗顿轻轻点头。
　　又是一阵沉凝后，屏幕上的文字重新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对‘真理’怎么看？”
　　“‘真理’拥有强大的威能，近乎神灵。”罗顿的表情不自觉变得严肃，“在我们岁末城，信仰祂的那些人每年都会获得一到两次回应。”
　　“太敬业了！”屏幕上的文字又用起了感叹号。
　　“确实。”罗顿对此很有感触。
　　哪像“司命”执岁，对信徒从来都是不理不睬，也就岁末大弥撒的时候，偶尔会给点恩赐。
　　“131”房间的主人又通过文字问了“真理”教会相关之事，得到的情报和“旧调小组”在悬崖村外面从岁末城商队那里获得的差不多。
　　“最后一个问题，‘真理’的信徒怎么看待‘末人’？”屏幕上那些文字透露出的信息让罗顿悄然松了口气。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他们认为‘末人’是伪神，不是真正的执岁。”
　　啪啪啪，屏幕上出现了两只手，它们用鼓掌的方式配合起文字的凸显：
　　“问题到此为止，你随时可以来探索我的心理阴影。
　　“祝你早日找到‘新世界’的大门。”
　　罗顿一阵欣喜，揉了揉额角道：
　　“非常感谢。”
　　他打算过几天再来探索，因为需要用一定的时间来缓和“神镜通”带来的意识分裂后遗症。
　　这要是解决不好，他很可能罹患“人格分裂症”。
　　而这无助于他探索“心灵走廊”，毕竟不靠“神镜通”，凭借单纯的人格分裂，没法做到部分意识在外，部分意识入内。
　　屏幕上刷刷刷又浮现出好几行文字：
　　“你需要注意的是，看到学校不要进入，碰到向侧方滑开的门选择绕道……”
　　听起来危险重重啊……可不进入或者绕道，会不会错过“新世界”的大门？罗顿表情凝重地想着。
　　屏幕上的文字还在继续跳出：
　　“这些都和我的心理阴影没有关系，来源于某些记忆碎片。
　　“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所思所想，不闪过半点相关的念头。”
　　“我理解。”罗顿明显松了口气。
　　既然与心理阴影无关，那就不会涉及“新世界”的大门。
　　屏幕上的文字随之消失，光芒黯淡了下来。
　　罗顿见状，转过身体，往幽深黑暗的出口走去。
　　……
　　“杜衡？疯了的岁末城大长老认为自己是杜衡？”龙悦红听得一阵惊愕。
　　这完全超乎他的意料。
　　白晨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杜衡老师一向神秘。”
　　这样的人牵涉执岁之事并不令人意外。
　　“难道你认为秦科就是杜衡老师？”商见曜一脸震惊，“可他们长得完全不一样啊，身高也不同，难道整容的同时还做了增高？”
　　说到这里，他望向龙悦红，关切说道：
　　“真要有无副作用的增高，你可以试试。
　　“要不然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个魔咒，哎，做了基因改良才一米七五，长得也一般，各科成绩只是中等……”
　　“停！”龙悦红打断了这家伙的吟唱，“讨论正题。”
　　“嗯。”商见曜点了点头，做起猜测，“杜衡老师穿的是内增高？可我观察过他的鞋子，不像啊，老格，你觉得呢？”
　　“身高没有问题，也没有整容的痕迹。”格纳瓦从科学的角度给出判断。
　　一直没有说话的蒋白棉左右看了一眼道：
　　“会不会叫杜衡的不止一位？”
　　“可能够和神秘、诡异牵扯在一起的，应该只有这么一位。”白晨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蒋白棉轻轻颔首：
　　“我的意思是，杜衡老师以前未必叫杜衡，他不是缺失了很多记忆吗？”
　　“我不太懂。”龙悦红一时没绕过弯来，“为什么你觉得杜衡老师以前不叫杜衡？”
　　蒋白棉环顾了一圈道：
　　“我是这么想的，在灰土上，有这么一些人，他们以前各有身份，各有名字，但后来遭遇了某些事情，变成了疯子，开始统一自称杜衡。
　　“秦科是这样，我们遇到的那位杜衡老师或许也是这样。”
　　“可杜衡老师不疯啊。”商见曜不认同这个猜测。
　　白晨已完全理解了组长的意思，帮忙弥补着推理的漏洞：
　　“也许疯是因为还不适应杜衡这个身份，等适应了就正常了，就成了真正的杜衡。”
　　“听起来好可怕，比‘宿命通’制造的寄生现象还可怕。”商见曜做瑟瑟发抖状，“但岁末城之前疯掉的两位大长老都没有这么自称过，只有秦科是这样。”
　　蒋白棉点了点头：
　　“这只是一个初步的猜测，后续完全可能被推翻。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确认秦科是否还活着，把他找出来，看他疯掉的原因是否涉及执岁圈养人类之谜。”
　　“可他已经逃离了岁末城。”龙悦红提醒起组长，“先不说他有没有冻死在冰原哪个角落，就算他还活着，想找到他也不亚于大海捞针。”
　　蒋白棉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喂不久前才在门上挂了‘岁末城觉醒者之家’的牌子，今天就有岁末城的长老级人物来‘拜访’，你们说会不会太巧了？
　　“既然已经那么巧了，那我们说不定在近期就会很巧合地发现秦科的踪迹。”
　　啪啪啪，商见曜鼓起了掌，由衷赞叹道：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啊。”
　　那么，代价又是什么呢？龙悦红无声嘀咕了一句。
　　蒋白棉接着说道：
　　“回头我们问问吉缇丝，看她这三年里有没有见过疑似秦科的人。”
　　说到这里，蒋白棉吐了口气道：
　　“事情进展得比我预料得要快和‘顺利’，这样就完全不用担心被公司发现我们在调查执岁圈养人类之谜了。”
　　她在顺利这个词语上发了重音。
　　因为柯宁米斯的问题有可能是大老板解决的，所以蒋白棉不认为自己等人已完成任务的信息能瞒得过大老板。
　　她只是觉得大老板很少搭理信徒，和公司董事会之间沟通的不是那么频繁，存在打信息差、时间差的机会。
　　简单来说就是，她之前想的是瞒过公司，然后抢在大老板和董事会交流前弄清楚真相并返回地下大楼。
　　为此，她甚至让商见曜把“生命天使”项链层层包裹，放到了格纳瓦的背包内。
　　“是啊。”龙悦红一时不知自己是喜是忧。
　　……
　　第二天，“旧调小组”直接去了吉缇丝家，拜访这位今日上夜班的情报商人。
　　“想打听什么？”吉缇丝熟练地问道。
　　商见曜一脸沉重地点头：
　　“开个价吧。”
　　吉缇丝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次免费，之后都免费。”
　　“旧调小组”提供的柯宁米斯情报价值连城。
　　商见曜顿时来了精神，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吉缇丝看着儿童简笔画般的人物形象，一阵沉默。
　　蒋白棉抬手捂了下脸孔，示意格纳瓦过去帮忙。
　　格纳瓦拿出自己打印的人物形象图，递给了吉缇丝。
　　这是他根据旧世界的罪犯素描学，通过商见曜的描述、选择和确认弄出来的人物图。
　　据商见曜说，和秦科本人差不多有八成像。
　　吉缇丝接过看了起来，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仿佛在回忆某些事情。
　　几分钟后，她迟疑着说道：
　　“我没有见过。
　　“但我曾经操纵的某个分身在六年前见过，我翻阅他记忆时留下了一定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