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背弃的誓言


  在艾尔维娜地见证之下,我宣誓。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善待弱小。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勇敢的对抗强权恶暴。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抗击一切谎言虚伪。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抵御一切错误诋毁。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守护妇人和孩童。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真诚对待我的兄弟朋友。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对切身所爱至死不渝。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对家国报以绝对的忠诚。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坚守骑士的信条。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心向正义,我必将用手中的剑保卫家园,用心中的圣洁驱散邪恶。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牢记谦卑,牢记诚实,牢记怜悯,牢记公正,牢记牺牲,牢记荣誉,牢记身上所流淌的纯洁灵魂。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不畏不惧,果敢忠义,忠耿正直,保护弱者,无违天理,宁死不屈。
  至今时今日开始,我发誓必将永世效忠审判教团。
  在圣天使艾尔维娜地见证之下,我,克里斯·瑞安所说之话绝不食言。
  ……
  然而谁敢去想,当年意气风发的审判教团的审判长,如今却会以这般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出现在老杰瑞的面前。
  随着这名北境壮汉的狂暴攻势愈发的猛烈,打的是克里斯·瑞安毫无招架之力,而现场围观的群众,也都对此时刚才经历过第二次背摔他报以深深的同情。
  可是就当老酒馆内的所有人都认为,克里斯·瑞安在这场不必要的争斗中必输无疑的时候,他却是狠狠地扇了在场每一位看客的嘴巴。
  只见克里斯·瑞安在刚一倒地的瞬间,他便猛地伸出双腿,然后让自己完全的缠在这名北境壮汉的身上,就好似自己是人家身上的一个部件一般,就这般的挂在北境壮汉的身上,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便看到他已经是将这名北境壮汉的脑袋给怀抱在自己的胸口,然后他就当着一众人的面,直接扬起自己的右臂,让自己的手肘对直北境壮汉的天灵盖,一声怒吼,便是狠狠地砸了过去。
  就此一击,竟直接咋的北境壮汉眼冒金星,于晃晃悠悠之间站起身子,然后虚挪了两步后,便轰然倒在了地上,显然是昏了过去。
  艰难地从一堆废墟中爬起身子,然后低头瞥了眼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北境壮汉,克里斯·瑞安这才恶狠狠的朝着对方狠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待一切都归于平静,克里斯·瑞安这才一手捂着自己的双肋之间的位置,然后缓缓地弯下腰神,将一把之前因二人搏斗而倒在地上的椅子给扶正,自己随后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用另一只手将吧台之上的那些零碎之物给尽数的拨到地上,克里斯·瑞安这才又问吧台里的美丽女酒保要上了一杯新的烈酒,随后便扬起脑袋,一口便将杯中的烈酒饮尽。
  看着自己因为方才的争斗而被对方撕扯的已没了形状的衣衫,克里斯·瑞安不仅的一丝苦笑。
  这下又要花钱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老杰瑞缓缓地推开自己面前的人群,然后一个人安静地来到了克里斯·瑞安的身边,仔仔细细的在端详着眼前的这位落魄的中年男人。
  “(七城联盟通用语):老家伙,我说你准备盯我到什么时候,我可没钱再请你喝上一杯了。”
  克里斯·瑞安看似轻描淡写地说罢,便低头一直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空酒杯,硬是全程都没有去看过老杰瑞一眼。
  “(七城联盟通用语):是安东尼大主教叫我来找你的,他说你可以帮助我们渡过这场即将就要降临的劫难。”
  虽说克里斯·瑞安方才没有看过老杰瑞一眼,但是老杰瑞的双眼可是从没有离开过他身上,哪怕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也没有。
  “(七城联盟通用语):呵,原来是老安东尼让你来找的我?我说老家伙,你看我像吗?你看我像是那种拯救世界的人吗?”
  克里斯·瑞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面前的这个空酒杯,示意让美丽的女酒保替他将空的酒杯给蓄满新酒。
  “(七城联盟通用语):我看着你不像,但是安东尼大主教说你是,我就会相信你是。”
  瞥了一眼桌上再次被倒满的酒杯,老杰瑞这才又将自己的目光看向克里斯·瑞安的脸庞,然后轻声的回应着对方。
  “(七城联盟通用语):是啊,我不是你们所需要的那种人,呵,我连自己的拯救不了,我又怎么可能会是拯救天下的人呢?老家伙啊,是我让你失望了啊。”
  言语之中尽显无奈和落寞,眼神之中尽显悲伤和回忆。
  当一杯新酒下肚,克里斯·瑞安的双眼开始微微泛红,只不过他很巧妙地将自己心底的这抹悲伤被强行压制住,好让此时的他看上去不是那般的脆弱。
  “(七城联盟通用语):在我出发之前,安东尼大主教也向我说了你的故事,对于你太太的遭遇,我只能说节哀,不过我相信安东尼大主教的判断,也相信大主教看人识人的眼光,既然大主教会选择你,那么我便坚信你一定会是拯救天下的人,克里斯,不要忘记你当初所说过的誓言。”
  而就在克里斯·瑞安准备再要一杯新酒的时候,老杰瑞急忙的伸出手来,然后用自己的手掌牢牢的盖住了俩人面前的这个空酒杯,给了女酒保一个不需要的眼神之后,他这才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充满故事的男人,慢慢地说到。
  “(七城联盟通用语):既然你都清楚我的事,那你就更应该离开了,当处是誓言背弃了我,而我心中的信念亦是背弃了我,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看不到任何的可能,反倒是让我见证了更多的杀戮和死亡,所以你所说的誓言,在我心中狗屁不是,所以你走吧,你在这里完全是浪费时间,你去替我向老安东尼带句话,当初圣教廷背弃了我,如今我亦会背弃圣教廷。”
  言尽于此,克里斯·瑞安便率先转身离开,只余下他宽厚的背影和背脊上的那道道血痕。
  看着离去的克里斯·瑞安,老杰瑞心中就宛若吃了一大碗苍蝇一般,对方的话直噎的他犯恶心,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还是选择坚信老安东尼的判断,相信对方就是自己所需要的人。
  而此时老杰瑞要做的,便是将克里斯·瑞安方才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去原封不动的重复给老安东尼听。


第三百零一章 致爱丽丝
  我竟然又开始想念你了……
  我以为自己早就把你忘了,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我以为在自己的记忆里不没有了你这个人,已没有了你的身影……
  但是我知道,这一切只是我的自相情愿罢了……
  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而已……
  说真的,我想你了!
  你的父亲曾告诉我,只要我能凯旋归来,他便会祝福我们的婚姻,祝福我们的孩子,已无上的圣洁之光来祝福我们的家庭。
  然而,你的父亲却欺骗了我,而我,却被自己所信奉为真理的圣教廷背弃了。
  当眼前已无法看到光明,当耳边已无法听到回响。
  当我心中的希望正在渐渐地泯灭,当我眼底的信仰正在逐渐地消亡。
  当我面对成千上万的屠刀的时候,我满脑子却只有你的模样。
  我曾经以为,你就跟你的父亲一样,也抛弃了我。
  然而这一次,我又错了。
  当你一身甲胄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当你替我接下了那足以置我于死地杀戮,当敌人的剑刺穿了你手中的盾,刺透了你身上的甲,我才知道,原来是我背弃了这个世界。
  爱丽丝,我的爱人。
  你的英勇换来了我无能的残生,你的无畏换来了我卑微的现在,我真的好恨你,好恨你。
  可是我明知自己是这么的恨你,但是我却在此时此刻,竟然还会想你,会想你的笑容,会想你的眼泪,会想与你走过的每一段路途,会想与你看过的每一片晚霞。
  爱丽丝,我的爱人,我想你了。
  ……
  拉文凯斯公国,莱邦城,圣教廷大教堂。
  很明显,此时老杰瑞已经是将他自己之前与克里斯·瑞安之间的对话是一五一十的复述给了安东尼大主教。
  当老杰瑞复述完毕之后,内心焦急的他这会可当真是备受煎熬,而他此时会有如此表现得最根本的原因,则全因为老安东尼接下来对于此事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了。
  “(七城联盟通用语):我说老家伙,你当真就不着急吗?你看看我,我这会都急死了啊,你说克里斯那毛头小子,当真的会回来吗?我可是见过那臭小子的脾气的,那可真是堪比你年轻的时候啊。”
  看着眼前还能保持如此淡定心性的大主教,老杰瑞就宛若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不时地就会让自己的目光望向大门处,然后以一种极为迫切的心态在等待着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身为圣教廷大主教的老安东尼,则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那份淡定之姿,微微的闭上双眼,然后缓缓地调整呼吸,等待着,只是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然后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这位命运之子的到来。
  忽然,寂静的教堂内,传来了一阵淡淡的开门声,而随着这股开门声响出之后,原本一直微闭双眼的大主教,则是缓缓地睁开双眼,然后令其目光,是牢牢的锁定在了那名欲朝着自己缓慢走来的男人的身上。
  “(七城联盟通用语):来了……”
  随着老安东尼轻声一叹,老杰瑞是立马的将自己的目光同样锁定在了这名男子的身上。
  可还没等老杰瑞从老安东尼的这句话中琢磨明白呢,他便听到,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从男子的那边传来,还不等他出言阻止对方,对方便率先的当着自己和老安东尼的面,是快速将一扇背于自己身后的盾牌取下,然后咬着后槽牙,是用尽了手中的力气,将这扇盾牌是朝着自己和老安东尼的方向给投掷过来。
  于瞬间,这张残缺不全的盾牌,这扇挂着大片血迹的盾牌,这扇到处都是穿孔和劈砍痕迹的盾牌,就这般稳稳地插进了自己面前的那块石砖之中,之后便是盾牌本身,因这股巨大的力道而出现剧烈的颤动,颤动之余竟还会发出一阵阵的低鸣,这足以见得,方才这名男子这么用力地一掷,是用了多么大的力气。
  看着这扇盾牌,看着盾牌上的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看着盾牌上的那些伤痕,老安东尼逐渐地红了眼眶。
  就这样,这名男子就这般同样红着眼眶的瞪着老安东尼,是一动也不动,而老安东尼亦是直勾勾地注视着这扇被插在自己面前的盾牌,是丝毫没有想要将自己的视线所挪开的意思。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老酒馆因为琐事而与北境壮汉大打出手的人,正是圣教廷前任的异端审判教团的审判长,克里斯·瑞安。
  “(七城联盟通用语):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良久之后,克里斯·瑞安这才透着自己那股忧伤的低沉语气,缓缓地开口说到。
  “(七城联盟通用语):克里斯,我一直都有句话想要告诉你,但是我知道,此时的你是听不进去我所说的任何话,因为你心中对我有怨,对我有恨,我不怪你,因为我理解你,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是失去了你的挚爱,失去了你的妻子,失去了你的儿子,而我又何尝不是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女儿,失去了我的外孙?克里斯,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是时候放下过去了,人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过去,活在回忆和悔恨之中,人应该看向未来,应该心存希望。”
  老安东尼看着眼前的这扇残缺的盾,眼泪无声地顺着他早已褶皱的眼眶流出,然后一颗颗的滴落在他的白色衣袍之上,很快的隐没不见,而他则是强忍着胸口的那股哽咽感觉,慢吞吞的于克里斯·瑞安轻声说到。
  “(七城联盟通用语):当今天的幸福已变成心中的痛苦,当眼下的希望已变成自身的负担,那么这些所谓的未来,便是伤痕。圣典里说,只有死者才能够享有永远的宁静,才能够配得上永恒的解脱,而生者却只配在无尽的现实里痛苦轮回,只配在残酷的选择下艰难生存,圣典里还说,在这个世界,没有被命运所能左右的人,只有能去左右命运的人,所以荣耀只配赠与那些英勇牺牲的人,而那些苟活下来的人,只配躲在这些英灵的背后,去瞻仰英灵的背影,去品读英灵的故事,只配永远地记住这些英灵的名字。老家伙,我回来不是因为我心系天下生灵,更不是因为你的举荐,我回来只是为了还清欠你的债,只为了给爱丽丝争取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的妻子进入英灵殿的机会。”
  说罢,便看到克里斯·瑞安单膝朝着老安东尼跪下,然后缓缓地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预言已经有所指引,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孩子,坚定你心中的信念之光,它将会指引你冲破眼前的迷雾,替你照亮你脚下的道路,它会成为你手中的剑,成为你身上的甲,会让你在这末日降临之际,真正的看清心中的那份正义。”
  老安东尼说罢,便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戒指,然后递到了克里斯·瑞安的面前。
  “大胆地去吧,去代表我们前往东方,去那里找寻到可以化解世界伤痕的办法,去那里找到可以拯救世界的伙伴,去替人类文明找回那被圣典所提及到的神物,那块可以封印地狱之门的艾维亚水晶,从现在起,你便是我们拯救天下的第一使徒。”
  安东尼的话刚一说完,便看到克里斯·瑞安猛地抬起脑袋,而此时他的双眼,一股无尽的狂热和坚决正在其眼底频频闪现。
  “孩子你要切记一点,在我们西方,我们将那把能够封印地狱之门的钥匙称之为艾维亚水晶,而在遥远的东方,他们那里的人则将此物称之为七彩幻神石。”
  就这样,老安东尼就这么缓缓地向克里斯·瑞安介绍着他所认知的遥远东方,而这一幕,恰巧被躲在暗处的圣女莉娜·帕奎尔是尽数的看在眼中,而在她的眼底,一丝执念的火苗正在缓缓出现,于瞬间就充满了她的心中。
  当阳光透过大教堂的玻璃,透在了克里斯·瑞安的脚下,顺着光线望去,在玻璃之上,艾尔维娜正带领着无数生灵直面深渊恶魔,而在艾尔维娜的身边,则被绘上了十三名勇士,这十三名勇士,皆是高举自己手中的剑,是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剑刺向眼前的邪恶。
  这便是圣天使艾尔维娜和她的十三使徒!
  而这一天在圣典之中所被记载,这一天,被后人称之为,创世纪。


第三百零二章 白
  预言的指引,让太古大陆的西方世界为之动荡,更是逼得大主教安东尼不得不提前启动使徒计划,而他不知道,就在他的第一使徒颗粒爱·瑞安刚刚踏出莱邦城的时候,莉娜·帕奎尔便头戴黑色斗篷,是纵马朝着克里斯·瑞安东去的方向紧紧追去。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东方,在东方的龙寰境内,在龙寰的青州之地,同样有着这么一群人,他们苦苦坚持,他们死死抵抗,为的只是反抗那本就不应该属于他们的糟糕命运,为的只是自己心中的那一丝对于未来的渴望。
  “初舞·寒雪。”
  于凌空之中,于初阳之下,于心底对于眼前的仇恨,于眼中对于身前的执念。
  随一声轻扬叹息,落一剑永世铭记。
  初舞·寒雪!
  眼前闪过一丝银光,于瞬间出现,也于瞬间消失,而也就在这瞬息之间,在带头大哥的身后,两名黑衣人就这般毫无征兆的瘫软在了地上,稍微地颤抖一番之后,便再也不能动弹任何了。
  不一会的功夫,在这两名黑衣人的身上,开始不断的趟出一股殷红的血渍,而随着出现的血渍越来越多,带头大哥这才算是真正的看清楚了他二人身上的那些致命伤口。
  心脏、脾脏、肝脏、双肺、后劲、喉咙、眉间等等,但凡是人体上的致命所在,此时皆是有一处细微的剑痕,然后就这般安静的附着于二人的表皮之上,任由滚烫的鲜血从这些剑痕之中不断翻滚涌现。
  可还未等带头大哥的注意力从这两名黑衣人的身上挪开,又是一阵银光闪过,在伴随着清风的袭来,又有三名黑衣人是瞬间倒地,而在这三名黑衣人的身上,亦是发现了之前的那些剑痕。
  快……
  太快了……
  当真是没有比这更快的剑了……
  甚至可以快到连人影都看不见,快到连痛觉都感觉不到。
  “黑皮啊!!!”
  很明显,在这三名倒地的黑衣人当中,却有着带头大哥的好兄弟,黑皮。
  看着黑皮眼下的这般下场,带头大哥再也忍不住,只见他猛地透过浑身的力气,用力地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这些霜雪给震散,但是每当他震散一次,下一个呼吸的功夫,新的霜雪又会从天而降,然后快速的附着在他的身上。
  而就在这时,就在带头大哥为之心碎之时,那宛若勾魂的轻扬之声,再次浮现在众人的耳边。
  “初舞,纱幔。”
  尉迟琉璃的声音,在此时俨然已经成了在场一众人心中的噩梦,成为了每个人心底最为恐惧的梦魇,因为在眼下这些还活着的黑衣人的眼中,尉迟琉璃早已成为了鬼魅的代言人,成为了修罗地狱的接引者,成为了每个人心底最为之后悔的存在。
  而当尉迟琉璃那宛若死神一般的声音又一次的响起,另一名黑衣人便没有黑皮那般的幸运了,这个人,正是带头大哥的另一位好兄弟铁牛。
  只见就这么在众人的眼中,一道寒光闪过,并在铁牛的身上稍做停留,只余半息的时间,这抹寒光便是尽数的隐没于他的身体之内,彻底地消失不见。
  而就在铁牛心底为之震惊的时候,就在他还准备伸手去触摸自己的身体还是否出现异样的时候,他身体竟然就这般的开始剥落,一块又一块,终究散落了一地。
  然而铁牛只是众人噩梦的开始,远非是结束。
  随着一道道寒光隐没,有更多的黑衣人是步了铁牛的后尘,是亲身的变成了那滋养青州土地的沃肥。
  甚至连带头大哥自己,也在其疏忽之下,被尉迟琉璃直接卸去了一整条左臂。
  “啊!!!”
  至此,带头大哥心中的恐惧被他无尽的放大,从此刻他那不断颤抖的瞳孔便能看出,此时的他早已因为尉迟琉璃的变化而令自己的心神彻底的涣散,让此时的自己彻头彻尾的沦为了一名普通的人。
  可即便如此,带头大哥依旧还是要强于他人的,尽管他对尉迟琉璃的变化也是心存畏惧,但是他还是能在这股畏惧之心中快速的回过心神,让自己开始拼死抵抗。
  虽然带头大哥的抵抗,在烛姬看来是那般的幼稚和无用。
  不再拥有勇气,不再拥有毅力,此刻在带头大哥的心中,除了那无穷无尽的恐惧之外,便只余下那一丝的后悔和不甘。
  然而一切都完了。
  当烛姬占据了尉迟琉璃的意志,当白雪彻底的操控了尉迟琉璃的身体的时候,一切都完了。
  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不过很明显,这好不容易才走出剑穗的烛姬,可并没有想着太早的离去,甚至于此时,她更多的则是在戏耍着眼下的这群黑衣人。
  纱幔之余,变招再生。
  而这一次,是再舞决,白绫。
  一片片洁白的光斑,在这群仅余下来的黑衣人的脚下突然滋生浮现,而就在这群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世界之中的时候,这一片片的白斑,忽然猛地四散开来,直至白斑的范围是彻底的能覆盖全白斑之上的黑衣人,这才停止了继续扩散。
  令人感到怪异的一幕出现了。
  现在这群黑衣人,竟然一个个的都不去躲开自己脚下的白斑,而他们自己则是一个个如同痴傻了一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这白斑之中。
  很显然,因为这突然出现的白斑,是彻底地让这群黑衣人失去了行动能力,更是失去了所谓的自由,让他们均是动弹不得,但是虽然他们的身体不能动,可是他们的眼球还是能够来回的转动,而从彼此之间的目光中所相互传达着讯息能够看出,此时的这群黑衣人,他们无一不在恐惧,无一不在害怕。
  只见他们均纷纷面露恐惧之色,因为他们不清楚的是下一秒之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黑皮和铁牛的下场几人都看得清楚,直到此刻他们都不明白,为何刚才那个一开始就差点昏死过去的小女娃,会突然之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们更不明白的是,为何那把剑凭空飞来的瞬间,整个战局便彻底的发生了逆转。
  可还未等这活下来的几人从恐惧之中悟出眼下这般怪事的根源所在,顿时一道道耀眼白光,就这么顺着这些白色光斑,是径直从地面直冲云霄。
  强行的躲过了脚下的光斑,带头大哥却猛然发现,原本三十余人的队伍,眼下却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其余的那些活下来的兄弟们,皆是深陷白色帷幕之中,然后就在这一瞬间,一个个的分崩离析,整个人是瞬间化为了那更多的白色星斑,随后跟着那道直耸云霄的光柱,渐渐地与空中的雪花融为一体。
  烛姬的这招白绫,就仿佛是刚才的这几名黑衣人,从未在这人世之间出现过一般,只需一瞬间的功夫,原本还生龙活虎的人,就这么如同飞沙一般,顿时间消失于尘世之中,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白得如此纯洁,净得如此干脆。
  而这,便是天下第一剑的实力。


第三百零三章 生命的绿色
  当极善变为极恶,当纯真化为残忍,当懦弱之人变得暴戾,当胆小之人变得强势。
  当体内的鲜血被冰雪所冻结,当心中的希望被寒冷所湮灭。
  当往事的回忆一幕幕的闪过眼前,当眼中的留念一篇篇的印在心底。
  当整个世界因你而被冰封,因你的变化而被改变的时候。
  我知道,这也会是我的结局。
  我,输了……
  当尉迟琉璃再度出现在带头大哥的视野之内的时候,之前的那些随行的黑衣人,俨然是一个也不剩下了。
  在带头大哥看来,此刻从尉迟琉璃身上所爆发出的这般令人感到绝望的气势,其给自己所带来的那股压迫感,是要远超于卫东所给自己带来的那股压力,甚至毫不夸张地讲,尉迟琉璃所给她带来的这股压迫感,直压得他对未来失去了信心,直压得他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这股压迫感,压的带头大哥喘不上气,压得他直不起腰。
  这股压迫感,令带头大哥感到无尽的绝望和悔恨。
  然而事已至此,谁都无法去挽回什么。
  带头大哥不行,尉迟琉璃亦不行,只因为他们俩人所代表的乃是两股势力,两股精神,甚至是两股意志,在这两股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俩此时皆只是那棋盘之中的棋子而已,也仅仅只配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眼下的这个时候,眼下的这盘棋局,也该到了将军的时候了。
  只不过这一次,一剑堂损失惨重,而地炎宗,亦是为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是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代价。
  而此时的尉迟琉璃所传出的那股气势在带头大哥看来,其势头更是力压天地之威。
  所以至此,带头大哥彻底地对活着已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
  当烛姬出现之后,当尉迟琉璃被她所控制之后,当这柄白雪再次已真容现世的时候,当这天下第一剑在隐没了多年之后再次现世的时候,当年这名震天下的剑招,便让原本还占据了绝对优势的黑衣人,是被她一人一剑给瞬间了局。
  除了带头大哥一人之外,其余的黑衣人已是尽数消亡。
  仅此在这一瞬间而已,烛姬和她手中的天下第一剑,便彻底的毁了带头大哥的一切,毁了这些黑衣人的将来。
  不,确切地讲,是让这些原本还心存善念的人,彻底的失去了将来,将来的故事,将来的美好,以不配在这群人的身上继续延续下去了。
  往往人们在绝望之中,都会以两种十分极端的处事方式来展现自己,有的人会奋起反击,寻求一切的能够挽救自己的办法,将自己的所有潜能都在那绝境之刻彻底的逼出来,甚至有些人会为了继续生存下去而不惜以自残的手段,来让自己获得以喘息之机,相对应的,这类人的心是积极的,是勇敢的。
  但是还有另一部分人,他们往往会被那无尽的绝望彻底击败,这不仅击败的是他们的肉体,更是将他们内心之中的灵魂和意志双双粉碎,而这类人,便会在那绝望之中彻底放弃任何的生的机会,就那样消沉的等死,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已没有了任何的希望,没有了任何的勇气,相对应的,这类人的心是消极的,是懦弱的。
  面对此时的尉迟琉璃,带头大哥便属于后者,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知道,他早已没了任何能够生还下去的可能了。
  这一次,尉迟琉璃选择不再隐匿于冰雪之内。
  这一次,尉迟琉璃选择直面处决。
  面具之后的双眼,已不再具有任何的人性,在双瞳之内浮现的,只余有那对于自由的渴望,那对于生存的狂热。
  只余下那滔天的恨意和坚决。
  猛地抬起白雪,然后让其剑指带头大哥的面门。
  原本还在空中肆意飘散的雪花,竟然随着白雪而停止飘落,然后瞬间相互聚拢,初阳映下余晖,一根根冰针悬浮于剑尖之处。
  然而这还不够,还远远不够,当因秀月而出现的霜雪已全部凝聚,当剑尖之处的冰针早已于瞬间被凝结出一根根宛若手臂般粗细的冰锥,带头大哥看得眼睛都失了神。
  一抹阳光顺着头顶那厚重的林叶倾洒在这凌空之中的冰锥上,将这一根根浮空的冰锥映射的五彩斑斓,甚至随着一阵微风的拂过,吹得是头顶的树叶不断的摇晃,而因为树叶的摇晃,让原本射下的光束也在忽明忽暗之间相互切换,让那本就透明无色的冰锥,在这忽明忽暗之间是不停变换的色彩。
  带头大哥甚至一度感觉自己早已进入了那绝美的幻境之中,自己的身心是尽数的为此沉沦。
  然而就在带头大哥还在痴傻的盯看着眼前的冰锥发呆的时候,这围靠在白雪剑尖处的凌空杀器,却早已不知何时开始,是尽数的朝着他所身处的位置急速飞去。
  忽然,带头大哥觉得有一根冰锥,是异常的美丽和耀眼,并且这根冰锥正在将自己所能看到的这个世间快速扩展,而它其中所夹杂的那阵阵幻彩,更是让他不能抵抗。
  至此,带头大哥甚至还觉得,恐怕在这世间万物之中,都不可能再找出第二个能与之相抗衡的颜色和绚丽,而他自己更是在这股妖异的美丽当中,瞬间堕落。
  雪停了,战止了,人死了,心绝了。
  看着此刻依旧保持着那对于美丽色彩而痴迷的带头大哥,看着此刻那早已被无数根冰锥插满全身的人。
  看着这样的带头大哥,尉迟琉璃再也坚持不住,只见她此时的白衣,早已开始一片片的在身上羽化,随后快速的消散于空中,只露出她最早穿于身上的那身黑色劲服,而她脸上的那副怪异面具,也随着自己的白衣,是尽数的消失不见。
  至于尉迟琉璃的头发,早已从之前的湖蓝色是重新回归到了黑褐色,而她的双眼也于瞬间失去了幽蓝的光泽,棕褐色的瞳孔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底,至于她手中白雪,也因她的脱力而跌落在脚下,而她本人则是白眼一翻,就这般径直地倒在了地上,彻底的因为透支力竭而昏死过去。
  终于,一切杀戮与仇恨都在这一瞬间归于了平静,一切感情与羁绊也在这一瞬间化成了回忆,寂静的感觉再一次充斥在这令人向往的深林之中,就仿佛刚才的杀戮从未发生一样,一切都回归到了本源之中,一切都返回至那初始之时。
  只余下这满地的殷红和泥泞,只余下这满眼的疮痍和残忍。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雪,让脚下的泥土变得湿润起来,亦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让身下的土地变得泥泞起来,而那些早已落在脚下的雪,则是将这一切的一切,是尽数的覆盖起来。
  这些永远地躺在这冻土之上的人,这冻土之上的那一道道血的印记,却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历史,提醒着那些永远都不应该被掩盖住的过往,提醒着在这场争斗中活下来的人。
  而轮回不只是终结,轮回还酝酿着新生。
  当那一株株青嫩的绿草突破头顶的泥泞,让自己的那株嫩绿突破枷锁的禁锢的时候,让自己的枝干第一次沐浴在这初阳之下的时候,方才的那股无尽的杀戮和仇恨,却又在此时此刻,显得是那般的讽刺。
  当满载而归的猎户遵循着微弱的呼吸声来到此处,当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人间惨剧,当他在纠结之中徘徊很久之后,他开始将板车上的物资一股脑的卸去,然后俯下腰身,一个个地去亲自排查,好让自己能寻找着那活着的人。


第三百零四章 风起兮
  初阳挥洒它的温暖,也让车轮两侧的花草生长的格外茂密。
  偶尔的,一群叽叽喳喳的云雀会从眼前的树林中猛地腾飞,然后在半空里胡乱的飞翔一阵,便又会再次的飞回树林深处去了。
  顺着车的左手边望去,大片的田地就生长在那里,看着那绿油油的样子,想必今年的收成,定会不错的。
  一阵清风拂过,吹得田里的秧苗是纷纷的朝着一边舞动,硬是在这清贫的田间,由它们给谱写出了一首田间的曲调,由它们给描绘出了一卷乡野的闲暇。
  马车就缓缓地行径在这乡间小道上,偶尔的,车轱辘也会碾过一小颗石子,然后因为这一小颗石子的出现,也会颠的整辆马车上下一颤,更是会颠的那名坐于车头的小沙弥一阵龇牙咧嘴。
  “慢一点驾车,这段路不好走!”
  一阵醇厚的低沉声音从马车后的车厢所传来。
  “是,师傅!”
  而驾车的小沙弥,则是快速地回应着他师傅的教诲。
  于是乎,这名小沙弥是愈发的谨慎起来,只见他牢牢的拽着手中的缰绳,然后双眼是死死地盯看着自己前方的道路。
  “彦虚,眼下我们可曾过了扶县?”
  又过了半晌,车厢内的老和尚又一次的朝着这名被他成为彦虚的小沙弥问着话。
  “回师傅的话,我们刚过扶县,眼下马上就可以进入河下地界了。”
  老和尚刚一问完,便听得彦虚小沙弥地回答。
  “嗯,知道了,彦虚,待会你若是路过什么村子了,你就把车停一停,去化些缘回来。”
  听着彦虚小沙弥地回答,老和尚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着。
  “是,师傅!”
  而彦虚小沙弥,则是急忙的回应着。
  至此,这辆马车继续一路东行,继续朝着它的目标缓缓驶去。
  当初阳逐渐高升,升过了头顶,让影子是直接映在自己身下的时候,一处老旧的村庄,已浮现在彦虚小沙弥的眼中。
  “师傅,前面不远处就有个村子,徒儿待会就去替师傅去化些缘回来,还请师傅您在车内稍等片刻。”
  看着眼前的那处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村子,彦虚小沙弥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这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谁叫他天还没亮就拉着自己的师傅出了门,眼下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他在这期间可是不曾吃过一点的东西,眼下的他当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也难怪他会在发现老村子的那一刹那,他的双眼顿冒精光。
  所以当彦虚小沙弥刚一看到老村子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地告知给了坐于车厢之中的老师傅。
  “好,你且速去速回。”
  相对应的,老师傅其实也是饿极了,所以当他听到自己的徒儿说前方不远处有个村子的时候,他也是不予阻拦,快速地说罢,便再次地让车厢陷入寂静。
  终于将马车挺好之后,彦虚小沙弥便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将马儿牢牢地捆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又随手拾来了一大堆的干茅草,将这些茅草是尽数的丢在了马儿的嘴边,这才重新地返回车上,从他身旁一直放着的一个看似十分老旧的禅箱内,是快速地掏出了一个紫竹打造的钵盂。
  “师傅,弟子去去就回。”
  向车厢内的老师傅躬身一拜后,便看到彦虚小沙弥是快速地起身离开的。
  而当彦虚小沙弥刚刚离开后不久,车厢内的老师傅这才缓缓地睁开双眼,然而随着这双眼睛逐渐地睁开,眼中那根本就化不去的暴戾和残忍顿时浮现于眼底,一阵精光频频地从他的眼中闪过。
  若是此时有真正经历过十年前那场发生于灵剑宗的人间惨剧的人在现场的话,那么这个人定能从这双充满了暴戾的眼神中认出此老师傅的身份。
  慧明,这位当年因黑潮事件而失去手臂的大音寺武藏院住持。
  只见慧明此时微微的掀开车厢上的窗帘,然后盯着自己徒儿远去的背影,是迟迟的不曾将自己的视线从彦虚的身上挪开。
  摇头晃脑的嘀咕了几句,慧明这才缓缓地起身,然后走下了车厢,当他彻底的出了车厢之后,这才将自己的目光重新地望向东南方向,越是注视着,他的眼神便越是难以被琢磨。
  当慧明就这般一个人注视了一会后,便不知从那里又变戏法般的整出一串青铜念珠,然后就用手这么开始拨弄起来,只不过随着他的双袖轻扬,那双隐藏于双袖之下的手臂这也纷纷露了出来,而令人惊叹的是,他的双臂早已不是普通人那般的手臂,他此时的双臂早就不知在何时,被换成了一双看上去就极为复杂精密的机关手臂,而从这双手臂的样式和材质来看,并不能看出这双机关手臂是出自何人之手,是采用何种材料来淬炼而生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能打造出这双手臂的师傅,定非凡人。
  尽管如此,此刻的慧明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失去了双臂而令自己的行动变得怪异,反而这双看似诡异的机关手臂,就好似真的生长在他的手肘之上,就跟真正的手臂没什么区别,但是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这双机关手臂,就单单是那存在于手臂之上的那无数繁杂且精密的机关,也足以令群雄武林喝上一壶了。
  通体那泛着黝黑之色的机关手臂,就这么随着慧明手指上的动作,一直简单地重复着。
  既然眼下的慧明已是进入河下地界,那么他接下来的行程,便需要小心谨慎了,毕竟眼下的他已经身处安国侯府所管辖的地界,再加上那座常年都与大音寺相互看不顺眼的极仙观也在这里,而身为大音寺的武藏院住持,眼下的他就必须更加小心才是。
  虽说大音寺本就坐落于河下地界,但是因大音寺常年都与朝廷走得太近,这也让那些行走于江湖之上的门派是为之嗤之以鼻的,尽管在近几年里,大音寺也曾无数次的出钱出人,游走在龙寰各地,去给当地的百姓布施,而当某地一旦遇到了灾情,大音寺也会不予余力的去冲到第一线,去解救当地的受灾民众,可即便如此,江湖上的人还是看不顺眼大音寺的这帮和尚,假仁假义的大帽子,就这般的被这群道貌岸然的江湖门派给牢牢的扣在了大音寺的脑袋上。
  想必这一时半刻的,大音寺也别想摘掉这顶高帽子。
  既然接下来的路不再好走,那么慧明也就很明白,自己接下来的路,怕是要费点心机了,先且把安国侯府和极仙观放置一边,就单说那些隐匿在河下各地的八界门子弟,就足够他好好的喝上一壶了。
  毕竟十年前的黑潮事件,让大音寺的名声是在江湖上一落千丈,而随后合花宗临时反水,八界门的反扑,又将大音寺是一把给推到了仁义道德的背面,一时间,大音寺在民间的风评达到低谷,甚至连皇帝陆锋也都一度对大音寺撤去庇护,而也正因为这么一折腾,让大音寺一度跌出了玄天谱的排名。
  而眼下对于慧明来讲,对于这位亲身经历过黑潮事件的人来讲,他目前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八界门。
  慧明不担心极仙观的阴招,也不担心安国侯府的查询,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就是八界门,他怕八界门冷不丁的朝自己放一冷箭,怕八界门时不时地过来骚扰自己一通,这一次两次还行,这要是来上个十次八次的,他不被累死,也会被烦死。
  所以在慧明看来,眼下对他最大的威胁,便只有八界门。
  只此而已。


第三百零五章 历史之厚
  都说在这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中,伴随在自己身边的,除了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苍凉大地之外,便只余下那些被岁月所印刻在砂砾之上的细微斑驳,除了这日夜环绕在耳边的悲凉素风之外,便只余下那些被生灵所遗忘在蛮荒之地上的残存可悲。
  都说这戈壁黄沙之地乃是见证生死之地,都说这人呀,一旦出了砂门镇,跨过砂门关,那么在往西的路上,伴随着自己的便只余下那充满了死寂的黄风和砂砾,只余下那毫无生机的荒凉。
  但是,人生既然降于红尘,那么红尘之道自会给生命回应一卷自持的结局,或美好,或不尽如人意,可无论如何,无论生命的这份精彩故事其终点会如何的指引人们,那些被命运所掌握的人们都会在自己命运的终点时刻,亲笔将自己一生的绚丽故事描绘于这卷恢弘的红尘绘卷之上,而抒写之后,便只剩下历史的后人对不同的故事所给予的不同评价了。
  不管风评是好还是坏,那些见证了历史的人,都应该被后人牢牢的铭记于心中,不论此人是好还是坏,不论此人是奸还是恶,不论英雄,不论败寇,只论历史所给予的定位,只论历史所定下的决断。
  而当历史对于在红尘之道中所演变而出的万千因果逐一阐释之后,便只余下对于这份业障的看淡和解脱。
  正如天道轮回一般,人间万事万物,皆有轮回一说,而在这看似蛮荒的戈壁土地上,亦是存在着轮回一说。
  在这仓州,在这尽是戈壁黄沙的辽阔土地上,亦是如此。
  在那无尽的荒凉背后,所孕育而出的生命的那般的充满朝气,是那般的充满希望,新生的沙棘突破厚重的砂层,然后让它们的枝叶享受阳光的沐浴,让它们庞大的根茎享受那隐藏于砂层之下的生命之源,让它们对于活下去的信念变得愈发厚实,让它们对于生命的延续是愈发的坚定,而正是这般坚定的信念,支撑着这些世世代代生活于此的生命,让它们对于生命的渴望是那般的迫切,对于生命的力量是那般的敬畏,对于生命的信念更是那般的坚不可摧。
  眼下的这股阴云已然在这仓州的天上盘踞了很久很久,粗略算去也怕是有了数月之余,可即便如此,这股阴云都不曾能让人看到其淡去的一丝迹象,怕是这阵风雨,还要在这苍凉的土地上再刮上一阵子了。
  数月的光景,就这般的在这厚实的阴云下一闪而过,而这般流逝的岁月,却只带给了这片土地无尽的争斗和杀戮,只带给了这些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无尽的战祸和无奈。
  战争已然降临。
  杀戮无声开启。
  当战争之火于这辽阔的戈壁滩上被点燃。
  战歌已被奏响。
  数月的光景已然流逝,在这不断更迭的时光之中,却早已让李耳的大军来到了八界门的门前,来到了这座闻名于天下的圣地,天机谷。
  看着眼前狼烟四起的高墙,看着眼前那不断在废墟之中挣扎的八界门子弟,李耳心中倍感凄凉。
  其实在李耳的心中,他本就是极为反对陆锋的这次出兵的,因为眼下的龙寰表面上看是歌舞升平的,但是其实仔细来分析其国内局势便能发现,此时的龙寰其实并不太平。
  先不说龙寰国内那些遍布于各州郡之中的江湖势力了,因为对于陆锋来讲,这些隐藏于市井之中的江湖门派便已能让他夜不能寐了,在他认为,这些流窜于江湖之上的人,对于他的统治其实是极为不利的,而也正是有这些不受他控制的因素存在,也让他一度的认为自己所掌控的这座龙寰帝国,其根基当真是极为脆弱的,所以身为龙寰的真龙天子,身为龙寰国的一国之君,他当真是视这些江湖中人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而当下又正值多事之秋的时候,吐斯国已然是公开的宣布,至今年起不再向龙寰进贡任何物资,而随着吐斯国的率先发生,南国和昭国亦先后发声,表示今年开始便不再向龙寰朝廷上贡。
  随着邻里四国所对于龙寰的态度皆在这春分时节变得令人耐人寻味之外,其各国的军力部署也都开始逐渐地贴近龙寰国境,战争的气味愈演愈烈,于风吹草动之间,皆能嗅出大战即将来临的那种躁动和不安。
  或许这些国家的运作虽不能对龙寰的统治起到决定性的打击,但也会令那些常年居住在龙寰国境上的百姓陷入战祸的屠戮之中,而这般的景象,并不是李耳他所愿意看到的。
  李耳虽说是李荃闻的独子,但是他却并没有其父那般的手腕和血性,对于这战事之情,他更没有李荃闻那般的果断和坚决,可是他也并非一无是处,或许他没有李荃闻那般的铁血严明,可是他却有着远超于李荃闻的远见和谋略,有着不亚于赵璇的鬼谋和计策,假若说在他成年之前,这偌大的天下之内谁还能接过赵璇的衣钵去继承八界门,或许赵璇所给出的人选会是苏庆广,但是当李耳如今成年,当如今的他选择了站在赵璇的敌对面的时候,相信赵璇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将八界门的衣钵传给他。
  只因李耳的远见当真属于天下之绝。
  而在赵璇看来,眼下的李耳之所以还未觉醒,全因他缺失一个契机,缺失一个令他觉醒的契机。
  眼下的天机谷已经被李耳包围数日了,在这数日的围攻中,八界门的五行众在俞北塘的亲自率领下,硬是顶着他的攻势,以一种极为强硬的态度,在八界门的人之墙上苦苦坚守,无论自己如何的进攻,俞北塘和其下属的五行众皆能在很快的时间内化解掉自己的攻势,也正因为如此,这才让眼下的这场战争变得更加没有意义。
  双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矛盾和仇恨,只因为陆锋的一句话,便逼的双方将士们在此以命相搏,各个为了自己心中所看重的那份虚假的荣耀而杀红了眼。
  当真可悲。
  所以当李耳再次看着头顶的那阴沉的可怕的阴云,当他再次的立于帐前,看着眼前那狼烟四起的高墙,看着眼前那不断在废墟之中挣扎拼搏的各路人马,他的心中倍感凄凉。
  一股无可奈何的感触在李耳的心底浮现,一股被命运所遏制住的束缚在其心中频闪。


第三百零六章 天子之心
  李耳,字本钰,号河内先生,原龙寰丞相李荃闻独子,乃今当朝贲北侯府小侯爷,龙寰礼部之尚书,兼本次出仓州之兵大都督,数十万陷阵司的总指挥。
  很明显这一次陆锋的目的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让八界门这群在他看来就只会妖言惑众蛊惑民心的贼子们彻底的沦为历史的背景,让这群道貌岸然的假君子们彻底的成为历史的记忆,所以这一次,咱们的这位龙寰天子,不惜龙寰危局之势,硬是咬着牙地让李耳统率数十万陷阵司作为其主战力,并安排了一万神机火营,一万赤眼营为辅助战力,由秦州聚集完毕后,大军便一路西行,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啃下八界门这块硬骨头。
  而为了能让李耳顺利的拿下八界门,陆锋又是在其率领陷阵司走后数月,强行将原本早已被编制于龙寰体制之外的镇西军是再次集结,于半月之时,便令镇西军聚集十万有余,然后紧随着李耳的陷阵司一路西进。
  之所以陆锋此番会不惜血本的朝着仓州派出如此之多的军队,其目的或许还真不止于八界门,其真正的目的,或许是那一直于边境之地集结兵力的吐斯人,是那一直在两国边境不断制造矛盾的苍漠之鹰,夏志杰。
  眼下的陆锋,他这一次的陆续出兵,或许其真正的目的,便是如此。
  至于八界门,或许真的只是陆锋前行道路上的一颗绊脚石罢了,只需李耳和其帐下的陷阵司将士们稍加的将这条战争之路修缮,然后让龙寰的将士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朝着仓州进发。
  然而龙寰即为东方大国,陆锋又为大国之天子,那么他的一言一行皆是被天下之人所看在眼中,他不可能说是无缘无故的就往仓州派出那么多的军队,他要出兵,就一定需要一个理由才行,一个足以信服于天下人口舌的理由才行。
  若是陆锋将那即将而来的两国战事挑明,那么别说是仓州的老百姓了,就是整个龙寰的百姓,皆是会陷入那对于战争的恐惧当中。
  所以很明显,陆锋不能向老百姓挑明了说,他只能说是找一个看上去还说得通的理由,然后在这个理由的基础上,向仓州不断的派兵,在悄无声息之间,做到对仓州的战力部署,然后以等待着夏志杰手中的真正攻势。
  八界门便是陆锋心中的理由,甚至可以说是他心中唯一的理由。
  十几年前,八界门便在江湖之中大放厥词,甚至于在黑潮一事中变相的害死了当时的丞相李荃闻,而其门下之人口中所传的那九子之说,更是令那会儿的天下人心惶惶,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理由,以蛊惑天下人心之罪出兵,以害死朝廷命官之罪出兵,名又正,言又顺。
  而这也正是陆锋会在此次委派李耳去率先攻打八界门的原因,只因李耳是李荃闻的独子,而这一份至亲质朴的血缘关系,便足以令天下的读书人为之闭嘴了。
  据羽林卫回报,这一次夏志杰或许会在仓州之外,聚集超过四十五万的部队,而他的目标亦是相当明确,那就是替吐斯王室收复仓州和青州两地,然后将天险玉林山脉牢牢占据。
  陆锋或许并不怎么擅长行军打仗,或许也不擅长分析战局,但是玉林山脉对于龙寰的重要性,其特殊的战略性,他心底还是相当的清楚,可以说一旦玉林山脉一丢,那么对于那些气势汹汹的吐斯人来讲,当真是可以让其胯下的铁骑在龙寰诸州郡横着走了。
  皆时,一旦玉林山脉失守,那么等待着龙寰的命运,便只余下祈祷和奢求了。
  所以于情于理,玉林山脉绝不能丢,而坐拥玉林山脉的仓州之地,绝不能丢。
  或许在天下的江湖之人看来,陆锋对于八界门的这一次进攻或许缺乏信服力,更是会因此事而令天下之内的江湖门派各个寒心,但是为了整个龙寰百姓的希望,他必须做出相对应的抉择,而仓州除了八界门之外,已没了更好的借口来让他顺势出兵。
  在陆锋看来,小小的八界门,是没有办法抵挡龙寰的铁军,更无法替龙寰去抵挡住吐斯国的狂暴攻势,与其让其占据着仓州腹地,让其变成自己束缚自己手脚的石子,倒不如在夏志杰还未发动战争之初,自己便先拔了八界门这颗钉子,好让自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直面这场两国之间的真正战争。
  就这样,将近十三万之数的龙寰大军,就这般浩浩荡荡地从皇城永安出发,然后剑指仓州腹地。
  然而这些被陆锋随后派往仓州的镇西军其主要战力皆为步兵,这也导致了主骑兵的陷阵司是都已经将天机谷围住数日了,这些镇西军却还没有走出那座连接着秦州和仓州的群山,还没有踏足仓州的土地,这般的结果,也曾让李耳不止一次的为了此事而口吐芬芳。
  不过即便没有那余下的十万镇西军,就单凭自己眼下的这数十万陷阵司,外带着那将近好几千人的大音寺棍僧,就这般的战力放在李耳的眼中,自信的他自认是可在半天之内便率大队攻破天机谷,生擒俞北塘夫妇。
  可是事情往往都是想得很美好,若是不能将这股美好付诸于现实之中,则一切皆为虚幻的泡沫。
  现实的情况是狠狠地打了李耳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李耳看来,原本这场毫无悬念的战事,却在他的英明指挥下,硬是被赵璇给拖住了自己前行的脚步,甚至在他第一次的尝试进攻人之墙的时候,那些来自大音寺的棍僧们竟然被俞北塘所率的五行众打的是如同流窜的野狗一般,好几千人的棍僧队伍,硬是在五行众的拼死抵御下,折损过半,能不带着伤回到帐中的,连一千人都不足了。
  而更让李耳为之郁闷的是,陷阵司在第一轮的进攻之中,竟也是折损了数千将士,可问题是,他折损了这么多将士的性命,他却还是没能让大部队突破人之墙,硬是让俞北塘所率的五行众是给拦截在了高墙的脚下。
  眼下这般高的战损,当真是出乎李耳的意料之外,因为在他看来,或许在其个人的实力来讲,大音寺的这些弟子们定是会比陷阵司的将士们要来的厉害一些,即便这些棍僧并不擅长行军打仗,更不擅长攻城略地,但是好歹这群人也是常年混迹于江湖之上的人,那打仗不会了,难不成打人还不会吗?
  可即便如此,大音寺和陷阵司两组人马的战损,着实的是让身为统率的李耳懵了,而这双方交手的第一回合,他更是被赵璇和俞北塘的这一击组合拳打的是找不到北。
  于夜下,自恃清高的李耳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要于当夜率小部夜袭壶金冠,而这一次的夜袭,更是让他本人差点死在了壶金冠的万丈悬崖之下,要不是他随行的副将临危之际将他救出,怕是这场龙寰与八界门之间的战事,就可以彻底的不用打了。
  这个哑巴亏,只能他李耳一个人独享。
  这般的结果,只能他李耳一个人承担。
  连赵璇的人都还没见着,数十万的陷阵司便伤亡超过数万有余,这般的战损,是李耳所不能承受得起的,这般的结果,他真的没有办法去向陆锋交代什么了,除了以死谢罪之外,当真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虽说直到此时,李耳都还没有真正的猜透陆锋心中所想,没有猜透陆锋心中真正的计划,虽说直到此时,他还是会对陆锋出兵八界门意见颇大。


第三百零七章 为了八界门
  天气阴沉的可怕,当黑云压境之际,那股徘徊在仓州上空的那股无形压力顿时倍增。
  数日的围攻下来,虽说李耳所率领的陷阵司并未对八界门实施全歼,但是也在他本人不断的尝试着变换战术的前提下,硬是将八界门的活动范围给强行的压缩至天机谷一带,不让八界门有任何可以去于外界沟通的机会,是彻底的断了八界门与外界的任何联系,包括辎重粮草,包括情报求援。
  而李耳的这一招围城,无疑是给了俞北塘极大的心理负担和压力,本就因粮草短缺的问题,已是让他彻夜难眠,而如今李耳再封锁天机谷周边,这更是让他如同喝了尿一般的难受。
  可是眼下的俞北塘却是没有丝毫的破敌之策,眼下的他只能说是率领余下的五行众守在人之墙上,然后力保人之墙不被攻陷,力保天机谷不被攻陷,力保赵璇与其身后的太机天枢的安全。
  俞北塘可不清楚陆锋这一次为何会匆匆出兵,然后势要将八界门覆灭,他只是知道,当李耳率领着那黑压压的一片铁骑出现在天机谷外围的时候,他就只能誓死不退了。
  这些时日,对于俞北塘来讲当真是无比的煎熬,每日都有五行众的弟子们死去,都有无数的战友牺牲,而当他游走于高墙之上的时候,他只能是心中的这股郁气压下,然后让弟子们将头顶的烽火台燃烧的愈加猛烈。
  为了保证人之墙不被李耳攻破,俞北塘每日都要带着五行众去与之不断的周旋,因为双方可战斗的兵力实在是差距大的离奇,这也逼得他压根就没有资本去与李耳打正面战场,如果他选择地让自己去与李耳决战正面战场,怕是对方一波冲锋,自己这已不足万人的五行众就要彻底地与这个红尘世界说再见了,所以赵璇所给俞北塘下达的指令便是打游击,不断的游击骚扰,以在乱局当中尝试着寻找破敌之策。
  然而赵璇让俞北塘这不足万人的队伍去直面李耳那数十万之余的队伍,当真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尽管数日下来,因为人之墙的原因,让俞北塘或多或少的占了李耳一些便宜,可即便如此,当他看着李耳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军帐,他还是会不仅的一阵头疼。
  这股无形的压力,这股令人足以窒息的沉重,无时无刻的不在俞北塘的心中徘徊,无时无刻的不在整座天机谷上空戏谑。
  其实早在两年之前,赵璇便已经洞悉了今日之祸,为此俞北塘早已与赵璇针对此事商讨过无数次,可是赵璇身为一门之主,却是执意要为成全自我的命运,执意要为了她口中所谓的那人间大计,而选择去搭上整个八界门,为了她口中的苍生之祸,而甘愿以数万八界门子弟的性命当做筹码,去警示这沉睡已久的尘世,让尘世的力量在八界门陨落的时刻苏醒过来。
  当然俞北塘心中十分清楚赵璇此番的用意的是什么,毕竟他俩夫妻多年,夫妻间早已没了任何的秘密。
  虽说赵璇和俞北塘二人早已为了抵御今日的这祸端而早早地做了准备,可是随着李耳的大军深入仓州,他们夫妻俩才觉得,朝廷这次针对八界门的突然发难,远要比自己当初在太机天枢之内不断推演计算后所给出的结果要严重得多。
  陆锋对于八界门的突然发难,打了个赵璇一个措手不及,又何尝不是打了苏庆广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此刻对于这位在仓州之地上疯狂疾驰的安国侯爷来讲,他真是心急如焚,他必须赶在李耳对天机谷发动总进攻之前,去天机谷救下赵璇母子,为此他甘愿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天气阴沉的可怕,随着一震怒吼从头顶的云层传来,一声惊雷回响在这仓州大地,而那稀稀拉拉的细雨也随着这股惊雷的出现而降落于此,让原本还颇为干燥的仓州大地,渐渐地变得有些湿润了。
  和平已然破碎,战争接踵而来,但是我们那仅存于心中的希望却从未泯灭。
  尽管我们早已被这世间所流放,尽管我们早已被自己的族人所遗忘,但我们从未忘却自我的责任。
  我们将会为了和平而不惜牺牲,我们将会为了希望而奋不顾身,我们将会在那勇气之下见证自己,我们将会在那命运之前得以升华,未来尚不可知,希望永不湮灭。
  兄弟们,我们此刻唯一所要做出的抉择,那便是直视自己的命运,那便是举起手中的剑,握紧手中的斧,不向命运所屈服,用尽我们全部的力气,替这混沌腐朽的世界斩开迷雾,让那新生的光芒从新照耀大地。
  弟兄们,此刻我们虽然面临严峻挑战,但是只要我们心中彼此还抱有希望,只要我们拾起勇气和决心,我坚信我们所为之的困难终究会过去,我们期待的和平迟早会到来。
  哪怕生命在此消亡,我们也要同心协力,哪怕我们会被历史所遗忘,我们也要勇往直前,哪怕我们所要面对的是已被腐化掉的同胞,哪怕这个破碎的世界早已被那战争之火熊熊燃烧,哪怕最后的晨光已经暗淡,哪怕在这黑暗之中只剩你我,哪怕在这绝境之中只剩彼此,我们都要秉信着自己心中的那份为之坚定不移的信念,我们都要坚守着自己心中的那份正义高尚的美德,我们便是正义的化身,我们便是复仇的战士,我们便是肃清那邪恶的大漠雄鹰。
  让我们这最后一战,彻底的将这世间被仇恨所蒙蔽着双眼的人们所叫醒,让他们的灵魂在这黑暗之中一一觉醒,让我们在这绝境之中彻底的燃烧彼此,让我们化为那九天之上的璀璨繁星,成为被世间所永久记下的夺目历史,今日便是那赴死之日,今日便是那永恒之时。
  “为了八界门!!!”
  一声怒吼,俞北塘看着眼前的这些早已被连日的战事所磨炼的五行众,愤然的猛地抬起自己的右臂,而他右手紧握着的,便是那象征着希望和不愿折服于命运的天机令。
  “为了八界门!!!”
  一层层的声浪,就这般徘徊在天机谷的上空,欲要将那头顶的乌云彻底震散。


第三百零八章 爆发
  战争,伴随着天空阴沉的细雨中,彻底的爆发了。
  数以千计的黑影涌入这道被雨水所遮蔽的帷幕之中,然后让其藏于天地之内,让其匿于敌我之间。
  看着眼前那望不到边际的高墙,看着那一根根伫立于身前的拒马桩和战壕,李耳的脸上已不可能再有更多的表情了。
  已经一周过去了,而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时间在自己的指尖流逝过去,看着这些流逝的时间变得不再逆转,看着这些不可逆转的时间变得虚无。
  在这场战事之中,那些流逝于李耳指尖的时间,并没有带给他任何的收益,除了那些每日都会报于他面前的那份报告,那份人数在不断激增的战损报告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他依旧是没能突破天机谷的这第一道墙,依旧是不能带领着大部队占据天机谷。
  不断增加的战损,令李耳心中的压力倍增,看着眼前这一份每天都在增加的战损报告,李耳心知自己在与赵璇的这第一次的交手中,是败了,败的是这么的干脆,败的是这么的彻底,败的是令他说不出任何的理由来。
  败了就是败了,占据着绝对兵力优势的李耳,就这么在俞北塘和五行众的抵抗下,败的是这般的无力。但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被一介女流所击败,他更不甘心被一介莽夫所击败。
  所以于这雨中,于这天地之下,李耳下达了一个命令,一个在他本人看来都是极为苛刻的命令。
  就地取材,于十日内搭建起攻城器械,投石器、云纵梯、冲击锤、登城塔缺一不可,十日破晓,即刻攻城,怯战者,斩立决。
  而随着李耳的这道看似不近人情的命令刚一下达,在人之墙外那不足百丈的地方,一时间火光四盛,数十万的陷阵司便再次动了起来。
  好在天机谷本就坐拥着这片戈壁上的一座绿洲,这刚好为李耳提供了不少的材料,让他可以就地取材,于是乎便能看到这样一幕,于大雨之日,无数人影不断地穿梭于绿洲之间,将那些生长在此的粗壮树木皆一棵棵的被砍伐倒地,然后抬着那些粗大的树干,重新地返回军帐之中。
  在李耳看来,他必须要让陷阵司全体将士们一鼓作气地将三道墙连续攻破才可,他绝不可以再给八界门任何的喘息机会,他必须一拳打死八界门才行,也只有这样,他才可以说是将目前超标的战损得以控制住,才可以说是在控制住战损的前提下攻破天机谷的山门,才能说是完成陆锋所交予他的这次任务。
  然而即便如此,对于眼下的这场战事来讲,李耳还是暗生畏惧之心的,因为让他为之畏惧的,并不是这砖头砌起来的高墙,也不是这领入眼帘的无数哨塔碉楼,更不是那股由俞北塘所率领的五行众,真正让他畏惧的,乃是赵璇手中的那张王牌,那张他个人认为是陆锋所挑起这场战祸的根本所在,那张天下人做梦都想要掌控的牌,那张他的父亲李荃闻穷其一生都不曾见过的一张牌。
  蓉天宇当年所令神火军叱咤六界的仁王之物,神火军令。
  为了得到它,李耳相信陆锋绝对有充足的理由来发起这场战争,毕竟当年的蓉天宇就是因为不愿将此物交于朝廷,这才举家惨遭了陆锋的屠戮,这才酝酿出了那场震惊天下的神火侯府灭门惨案。
  为了得到它,李耳充分地相信,对于眼下的这场战事,自己当真只是陆锋手中的那枚无关紧要的棋子而已,他也充分相信,陆锋此次出兵八界门的目的,也定是为了赵璇手中的那枚遗落于红尘多年的神火军令。
  在这接下来的几日内,俞北塘和李耳也曾发生过一两次交手,除了双方将各自的战损数字不断上扬之外,当真是再无别的用处了。
  俞北塘所率的五行众,就犹如那黑夜中的精灵一般,总会在自己大军守备最为薄弱的一个环节上进行袭击,而等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俞北塘却早已带着五行众逃之夭夭了,虽说他在与俞北塘一次次地交手中,也曾抓到了一些落单的五行众,可是还未等他开始审讯这些人,这帮疯子便率先咬破那颗藏于他们后槽牙处的毒药,一个个皆是当着他的面吞毒自尽了。
  其实李耳知道,俞北塘并没有那么多的有生力量去正面的与自己抗衡,哪怕这帮八界门的神棍再能打,总不能说是所有的五行众都是那一个打十个的主吧,再说了,眼下战事四起,有高战损的可不只有他李耳一人,相信俞北塘也定是有着不低的战损数字的,而眼下的他虽说有着极高的战损,但是总体上来讲,他还是占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的,在数万陷阵司的面前,俞北塘和赵璇当真还是处在绝对的劣势,希望在他俩人的身上,当真是极为的渺茫。
  而现在李耳唯一担心的,便是赵璇手中的那枚神火军令。
  其实对于神火军令,李耳对其所知还仅仅停留在传闻之中,毕竟他也从未见识过此物,也不清楚此物的厉害之处,他所理解的厉害,也都是从坊间传说中那颇有杜撰寓意的一套说法里体会出来的一种自我感受,但是对于此物究竟会厉害成什么样,他的心底也没有一个绝对的概念,但是他相信一点就是,天下之大绝不会有无中生有一说,既然这枚神火军令能被天下人一代代的口口相传至今天,那么此物定有它的过人之处,它定非凡品一说,那么既然此物乃非凡品,它就一定会很厉害很厉害。
  至于赵璇手中的这枚神火军令究竟会有多厉害,李耳心中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他虽说没有概念,却还是对于此物是极为看重的,他可不想栽在赵璇的手里,更不想栽在这枚神火军令的手中。
  所以直至此时,直至此刻,李耳都会暗藏起一小股精锐,而这股绝对的精锐,便是用来对付赵璇手里的这枚神火军令的。
  毕竟防患于未然嘛。
  不过,李耳的行为,却是被高墙上的俞北塘给看得清楚。
  也正因为李耳的所作所为均被俞北塘给看到,所以这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画面。
  数以千计的黑影随着俞北塘的身影是尽数的涌入这道被雨水所遮蔽的帷幕之中,然后让其藏于天地之内,让其匿于敌我之间。
  而这群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最大限度的破坏掉李耳所搭建起来的攻城器械。


第三百零九章 那一天
  那天,我记得那一天。
  当天还没破晓,当月还挂星空。
  当夜里的微风伴随着阵阵砂砾的土腥吹拂在脸颊,让鼻尖也能嗅得出这阵微风之中的那股肃穆之味。
  当月下的大地伴随着那震耳欲聋的战鼓声而反馈着它的愤怒,我能感受得到,我能看得清楚。
  那天,我记得那一天。
  我记得阴沉沉的天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数月之间几乎每天都会飘着零零散散的小雨,而这般的雨却下的令人感到压抑和绝望。
  地里也因为这连绵不绝的雨水,而被淹死了不少的庄稼,相信明年的收成,定是不好了。
  因为这场雨,让村里的长辈们每日都会对其充满抱怨,然而在那无奈的抱怨之后,便只剩下一声声的叹息,只剩下一遍遍的抄起水桶,去俯下腰身,将地里的泥水一次次地排出,这边一排,那边又堵,一遍又一遍,一回又一回。
  那天,我记得那一天。
  距离每年上缴给朝廷税粮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每当看到村里的长辈谈到此事,长辈们都会对此流露出一抹难以化去悲伤和无奈。
  地里今年的收成因为这连日的阴雨,铁定是没办法按时上缴税粮了,而身为世代以土地为生的人,也定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本来仓州就地属戈壁地质,地表平日里的高温和干燥也造就了这里的土壤养分先天就不足,所以地里的庄稼是特别难种活的,而这些好不容易长在绿洲地里的成活庄稼,却被这连日的阴雨给淹死,这无疑让大伙对于来年的日子充满了焦虑。
  那天,我记得那天,也许那天会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但是那天却是牢牢地印在我的记忆深。
  本来日子都已经很艰难了,而当那漫天的怒火将原本阴沉的夜给照得透亮,直至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那战争的火焰将原本平和的土地彻底点燃。
  我才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绝望。
  我才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作死亡。
  屋外时不时地便会传来女人们因为绝望而发出地嘶哑声,会时不时地传来小孩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啼哭声。
  而至于那些男人们,则纷纷的在那惊恐之中四处嘶吼,然后在嘶吼之中拉拽着家人四处逃窜。
  原本昏暗的屋外,我能透过窗子看到屋外的景色,随着却一阵极为耀眼的红光在不远处浮现,这股红光于瞬间便猛地朝着屋内的这巴掌大的空间射来,直刺的双眼生疼,待这阵刺眼的红光还未散去其威力的时候,一阵炙热的痛觉便顺着窗户直冲至我的面门之上,令我顿时感到自己的脸颊似乎就要被火烤熟了一般,是又疼又蛰。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响从屋门外传来,我看到一脚踹开屋门的人是我的父亲,而正当我想要上前去搂住父亲那宽厚的臂膀的时候,我却发现此时的父亲却满脸的惊恐神情,恐惧在父亲的眼底不断滋生,甚至已经连带到我身边的母亲,甚至连带到我自己。
  也正因为这股浓郁到极致的恐惧,终究让我崩溃大哭。
  “孩他娘,赶紧抱着娃跟我跑,朝地之墙跑……”
  我崩溃的号啕大哭,连带着我的母亲也开始不断抽泣,我记得那个时候,父亲的眼中尽是绝望之色,而我的母亲,也在听到父亲的话后,顿时间情绪崩溃,一边哭着,一边开始收拾起随行的家当。
  我不懂为何原本忧心忡忡的母亲会因为父亲的话而哭起来,我只知道在我还发愣的时候,我便被父亲十分粗鲁的给抱在他的怀中了。
  就这样,我们一家到头来是什么家当都没有带,而我的父亲更好像是疯了一般,出了房门便撒腿朝着远处的谷内跑去,然后我便看到了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画面,都不敢忘记的画面。
  那天,我记得那一天。
  原本阴沉的黑夜,早已被映射的通红,时不时地,天空之中还会闪出几颗亮着红色光芒的物体。
  至于地上的人们,则都跟我的父母一般,疯了一样的集体朝着地之墙的方向卖力奔跑着,有的女人因为抱着孩子而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但是还未等她能完全地站起身来,她和自己怀里的孩子,便被那身后的无数人无情的给踩踏过去,直至彻底地消失在了那脚下的尘埃之中不见其踪迹。
  不知何时,我哭的愈发强烈了,哭得是那般的凄惨,我不记得是什么让我惊恐的开始大哭,我只记得,我最后一眼所看到的,是父亲和母亲那张绝望的脸,是他们俩那瞬间被照射的通红的面庞,是眼前的那颗不断燃烧着烈焰的绝望。
  一声巨响之后,我便同我的父母一样,从未出现在这个红尘世间之中。
  一切都化为虚无,一切都不曾被历史所记载。
  ……
  “放!!!”
  李耳看着眼前那早已被无数烽火所点燃的人之墙,只见他傲立与马背,然后剑指天际谷,一声令下。
  随着李耳的这道军令一出,便见到他身后那数十架早早已被搭建起来的巨型投石器,一个个疯狂的将它们器皿之中所放置的那些被热油点燃的巨型石块给投掷出去,然后那些不断燃烧的巨石,就如同蜂针一般的朝着人之墙的方向迅速砸了过去。
  而李耳这一阵的攻势,竟直接将此时还未破晓的夜空给彻底的照亮了。
  “热油涂抹,准备点火!”
  只听李耳一边指挥着,一边冷眼的盯看着远处的人之墙,然后继续疯狂地吼道:
  “听我号令,放!!!”
  轰轰轰轰……
  又是一阵齐射,李耳面前的人之墙顷刻间便被这些从天而降的巨石给砸的四处破损,而当他看到不远处的城墙已经出现部分破损,他随即猛地夹了一下自己胯下的骏马,整个人顿时意气风发。
  “全军向前行十六丈!!!”
  只见李耳便猛地将原本握于他手里的长剑插回自己腰间的剑鞘,然后瞬间将放于马背口袋内的一面小旗拿在手里,随后就这般的将手中的小旗举在半空之中,待他号令刚下,他也就顺势的将手中的旗连续挥舞数下。
  既然军令已出,那么等待着的便是那数十万大军的整体开拔,而随着李耳的号令,数十万的陷阵司联军,就这般气势汹汹的朝着人之墙的方向再次前进十六丈,一丝不多一丝不少。
  “热油涂抹,准备点火,放!!!”
  而当李耳的第三次齐射过后,人之墙连同它身后的土地,早已在这三轮齐射之中是将那里的土地给彻底的点燃,通天的幽红映亮了破晓的天空,一股夹杂着殷红的浓烟顺势冲向天际。


泓森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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