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分裂


  段离然,这是他的第十五个滋生于内心之中的人格。
  救人于世的大夫?
  亦或者是杀人于无形的杀手?
  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当真没有人能去给段离然一个准确的定位,只因在这个人格之上,是存在着太多太多矛盾,可以说他当真是向世人显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
  而最为令人惊叹的是,他的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却都是出于一种人格之手,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因为对各家医术的执着和痴迷,导致了段离然的性格是有些不合群的,不管是他身为大夫的一面,还是他身为杀手的一面,他都不太喜欢去跟其他的人格去分享自己心中的故事,而也正因为是这般颇有些古怪的性格,让他才能是将更多的心神去放在研究的工作上。
  一方面,段离然为了能让自己的医术甄至天下顶峰,当真可以说是为之疯狂,他可以为了治愈某一个极为棘手的病患,而不吃不喝好几宿,甚至为了能找寻到治愈病因的关键所在,可以去亲自尝尽天下诸草,不管这药草有没有毒,不管这药草会不会有很大的副作用,他都敢去为之一试,而他之所以会为之这般的不可理喻,就是因为在他的心中,他有一份对于热衷自己事业的执着。
  而在另一方面,段离然又会为配比出天底下最为猛烈的毒药而去拼尽性命,他会亲自让自己去浸泡在一大缸充满了剧毒的药剂当中,而让自己的全身上下可以尽数地去体会那种被剧毒所腐蚀的痛感,他还会尝尽天下所有的毒物,只求能在有生之年里遇到那种最为猛烈的剧毒,在他彼时的心里,人的性命也只是服务于万毒的媒介,是用以装载万毒的器皿罢了。
  所以对于这个天下来讲,对于他本人来讲,他的身份究竟会是什么呢?
  是救人于世的大夫?
  亦或者是杀人于无形的杀手!
  段盼盼,这是他的第十六个滋生于内心之中的人格。
  而她也是众多人格当中,唯一坚信,在这个世间,是存有真神的人。
  因为心存敬畏之心,因为她坚信这个世间有着万物轮回的这般因果,所以在段盼盼的认知里,她就只是一位生活于尘世当中的蝼蚁罢了。
  虽然有时候她的行为,是让一众的人格感到其特殊性,甚至有些人格还会在私下偷偷称呼她为神婆,但是这丝毫都不会去影响到她对于神鬼的敬畏之情。
  她是一个极为虔诚的教徒,亦是一位极具天赋的雕刻家,艺术家和裁缝。
  有些时候,她会将自己心中所谓的神的模样,是亲手用陶泥来捏制出来,然后待陶泥的雕像变得不再软趴趴的,虔诚的她还会对着自己所捏出来的雕像进行跪拜,当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而让她能有着这般与众不同的性格,或许跟她那不堪回首的童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据她所讲,她的童年其实过得并不开心,因为她有一位对她特别不好的继父,但凡她稍微做得不顺其心,所换回来的并不是一句暖人心的安慰话语,而是一顿极为野蛮和粗暴的拳打脚踢,有时候疼的她是好几天都不想吃饭。
  同时她的继父,是对她有着一种极为变态的迷恋,按照她继父的话,那就是说她是绝不能在没有征得自己同意的情况下,是跟别的男性有任何的接触,哪怕是一个眼神的接触也不行,因为在她的继父看来,哪怕就只是一个眼神的接触,就足以被其认为是背叛了。
  而背叛的代价,便是一顿更为残暴的殴打和禁闭。
  也许正因为如此,正因为段盼盼是有着与别的人格完全不同的悲惨童年,这也让她在成年之后的性格,是与别的人格有着极为大的区别。
  段开元,这是他的第十七个滋生于内心之中的人格。
  一个地地道道的财迷,一名彻彻底底的懦夫。
  段开元喜欢赚钱,他喜欢金子围绕着自己的感觉,所以在他的认知里,整个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件事会比赚钱更为重要,若真是有,那就是让他想尽办法去赚到更多的钱。
  但是虽说他是对于赚钱有着绝对的痴迷态度,可是在实际当中,他却因为自己的种种原因,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赚钱。
  首先,段开元做事的方式是有较大的问题的,他做事比较被动,与其让他去主动出击,去主动寻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其实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坐等上门的生意来找到自己。
  其次,段开元在处事方法也是不对的,其实不能说不对,只能是他的处事方法,当真是不能去帮助他赚取更多的钱的,他不善交际,不喜欢跟陌生的人去打招呼,甚至就连陌生人去主动联系到他,他也会先报以一种拒绝的态度,然后会对迎面走来的陌生人报以很大的质疑态度。
  而这些内在的因素,无一不是在阻止他赚钱的绊脚石,可是他明知这些不好的习惯在阻碍着自己前行,可他还会在遇到新的困难和问题的时候,是将自己明知道的结果而付之脑后,直将自己那慌里慌张的模样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他其实也只能是去处理一些极为单调的工作,而绝非能独自去处理一些更为棘手的困难,若他没有得到别的人格的命令,那么他便会一个人躲在角落,然后用一种类似于羡慕和嫉妒的复杂眼光,是默默地注视着那些成功的人。
  用现在最为流行的一句话来讲,那就是段开元这般的性格,当真就犹如一颗能酸掉大牙的柠檬精。
  他对别人有着极为强烈的嫉妒,而自己却不会为此前进一步。
  段嘉信,这是他的第十八个滋生于内心之中的人格。
  街头的戏子,巷尾的骗子。
  因为职业的原因,让段嘉信是特别喜欢用模仿的方式去嘲弄别人,也特别喜欢去捉弄别人,因为其人格是比较自负的,也比较聪明,这就导致了他也是众多人格当中,唯一的一个不接受自己体内拥有多重人格的人。
  在他看来,众多的人格,都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假象而已,而唯有他才是真真正正存在于世间的活人,所以对于别的人格来讲,他当真是打心眼儿里的鄙夷和不屑。
  再加上他特别喜欢挑唆别人,从而让别的人格是相互之间充满矛盾,而他自己则是躲在背地里去以看热闹的心态去面对这些事,这也让众多的人格是对他极为的不满,甚至有些脾气急躁的人格,曾扬言要将他驱赶出去。
  但是因为他当真是能口舌生莲,是可以仅凭自己的一张嘴巴,而化解掉很多由他而起的纷争,这也让众多的人格是对他颇为恼怒,当真是憋屈得厉害。
  而他也是在不被人喜欢的人格排行榜当中,名列第一。
  段萍儿,这是他的第十九个滋生于内心之中的人格。
  段萍儿是一个盲人,至于她是如何盲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而她所给众人的解释,是自己一出生就已看不见了。
  也正因为如此,段萍儿的其余四感,是要远强于其他人格的,尤其是当危险降临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她第一个警觉起来的,无论是从那忽然就转变了的风向,还是从那瞬息就发生了微微不同的气味,她都可以在瞬间就察觉到不同来。
  而这还不是她最为厉害的地方。
  因为天生开不见,所以这就导致了段萍儿的心智是更加的细腻的,她可以从对方谈吐之中,是极为敏锐的就可以抓住对方话里的漏洞,从而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她更可以于谈笑之间,是瞬间就能窥破对方心里,是将对方的真实想法给获悉。
  这也是段亚雯非常不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因为在段萍儿的面前,段亚雯就好似没穿衣服一般,可以说她任何的伪装,都在段萍儿的面前无处遁形。
  只不过对于段亚雯的伪装,段萍儿貌似并没有想要去揭发对方的想法,或许在她看来,二者本就身为一体,自己断没有去义务和理由去检举自己。
  所以对于段萍儿这般的人格,段亚雯就曾在其背后是偷偷地给她起了一个外号,一个段萍儿听后还觉得蛮满意的外号。
  心师!
  段安俊,这是他的第二十个滋生于内心之中的人格。
  段安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空想家,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经常幻想着在旅行,亦或者在空想着一段并未发生过的奇妙冒险,而每当他身处于自己的幻想世界中的时候,他都能很快地忘却掉平日里的那些不好的回忆和压力,是让自己可以快速地放空自己。
  他就好比是一个安全阀门,是用以宣泄自身体内诸多不良情绪的泄闸口,将美好的记忆留在体内,将不好的回忆快速宣泄。
  虽然这样做的代价,是要丧失记忆,但是他依旧乐此不疲。
  也正因为如此,让段安俊是没有丝毫的野心,也没有丝毫的顾虑,他就这般安安静静的守护着各个人格的秘密,守护着这最后一片净土。
  幻想着自己可以让这个世间变得更加美好。
  梦想着自己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温暖。
  一个存在于心灵闸口之上的人,一个存在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做梦者。


第五百零一章 隐秘殊会
  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会存有秘密。
  有些秘密可以与他人去分享,有些秘密则只能被自己所知晓。
  就如同他们……
  亦或者是她们!!!
  如果说包含段苍生在内的前二十个人格是日常掌控着他自身行为的主要人格的话,那么就只能说明一点,你对他这样的一个人还了解得不够透彻。
  为什么会这么讲?
  或许在正常人看来,段苍生作为诸多人格的伊始点,那么他理应是占据身躯最长时间的那个主人格才对,但是现实中呢,却不是这样。
  段苍生、段力、段伟、段伦、段馨兰、段笑文、段天天、段亚雯、段九、段朝、段敬胥、段艾、段黎俊、段英、段离然、段盼盼、段开元、段嘉信、段萍儿、段安俊……
  试想一下,当这么多个不同心性的人格被挤在那个狭小又密不透风的心室的时候,难免得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奇葩问题而让各个人格之间产生矛盾和冲突,若是不能很好地将这些矛盾一一化解掉,那么作为共生体的宿主来讲,那当真是要面临着巨大的灾祸的。
  所以仅凭借着这二十个人格中的某一个人格去管理众多的人格,显然是不现实的。
  哪怕是身为主人格的段苍生,怕是他是寄生于这个身躯之中的第一人格,他对于自己的身体也做不了主。
  只因在他之上,在他们这所秘密基地之中,还存有另一个更为高级别的机构,而管理各个人格,让不同的人格于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环境中快速切换的管理者,则另有其人。
  在平日里,这四个管理者并不会刻意地去让自己占据身体的主导地位,而是会分析出当时宿主所身处的大环境之后,继而安排其余的二十个人格是于宿主的心室快速切换,已达到可以起到无缝对接的程度。
  但是也有些时候,这四个管理者也会在闲暇之余,去让自己也体验一把掌控宿主的快感。
  只不过相对于其他人来讲,这四个人格所掌控宿主身体的时间,当真是太短了。
  但是这并不能说,他们四人就是被其余二十个人格所边缘化的透明人,而与之相反的是,他们不仅不是边缘人,他们更是主导宿主一切行为事物的真正主宰者。
  所以像段苍生这些个人格,在平日里都会尊称这些人为,先师。
  而这四个人貌似并不稀罕其余人格所对自己的尊称,相反的他们这四个人好似更加喜欢称自己为,隐秘殊会。
  掌控愤怒的贝拉、掌控理解的艾莉、掌控情绪的乔尔,以及掌控学识的安娜。
  可以说若是没了这四个人格,那么作为宿主来讲,当真非要出事不可。
  也正因为有他们这四个人,这才可以让如此多的人格是寄宿在宿主的体内,是让宿主可以继续活着。
  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样的一个奇怪规律,包括段苍生在内的二十个人格,都是从其最初始的主人格开始逐一分裂出来的,每个人格都有一段只属于自己的独立故事,每个人格也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辛密历史,而这最后的四个人格,单从名字上就能发现,这四个人格是完全独立于段苍生这个主人格之外的,甚至可以说,相对于其宿主的主人格来讲,这最后的四个人格,当真就是外界的侵入导致。
  不管是贝拉,还是艾莉,亦或者是乔尔和安娜,这四个人格皆不是由段苍生的主人格分裂导致,至于这四个人格是怎么侵入到其宿主的体内的,至今也未能有人知晓,相信唯一能解释此事的人,怕只有那精通天地学识的安娜了吧。
  贝拉,这是他的第二十一个滋生于内心之中的人格。
  贝拉全名叫做,安吉尔·帕里斯·贝拉,最少她是这么向别的人格去介绍自己的。
  据她所讲,她来自遥远的西方,出生在夏索尼娅,年轻的时候她曾效力于夏索尼娅的皇家秘术院,担任皇家秘术院的剑术与格斗技巧的教官,去向那些新进的学员们去传授一些剑术和贴身格斗的技巧。
  而在皇家秘术院任职的那段时间,贝拉除了老老实实的当着她的教官之外,她其实还有另一个极为隐秘的身份,这个身份除了她之外,也就只剩下几名身居高位的掌权者才真正知晓。
  安吉尔·帕里斯·贝拉,这位任职于夏索尼娅皇家秘术院的剑术与格斗技巧的教官,竟然是隐山会的成员之一。
  这个只效忠于十三使徒的隐秘势力。
  要不是因为自己那火爆的脾气,相信安吉尔·帕里斯·贝拉也不会被皇家秘术院给开除,之后亦不会在随后的时间里,是跟随隐山会的其他成员深入北境之地。
  要不是她深入北境,她也不会说是让自己的灵魂直接翻过伽蓝山脉,从而降生于一个东方大陆的孩子身上。
  她的家人,她的丈夫,还有她那还未成年的小女儿,皆是在这一瞬间就成了往事,而那座直插云霄的伽蓝山,竟然成为了她这一生都无法再去逾越的屏障。
  就这样,贝拉就这样的以如今的这般状态活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如果说段伦是宿主体内最为热衷于暴力的人格,那么作为外来者的安吉尔·帕里斯·贝拉来讲,她对于拳拳到肉的痴迷,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甚至就连段伦这般的狂热分子,也不敢大声地在贝拉的面前去大放厥词,只因在这位前皇家秘术院的剑术与格斗技巧的教官面前,段伦的那点拳脚手段,当真是不值一提。
  他段伦于绝崖之巅斩杀过恶龙吗?
  他段伦于深洋之下勇擒过海兽吗?
  他段伦于莫亚群山力战过狮鹫大潮吗?
  没有吧!
  要知道,在贝拉人生最为高光的时候,那异常凶猛的狮鹫,都只配成为她胯下的坐骑而已,而那些翱翔于山崖之上的恶龙,也只配成为她手中利剑的一道血痕罢了。
  毕竟斩龙者的称号,当真不是闹着玩的。
  毕竟她是安吉尔·帕里斯·贝拉,是一位来自夏索尼娅的秘术师,一位来自隐山会的斩龙者!
  艾莉,这是他的第二十二个滋生于内心之中的人格。
  艾莉·帕帕拉,这就是她的名字。
  这位来自大洋流陆的姑娘,这位来自梦想之神国的子民。
  她是一名祈雨者,一名刚被部族选为玄女的人,要知道在大洋流陆,能被部族选入到玄女的阵列中,又能从众多玄女当中脱选而出,跻身到万人之上的祈雨者行列,这其中的艰辛,当真就只有艾力·帕帕拉一个人最为清楚。
  因为她那极为特殊的身份,因为她那本应去遵守的极为苛刻的信条,让年幼的她是拥有着与她的年龄极为不符的心性。
  她沉默寡言,她冷静处事,她看待任何的事物,都会将其抽丝剥茧,进而深挖出事件的本源,从而才会让自己去决定是否要涉身其中。
  其实这么看来,她的处事风格还跟段力是有些像的,但是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在掌控理智这方面,她的天赋要比段力高上太多。
  只因她可以很好地讲自己所经手过的每一件事去分析,进而让自己可以通过另一种更为高效简单的解决办法去处理难题,可以说她对于事物的理解,早已达到了常人所无法去仰望的程度。
  也正因这过分的理解,因为这看透了人性的理解,这才会让年龄不大的她,是对这个世界抱有一种沉默的敌视态度。
  可以说,对于这个世界的反击,艾莉的所作所为是无声的,她只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向整个世界宣告,对于命运所谓的安排,她决不妥协。
  所以,为了与自我的命运抗争,为了能亲自掌控自己的命运,艾莉·帕帕拉更是在大洋流陆上发动了一系列的历史事件,而也正因为她的这般看似极为疯狂的行为,更是让大洋流陆近乎被毁,若不是龙覆皇庭的及时干预,若不是先王会将她的肉身和灵魂强行剥离,然后将其肉身销毁,将其灵魂封印于母盒之中,相信以她当时的势头和心性,别说是一块大洋流陆了,相信就是紧邻大洋流陆而依稀生存的龙覆海湾,也定会被这股疯狂的战火而波及其中。
  随着艾莉·帕帕拉的身陨,那些选择一路追随她的信徒们,也都一个个的开始从社会的体系中逐渐消失,一个个的都转入到了地下,继续以复活他们心中的主母而密谋策划着。
  而在这群疯狂的信徒心中,艾莉·帕帕拉的名字,早已是被深深地烙在了每个人的心中,而这群疯子,亦会在合适的时候,在合适的时局之下,去亲手摧毁那件封印了她灵魂的那块母盒,然后让其信徒心中的神,是再次降临天下。
  艾莉·帕帕拉这个将自己的名字亲手凿在的大洋流陆的历史之上的女孩,这个被大洋流陆称之为末日少女的怪胎,这位于万千信徒心中的唯一真神。
  艾莉·帕帕拉,这位来自大洋流陆的祈雨者,这位来自大海对面梦之国度的天选之女,这位阿塔卡兰教会的唯一真神,
  主母,艾莉·帕帕拉!


第五百零二章 安娜
  如果说在隐秘殊会的四人当中,谁最让人感到惋惜,那么相信只要乔尔被推至人前的话,那么至于其他的三个人,当真就只能充其量去扮演一个背景的角色。
  乔尔·诺顿,这位前北境公国的首席驯兽师,便是存在于他体内的第二十三个人格。
  要知道在北境公国,能成为一名驯兽师,那就说明这个人在其心性上,当真是有着至善至臻的纯洁才行,毕竟想要驯服独角神兽,心里面不敞亮的人,还当真是没有资格去从事这般神圣而又伟大的事业的。
  毕竟那玩意儿可是独角神兽,是北境公国的国之瑰宝,是不允许有任何人去玷污的神圣物种。
  而作为驯服这群神圣物种的驯兽师来讲,若没有一个绝对纯洁的灵魂,没有一个对北境公国绝对忠诚的心性,那是断不会让其成为一名合格的驯兽师的。
  可是我们的乔尔·诺顿,不仅让自己是成为了一名驯兽师,而且还是让自己成为了一名皇家驯兽师,由此可以见得,在他的心里,除了自己的国家,除了自己心爱的事业之外,当真是再也装不下任何的东西了。
  可能有人会说,像乔尔这般的人,跟傻子有何分别,因为在他的眼里,除了那群不会讲话的独角兽之外,怕是再也没有什么事物能被他装进心里去了。
  但是仔细想一下,在现如今的这个浮躁的世界里,不正缺少这种至臻至纯的干净心灵吗?
  而乔尔之所以会让人为之惋惜,会让人觉得他值得被万生所同情,只是因为他是为了未来的希望而选择死亡,他选择将活下去的希望交到了那个孩子的手中,而让自己去独自面对未知的恐惧。
  以至于死后的乔尔都能于弥留之际,是从眼中那无尽的黑暗之中看到远处的光明。
  可以说乔尔·诺顿其实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他没有像安吉尔·帕里斯·贝拉那样的勇气,因为他发誓,他绝不敢一个人去擅闯龙穴,绝不敢一个人就那般硬生生地握着手里的剑去将深渊恶龙给斩落脚下,更别说是披着斩龙者的称号是于世间之中活下去。
  乔尔亦没有艾莉·帕帕拉那般通天的本事傍身,首先他的嘴皮子先没有艾莉那般的能说会道,甚至因为他常年都是跟一群不会讲话的神兽生活,这也让他在心急的时候,还会因为自我情绪的过于激动而造成结巴的情况,所以在他看来,艾莉·帕帕拉当真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去逾越的山巅,最起码在洞悉人性这方面,他一辈子也别想超越对方。
  但是这不代表乔尔·诺顿就当真是一无是处,毕竟能让自己的灵魂穿越到段苍生的身上,那就说明他一定是有着非常独到的作用的,要不然相信命运也不会选择让他以这种方式继续活下去,命运能大费周折地让他的灵魂是横穿整个太古大陆,那就说明在命运的这场游戏里,他还有用。
  而乔尔·诺顿最大的优点,便是他是众多人格当中,唯一的一个拥有着完整的自我认知的人格,包括艾莉和贝拉这样的人格,她们也都会认为自己乃是被命运眷顾而重新地活了过来的幸运儿,再别说余下的那些由段苍生的人格而分裂出来的人格了,可以说除了安娜,也就只有他才清楚,自己并不是这份躯体的唯一使用者,自己只是和其他人格一同在共享着这份身躯罢了。
  虽然这些人格都可以在宿主的心间相互交谈,但是每当宿主被其中的一个人格所临时占据身躯的时候,其他的人格都会自行的屏蔽自己,会让自己并不清楚这会儿自己的身躯正在干着什么样出格的事儿。
  所以这也就让这群人格相互都认为,自己才是真实存在的,而其余的人格都是自我幻想出来的。
  但是只有乔尔和安娜明白,这二十四个人格,都是真真切切共生于这个身躯之内的,彼此之间都是真实存在的,没有人是虚构出来的,亦没有人是凭空自我幻想出来的,甚至包括自己在内,也都是寄生于宿主体内的可怜虫罢了。
  所以乔尔·诺顿在得知了自我的秘密之后,他是愈发的变得成熟起来,他开始很刻意的控制自我的情绪,从点点滴滴的小事开始纠正自我的行为习惯,以求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让自己的身体能适应当下的局势。
  要知道,若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么这个天下之中,就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威胁到这个人了。
  因为在这个人的心中,已没了所谓的七情和六欲,也没了所谓的惧怕和希望。
  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而自己也终究不过是游戏人间的过路人罢了。
  所以对于乔尔·诺顿来讲,他的存在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因为在众多人格当中,当真需要一位可以控制自我的人格存在。
  毕竟有秩序,才会有任何的可能发生。
  乔尔·诺顿,众多人格当中的情绪管理大师,当真是当之无愧。
  天下之大,任何一个机构都不可能说是有着完完全全的平等,隐秘殊会亦是一样。
  如果说在隐秘殊会当中,安吉尔·帕里斯·贝拉是掌管愤怒的管理者,是解决宿主生死存亡的捍卫者,那么艾莉·帕帕拉便是掌管理解的见证者,是统御宿主认知认物的指引者,而乔尔·诺顿则是掌控情绪的安抚者,是舒缓宿主各方压力的聆听者。
  那么作为她的最后一个人格,安娜便是一切本源的谋划者,是驱使宿主实现自我的操纵者。
  不同于其他的人格,安娜可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外来户。
  只因安娜·莉莉丝,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她与秦煜一样,皆是一名遣返者,是一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而在她之前所身处的那个世界里,她是一名来自M国的御影者,更是一名在御影者协会中排名极高的长老。
  只不过因为一系列阴差阳错的事件,是让她的灵魂得以直接穿越到了遣滩,是成为了一名被遣滩所滞留了好几百年之久的孤魂野鬼。
  按理说,在没有征得遣滩管理者的同意下,任何被滞留于遣滩之上的灵魂,是不准往生的,这些灵魂只能徘徊于遣滩之上,是在遣滩饱受无尽的折磨和痛苦,直至自身的罪孽得以彻底的清洗干净,这才能准予前去往生。
  可是安娜·莉莉丝却无视了这样的一条轮回规则,而她也因为自己的逃脱,是让自己成功的成为了遣滩的流亡者。
  要知道在遣滩,被遣滩所赋予了历史任务的灵魂,会被这群遣滩的管理者称之为遣返者,而那些被遣滩所赋予了毕生诅咒的灵魂,则会被这群管理者称之为不死人。
  安娜·莉莉丝,便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不死人。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逃脱遣滩的束缚的,也没人知道她是以何种的手段去跳脱出六界轮回的,唯一能知道的,便是当她以灵魂的形式是寄生于段苍生的体内之后,这位原本还很伟大的南疆王,便疯掉了。
  甚至于后,在这位可怜的南疆王的灵魂深处,还为此滋生出了二十个完全不同的人格出来,若不是因为有安娜在压制着这些躁动不安的人格,相信段苍生一定会早早地就会向生死妥协的。
  现在,安娜·莉莉丝已经不再是一名御影者,亦不再是一名不死人,如今她的身份,便只是这群寄生于段苍生体内的众多人格当中的一个而已。
  而作为其余二十三个人格的融合体,作为其余人格的伊始之人,安娜·莉莉丝可以说当真是这群人格的王,是当之无愧的王。
  在平时,安娜并不会占据身体的使用权,因为她明白,以她的能力和见识,占据不占据身体,已经无关紧要,而她所要去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便是让一众的人格去操控自己的身体,然后替自己寻找到一个完美的容器,好让自己得以真正的重生。
  安娜已经受够了于其他的人格共享自己的身体,在她看来,每当自己的身体被其他的人格所占据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的身躯已经被其他的人格亵渎,要知道本就心性洁癖的她,是相当的难以接受此事的。
  可是现实却逼得安娜不得不去为之妥协,毕竟在完美的容器没能找到之前,她就只能是一个寄生于这幅身躯之中的人格罢了。
  不过好在,安娜还有一项别的人格压根儿就不具备的超能力。
  她能很清楚地知晓,不同的人格所占领身躯的时候所用身体去做出的事情和决断,而且她还会将这些记忆牢牢地记住,再加上她本就来自另一个科技更为发达的文明世界,这就让她在处理这个世界里所遇到的那些难题的时候,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天然优势。
  毕竟对于这种降维打击,安娜·莉莉丝当真是有着别人压根儿就不可能去复制的本事。


第五卷 砂之遥


第五百零三章 往日不再
  上定扶清,我自逍遥,卦安八荒,神算天机。
  这十二个字,乃是被人刻在了天机崖壁上,没人知道究竟是何等修为的人,是能将这十二个字一笔一画的凿刻在压根儿就没能落脚的崖壁上,更没人知道,要想将这十二个字凿刻其上,需要有多么通天的本事才行。
  而这十二个字,亦是八界门的戒律信条。
  尤其是这其中的上定扶清四个字,其中更是字字皆有大道理。
  上字取苍穹青天之意,意指人生一世,皆生于大道青天之下,皆诞于日月轮回之中。
  定字取足下地土之意,意指人只要还活着,你就需脚踏实地,就需对自然万物抱有十足的本分和敬畏,敬畏自然,敬畏生死。
  扶字取万灵众生之意,意指万灵万物皆有灵,皆需扶摇直上,而非堕入杀戮地狱,扶摇直上九万里,皆见明月与星辰,扶摇直上重九天,皆拜炙日于浩瀚。
  清字取人心本在之意,意指人为万灵之长,需谨记万灵教诲,需谨遵万物戒条,不能碰的坚决不碰,不能看的坚决不看,不能学的坚决不学,不能用的亦要坚决不用才可,只有清清白白做人,才能换回清清白白的太平世界。
  可以说八界门为了自我心中的这份愿景,当真是为之付出了太多太多。
  尤其是赵璇,她身为八界门的掌门,更是为此搭进去了自己的性命,而去以身补天,在如今这个已没了神话色彩的当下,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被允许做的,便是让自己化身成为一颗血淋淋的补天石,以求能替如今的这个破碎的世界多争取到一丝喘息的时间。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里,谁最让人觉得可惜,身最能让人觉得痛心,那么赵璇这个名字,一定是榜上有名的。
  当那头白凤扶摇冲向东宫紫薇天的时候,位于天机谷下方的众生凡人,皆是瞬间醒悟。
  原来他们一路走来,都是在与天地为敌。
  原来他们一路杀戮,都是再跟自我开战。
  原来,他们,是好人。
  当那一声龙鸣撕破苍穹,当那一道裂隙瞬间破裂,天,破了。
  鲜血色泽的裂痕是瞬间布满正片天空,而顺着那不断翻涌的暗红云层,脚下的众生更是能清楚地看到那深藏于裂痕之内的地狱景象。
  这一天注定会被历史所铭记在册,这一天也一定会成为日后民间的传说,只因这一天,被历史唤为,天之殇。
  “娘……”
  一声轻声地呼唤,却只换回那一层层往返的回音,缓缓地睁开略显的有些沉重的眼皮,这才是模模糊糊的看清,原本记忆中的场景,已然是消失不见了,往日的那些回忆,也已然是荡然无存。
  紧咬着牙关,以试图让自己是从身下的这一片碎石堆里给爬起身来,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的努力,都跟白费劲一样,因为每当自己想要尝试着去试图依靠自己的双臂去支撑起自己的时候,那从各个关节所传来的痛感,是让他顿时就足以泻完满身的气劲儿。
  哦对了,忘了说了。
  他,不是别人,他正是被赵璇给救回太机天枢的俞江。
  呼……
  再一次的尝试之后,换回来的却只是再一次的失败,还是再一次的心碎。
  无奈之下,俞江只好是让自己的脑袋是斜靠在身下的那堆咯得人脸蛋生生发疼的碎石堆上,然后双目失神一般的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这一片虚无。
  透过山顶处所传来的那些许的亮光,透过此时那些依旧还悬浮于太机天枢之上的石碑壁画所映射出来的星氲光芒,俞江看到,原本那三尊屹立于祭坛之上的巨大石凤,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三块遍布斑驳裂痕的空荡。
  那里原本是回忆所存在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记忆中的美好所遗落的地方……
  “俞江,你给我站住!我告诉你俞江,你这会儿要是再给我瞎跑,看我不打折你的腿!你还跑!站住!给我站住!”
  高高地扬起手中的鸡毛掸子,赵璇是一脸怒容的瞪着不远处正在撒欢儿的俞江,一边迈开双腿是卖力地追着自己的儿子,一边是不断地企图用言语去威胁着对方。
  “娘,我说您先把您手里握着的那个鸡毛掸子扔了再说,您扔了我就不跑了,您要是还拿着那玩意儿,那我就不可能停下来!”
  憋着一股劲儿,俞江是带着赵璇,就这般直愣愣的绕着眼前这座偌大的祭台是不断地绕圈子,一边用尽力气的迈开双腿,一边还时不时地回头望一眼身后的赵璇,生怕自己跑得慢了,然后让自己的屁股蛋儿是挨上一鸡毛掸子。
  “你这臭小子,你把你柴爷爷的房子给一把火点了,你这会儿还有理了不行,俞江我告诉你,你识趣儿的话,就给我停下来,要不然让我逮到你,有你好果子吃!”
  嚯……
  原来这才是赵璇会为之气成这样的原因。
  没想到眼前这位看着也就七八岁大小的俞江,竟然还敢玩火,当真是胆大包天啊。
  其实作为赵璇来讲,她也明白,对于自己孩子玩火这件事吧,她还当真是阻止不了的,毕竟孩子们都对陌生的事物抱有极大地兴趣,越是家长们平日里去阻止的事,孩子们对于这种事情的兴趣就越大,而那些随时会危机到孩子幼小的生命的危险事情,对于年少无知的孩子们更是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再加上俞江作为自己的孩子,自小就生活在天机谷内,是没有什么机会独自出谷的,对此赵璇其实于心底还有蛮愧疚的,但是她明白,眼下的江湖并不太平,若要让自己的丈夫是带着年幼的儿子出门历练,万一有个好歹,那她的世界可就当真塌了一半儿了。
  俞江是赵璇心中的未来,这一点在八界门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毕竟身为人母,相信没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的,毕竟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样的因子,早已是深深地烙在了每一个时代父母的心里。
  所以不难想象,被赵璇寄予厚望的俞江,当真是被她看护的极为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而让俞江是学坏了。
  而现在,俞江竟然敢趁着赵璇出谷办事儿的时候,是把那本被她锁在柜子里的《万机录》给偷了出来,这偷了出来都可以被她谅解,毕竟她也是从孩子的年龄过来了,她很清楚在这个年龄段里,一个时长被自己锁在柜子里的东西,是对孩子有着何等巨大的吸引力。
  可是令赵璇不能接受的是,俞江这小子不仅把这本《万机录》给偷了出来,还开始偷学里面的知识,这不仅偷学,还一把火把柴达的屋子给点了,要不是柴达为人激灵,是趁着晌午自己午休那会儿,就那般穿这个大裤衩是一溜烟儿的给跑出了屋子,相信俞江的这一把火,还不把柴达给烫掉一层皮。
  这才是赵璇此时为之震怒的真正原因。
  “娘,您别追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跑不动了,真的,我真的跑不动了!”
  一个回头望月,俞江看着即将就要追上自己的赵璇,随即大声一呼,又是死咬着牙关,然后企图让自己的双腿加快速度。
  只不过……
  “哎呀……”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不,这句话就这般冷不丁的在俞江的身上应验了。
  一个趔趄,一声小声地嘀咕,俞江就这样左脚绊右脚,是直勾勾的摔出了个狗啃式……
  因为惯性的原因,俞江的这一摔,更是让他是在地上连续地翻滚了好几圈,这才最终停下,只不过当他这边刚一停止下来,赵璇和其手中的那根鸡毛掸子,就已经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近在咫尺……
  却压根儿就不会再说什么远在天涯了……
  呵哧……呵哧……呵哧……
  (一阵剧烈地喘息声……)
  吞了吞口水,好让自己彼时那欲要干裂的嗓子是得以稍加的温润片刻,丝毫顾不上自己那一脑门儿的汗,顾不上自己那早已因为不断地追逐而红透透的脸色,赵璇随之双眼一瞪,手在的那根儿鸡毛掸子随之是直接朝着身下俞江的屁股蛋儿的方向招呼而去。
  没有丝毫的招呼……
  没有任何的停顿……
  一切就好似理所应当一样……
  一切又熟悉地让人感到心疼……
  可以说这妈当的,当真累人。
  “妈呀!!!”
  一声凄惨的叫声,随之便能隐隐约约的听到,那一下下鸡毛掸子抽在屁股蛋儿上的声音。
  当思绪回归现实……
  当回忆逐渐隐没……
  余下的,便只有眼前的一切,便只剩下心中的遗憾。
  “娘……”
  看着眼前的这片空荡荡的祭台,看着那曾经跟赵璇在这里谈天说地的旧址,俞江的眼眶逐渐发红。
  娘,你曾经告诉过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是娘,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并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而只是男儿未到伤心处……
  娘,对不起,我忍不住……
  一声微弱的叹息,无奈地闭上了眼皮,豆大的泪珠就这般的顺着俞江的脸颊滑落。
  “队长,这里还有活人!”
  而还未等俞江从自我悲伤的这股情绪中回过神来,一声坚定的声响,便传进了他的耳朵。


第五百零四章 坠落
  我的心,开始坠落。
  朝着脚下的土地,朝向眼前的深渊。
  一步步地,成为一名向深渊屈服的人。
  只因在我的眼前,已没了所有的期盼,已没了所盼的未来。
  没有所谓的明天,只有痛苦的过往。
  当一世犹如白驹过隙,是那般的匆匆流逝,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终究什么都落不下。
  希望在眼底快速的消逝不见,甚至连一丝的尾巴都抓不到,就这样的隐没于眼中的那股浓郁的灰暗之中,尽管此时的天空依旧还是往时的模样,尽管此时的红尘依旧还是昨日的模样,尽管此时的我,早已不再是昨天的自己。
  当希望的光芒终究散去,而余在心底的,也终将会逐渐暗淡,直至彻底地与心中的灰融为一体。
  流霞如虹般喧霓,时间似砂般飞逝,隐隐约约之间,恍恍惚惚之刻,望着眼前那无穷无尽的黑,看着眼前那直击心灵的暗,俞江终归还是成为了那名向眼前的深渊屈服的人。
  陷入了昏迷之中的俞江,感觉自己此刻正在飞速的朝着下方疾驰而去,而这股下坠的感觉,更是让他感到极为的不舒服,那巨大的作用力,令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体内不断打转,这样的感觉,当真是令他感到一阵阵极为强烈的呕意。
  一圈又一圈……
  一次又一次……
  就这样,俞江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也压根儿就不清楚自己此时的这般状态,究竟要何时才能算个头,他唯一能知晓的,便只有那不断下坠所带给他的那股压力,还有令他感到愈发寒冷的四周死寂。
  我,是死了吗?
  不断地坠落,让俞江的大脑里,是不免的开始有这般的想法浮现。
  娘,是否也体会了这般的坠落?
  无穷无尽……
  没有终点……
  就好似灵魂被禁锢在了一个异度的空间之内,不断地坠落循环,不断地往复伊始,没有起点,亦没有终点。
  就这样,于眼前的这股黑暗之中,俞江是一遍又一遍旋转着自身,然后以一个绝对匀速的速度在快速下坠。
  当真没有一个头儿。
  算了……
  就这样吧……
  爹,离开了我……
  娘,也离开了我……
  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已经没了再让我动心的理由了……
  算了……
  就这样吧……
  再见了……
  再见了……
  再……
  见了……
  就这样,俞江朝着眼前的深渊之中越陷越深,直至他整个人都已变为了一个灰褐色的点,最终被眼前的这股无边无际的深渊所吞噬的连渣都不剩。
  可是,命运当真就能这般简单的放过俞江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俞江有属于他的命运,亦有属于他的精彩故事,所以此时的他,还没到结束的时候,而与之相反的是,他的故事,这才刚刚开始。
  就如同几十年前的赵璇一般,就如同这位舍身而以救天下苍生的人一样。
  俞江,行走于日与夜之间的被遗忘者,往返于秩序与破碎之间的天地使徒。
  破碎的使徒行者!!!
  俞江!!!
  当人坠落于人生至暗的低谷之中,那么接下来的,便是触底反弹,便是绝地逢生。
  当远处的那颗白点猛的出现,于眼前的这股黑暗之中,是那样的特别和耀眼,而当白点延展成为正片纯白色的空间,也仅在这须臾之间就已完成。
  就好似眼前的这个原本的黑暗空间在飞速后退一般,而那颗耀眼的白点瞬息袭来一样,一切都发生于眨眼之间,是这样的突然,是这样的瞬间。
  此时的四周早已不再只是孤独的黑暗,无尽耀眼的白色光束就这般直接穿透了俞江的身子,是迅速地从他的身边掠过,没有一丝的停留,没有一丝的磕绊,就这般犹如顺滑的丝线一般,就如同那逝去的流星一样,当真就好似一眼,就足以万年之久。
  这一切,就好比那镜花水月,就好比那日月朦胧,于上一秒钻进肌肤,又于下一秒后刺破虚空,这一切的一切,是那般的令人痴迷,更是这般地让人陶醉。
  无数的回忆在俞江的四周被尽数上演,通过这些围绕在他身边那不断镜化了的空间世界,而在逐一上演。
  在这一块镜中,浮现的乃是他跟着俞北塘在苦练掌法的情景,而在另一块镜中,浮现的则是他一个人在徒手攀岩着地之墙的城楼。
  可以说在此时,俞江的一生都在眼前的这片镜中世界所逐一浮现回演,每一段回忆,都在这里无声的上映。
  只不过眼前的这些看上去有些支离破碎的回忆片段,都没能唤醒彼时还闭着眼睛的俞江。
  忽然,一切都如同梦幻。
  只因所有的镜面,最终都变为了赵璇,变为了俞江眼中自己母亲最后的样子。
  那漫天落下的火石,还有赵璇那宛若高山一般的背影。
  当所有的回忆定格于此,当所有的镜面都上映着相同的画面,一滴晶莹剔透的泪花,竟将本就光怪离奇的镜中世界,给击得粉碎。
  这滴泪花,是从俞江的眼角落下的,而他自身,更是因为这滴泪花而逐渐地开始蜷缩自己,直至将自己蜷缩成婴儿时的姿态,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脑袋,双膝蜷缩回自己的胸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永远的止住,不再向未来前行,亦不再向历史后退。
  一切都变得异常洁白,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丝的回应,而此刻的俞江就独自一人的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知道究竟待了多久。
  假如这就是死亡的话……
  如果这就是重生的话……
  如果……
  当时的我可以再坚强一点的话……
  如果……
  我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你的话……
  那该多好……
  娘……
  儿,想你……
  真的,真的好想你……
  泪水就如同脱了线的风筝一般,就这般的在俞江的脸颊汇聚成痕,而后是一滴滴的滑落至下巴,最终在承受不住其自身的重量之后,滴落身下,于这纯白的世界之中,隐没于眼前这无尽的白色之中,泛起一层涟漪。
  命运的路途上,当真是有着太多太多的变数,有着太多太多地选择,有太多太多的后悔,还有着太多太多的妥协,但是最终能引领我们自身前行的,却终究只是一个目标,一个方向罢了。
  而我们该怎么去抉择,该怎么让自己去选择一条更为稳妥的道路,该怎么让自己去少走弯路,少走错路,少走悔路?
  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该如何做?
  我们,该不该做!
  不要让自己的余生都生活在痛苦地回忆当中,亦不要让自己的往后都生活在后悔的折磨当中,就已足够。
  放过自己吧……
  也放过余生吧。
  余生的路还很长很长,请给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请给自己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俞江……
  你不该让自己变成懦夫,你不该让自己躲在这片遐想的虚无之中,你应该去面对现实,你应该勇敢地去面对真相,你应该通过天之殇这件事而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正如赵璇所说的那样,未来是属于你俞江的,而不属于她赵璇,所以,身为人子,你理应要站起来,你理应要醒过来。
  俞江……
  留给我们的时间……
  当真不多了。
  “娘!!!”
  这一声呼喊,当真是道出了俞江此时心中的那一份无可奈何,道出了他心底的那一份心之交瘁。
  缓缓地睁开双眼,眼角之处尽是泪痕。
  可以说俞江方才的这一声的轻呼,是道尽了他此时心底的脆弱,是道尽他此刻心中的悲痛,而随着这一声之后,他更是不免得闭上双眼,任由眼底的泪珠是冲出眼眶,顺着脸颊浸湿发鬓。
  “既然醒了,那便睁开双眼看着我,我有话对你讲!”
  这是一声年迈的声音,甚至俞江都能从对方那极为虚弱的语气当中,听出些许的不舍。
  “我可不想跟你废话!”
  只不过换回来的,却是俞江这般的态度和语气。
  “我犯下的错,我认,而我也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弥补自己所犯过的错误,只不过俞江,我希望你能了解一点,我李耳从不会奢求你能原谅我,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原谅,做过了就是做过了,错了就是错了,这没什么好解释的,而我这会儿之所以会选择等你,全是因为你,因为你俞江。”
  没想到,李耳竟然醒了,于天之殇的第三天,这位历史的见证者,这位被知识所组织的传承者,竟然就这般的醒了。
  虽说此时的李耳依旧还没能脱离危险期,此刻的他依旧还是极为的虚弱,甚至虚弱到就连说上几句话,也都会为之大口大口的开始穿着粗气,会因为自身的气短而让自己的脸色是异常的惨白。
  可即便如此,李耳还是选择坚持,选择坚持到俞江的苏醒,因为他知道,苏庆广已经带着安国侯府的急行军,是赶到地之墙的残垣废墟之处了。
  苏庆广来晚了。
  而李耳,亦是完了。
  因为天机命运,从不等人。
  “杀人凶手!”
  听着李耳的解释,俞江不仅缓缓睁开双眼,只不过此时的他,眼底尽数仇恨之色,眼中尽是复仇之火。
  通红的眼珠中,丝毫就没有掩盖俞江此时的愤怒之意。


第五百零五章 凶手与英雄
  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无论你怎么解释,都愈发的会让你的解释显得苍白。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无论你怎么弥补,都不会让那些逝去的灵魂得以被拯救。
  你的错,没人会帮你买单。
  你的错,没人会替你补偿。
  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因为你在我的心里,就是凶手,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凶手。
  也许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傍身,也许我还没有足够的资本抵抗,也许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让自己站起身来,也许我还没有足够的信心让自己面对现实。
  但是……
  现实所赠予我的所有苦难和折磨,所馈予我的所有痛苦和打压,我想我都不会忘记。
  只因这些痛楚,将会成为见证我成长的印记。
  也许今时的我还太过渺小,也许此刻的我还不够坚强,但是只要让我活着,复仇的怒火就绝不会在我的心里熄灭。
  凶手……
  凶手!!!
  我是俞江,是行走于秩序与破碎之间的使徒,是行走于鲜血与白骨之上的行者。
  我,要让你记住,从这一刻开始,你怎么对我,我就会怎么对你,以十倍,以百倍,以千倍,以万倍!
  与好……
  与坏……
  这就是我,因为我是俞江,我是赵璇的儿子!
  “杀人凶手!!!”
  从此刻俞江那通红的双瞳不难看出,此刻那股存在于他内心之中的愤怒,是有多么的炽烈,是有多么的强盛,以至于连眼睛都无法去遮掩其锋芒,连神情都无法隐藏其想法。
  “我?凶手?呵……也对,也对,也对……”
  冷不丁的听到了俞江的这句话后,还当真是让李耳瞬间愣了一下,而在短暂的失心之后,这位接过了赵璇衣钵的人,则瞬间释然了,一声自嘲式的轻笑之后,便是一阵不断重复的小声呢喃。
  “你别以为你现在这般的样子,我就会可怜你,我就会同情你,对不起你错了,你不值得我去可怜和怜悯,你也不值得我去同情和原谅,李耳!”
  怕是俞江自己这会儿忘了,他这会儿可是跟李耳的精神状态差不多,而二者唯一的区别,也就是此时的李耳是站在他的面前,而他则是以侧趴着的姿势是扶在一张木床上。
  “我知道,我……我想我是不会介意的。”
  虽说李耳嘴上说着不介意,但是从他此时的神情和那没落的语气上来看,也许在他的心中,他或许极为的介意此事,或许在他的心里,他当真是太需要俞江的这份原谅了。
  “给我十年,给我二十年,等我长大成人,等我也手握百万雄兵,我一定会让你李耳,会让你整个李氏宗族,去为我死去的爹娘陪葬,在这期间,你可千万不要死了,李耳!”
  俞江的话,当真说的是极为强势,只不过,李耳当真会应着他来吗?
  “孩子啊(一声长长的叹息),我们……我们可能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别说是十年了,或许留给你我余下的时间,怕是连十年都已没有了,而这些时间,还是你娘为我们争取回来的,紫薇天震,东宫已落,余下的,怕就只是那即将而至的浩劫了。”
  说罢,李耳的双眼不仅流露出一股懊悔的神色,流露出一股无奈的妥协。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也不管你想说什么,该说得我都已经说了,而剩下来的,就只是去行动,我俞江从来都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人,这不是我的性格,所以李耳,我不管你想给我灌输什么样的大道理,我也不管你想给我阐述什么人生哲理,我是听不进去心里的,我也不想去听进心中,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只是希望你能给我好好地活着,然后把你的脖子洗干净了等着我,因为我坚信,我俞江自此时开始,便会是你李耳穷其一生的噩梦。”
  一边说着,俞江一边是强撑着自己,是让自己从身下的木床上给坐了起来,毕竟他当真是受不了李耳那居高临下的眼神。
  “孩子……”
  看着眼前的这位满眼皆没有任何私藏的男孩,李耳不仅欲要开口解释。
  “别叫我什么孩子,我是我,你是你,你我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仇恨,所以你大可不必再给我打什么感情牌,你我生来就只能成为彼此的生死仇敌,断不会成为什么至亲朋友,所以李耳,我还想请你认清现实才好,我是俞江,是赵璇和俞北塘的儿子,同样地我也希望你能将此记住,因为你的结局,终究还会是我俞江来替你亲手抒写。”
  还没等李耳说完呢,俞江就径直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是义正言辞的大说一番。
  “哎,这……好吧……好吧……俞江,是我李耳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八界门上上下下这数万人,所以我从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不敢奢望天机谷内的百姓们奢望我,所以我选择留下来,选择替我之前所犯下的罪孽去偿还,这是我应该去做的事,也是我必须要去做好的事,但是俞江,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眼下你必须要为之做出改变了,改变一下自己看待世界的角度,改变一下自己看待问题的方式,因为你此时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完整,你所看到的这个天下,也只是整个世界的一处角落罢了,如今你的视野还太过于狭窄,你的理解还太过于片面,而这些都不足以支撑着你,从而让你加速成长,眼下整个世界的时局都将纷乱,所以此时的我更加希望,你能将心中这份对于我李耳的仇恨暂且放下,然后将自己的全部精力去放在学习之上,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当真不多了,我真的不想看到,当浩劫降临之时,你却没有抵抗浩劫的那份本领,没有那些愿意为你披荆斩棘的朋友,你不应该跟我一样生活在昏暗的孤独当中,我想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同样也一定不会是你母亲所愿意看到的。”
  李耳的话,就犹如一个大铁锤,可以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实打实地锤在了他的心口,是锤的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现在的我,还能否坐着跟你接着谈呢?”
  正所谓做任何的事都需要撤热打铁,一看俞江的神色有些松动,李耳便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尾巴,是继续乘胜追击。
  “你……你随意吧……爱坐不坐,我如今俨然成了这幅凄惨模样,我其实也那你没得一点办法,所以你大可不必询问于我,也不必再羞辱于我。”
  想了一会儿,俞江这才将自己的眼神是望向了别处,是不再那般仇视地盯着李耳。
  而李耳亦是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是战战巍巍的挪到了俞江的床边,是晃晃悠悠的一屁股坐在了床沿。
  “俞江,你的母亲,当真是一位英雄,是一位需要我们芸芸众生去抬头仰望的英雄,我至今都无法忘记,你母亲离别时的那种眼神,无法忘记你母亲所教导我的那些知识,不过你放心,既然你的母亲选择了让我李耳接过她的衣钵,接过她的传承,接过这份守护太机天枢的重任,我就一定不会让她失望,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俞江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孩子,你可是英雄的子女,是赵璇的儿子,而你的母亲,才是你要去用学习的榜样,努力地让自己活为向你母亲那般的人,我想这才是你母亲所愿意看到的未来吧。”
  说此话的时候,李耳并没有看向俞江,而是让自己的视线是直勾勾的望向自己正前方的那扇并没有敞开的屋门。
  “我该怎么活,我要怎么活,还轮不到你李耳来替我安排,而且你也别想着只靠这只言片语,就会让我对你有所改观,李耳我奉劝你一句,你不要再白日做梦了。”
  瞥了一眼身边的李耳,俞江淡淡说道。
  “怎么,你难不成还以为我这会儿是在劝你吗?俞江你错了,我不是在劝你,我是在劝我自己,在劝我自己不要杀了你,劝我自己去尝试着相信赵璇的嘱托,劝我自己去坚定心中的疑惑,劝我自己去坚信之前我所在太机天枢里看到的未来,在太机天枢之中,我看到了上千万种未来,看到了上千万种结局,看到了上千万种可能,我不知道你会选择哪一条路去走,我也不知道你究竟会朝着哪一个方向去前行,对此我做不了你的主,正如你所说的,你和我之间,是存有着一条谁都无法逾越的仇恨的高墙,我翻不过去,你也翻不过来,所以该怎么走,该如何走,我没办法去替你选择,而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劝我自己,劝我自己去相信命运的指引,如果我不这么做,我真的担心我会一怒之下而杀了你,因为你也清楚,你是赵璇的儿子,而赵璇是当今皇帝的眼中钉,为了八界门以后的太平,我也不能为了你而去冒这般大地风险,所以俞江,请你给我一个不杀掉你的理由吧,给我一个能坚定自己此时不断动摇的决心吧。”
  扭过头来,看着俞江,李耳继续开口:
  “太机天枢里预言,你会是拯救天下的命运之子,会是那位开启九天星锁大阵的钥匙,会是让即将崩坏的世界重回秩序的救世之人,俞江,你告诉我,你……会是这位拯救我们的救世主吗?”
  当人坠落于人生至暗的低谷之中,那么接下来的,便是触底反弹,便是绝地逢生。
  既已触底,那么接下来的,便是抉择。


第五百零六章 被诅咒的抉择
  俞江……
  其实生命所存在的意义,远非我们所看到的这般单一。
  就单从我们的出生,一直到我们的死亡,就饱含着太多太多的哲理和智慧。
  因为当我们呱呱坠地之后,我们就已经是生活在了一个牢笼当中,一个由我们的内心所搭建起来的心灵牢笼之中。
  在这个牢笼里,我们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我们只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我们只相信自己所能触摸到的事,而绝不会去相信那些我们压根儿就闭口不谈的真相。
  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每当你在躺到床上的时候,你会因为某一件事而惊醒,然后会因为这件事而彻夜难眠?
  亦或者是每当你在面对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你会发现眼前的一切就好似你在梦中做过了一般,无论是你所做下的选择,又或者是你所身处的环境,都跟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那么,你究竟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你究竟是在幻想,还是这些事本就存在?
  若有完美,必有谎言。
  所谓选择,都是虚幻。
  而当你开始执着于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状态,那么彼时的你,才能算得上是一脚踏进了追寻真理的大门。
  那么,什么才是真理?
  什么样的人,才配获得真理的恩赐?
  是那些大彻大悟的人,还是那些一辈子都在生活之中选择麻痹自我的人呢?
  我想,你必须要明白一点,那就是所谓的真理,都不过是一生都无法去追寻到其踪迹的目标罢了。
  我们必须要脚踏实地地活着,而活着就代表着我们要被种种的现实而束缚手脚,要被残酷的真相所掩盖自身的锋芒,直至我们每个人都活成一个模样。
  俞江,你要清楚,我们活着,不是因为我们身为万灵之子就理应活着,我们之所以会活着,是因为在现实之中,有无数个需要我们去寻求的答案,有无数个需要我们去冲击的枷锁。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不是因为我们享有自由,而是因为我们自出生开始,就已经生活在牢笼之中,而这样的我们,压根儿就不配去谈什么自由,因为我们压根儿就不享有自由。
  可是你真的以为,自己会有选择的权利吗?自己会拥有能与命运去交涉的资格吗?
  别傻了孩子,那只是强者说给弱者听的谎言罢了。
  而现实却是,你只能迫于生活所带给你的压力,去成为命运膝下的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而已。
  所以俞江,什么才是真实,你又该怎样去定义自己心中的这份虚假的真实?
  如果你非要说,真实就是你平时所看到的,是你平时所听到的,是你平时所触碰到的,你所闻到的,你所尝到的,还有你所触摸到的,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所对于真实的理解,都只不过是你的大脑所向你传递过来的一种能够被你自己所接纳的信号罢了。
  至于你怎么去理解,那就是你的认知了。
  俞江,人活着,并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人活着,应该去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去活,为了自己所惜之人去活。
  所以,我当真希望你能明白爱的含义,爱,不仅仅只是一个字,不仅仅只是一句随口就可以挂于嘴边的话,它真正重要的,乃是这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和责任。
  但是你也不能完全的去追寻爱,因为爱会让你变得盲目,会阻碍你去看清事情的真相。
  寻求真相,就需要你拥有绝对的理智,拥有对于真相的那份迫切和渴望,而非只是满腔的爱和责任。
  丢掉一切私心和杂念,丢掉你心中的害怕,丢掉你心底的疑惑,丢掉你心头的拒信,然后打开你的思维,打开你的世界,彻底的解放你的思想。
  因为,我们出生在这个美丽而富庶的世界,那就理应该透过我们的智慧和勤劳,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而绝非是通过我们的贪婪,从而让加速了这个世界的毁灭。
  我们不应该在这里灭亡,这不是我们应该去面对的结局。
  但是俞江,我之所以不希望你继续恨我,就全是因为,在你我的面前,将会面对一个谁都无力去抗衡的难题。
  这个世界即将崩坏,你我所认知的这个世界即将不复存在,而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俞江,或许在以前,我们还能仰望星空,去谈论我们的未来,去谈论我们在九天星辰之中的位置,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这个闲暇的时间以供我们去浪费了,现如今的我们唯一所能探讨的事,便只有如何才能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在这个土地上继续活下去。
  我想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因为我们生而为人,那我们就总会有办法去解决困难。
  我们总坚信自己有能力去完成不可能的事情,我们总坚信自己有能力去挑战不可能的未来,所以我们的先祖才会不断地朝着希望前行,我们敢于追求卓越,敢于解决难题,敢于突破障碍,敢于揭开未知事物的面纱。
  所以我们才会拥有如今的这个璀璨文明,我们才配享有这个世界的所以馈赠。
  而现在,我们即将失去当下的所有,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孩子,还有我们的未来。
  不过俞江,我相信我们会带领人类的文明跨过这一次的危机,因为伟大的成就不能只属于过去,不能只属于那位被历史所铭记的伟人,伟大的成就应该也值得我们自己去追求才是。
  我们的先祖是开拓者,是替人类文明拉开帷幕的见证者,而我们一样也是开拓者,是替人类文明寻求未来的经历者。
  所以,请珍视我们现有的这段时光吧。
  俞江,我自身并没有孩子,所以我可能无法理解你的母亲,无法理解在她人生当中的最后时光,她是如何想的,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我还是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当人生为父母之后,那么在这个人的心中,就只余下一件事要去做,那就是得确保自己孩子的安全,要时时刻刻确保自己的孩子是生活在和平之中,是生活在安全之中的。
  我想如果我有孩子,我也一定会向你的母亲保护你那般的去保护我的孩子。
  俞江,你无疑是一个幸运的人,因为你拥有着如此珍爱你的父母,拥有着如此守护你的家人。
  而你无疑也是一个不幸的人,因为你的母亲是赵璇,是以拯救天下为己任的大英雄,因为你的父亲是俞北塘,是为替赵璇完成心中梦想而义无反顾的真汉子。
  所以俞江,你真的想好了吗?
  一旦坐下抉择,可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时间不允许你后悔,历史不允许你后悔,未来不允许你后悔,而我们所存在的这个孱弱文明,亦不允许你为此而后悔。
  所以俞江,你当真想好了吗?
  一字……
  一句……
  可以说李耳的话,让俞江感到极为的震惊,因为他完全就没有猜到,李耳会向自己说了这般隐秘的事。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母亲,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待沉默了许久之后,俞江这才轻声发问。
  “她是我的师傅,是我所仰望的英雄,是我所敬重的豪杰,她是赵璇,天下无双的赵璇。”
  而当李耳说到赵璇的时候,他的眼底不仅闪过一丝透亮的精光。
  “她是全天下最为善良的女人,是全天下最睿智的女人,亦是全天下最为博爱的女人,她的爱囊括千万,囊括了万物,她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份大业,让这份责任是变为了她的信仰,变为了她誓死都要去守护的义务。”
  说到此处,李耳不仅落泪。
  “再没有遇到她之前,我的世界是平整的,我足下所踩着的土地,是干涩的,我平日里所饮下的清水,是索然无味的,可是当我遇到了她,当她给我讲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我才知道,原来我所生活的地方,竟然是这般的模样,当风变得香气飘然,当水变得清甜可口,当天变得无比蔚蓝,我才知晓,你的母亲,当真伟大。”
  直视俞江的双眼,李耳不禁感叹:
  “而接下来我所要做的,便是继承你母亲的遗志,继承你母亲的衣钵,继承她所要去守护的事物,在这其中,就包括了你,就包括了你的未来,就包括了你的命运,所以俞江,你,该怎么选?”
  这一次,李耳还是将选择的权利交到了俞江的手中,交到了这位赵璇遗子的面前。
  “我该怎么选?我还能怎么选?诚如你所讲的,命运早已给了我万千种的结局,也给了我万千种的道路,但是我相信,你之所以会耐下心的给我说这么多,无外乎就是你所看到的那些结局里,没有一个是充满希望的结局,而你所需要我去寻找的,便是那一条真正属于我的路,那一个真正能够拯救苍生的路,所以你让我选?我还能怎么选?一个被命运所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怜人,哪还有什么选择的权利?李耳,我娘的意志,我自会接过,我娘的责任,我亦会承担,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稍微停顿,随即缓缓说出。
  这,就是俞江的答案,这便是他所做出的选择。
  没有逃避,没有闪躲,就这般的直面未来。
  因为他是俞江,他是赵璇的儿子,是被命运所诅咒的见证者。


第五百零七章 母盒
  既已被命运所诅咒,既已被生者所舍弃,那生而为人的我们就更加应该报以勇气和决心,势要与这个不公的命运抗争到底,势要将这个浑噩的世界还以清平。
  要记住,掌控命运的,永远都不是所谓的苍天,永远都不是所谓的时局,真正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永远都只有自己而已。
  所以,此时,俞江所给出地回答,便没有那般花里胡哨的虚假,便没有那般杂七杂八的废话,有的只是心里那句想说的话,有的只是脑中那段想要倾诉的段落罢了。
  就这样,在俞江说完之后,李耳随之是愣了一下,之后便是久久看着他,看着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神,感受他那绝不儿戏的态度。
  良久之后,李耳这才是缓缓地从自己的内衣兜内是掏出来了一个物件,然后当着俞江的面,是缓慢的将其递送到了俞江的面前。
  手中所托之物,竟是一块小小的玉牌,仔细看去,竟是当时赵璇委托俞北塘要带给曾浩轩的信物。
  “你母亲的房子,我一直都没有让人进去过,我想,你在离开之前,应该去一趟才好。”
  将手中的这块小玉牌是放在俞江的手中,李耳继续说道:
  “俞江我希望你能记住,八界门还没有亡,卫道者亦没有亡,所以今后无论你要做什么,我李耳都会无条件的去帮你,因为这是我李耳欠你的。”
  李耳说罢,便只将俞江一人留在屋内,而自己则是缓缓地站起身来,是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其实作为李耳来讲,他还有很多的事儿要去讲给俞江听,还有很多的秘密要去告诉俞江,可是眼下的时间已不允许他这么做了,因为算一算俩人彼时相互交谈过的时间,少说也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而就这大半个时辰,便足以让苏庆广是冲到天机谷内了。
  而此时的李耳坚信,若是自己不给苏庆广一个合理地解释,相信苏庆广一定不会对此善罢甘休的,毕竟从自己所获得的传承之中他也片面地了解到,赵璇对于苏庆广的重要性,那是多么的重要。
  所以李耳还是选择先行离开,毕竟他已经给俞江说了不少的事了,相信以俞江的智慧,也需要时间去将其好好吸收掉,否则他今日所做的努力和说服,不就真成无用功了。
  这显然不是李耳所要见到的,正所谓欲速则不达,相信以他的智慧,他一定是深知这个道理的,所以他选择留给俞江去消化知识的时间,而让自己去解决苏庆广这个变数。
  李耳离开了,就这样拖着孱弱的身子,是逐渐地消失在了俞江的眼中,而当李耳这才刚一走,床上的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方才一直紧绷着的情绪,于悲愤之中失声痛哭。
  用力地握紧手中的这块小小玉牌,俞江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泣,死咬着牙关,好让自己能够在沉默之中独享这份悲伤,好让自己此时的软弱不被他人发现,好让自己这会儿的痛苦不发出声来,可是他能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去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去控制住自己的声带,可是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无法控制住自己心底的这份煎熬,即便紧闭着双眼,可是那些晶莹的泪珠,依旧是一颗接着一颗的是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床上。
  毕竟这会儿的俞江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即便他的心智再是成熟,可是在面对失去双亲的痛楚面前,他还是脆弱到不堪一击。
  可是人活着,就应该不断地成长,就应该不断地让自己趋于成熟,就应该在不断地磨炼中成就自我,这是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历的事,是每个人都必须要面对的坎,只要生而为人,那么谁都避不开这种事的,只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时间早晚的区别罢了。
  但是对于俞江来讲,他所失去的,可不仅仅只是赵璇和俞北塘二人,他失去的,乃是自己的未来,是自己本以规划好的以后,是自己毕生所有的喜好和习惯,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从此刻开始,他的未来便已经不再由他说了算了,他彻底的失去了自己的梦想,失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愿望。
  从今以后,在俞江的心中,只余下两个目标,一个是接过赵璇的衣钵,成为守护残破天下的卫道者,一个是杀了李耳,已报自己心中之仇。
  至此,无它!
  五日后……
  天机崖边……
  “苏叔叔……我意已决……您……不用再劝我了……”
  轻抚了一下自己肩头的这件狐皮大袄,俞江的声音空洞的令人心痛。
  “哎,我真不知道该夸你聪明,还是该安慰你,不过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也就不做那无用之功了,你还有哪些事是需要叔叔帮你的,你就说出来吧。”
  面对此般状态下的俞江,苏庆广当真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因为他只等,无论此时他说什么,做什么,相信俞江也都听不进心里去,毕竟赵璇和俞北塘的死,当真是带给这个孩子最致命地打击,若不是因为俞江这个孩子心性足够坚强,相信单就这一件事,就足以彻底击垮俞江的内心世界,是让俞江这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痛苦和悔恨当中,无法自拔,无法自省,无法自知,无法自救。
  “我想,应该已经没了吧,苏叔叔,一周后我便会离开天机谷,我希望你不要派人来寻我,如果我真如李耳所讲的那般是被命运所眷顾的人,那么我相信,我一定会活得比现在要好,如果我并不是那位被命运所眷顾的人,那么你前来寻我的这般行为又会变得彻底没了意义,所以苏叔叔,让我离开这里,放过我吧!”
  俞江依旧没有回头,他依旧是看着身下那正在重建的天机谷,看着脚下那些忙忙碌碌的士兵们,借由清风,淡淡倾诉。
  “可你还只是个孩子,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
  面对俞江的请求,苏庆广是想都不想的就开口拒绝了。
  “孩子?谁还不是由一个孩子成长起来的,在这个世界上,最缺的是人,而最不缺的,恰巧还是人,所以苏叔叔,试问在这个天下里,有多少孩子,有多少孩子会面临着和我此时一般的困境,而您又有多大的本事,去拯救这些孩子呢?我的未来是未来,难道这些孩子们的未来,就不配称其为未来吗?苏叔叔,如果您真的爱我的母亲,如果您真的心系这个世界,那么您就更应该明白,让我离开,才是最正确的事,才是唯一能够将这个世界从崩坏的边缘拉回正轨的办法,而且我的离去,不是永远的,迟早有一天,我会带着我的愤怒重回这里,毕竟逝母之仇,不共戴天,杀父之仇,决不能忘。”
  说到此处,俞江这才是缓缓地转过身子,好让自己可以当着苏庆广的面,是将自己心中的那股气势给表现出来。
  而苏庆广亦是在俞江方一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就发现了那股藏于他眼底的复仇之火。
  “我可以不去寻找人,我也可以不去左右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是苏庆广是你目前唯一的监护人,所以在你还未成年之前,保护你是我的义务,更是我的责任,这份责任和担子,你摆脱不了,我同样也摆脱不了,这是我们俩人之间的羁绊,谁都没有办法去改变,不过既然此时的你态度如此坚决,那么我也会遵从你的意志和想法,如今你也快十四岁了,我想有些道理你也应该能听得懂,所以你想让我放手,可以,告诉我你心中的计划,告诉我你脑里的安排,妥当了,我就放了你,让你自由翱翔,若是不妥当,我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会带你回到河下,最少保证你在安国侯府之中待到成年为止,俞江,这是我苏庆广的底线,我希望你能明白。”
  快速的半蹲在俞江的面前,然后好让自己的目光可以直视着对方,苏庆广此时的口吻,异常坚决。
  “苏叔叔,我很抱歉,此时的我还不能告诉你我的想法,不过我相信,一周之后,你便不会再这般劝我了,等我一周,给我一周,我给你答案,你想要的那份答案!”
  俞江说罢,便极为小心地从自己的怀中,是双手捧出了一个黑黝黝的青铜疙瘩,这个疙瘩看上去有些其貌不扬,说它是个正方体吧,可是在它的表面,是浮现着无数个大大小小规则不一样的隆起疙瘩,可若是要将它说成是一个球体吧,可是它却当真是存在着数个夹角。
  而更为奇特的是,若是观察的仔细的话,便能发现,俞江手中的这个黑黝黝的疙瘩,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物件,从它的材质上来看,是能猜出它的原身肯定是一种不为人知的金属,只不过它究竟是由什么样的金属打造而出的,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猜不出来,而唯一能知道的事,苏庆广能时不时地看到数根并不怎么明显银线,是快速的穿梭于这块黑黝黝的疙瘩表面,瞬间的浮现,又于瞬间的消散,当真神奇。
  总之就是一句话,俞江此时所捧在手心之中的这个物件,当真给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这是?”
  看着俞江那坚定是眼神,又瞅着他手心中的这个物件,苏庆广不免的流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眼神。
  “母盒,万机神宫的母盒!”
  而当俞江在轻声的唤出它的名字的时候,他眼底的光,愈发强盛起来。
  “母盒!!!”
  可是同样的话落在苏庆广的口中,却是那般的震惊。
  竟然是母盒,是这个传说之物。


第五百零八章 不同的人,不同的心
  依旧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依旧是伏案于自己所制造的那台机关台面。
  不断地将面前的各种零件进行排列组合,以期盼这些看似无用的小零件可能绽放异彩。
  不断地尝试着各种新奇的想法,然后将自己心中的这股想法进而实施出来,看看当心中的想法落于现实之中,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扭一扭手中的扳子,然后就得让自己的视线是再次的落于那本被摊开的《万机录》上,去仔细的校对一下手中的物件,看能否达到书中所描述的那般水准。
  若让俞江发现,自己手中所搬弄的物件并没有达到要求,最起码还没有达到《万机录》所描述的那般功能的时候,他便会选择将其手中那件已经做得有模有样的模具是拆解开来,然后再重新地进行尝试组合。
  一周的时间,俞江心里很是清楚,他只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去尝试,而当一周过后,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他能否真的成功,他都会只身离开这里。
  这一周的时间,不是李耳给他定下的,亦不是苏庆广给他定下的,更不是他自己给他所拟定下来的,这一周的时候,是命运所逼迫着他去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因为如果他延误了这个本被设定好的时间期限,那么他的命运便会发生偏移,从原本拟定好的路线上开始发生偏移。
  如果俞江不能在次月的月底之前赶到明都,那么他的人生轨迹将会截然不同。
  要知道,俞江的使命,始于明都,绽于漠北。
  而若想要走出霍果泊戈壁,前往仓州明都,这一路可当真不近,哪怕是身下有马,背后有车,少说也得朝西南方向再走上个十几天的脚程才可,这其中还不得发生一丁点儿的意外,但凡是出现了任何的状况,相信每个十天半个月的,都压根儿走不到明都境内。
  毕竟从霍果泊戈壁出来,就要面对那闻名天下的仓州二十七盘关,而明都作为众关之门户,当真是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
  所以俞江给自己留了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去前往明都,因为眼下时局存有太多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他当真不敢保证自己在前去明都的路途上会不会出现意外,他更加无法保证自己能否可以顺顺利利地走到明都,毕竟前两天他还从曾浩轩的口中得知,最近在二十七关的盘道上,是出现了不少的山匪,而这些山匪更是借着眼下龙寰与吐斯国之间的紧张局势是盘踞于群山之中,专门拦路截杀那些意要行于关道之上的行客们。
  也正因为如此,俞江才会当着苏庆广的面,是给自己延期了一周的时间,因为他要在这一周的时间内,造出那件可以为他所用的机关出来,而一旦那件机关当真是被他给制造出来了,那么别说是这些盘踞于二十七关之内的山匪了,就是直接让他上了前线,相信他的内心也会丝毫不惧的。
  这件被《万机录》所记载其中的绝密之物。
  这件必须由万机神宫的母盒才能被驱使的天下精密之物。
  这件早已被俞江心心念念已久的梦想之物。
  而如今,当李耳将赵璇的屋门钥匙是亲手交到了俞江的手心,当他亲自推开了自己母亲生前所居住的房门,当他被母亲房中的那些更为精密的机关零件儿所震撼,当他从母亲的床下暗盒之中找到了这块被誉为机械之心的母盒,他就知道,如今的自己距离心中的梦想,当真就仅差最后的那一步了。
  一周的时间……
  虽说看似很短……
  却已足够……
  不吃……
  不喝……
  不睡……
  让自己的情绪陷入极度的亢奋之中……
  让自己的心绪沉浸在极度的高昂之内……
  让自己变成一台不知疲倦的机械……
  让自己变成一堆没有感情的零件……
  让自己的注意力得以高度地集中……
  不能被任何的闲杂人等所侵扰……
  不能被任何的烦心琐事所干预……
  自己的注意力必须保持高度地集中和统一……
  自己的专注度必须保持高度的稳定和不乱……
  至此,才行!
  转动一下手中的螺母,好让眼中的这块扭杆看上去可以更加精密。
  推动一下掌中的铆钉,好让桌上的这件卡扣可以变得更加结实。
  将那堆石墨粉均匀地涂抹在小玩意的各个关节处,好让其可以在之后的使用过程中变得愈加顺畅。
  掰折……
  屈伸……
  再掰折……
  再屈伸……
  每一次,俞江都会极为用心的将自己面前这件所被他握于掌心之中的小玩意,是检查个仔仔细细,甚至每一次的尝试,他都会将其举在眼前,一帧一帧的进行尝试,从不敢有任何的马虎。
  每当他发觉到异常的时候,每当他感觉到眼前的这件小玩意是在自己驱使的过程是中出现任何的摩擦的时候,他都会立刻停下自己尝试的脚步,从而再度的将这件小玩意给拆解开来,再重新地针对这种异样的摩擦来重新校对,重新编排,重新整合,重新尝试。
  以求在最终,他手中的它,在自己使用的过程中,不再那般的生硬,不再那般让人感到别扭。
  就这样,时间就这样伴随着俞江,是又走过了漫长的一周时间,而在这一周的时间里,还当真是出现了这般的怪相,谁也没有去打扰谁。
  在这一周的时间内,李耳没有去打扰过俞江一次,他最多只会让自己手下的人去将做好的饭菜给端在俞江的屋门口,随后将另一份早已被放凉了的饭菜给端走而已,除此之外,他不会让任何的人去打扰俞江。
  因为自打俞江告诉了苏庆广,说他手中握有万机神宫的母盒的时候,作为如今的八界门掌门人,李耳便很清楚皆时俞江心中的小算盘了。
  毕竟俞江手握《万机录》这件事,李耳是心知肚明的。
  虽说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但其实知道的人也不少,最起码就李耳所知道的,在这个世上,得知俞江手握《万机录》的人,就少说有十个人,光在如今的天机谷内,就有四个人知道此事,他算一个,还有苏庆广、慧贤和曾浩轩。
  其实在李耳的心里,他还当真是有一些小期待,他期待俞江能带给他惊喜,因为如今的他当真是太需要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来鞭策自己了,如今的日头令他感到无比的焦躁和压抑,他需要这份惊喜来提醒自己,来告诫自己,来让自己对眼前的这份现实重拾希望。
  所以在李耳的心里,他其实远要比俞江更为迫切,也更为焦急。
  假若俞江当真造出了那个物件,假若俞江当真驱动母盒的力量来控制住那个物件,那就说明,在木甲机关术这一方面,俞江当真是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而自己接下来所要去做的,便是将俞江身上的这股天赋为之利用,然后以试图能在更短的时间内,造出更多的机关战力,从而已御天敌。
  要知道那本《万机录》乃是出自于万机神宫之中,乃是出自于那片传说中的土地之上,无论其内容是真是假,在李耳看来,如今都值得去为之一试。
  毕竟如今留给俞江的时间,只有一周不到的时间了,而留给他李耳的时间,则更为短暂。
  所以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李耳当真是不敢去打扰到俞江,他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而让俞江的思绪被自己所打断。
  而作为另外一名得知俞江手握《万机录》的人,苏庆广亦是没有去打扰俞江,可以说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俞江高强度地工作了多长时间,他苏庆广就会陪同着对方一同工作,只不过二者的区别在于,俞江是潜心钻研这本《万机录》的秘密,而他则是确保俞江的安全。
  每当俞江因为实在抵不过困倦而倒头趴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的时候,苏庆广都会悄悄地来到俞江的身后,然后向其不断的渡入自己身体里的内劲,以确保俞江可以在不吃不喝的前提下还能拥有一个不错的精力。
  可以说每当俞江因困倦而睡下的时候,就是苏庆广最为忙碌的时候,因为他不仅要提防着外界,还要时刻关注着眼前的人,尤其是这种灌注内劲的时候,就需要尤为的谨慎。
  这内劲儿输送的少了吧,起不到什么作用,充其量就是帮助其受注体改善改善睡眠,好让其能做个好梦罢了,可若是这内劲儿输送的多了吧,那还得去时刻的观察,看受注体的本身体质能否允许接收这些内劲儿,假若能将灌注其受注体体内的内劲儿把控在一个临界值之内,那还好说,而如果不能将其把控在一个临界值之内,是让其内劲儿突破了受注体的安全压阀,那么后果当真不敢去想。
  经脉破碎?
  直接爆体而亡?
  还当真说不准。
  所以说,每当这个时候,苏庆广可以说是如临大敌一般,因为他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让眼前的俞江是彻底的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这可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第五百零九章 蠢蠢欲动
  就这样,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这般看似索然无味的渡过去了。
  没有在众人的生活当中泛起一丝的涟漪,也没有在众人的心神之中溅起一丝的火花。
  就这般平平淡淡,就这般简简单单。
  而且俞江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他的屋外,早已是站着好几位熟面孔了。
  依旧是歪歪斜斜的坐于轮椅之上的李耳,还有那位双眼缠着黑布条的慧贤,以及这位一脸紧张模样的曾浩轩和一副精神萎靡状态的苏庆广。
  “怎么,苏大人这几日没休息好吗?”
  看着身边那昏昏欲睡的苏庆广,一旁的曾浩轩不免的有些担心地问到。
  “心中有事,又怎会睡地踏实?”
  只不过苏庆广地回答,却是这般的耐人寻味。
  “那倒是,那倒是,我又何曾不是心中有事啊,要说这一周的时间也当真是太过短暂了,这感觉还没过几天呢,可就一周过完了,有时候不得不去感慨,这白驹过隙般的流逝之速啊。”
  若有所思地看了苏庆广一眼,曾浩轩轻声回应。
  “我还以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木甲人偶呢,哪曾想你也会有心事,倒还真是让我感到有些震惊,曾将军啊曾将军,你这话倒还真的是勾起了我的好奇之心了,因为我可联想不到,在这个世上,可还有你心系之事吗?”
  苏庆广这一句可不得了,这其中那酸讽的意味当真浓郁,只不过在场的几人都心里清楚,他之所以会这般酸溜溜的开着呛,无外乎是因为在他的心里,他并没有把曾浩轩视为外人,毕竟在场是其余二人皆是清楚,曾浩轩与他的关系,就如同曾浩轩与俞北塘的关系,不能说是坚若磐石,但也足以被称之为战火兄弟了。
  毕竟放眼天下,苏庆广和曾浩轩这二位所经历过的传奇故事,可当真是被历史所赋予了足够神奇的色彩。
  “你一天到晚地就知道在那儿放闷屁,老子我心里想的啥,你小子能不清楚?叫我说咱们那些个兄弟里,就属你最鸡贼了,你还不是想让我去承认呗,然后好让自己一个人躲在暗处?臭小子我告诉你,这一次我可不会再给你挡刀了,我不是蓉大哥,我可没义务去护着你,所以你就赶紧地想,看待会儿俞江出来了,你要怎么去给人家娃娃解释吧,哈哈哈,还想套路我,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不过这一次,曾浩轩貌似学灵性了,最起码如今的他,可不会再那般的容易被苏庆广给套路住了。
  “姓曾的,你瞅瞅你,你瞅瞅你,你说的还是个人话吗?咱俩兄弟多年,我何曾套路过你啊,再说了,我有啥好给俞江解释的,我苏庆广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父母兄弟,我对他没啥好解释的。”
  怎么的,没想到这会儿的苏庆广竟还有些急了,这可真是大新闻啊,要知道要是此时俞北塘还活着的话,相信此时的他万万不会想到,一向以鬼谋著称的苏庆广,竟然能在言语的辩论上是输给曾浩轩,是输给这位一向只知道蛮干的曾大将军手上,这可当真是新鲜得很啊。
  “我说的不是人话?好我的苏大侯爷,你也不瞅瞅,你干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在背后一直怂恿李耳,李耳他会老老实实的将嫂子房门的钥匙是交给俞江,可拉倒吧……”
  然而还未等曾浩轩说完……
  “我会的,即便苏侯爷不来找我,我也会这么做!”
  微微仰头,然后直视曾浩轩的双眼,于李耳的眼底,开始频频地射出道道的精光。
  “……”
  因为李耳这冷不丁冒出来的这一句话,还当真是让原本兴致勃勃的曾浩轩是顿时哑口。
  “曾将军,你不要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告诉,即便苏侯爷那天不来找我,我也会将小姐的钥匙交予俞江,而我之所以会这么做,不是因为俞江乃小姐的遗孤,也不是因为俞江此子的身份,我这么做,全是因为我在太机天枢的指引之下所亲眼看到的未来,我相信我所看到的末日,而这才是我会将钥匙交付到俞江手中的本质所在,所以曾将军,如今你我皆是为了一件事而齐聚于此,皆是为了见证一段传奇而立于此地,所以我希望你能将对我个人的质疑和怨恨暂且放下,将自己的身心彻底放空,然后静静的准备迎接这份即将降临的传奇时刻。”
  轻轻地拍了拍慧贤的手,然后便看到慧贤就这般的将身前坐于轮椅之上的李耳是调转了一下方向,是将二人的正面给调转到了曾浩轩的面前。
  待身下的轮椅不再发生偏转,李耳这才轻声回答。
  “你杀了俞北塘,你毁了天机谷,这些事我曾浩轩忘不掉,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些事就如同梦魇一般,深深的扎进了我的心中,扎进了我的脑海,以至于直到现在,我的耳边都会时不时地传来人们的哀嚎,李耳,那是地狱的烈焰在焚烧灵魂的时候所发出的声音,那股声音,让我彻夜难寐。”
  既然李耳将话题说得如此直白,那么曾浩轩也就不准备再藏着掖着了,毕竟如今的李耳早已变了,所以有些话,他觉得还是当着彼此的面讲清楚比较好。
  “曾将军,对于天机谷所发生的这一系列灾难,责任不全在掌门身上,那时的掌门并不清楚当时所身处的环境,更不清楚自己所需要肩负的使命,相信您也看到了,当传承交接,当意志转移,当掌门开始履行他所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这就说明掌门已经变了,如今的他就只是一名卫道者,就只是一名接过小姐衣钵的传人,所以曾将军,过去的,咱们就让他过去吧,毕竟咱们活着,乃是为了未来而活,乃是为了今后的苍生天下而活,咱们必须要同心同德才行,否则真当灾祸降临,这后果可就不敢设想了。”
  还未等李耳反驳呢,慧贤便率先的替李耳开口解释起来。
  其实作为当初以凡人之躯打通天地通路的慧贤,在太机天枢的指引之下,他对于未来的景象也是窥破了些许,所以他才能明白李耳,明白赵璇,明白八界门。
  而如今,当慧贤发现曾浩轩对李耳是心怀如此沉重的芥蒂的时候,他不免的选择为其发声。
  “这些大道理你去对那些死去的亡魂说吧,你看这些枉死的人会不会选择原谅,我们作为生者,作为被命运所眷顾的人,我们理应去尊重死者,去尊重历史,所以慧贤,这些话,你不应该对我们俩说,你最应该去面对的,就是这数万因你们而枉死的人,究竟是选择赦免你们所犯下的罪行,还是选择惩戒你们所施展的过错,我俩无权去做决策,而能对此作出决策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是谁。”
  瞥了一眼慧贤,苏庆广直接来了一句。
  “侯爷,人活着,就不可能不去犯错,之前的事,的的确确是我们错了,但是我也希望你明白,上苍既然会让人去犯错,那就说明上苍还留给了那些犯错之人去改错的机会,我目前所希望的,便是将这份想要改错的心一直保持下去,直至将我身上所犯下的杀孽彻底肃清干净,苏侯爷,我知道,无论今天我怎么向您去保证承诺,这话听到您的耳中,就如同妄言虚语一样,不过我希望您能给我时间,好让我彻底改错。”
  一看苏庆广的词锋这般犀利,慧贤不免地想要去开口再作解释。
  “苏侯爷,此时你我在此争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错了就是错了,而我对自己之前所下犯下的过错也觉不否认,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因为我的无知,让天机谷深陷战祸之中,因为我的自负,让八界门的弟子深陷灾祸之中,因为我的愚昧,更是加快了整个天下覆灭的进程,而现在我醒悟了,我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结局,我看到了自己亲手所栽种出来的结果,可是我不想要这般悲惨的结果,我不想让自己活成一名历史的罪人,所以苏侯爷,曾将军,请给我时间,好让我可以为这个天下再去做上一些事情吧,仅此而已,只此而已,我……”
  而还没等李耳说完呢,一个人影就这般的直接窜出了眼前的小屋,那后退的速度,堪称一头正在疾奔的猎豹。
  定眼一看,此时飞出小屋的人影不是别人,此人正是闭关一周的人,赵璇的遗孤,八界门的希望,被命运所诅咒的人,俞江。
  好在这会儿有曾浩轩在,眼疾手快的他更是在俞江还未摔在地上之前,是拦腰给截住了对方,如若不然,俞江这一摔下去,没十天半个月的,别想下床。
  “慧贤,来了……”
  待看清了从屋子中飞出来的人影就是俞江之后,李耳立马便示意慧贤,好让其可以全面戒备。
  只因李耳知道,俞江这一刻礼拜所躲在屋内在捣鼓着什么,也只有他和苏庆广俩人知道,一旦此事让俞江给捣鼓成功了,那么未来,当真就得两说了。
  所以当李耳一看到俞江是拖着一身破烂稀碎的衣物,是从小屋个直接飞了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位孩子,竟然真的成功了。
  “曾将军!”
  而当李耳的话音一落,慧贤便率先地冲向了俞江之前所待着的小屋,甚至在前去之前,还刻意地提醒了一下曾浩轩。
  透过破烂的门板,一双幽兰的双眼,正于阴影之下,蠢蠢欲动。


泓森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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