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哈德瑞克沙漠

　　沙丘连着沙丘，绵延伸向天际，如同海浪。一阵阵风扬起红棕色的沙。零星的几片土地上长着几棵枯树。没有农夫会到这里来耕种。远处有几块紫色岩石。除了一只鸟乘西风在天上滑翔，这里一片荒凉，没有任何活物。
　　“你肯定马能吃上草吗？”伊拉龙问道。干热的空气使他唇焦口燥，说话也含糊了。
　　“看见那些了吗？”穆塔指着岩石，“那附近有草，虽说又短又硬，但足够马吃的。”
　　伊拉龙抬眼看看日头，道：“但愿如此。先歇歇吧。我脑子像糨糊，两腿如灌铅。”
　　他们解下精灵，吃过东西，躺在沙丘阴影里歇息。待伊拉龙在沙地上躺下，蓝儿卧到他身旁，将他们护在翅膀下，道：此地绝妙，便是在此长住也不致厌烦。
　　伊拉龙合上眼，迷迷糊糊答道：是个飞行的好地方。
　　不仅如此。我好像生来属于沙漠。这里有我需要的空间，有山岗可以歇脚，还有各种猎物。而且很暖和。冷倒也不可怕，不过热气让我浑身是劲。她快活地向着天空伸展脖颈。
　　你真这么喜欢？伊拉龙问道。
　　是的。
　　那好，待办完事情，咱们再来……他话音未落便沉入梦乡。蓝儿守着他俩，快活地轻声哼着。
　　这是他们离开基里城的第四天清晨，他们已走了三十五里格。
　　待头脑清醒些，马匹也歇过来，他们又上路了。后面已不见追兵的踪影，但他们不敢懈怠。国王会继续搜捕他们，直到他们远离他的势力范围。伊拉龙道：“定有信使将我逃走的消息报告加巴多里克斯。他定已通知蛇人，蛇人现在肯定已发觉咱们的踪迹。他们飞过来还需些时候，但咱们要时刻准备着。”
　　蓝儿道：这回他们可别想用链子捆我了。
　　穆塔挠挠下巴，道：“也许他们过了布尔里奇就找不到我们的行踪了。拉莫河能甩掉大部分跟踪者。说不定他们从此就断了线索。”
　　伊拉龙正察看精灵，嘴里应道：“果真那样倒是好。”精灵的状况没有变化，伊拉龙照料她时她依旧毫无反应，“可我现在不相信运气。也许蛇人这会儿正追踪而来。”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早晨看到的岩石旁，高耸的石壁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影子。岩石四周方圆半里格内没有沙丘。伊拉龙翻身下马，站在干裂的土地上，顿觉热浪袭来。他的后脖子和脸都被晒伤，皮肤又红又烫。
　　穆塔先将马拴在一个地方，让它们啃地上稀稀拉拉的草，然后生了一堆火。伊拉龙解下精灵，问道：“你说，咱走了多远？”
　　穆塔没好气地道：“不知道！”他皮肤通红，眼里布满血丝，拿起锅骂了一句，“我们水不够了，不能不饮马。”
　　伊拉龙又热又渴，也正心烦意乱。他耐着性子道：“把马牵过来。”蓝儿用爪子刨了个坑，伊拉龙闭眼念出咒语。地面虽干，但有足够的水分滋润植物，伊拉龙便能汲上几坑水。
　　穆塔先灌满水袋，然后让在一旁饮马。干渴的马匹敞开肚子狂饮，伊拉龙需从更深处引水上来，累得筋疲力尽。等马匹喝够了，他对蓝儿道：你若渴了，也来喝吧。蓝儿将头凑到他身旁，长长地吸了两口，便不再喝了。
　　伊拉龙自己也狂饮一通，这才让水流回地下，看着最后一滴水渗入泥土。引水比他预想的困难，但至少我能做到。他想。记得从前连抬起一块石头都费劲。
　　第二天醒来时，天气很冷。沙子在晨光中变成粉红，浓雾遮蔽了地平线。穆塔睡了一觉，脾气一点儿没好，伊拉龙自己心情也愈加烦躁。他问道：“你想没想过，我们可能在沙漠里走很久。”
　　穆塔光火了：“我们只经过沙漠的一小部分，绝不会超过两三天！”
　　“可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
　　“好吧，也许两三天不够。现在我只想赶快走出哈德瑞克。本来已很不易，再加上沙子迷眼，几分钟就要擦一次。”
　　吃罢早饭，伊拉龙去看精灵。她躺在那里，除了有匀称的呼吸，几乎像具尸体。伊拉龙拂开她脸上一绺头发，轻声道：“你伤在哪里？怎能沉睡不醒却依然活着？”脑海里还栩栩如生地留着精灵在牢房里警醒的样子。他忧心忡忡地安置好精灵，然后备好鞍，骑上雪焰。
　　他们离开营地时，昏暗的天边隐隐显出一片黑色。穆塔认为那是远山，伊拉龙不同意，却又看不清。
　　他一心挂念精灵，断定若不救她，她便会死去，却不知从何入手。蓝儿也很担心。两人讨论了几个时辰，凭他俩的医术，却找不出个法子。
　　中午他们小憩一会儿，再动身时，伊拉龙发觉雾气散去不少，天边的黑色变得清晰了。
　　它们由模糊的蓝紫色块化为清晰的林木葱郁的山丘。山顶的天空如同被漂洗过一般，失去了通常的蓝色，变为浅白。这条白色一直向地平线延伸。
　　伊拉龙目不转睛地看着，越看越觉奇怪。他闭上眼使劲摇摇头，以为看到了海市蜃楼。可当他再次睁眼，那条奇怪的云带仍在天边。白色遮了半边天。他觉得不对头，正欲告诉穆塔和蓝儿，忽地豁然开朗。
　　他们看到的山丘，其实是绵延数十里格的大山山脚。山脚林木葱葱，山上却是冰雪覆盖，伊拉龙这才误以为天空变成了白色。他伸长脖子往上看，大山直插云霄，高不见顶。极狭窄的山谷劈开高山，两边的山峰几乎连在一起。这座山像堵嶙峋的高墙，将阿拉加西亚与苍穹相连。
　　他暗自叹道：果真广大无边。传说中提到博尔山，每每极言其大，伊拉龙只当是夸大其词。现在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山峰的雄伟了。
　　蓝儿感觉到伊拉龙的惊叹，也随着他的眼光望去。她很快便认出大山，道：我觉得自己像雏鸟。与大山相比，我也感到渺小！
　　伊拉龙道：我们快要走出沙漠了。才两天，我们已能望见沙漠边缘了。
　　蓝儿在沙丘上空盘旋。没错，但那山峰巨大，或许离此地尚有五十里格。不好凭这大山判断距离。莫非精灵国或沃顿国就隐在这山里？
　　伊拉龙道：你藏在这里岂不更好。各族人欲躲避帝国，都可以到这里藏身。和巨兽生活在一起，想想看！他牵着雪焰走到穆塔身旁，笑着指给他看。
　　穆塔扫了一眼，问道：“什么？”
　　伊拉龙催促道：“好好看看。”
　　穆塔又向地平线瞥了一眼，道：“什么，我没……”话说到一半，他便惊得目瞪口呆，他摇摇头，嘟囔道，“不可能！”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挤出许多细纹，又摇摇头，道，“我听说博尔山很大，没想到如此雄伟！”
　　伊拉龙打趣道：“但愿山里的动物不这么大。”
　　穆塔笑道：“找个隐蔽地方舒坦些日子，这些天每天疲于奔命，真够受的。”
　　伊拉龙道：“我也倦了，但是，不治好精灵我不想停下……除非她死了。”
　　穆塔认真道：“不停地赶路对她没好处。躺在床上总胜过整天吊在蓝儿肚下。”
　　伊拉龙耸耸肩：“也许吧……等进了山，可将她送到色达。那儿定有医师能治好她。我们反正不行了。”
　　穆塔手搭凉棚打量着大山：“再说吧。现在咱们先进博尔山。一旦进山，蛇人就不容易找到我们，帝国也奈何不了我们。”
　　一天过去了，博尔山似乎并未靠近，地上景物却变了很多，松散的红沙变成坚硬的黄土，沙丘逐渐变为一片片绿洲，地面有洪水冲刷的深沟。凉风习习，令人神爽。马匹感觉到气候的变化，急急前趋。
　　日头落山时，他们离山脚只有一里格之遥了。风吹草低，瞪羚成群跳过。伊拉龙见蓝儿贪婪地盯着瞪羚。他们在溪边扎营，不用再受哈德瑞克沙漠的煎熬，心里都觉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