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青鱼镇封印
作者:宅猪|发布时间:2024-06-28 22:04:36|字数:36736
道圣等人看着那些符文,只见这些用来封印的符文华丽无比,而在符文的背后却有一层涌动的黑暗,黑暗在符文的光芒后变化,极为诡异。
他们甚至隐隐听到诵念声从符文封印壁垒的后方传来,仿佛魔神的窃窃私语,诱惑人们堕落。
光明和黑暗相互冲击,斗争激烈。
而在黑暗之后,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画面,只是有封印之墙在,无法看到究竟是什么。
“道圣前辈,你见过如此诡异的封印吗?”
莹莹道:“我上次见到这种奇异的记忆封印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不敢称前辈。算年龄的话,我可能比你还要小一两岁。”
道圣客套两句,打量苏云的记忆封印,沉吟片刻,迟疑道:“这些符文我倒是见过。”
池小遥和莹莹精神大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七年前,曲进曲太常命人送信给我,信中便有这种符文印记,不过并不完整。”
道圣迟疑一下,取出一封信,那信用的是金纸,信上的文字在道圣元气的催动下不断变化。
池小遥和莹莹读去,信中说,晚辈曲进奉东都大帝之命来天市垣研究鬼市现象,有所发现,将来会把他们的成果公布于众。现在他们需要道圣的帮助,他们设计了一些符文,需要道圣帮忙完善,恳请道圣赐教云云。
“那时我正在闭关,试图延寿。等到我出关收到这封信时,天门镇剧变已经发生了。”
道圣不紧不慢道:“我心中很是难过,或许倘若能早点接到他的信,便能救下这些人。只是我研究这些符文却发现这种符文是一种封印符文,这些符文并不完整,但符文神通中蕴藏的封印却是极为可怕。他们到底要封印什么东西,即便是我也感觉到恐惧……”
他说到这里,不由连打几个冷战。
池小遥与莹莹对视一眼,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曲进曲太常等人,开创这些封印符文,是为了封印苏云苏士子的!”
道圣继续道:“我没能帮上忙,出关之后曲进曲太常已死,性灵不知所踪,我的疑问已经无人解答了。”
他曾经去过天门镇的旧址,只在那里发现了一座座坟冢,并未寻到曲进等人。
这时,苏云灵界中的封印之墙晃动,压着黑暗和黑暗后的记忆向后退去,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
莹莹正要说话,池小遥已经抢先一步,连声道:“青鱼镇!青鱼镇!”
昏迷中的苏云抽搐了两下,灵界中的苏云性灵也跟着抽搐不已,封印之墙又再度向前涌去,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池小遥眨眨眼睛,心道:“苏师弟应该死不了吧?不过,他灵界中拥有如此生猛的封印也没死……”
“我知道这种符文是封印符文之后,便想他们试图封印的是什么,若是强行破解的话,倒也将之破解出来,帮苏士子一把也不是不可。只是……”
道圣打量封印之墙,面带难色,摇头道:“只是我先前不知道,这种符文之后还有一层黑暗。现在,我有些不敢解开封印了。”
池小遥不解道:“前辈的意思是,黑暗也是一种封印?”
道圣有些不敢肯定,道:“有可能是封印,但也有可能是一种生物,或者是性灵。”
莹莹和池小遥不禁呆滞。
道圣在封印之墙前走来走去,不断打量墙后变化莫测的黑暗,道:“老道怀疑,有可能曲进把一种可怕的生物或者性灵封印在苏士子的记忆里,然后将其记忆封印,将那生物或者性灵锁住,不让其逃脱。”
“把生物或者性灵封印在记忆中,这怎么可能?”池小遥惊骇万分。
“有这个可能。”
莹莹面色凝重,落在她的肩头,伸手一挥,无数文字图案飞了出来,在她们面前排开。
“天道院的书籍中有这方面的记录,其中,曲进曲太常是这方面的大行家。”
莹莹调取一连串的文字图案,道:“曲太常有过关于这方面的许多研究,他说性灵是精神,记忆也是精神的一部分,完全可以把其他人的性灵封印在一个人的记忆中。”
池小遥看着面前飞过的文字图案,其中有些图案赫然是狰狞恐怖的魔怪!
那些魔怪高大魁梧,魔怪的脚趾旁边往往都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伯,手里拿着斧凿,面带微笑,似乎正在看画面外的池小遥等人。
“天道院士子做研究,每次都会带着善于绘画的士子做格物速记。这些格物速记,记录的便是曲太常当年做过的研究。”
莹莹伸手轻轻一挥,一幅幅图案从他们面前飞过,有些图案极为血腥,赫然是曲太常做人体试验的情形。
他们尝试着把魔怪封印在灵士的记忆里,有些封印并不成功,魔怪反噬灵士的性灵,有些灵士的性灵脑袋爆开,肉身也随之爆开,场面惨烈异常!
“曲太常当年是个疯子。”
莹莹道:“他许多记录都极为疯狂,但好在有皇帝给他兜着,这才没有惹出大乱子。皇帝命他前往天门镇做研究,应该也是看中他的疯狂……青鱼镇!青鱼镇!”
苏云即将醒来,闻言抽搐不已,封印之墙又再度清晰起来。
莹莹继续道:“有些生灵,如灵犀这种生物,本身便是生活在灵界之中。因此某些特殊的生灵,也是可以封印在记忆里。只是那时候的苏士子应该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吧?”
她皱紧眉头,不解道:“为何曲太常等人会拿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做试验?”
她想不通,池小遥也想不通。
“道长……道圣前辈!”
池小遥急忙改口,道:“前辈刚才说有两个可能,一是苏师弟的记忆中封印了某种生物或者性灵,另一种可能则是封印。那么这种封印又是什么意思?”
“倘若是某种生物或者性灵,倒还好办,曲进他们杀不死这种生物或者性灵,因此封印在苏士子的记忆。他们办不到的事情,老道未必办不到。再说老道还可以寻来几个好朋友,总该能解决吧?”
道圣叹了口气,道:“但老道最怕的,正是另一种可能。倘若这黑暗也是一种封印的话,两种封印叠在一起,我从未见过这种规格的封印。”
他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恐惧。
曲进曲太常等人都是当今世上最顶尖的存在,智慧高绝,他们费尽心力想要封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苏云记忆中的某种可怕生物,还是……
道圣咽喉有些发干,低声道:“他们想要封印的或许不是某种生物或性灵,他们想要封印的,或许就是苏士子……”
池小遥呆了呆,急忙看向莹莹。
莹莹面色凝重,轻轻点头,道:“道圣猜测的很有道理。曲太常他们的用意,的确有这两种可能。我们想要知道真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青鱼镇!”
苏云又抽搐几下。
道圣缓缓道:“滢道友说的不错。青鱼镇这个词,作为触发封印的条件,那么青鱼镇这个地方,肯定与封印背后的秘密有关。曲进曲太常等人显然不想让苏阁主回想起青鱼镇,回想起一些事情。”
“既然如此,只有去一趟青鱼镇,才能知道背后到底有什么!”
苏云幽幽转醒,却见自己趴在桌子上,耳畔传来悠扬的龙吟声。
他急忙起身,只见自己此刻身处在行进中的烛龙辇上,外面树木向后飞驰,远处,可以看到巨大的矿山,更远的地方则是朔方城的高楼广厦。
他距离朔方城越来越远,烛龙沿着驿道疾驰,向天市垣而去。
因为塞外的可汗入侵的缘故,通往塞外的烛龙辇已经停车,现在的烛龙辇只是行驶到天市垣驿站。
“我记得,我被莹莹弄昏之前,是在杏林药材铺,怎么现在会出现在烛龙辇上?”
苏云头疼欲裂,双耳中传来阵阵耳鸣,脑袋像是被大斧头劈了一下又一下,这次莹莹触发青鱼镇封印带来的后遗症,可比他上次自己触发时的后遗症严重了许多倍。
“莹莹一定是报复我念叨真龙十六篇,报复来得真猛烈……”
这时,烛龙渐渐减速,慢慢停在一片小镇外。
古怪的是,以前会有镇守烛龙辇的灵士通报到了哪一站,而这次居然没有人通报。
苏云惊讶,向外看去,只见春日的骄阳挂在中天,虽然是春天,但外面却有了几分夏意。
那座烈日下的小镇依山傍水,很是秀气。
苏云四下看了看,车厢里只有自己,而书怪莹莹此刻也没有在自己的灵界中。
他犹豫一下,看向外面的小镇。
小镇的入口处有一座五门的牌坊,与天门镇的天门有些仿佛。
他鬼使神差的来到烛龙辇的车门前,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来到那座牌坊前,仰头打量。
牌坊中央的门户上写着三个黑色的文字。
青鱼镇!
苏云精神恍惚,抬起脚,脚下有些迟疑,却还是落下,走入青鱼镇中。
镇外,道圣、池小遥和莹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池小遥犹豫一下,没有说话。
“大婶,你听说过镇里有人家走丢了一个孩子吗?”
他们听到苏云问道:“七年前走丢的……没有啊,谢谢……”
“大叔,你听说过镇里有人家走丢了一个孩子吗……谢谢。”
第二百零一章 苏家
苏云走在这个小镇中,这个小镇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小镇的房屋建筑与天门镇几乎一样,陌生的是这里的人。
不过,但凡遇到稍微上点年纪的人,他便要停下询问是否有人家在七年前走丢了一个孩子。
——他就是走丢的那个孩子。
青鱼镇不大,还可以看到天门镇的影子。
这个小镇与天门镇有着莫大的关系,七年前,天门镇剧变之前,曲进曲太常等人已经意识到,他们要做的事情可能会牵连到天门镇的居民,因此把天门镇的居民迁出天市垣。
那时候的天门镇在本地人口中并不叫天门镇,而是青鱼镇,因为镇子靠近北海,海中产青鱼,因此而得名。
曲进等人在天市垣的边缘建造了另一个城镇,建筑几乎与天门镇一样,镇民们迁徙到这里,定居下来。
虽然这里远离北海,但是青鱼镇这个名字还是保留下来。
苏云在这座小镇中走了一圈,询问了一遍。
与乡下其他镇子一样,这座小镇中的年轻人往往都离开了小镇,前往城里或者务工或者求学,还有些人变成了城里人,留守小镇里的人多以老人和孩童为主,务农为生。
苏云有些迷茫,在天门牌坊下停下脚步,怔怔出神。
他离开天市垣来到朔方后,对青鱼镇心心念念,一直想来这里寻根,但是心中始终有些胆怯,不敢前来。
而现在他不知不觉间来到青鱼镇,试图寻找到自己的父母,然而寻了一圈,这里并没有人家在七年前丢过小孩。
苏云闭上眼睛:“我的心境太乱了,忽略了一些细节。”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回首打量青鱼镇,心中默默道:“这里是按照天门镇的格局重造的小镇,那么房屋应该也是与七年前的天门镇一样。天门镇中有四十五栋宅院,加上我的宅院,有四十六栋。而这座小镇也有四十六栋房屋,那么我住的宅院对应的是……”
他来到那栋宅院前,这座宅院早已荒废,院子里杂草丛生。
“老伯,住在这里的人呢?”苏云拦下一位种地归来的老者,问道。
那老伯放下锄头,笑道:“你说的是老苏家?他们家发达了,七年前就搬走了。”
“老苏家?”
苏云精神大振,刚才的迷茫与惶恐一扫而空,询问道:“他们搬去哪里了?”
“说是搬到东都去了。”
那老伯想了想,道:“他家的儿子考上了东都的什么学,又有贵人相助,送他们去东都读书……六婶,六婶!”
他唤住一个洗衣的老妇人,问道:“老苏家是去东都了吗?”
那六婶老眼昏花,耳朵也背,没有听清,老伯又问了两遍,六婶这才听清,笑道:“嗐!什么考上的?是卖儿子换的!老苏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云,小儿子叫叶。那时候镇里不是来了许多贵人吗?说是要买几个机灵的孩子,去鬼市干活……”
“卖儿子……”苏云脑中轰然,瞪大眼睛,呆呆的站在那里。
“……那些城里贵人当时找了好多孩子,有个那锤头的老头找到了苏家的大儿子,说他很好,灵性很足。然后就买下了。”
那六婶絮絮叨叨,口齿不清:“老苏娘开始的时候还不愿意卖,但人家给的钱太多了,又许给她搬到东都,让她小儿子苏叶能够上学读书,她一咬牙也就卖了。”
苏云怔了怔:“也就卖了?”
“当然要卖啊!”
老伯理所当然道:“天市垣总是天灾人祸的,一个孩子都难养活,更何况两个?卖了一个,能让另一个活得更好。他们一家都搬到东都去,成为人上人了,把镇里人羡慕死了。何况被卖的又不只是他?当时被卖掉的孩子还有好多。”
苏云头脑晕晕沉沉,取出一些五铢钱塞给老伯和六婶,问道:“那个被卖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他有些头晕,只得坐在苏家的门槛上。
老伯倚着锄头,道:“你说苏家的长子?还能怎样?被城里来的人带着,和其他被卖的小孩一起进入鬼市,说是要去抓和天门上一样的神魔。后来差不多都死了,苏家的那个小孩多半也死了。”
老妇人六婶摇头道:“胡说!我有次回去取东西,还看到那个小孩。很秀气的,只是坐在那里,城里的贵人正往他眉心里塞什么东西,特别大,长得像龙一样,不知怎么的,就塞进去了。有个人说,七十二号了,不知道是否还能封得住。那小孩子很安静,一声不吭的……”
她昏花老眼突然亮了起来,看着坐在那里的苏云,笑道:“你坐在这里的样子,和那个小孩简直一样一样的!那小孩也是这样坐着,一声不吭的!”
……
苏云送别了两位老人家,依旧坐在那里,久久不曾动弹。
过了良久,他站起身来,走入苏家的宅院,这里已经荒废,显然苏家的人得到了一大笔钱财之后便离开了青鱼镇,前往东都,没有在这里生活过。
苏云走出青鱼镇,在小镇驿站上默默等待前往朔方的烛龙辇。
“大乱之后,烛龙辇一天两班,不如从前密集。”
池小遥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坐在他的旁边,轻声道:“苏士子,你的封印解开了吗?”
苏云摇头,声音有些嘶哑:“封印还在。”
“那么你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了吗?”池小遥问道。
苏云摇头,怔怔出神,过了片刻,起身道:“没有想起来。我离开天门镇的时候,曲伯说,是岑伯让他们照顾我,岑伯对他们说,他们欠我的,必须要照顾我长大。”
他迈开脚步,沿着驿道向朔方城走去。
池小遥白衣如雪,泛着鳞光,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沿着驿道前行。
“我始终以为,他们是因为天门镇和北海的剧变,连累到我,因此内疚,所以要照顾我,直到我重见光明。”
苏云回头,向少女笑了笑:“我没想到的是,其实是他们在我身上做试验。”
池小遥跟着他,有些心疼。
“七十二号?我可能是他们买来的第七十二个小孩。”
苏云转身,向青鱼镇的方向挥了挥手,笑道:“我拿定主意了,我要离开朔方,去东都!我要去东都看看我弟弟,看看父母卖了我,让他上学读书,他到底学得怎么样,是否能对得起卖我换来的钱!”
池小遥迟疑一下,停下脚步。
苏云转身,笑道:“小遥学姐,你要随我一起去东都吗?”
池小遥摇了摇头,道:“等到学业完成,我便要回天市垣无人区。我的梦想是在天市垣无人区开办一个学堂,再开一个药材铺,让那里的人们能够上学读书,有了伤病也可以诊治。我不能随你去东都了。”
苏云看着她,过了片刻,笑道:“好。等我回来,我去无人区找你。”
他伸出手来,池小遥看着他的手,迟疑一下,也伸出手掌。
苏云拉着她的手,迈开脚步向前冲。
池小遥被他带着,有些踉跄,但随即便放开了,跟上他的脚步。
她毕竟修为高,很快超过了苏云,在前面咯咯笑着,牵着苏云的手疾驰在乡野上。
春日的阳光让万物复苏,春色有嫩绿,有清波,有鹅黄,也有各色的花朵,成簇成团的铺在驿道的两旁。
少年少女在春光中迈开脚步,向远处的城市奔去。
空中,道圣盘膝坐在云端,两条白眉越来越长,从云端垂下。
书怪莹莹在下面拍着纸质翅膀,抓着他的两道长眉,给他编辫子,编了一根长长的马尾,然后又飞到云上,继续认认真真的编着他的眉毛。
“七十二号,是什么意思?”
道圣看着下面撒欢般奔跑的少男少女,皱眉道:“真的是第七十二个试验品的意思吗?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莹莹一直编到他的眉心,这才停手,眨眨眼睛,问道:“道圣去过天道院吗?”
道圣摇头,道:“以前去过,不过那是百十年前的事情了。最近百年没有去过。”
“帝平命天道院的士子,依照曲太常等人在天门镇的所得,复刻了八面朝天阙。每面朝天阙上有十二神魔,八面朝天阙,九十六神魔。”
莹莹转过身来,向下看去,目光闪动,低声道:“所以那位六婶听到的七十二,未必是第七十二个小孩,有可能是第七十二尊神魔。那么当时已经封印到七十二神魔,后面还有二十四神魔……”
道圣不由得打个冷战,哈哈笑道:“滢道友,你是瞎猜的!”
莹莹噗嗤笑出声来,咯咯笑道:“没错,我就是瞎猜的!曲太常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九十六头神魔抓起来,封印在一个孩童的记忆里?”
道圣哈哈笑道:“就是啊!更何况,那些神兽、神圣、神魔,平日里几十年也见不到一个,曲太常他们岂能一下子抓来九十六个?”
莹莹拍手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既然没地方寻到这些神魔,肯定是假的!”
“没错!没错!”道圣连连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目光错开,各自怔怔出神。
“我要和他一起去东都。”
莹莹突然打定主意,道:“我为的是寻找秦武陵的下落,并不是担心苏士子,担心九十六神魔。”
道圣眉头舒展开来,眉毛扎成的麻花辫立刻也舒展起来,越来越短,恢复如常,起身道:“我也要回东都。我也不是担心苏阁主,他毕竟是通天阁的阁主,轮不到老道来担心。我快要老死了,七年前虽然为自己续命一次,但寿元终于要走到尽头。”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我须得尽早安排道门新的掌教尊。当然,苏阁主既然也要去东都,那么与他同行,路上彼此有个照应,也是理所当然。”
莹莹连连点头。
苏云回到朔方,并没有立刻赶往东都,而是躲入山水居,也不去上课。
池小遥这几日也住在山水居,莹莹也在山水居住下,道圣死皮赖脸的进入山水居,也住下不走。
苏云等了几日,终于抓到回来探望青丘月等人的花狐,笑道:“二哥,别走!我这几日整理出完整的洪炉嬗变,破绽已经极少,传给你们。洪炉嬗变传授完了之后,我便要去东都了。皇帝诏我,不得不给他个面子。”
道圣原本不打算听他传授洪炉嬗变,苏云笑道:“洪炉嬗变并非不传之秘,圣人听一听无妨。倘若觉得对圣人有用,那么不妨教狐不平他们几天作为补偿。”
道圣笑道:“也罢。倘若你的洪炉嬗变值一日,我便教他们一日。值两日,我教他们两日。”
第二百零二章 别了,朔方
山水居中,苏云把自己补全的洪炉嬗变功法细致的讲解给青丘月、狐不平等人听。
道圣坐在旁边,原本只当是普通的功法,待听到苏云讲解的洪炉嬗变之中夹杂着造化、阴阳嬗变时,这才觉得有些意思。
“造化之术与阴阳嬗变之术,是骊渊境界才开始修炼的法门。”
道圣向一旁的池小遥笑道:“龙女也是骊渊境界,你知道骊珠有四种练法吗?”
池小遥不睬他。
道圣闹个没趣,转过头来向花狐道:“……骊珠练法分为道门、儒家、佛门和杂家四种,然而我道门才是正宗。小道友,你……”
“我儒家的。”花狐道。
道圣闭上嘴巴。
苏云继续讲下去,道圣的面孔渐渐严肃起来,心里有些慌,想要起身离开,不受通天阁主的人情,然而苏云讲的东西又对他极为重要,他哪怕是漏一个字也会抓耳挠腮心痒难耐。
开始时,苏云讲的只是洪炉嬗变大框架,之后讲的便是应龙感应、饕餮感应等感应篇功法,这些感应功法,是他用仙图格物的成果,极为深奥!
其实,这十二种感应篇每一篇拿出去,都是天下第一等的筑基功法,十二篇便显得有些重复,多而不当,筑基境界完全没有必要修炼这么多的功法。
然而,当苏云将这十二门感应篇与洪炉嬗变融合在一起的时候,道圣便意识到这种融合,带来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修炼这门功法的士子,肉身强大,元气丰沛,气血雄浑,远超同侪,甚至可以说这种提升是质的提升!
但最大的提升,还是身体各方面的提升所带来的另一个后果,那就是修炼者的身躯发生了一次极致的蜕变!
道圣毕竟是元朔国的四大神话,道门的圣人,眼界见识要胜过池小遥、花狐等人良多,立刻意识到这种融合了造化之术和阴阳嬗变之术的蜕变,怕是让修炼者的肉身达到一种从前的灵士无法企及的成就!
“仙的成就……”
他头皮发麻,脑中一片混乱,忽略了苏云讲的几句话。
他心中懊恼不已,想开口让苏云重讲一遍,但是又拉不下这张脸,心道:“等他讲完,老道请教滢道友罢。倘若这是一门仙法,老道恐怕要欠下天大的人情,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完……”
他暗暗后悔,适才他对苏云说,倘若苏云讲的东西对他来说值一日,他便教青丘月等人一日,值两日他便教两日。
倘若苏云讲的真是可以让人长生的仙法,那么这价值便不可估量了!
他这位道门的掌教尊,就算是果真修成了长生不死的仙人,这后半辈子无穷岁月,恐怕也只是给苏云打工,教书的命!
这就是他有些慌乱的原因。
道圣毕竟是道圣,很快发现苏云这门功法的不足之处,心中渐渐没有了刚才的慌乱:“他这门功法并不算是真正的仙法,只是有了仙法的某些特质。老道若是修炼了,大概可以提升二三十年的寿元。”
苏云的这门新洪炉嬗变功法的复杂程度,早已远超裘水镜开创的洪炉嬗变。
新的功法只有筑基和蕴灵境界的功法,而且蕴灵境界的功法也并不完整,缺少了蕴灵境界的十二神魔。
而且,苏云对应龙、饕餮等十二神魔的研究远未达到《真龙十六篇》的层次,新的洪炉嬗变远不能称得上完美。
只能说,而今的洪炉嬗变没有了那么大的弊端,修炼这门功法不至于内亏太多,把自己炼死。当然,这是对苏云而言。
对道圣而言,这门功法完全可以在他修炼过道门的续命之法后,继续为他续命二三十年!
“恐怕也是为人家打工教书二三十年……”
道圣心中暗暗叫苦,同时又舍不得离去,他早已经踏足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上,长久以来迟迟没有再进一步。
他也知道渡劫时,会有仙剑来斩的传说,也知道其中的凶险,更知道从古至今没有一人能够平安渡过仙剑之劫。
本来,他的寿元即将走到尽头,打算在临终前拼一拼,看看能否渡过仙剑之劫,不料帝平命他来杀薛青府,打乱了他的计划。
然而让他更没有料到的是,他受伤之后居然会碰到苏云,在臭名昭彰的文昌学宫中,他竟然从苏云这里得到了残缺的仙法,凭空为自己延寿二三十年。
“哪怕被当成牲口使唤,也足了。”
道圣心中一片安宁:“这是场大变局之世,五千年未尝有之大变局,老道若是提前死了,恐怕必然会三尸神暴跳,死后也有所不甘。”
苏云用了十几天,才将这门功法讲了一遍,又请莹莹写下精要,交给花狐等人,道:“我此次将要前往东都,此行凶险,二哥,你多照顾三位弟弟妹妹。”
花狐已经是个高挑的少年,这半年来长势喜人,跟苏云差不多高了,比苏云还要秀气俊美一些,道:“你尽管放心,等到弟弟妹妹都修成灵士,有了照顾自己的能力之后,我才会离开。”
苏云点头,向道圣道:“前辈,你看能指点他们几日?”
道圣微微欠身,道:“不敢,苏阁主直接唤我道友便是。我先教他们两三日,看看他们个人的资质。”
他在山水居中,也不避讳,直接讲起道门的道法神通,来考验花狐、青丘月、狐不平和狸小凡。
两日之后,道圣向狸小凡道:“你可愿拜入我道门,成为我关门弟子?”
狸小凡懵懵懂懂,看向花狐和苏云,花狐不知这老道人的来历,苏云则悄悄点头。
狸小凡于是便毕恭毕敬的磕了头。
道圣道:“苏阁主再等老道两日,两日后老道与阁主一起赶赴东都。”
苏云称是。
道圣带着狸小凡飘然而去,等到两日后,狸小凡回来,头顶梳了个小道髻,手里拿着个小拂尘,笑嘻嘻的,俨然是个小妖道。
“东方凶险无比,你留在朔方修炼,等到有所成就,你再去东都寻我。”
道圣教给他一块玉牌,道:“这是我道门令牌,你若是出门历练,天下道观都可以去的,都可以调动。你只要亮出这个玉牌,别人便知道你辈分。文昌学宫虽然名声不佳,风气不好,但也算是好学校,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道门。”
狸小凡称是,两只耳朵动了动,把两只狐狸耳朵中间的道髻打乱了,道:“我辈分很大吗?”
道圣又替他整了整,道:“你有个师侄,就是闲云道人,若是有难处,可以去寻他。我传授你的功法,你也可以传授给他,不要藏私。至于你的辈分,你二哥要叫你一声师叔。”
狸小凡称是,耳朵又动了动:“那么小云哥呢?他也要叫我师叔吗?”
道圣又给他整了整道髻:“他是通天阁主,论辈分的话,你得叫他师叔。”
狸小凡又问道:“修道之人可以娶妻吗?我还要给妹妹娶几个嫂子。”
道圣任由他道髻散乱,嘱咐道:“若是道心不乱的话,娶妻无妨。若是乱了道心,不如不娶。女人哪里有修仙有趣?”
狐不平闻言,大是放心,向青丘月道:“小凡是不行了。给你娶嫂子的事情,便交给平哥哥了!”
苏云已经备好了负山辇,负山辇停在山水居前,等到道圣安排妥当,来到山水居外面时,只见左松岩已经率领一些西席先生在外等候。
道圣上前见礼,左松岩以平辈的礼节还礼。
众人看了,惊讶不已。
左松岩相送,向苏云道:“上使守护朔方百姓,却不居功,战功赫赫,却不扬名,朔方承蒙你的搭救,才没有毁于战火,百姓却不知你的恩情,只当成薛圣人的功劳。让我心中颇为感慨。”
苏云笑道:“我不辜负朔方,内心无愧,至于功名,真的不曾放在心上。”
左松岩肃然道:“以德报德,世上方有人积善行德,以直报怨,世上方能少些坏人和坏事。你做好事不求功名,但上位者若是不给你功名,这便是失德,会失信于民。”
苏云沉默,思索片刻,展颜笑道:“云,受教了。”
左松岩将他送出文昌学宫,苏云转身道:“仆射请回。”
左松岩停步,道:“我虽然想一直送君,直到东都,但是我名声不好,只会让皇帝猜忌你。东都若是无法容纳君,君可乘桴浮于海。”
苏云怔了怔,笑道:“多谢仆射指点。”
他转身登上负山辇,负山辇启程,苏云从后窗看去,只见左松岩站在那里,遥遥挥手相送。
“老瓢把子当年在海外风生水起。”
道圣坐在他对面,身子随着车厢的摆动而摆动,笑道:“当年他在海外名声很响,他说阁主乘桴浮于海,自然是有万全之策,可以保护阁主。不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那是儒家的说法。我道门不敢苟同,我道门讲的是报怨以德。”
苏云收回目光,笑道:“道门心境高明,但道门说的是自我修养,并非是治世之道。老瓢把子说的是治世之道。”
道圣正要与他细细讲一讲两家的分别,这时,一辆凤辇从后方行驶过来,大鸟天凤亲切的向苏云打招呼:“果儿~”
李竹仙坐在窗边,李牧歌坐在她的对面,兴奋的向苏云招手。
苏云惊讶。
“大师兄,我们兄妹俩在裘太常身上花了很多钱!”
李竹仙双手抓着胸前的双马尾,兴奋得脸蛋通红:“这次一起去东都大考,一定能考上天道院!”
苏云错愕不已。
忽然,又有一辆蛟龙辇驶来,那蛟龙是一条肥龙,大腹便便,肚皮都差点拖在地上。
这是叶家的车,车中家丁众多,灵士守护,叶落公子荣光满面,向苏云招手道:“大师兄,这次朔北动乱,皇帝说我立了大功,宣我进京褒赏。”
苏云笑道:“白月楼也随着薛圣人前往了东都,我们文昌学宫格物院,只剩下梧桐留在朔方了!”
等到他们来到驿站,只见一辆车厢中红衣胜火,血色的霓裳在空中飘荡。
梧桐已经坐在烛龙辇的车厢中,对面坐着黑衣男子,正是蛟龙焦叔傲。
“东方的魔性更重,那里人们心中的魔性如同一个大漩涡,孕育着无上的魔王。那里才是我的成长之地。”梧桐赤着脚行走在他眼中的天门镇里,对苏云淡漠道。
不久之后,李竹仙花了大价钱,把烛龙辇的一节车厢拆掉,大鸟天凤蹲坐在烛龙的背上,好奇的看着上车的人们。
它的不远处,叶落公子的肥龙化作一个三五百斤的大胖子,拎着两个箱子,正吃力的往车上爬。
车窗边,焦叔傲一脸嫌弃。
苏云已经来到车上,看着窗外,笑着对前来送行的花狐等人挥手。
池小遥一身银色衣裙,在风中飘飞。
陆地烛龙缓缓起航,向城外奔去。
第二卷 元始元年
第二百零三章 镜中一月当天
陆地烛龙的速度渐渐加快,苏云回首望去,朔方城的渐渐远去,而天市垣却越来越近。
烛龙辇的下一站是天市垣,第二站是天市垣东边的河西。
苏云曾经跟随野狐先生学习过元朔的地理,知道天市垣是天外飞地落入朔方,将河西河东与朔方隔开。
想从朔方赶往河西,须得穿过天市垣最平缓低矮的一处天堑。否则,便需要绕道,要跑到河东,从河东绕了一大圈,多走好几千里地。
所以,最近的路还是从天市垣走河西,尽管道路险峻,但是用时较短。
当陆地烛龙驶入天市垣时,那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再度传来,不过这种不适感很快消失。
天市垣的时间比朔方快了约三个时辰,烛龙辇从朔方出发,到天市垣时正值中午,但是到了天市垣的领地,便是夕阳西下,落日映红。
苏云看着窗外的夕阳,木头盒子被他放在桌子上,化作一道道飞沙,在他指掌间变化不定。
道圣对坐在旁边的少女梧桐很是反感,每当瞥见梧桐,总是微微皱眉。
梧桐也出奇的安静,没有招惹他。
她能看得出道祖的强大,甚至连诱惑起道心堕落的念头都不敢动一下。
李竹仙则很是兴奋,喋喋不休的询问李牧歌关于偃师傀儡的事情,打算到了夜晚便去帮镇守烛龙辇的灵士对抗偃师傀儡。
“道友,鬼神完成的心愿之后,会去何方?”苏云收回目光,看向道圣,询问道。
老道士目光落在他指掌间流动的尘沙上,摇头道:“很多人都在探索这个事情。有些人说,他们的心愿了却之后,身上没有了宝藏财富,便会进入鬼市的深处,被人遗忘,消失。也有人曾经看到鬼神没有了心愿之后,便会变得无比轻盈,飞升天外。至于真实情况是什么,老道也不知晓。”
苏云把玩木头盒子,目光幽幽道:“我小时候,镇口的老柳树下住着一位岑伯,很照顾我。我的眼睛复明前夕,他说他没有了心愿,要离开天门镇和天市垣,然后他便走了。”
他抬起头,面色平静道:“我甚至从未见过他的脸,不知道他的样子。可能我的童年里,他是唯一一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是他点拨,让我有了时空观,让曲伯等人照顾我。也是他让我结识了天市垣的摊友,有了友谊。”
他将木头盒子收起,看向窗外,道:“通天阁前阁主楼班,便是我在鬼市中结识的摊友,他将此宝托付给我,我原不知钥匙事关重大,非但要背负起守护朔方的责任重担,还要去做什么通天阁主。他请我在离开朔方时,与他见一面。”
窗外的夕阳沉入山下,天市垣陷入黑暗中。
烛龙辇中的劫灰灯亮起,而二楼阁楼中的一个个灵士则催动佛门神通,化作一面面明镜,照向黑暗。
黑暗中,挂在山谷中,密林中,甚至神魔身躯上的一只只偃师傀儡,纷纷苏醒,振翅飞来。
李竹仙立刻跳出窗,李牧歌无奈,只得跟上她,免得她有什么闪失。
“我若是去见他,他没有了遗愿,恐怕便会如岑伯般消失无踪,再也不能见到他了。”苏云目光复杂道。
过了不久,烛龙辇在天市垣驿站停下,烛龙口衔龙珠,光芒如炬,照耀过去,将黑压压蜂拥往驿站冲去的妖魔驱散。
驿站中有些来自天市垣的居民,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往上车爬。
这时候是灾后的旺季,有许多天市垣居民准备往河西城里务工。
天市垣驿站的这一边是老无人区,另一边便是无序地带,无需走多远,便可以来到供奉楼班的天师庙。
苏云迟疑一下,遥望天市垣无序地带,那里光芒盈霄,鬼神们又在夜间出来游玩,极为热闹。
“你若是想去的话,还有时间。”道圣轻声道。
苏云摇了摇头,没有下车。
道圣不再说话。
过了不久,烛龙发出悠扬的龙吟,缓缓启程,向东方而去。
夜晚的天市垣灯红酒绿,到处都是宫殿庙宇,张灯结彩,灯光中,影影幢幢到处都是人。
烛龙辇驶入了无序地带,烛龙衔珠,照亮前方数十里。
突然,天空中车马轰如雷,一支车队在空中奔行,越来越低,车队中多是伟岸神魔,环绕着大帝的车驾。
道圣见状,扬了扬眉,冷笑道:“偷天下的老贼!”
那车队正是东陵主人在巡游天市垣,跟随着烛龙辇一起前进,像是在守护着这辆宝辇,烛龙长鸣,拉着东陵主人宝辇的龙骧也仰头长嘶。
苏云推开车窗,向坐在幕帘后的东陵主人见礼。
幕帘后,那位大帝的性灵欠身,有一尊鬼神飞身前来,道:“主人说,楼天师在前方等候摊友。”
苏云怔了怔,车队随即加速。
李竹仙和李牧歌此刻正站在烛龙辇的车厢上,抬头看去,东陵主人的车队从他们上空驶过,各种异兽跃过时,流光溢彩。
突然,驿道前方灯火通明,烛龙衔珠,沿着驿道向前冲去,进入那片城镇之中,只见这城镇宛如叠加的木块,在他们前方千变万化,斗拱承枋,长桥卧波,画廊书坊,宫阙大殿,不断向前延伸。
又有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驿道化作了云桥,烛龙带着一辆辆小楼般的车厢奔上云桥,行驶在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之间。
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烛龙背上,冒充车厢的大鸟天凤此刻也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双眼放光,鸟喙张开,发出果的一声惊叹。
烛龙辇中,众人看着窗外的各种匪夷所思却又壮阔绚烂的建筑拔地而起,烛龙沿着云桥奔行,行走在城市的夜空中。
那城市、街道、云桥,越来越高,宛如天上的明珠,壮阔壮观,却又秀丽,烛龙辇像是明珠中的尘埃。
烛龙辇虽然在前进,但是却是在明珠中行走。
而在明珠外,一只巨大的手掌缓缓摊开,将这座天上城市托在掌中。
“苏阁主,还是去见一见吧。”
道圣仰头看向天外的神人面目,目光闪动,笑道:“楼天师有圣人神通,广大无边,在新学的造诣上已经百年无人能出其右。你若是不去见他,我恐怕我们难以走出天市垣。”
苏云迟疑一下,推开车厢,走了出去。
尘幕天空从他的灵界中飞出,千变万化,将他托起,让他如同走在云端。
烛龙辇在他下方奔行,速度却要比尘幕天空的速度慢许多,很快苏云来到烛龙的头颅处,只见前方一片黑暗,无数砖瓦哗啦啦飞来,在烛龙脚下铺就云桥。
而在两旁,尘沙飞卷,化作天上的楼宇。
苏云躬身:“楼班摊友。”
烛龙前方,突然一座大殿出现,大殿门户开启,烛龙冲入那座大殿之中,云桥出现在烛龙脚下,烛龙带着车中人在殿内攀登,一路盘旋向上。
但见这座大殿不知多少层,向天外而去。
苏云从烛龙背上落下,尘幕天空化作一片云台升起,小小的天师庙出现在云台上。
烛龙辇还在上方,不断向上攀爬攀登,越来越高,距离这里越来越远。
苏云推开门,楼班正站在自己的庙宇的大殿前放灯。
苏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千灯放出,万焰当空,一轮明月扫去群星,只剩下空中的灯火与圆圆的月亮。
他们明明是在一座大殿之内,然而此刻却是空间变幻,看不到那座大殿,也看不到那辆烛龙辇。
天空中的这轮明月显得无比明亮,千灯万焰如同繁星,排成一条道路,直通天外。
“通天阁主,是要建造一条桥梁,直通世界彼岸的仙境。”
楼班站在大殿门户前,殿内便是自己的雕塑金身,看着天空中的灯火,笑道:“我刚刚成为通天阁主的时候,便发誓要寻到这个仙境。我此生,在凡间建造仙宫,建造神城。我的抱负是让凡人像是生活在天上一般。”
苏云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往天外看去,低声道:“我还没有准备好做通天阁主……”
“这个世上,永远不存在准备好这回事。”
楼班笑道:“苏阁主,你长大之后会发现,你越是想准备好一切,越是发现自己准备不足。而时间会在你准备得过程中慢慢流逝,所以,去做吧。”
他脚下一道桥梁生出,廊桥横空。
楼班站在桥梁之上,从天师庙中升起,桥梁悬在明月与天师庙之间,一盏盏明灯的焰火照亮这条桥。
楼班转身,向他挥了挥手:“我已经找到了下一任阁主,该去完成我的初心,寻找世界彼岸的仙境。当我找到的时候,苏阁主……”
桥梁不断向虚空中铺去,楼班渐行渐远。
“你来搭建这道桥梁!”
苏云仰望,天空中的灯火渐渐远去,楼班不知所踪。
“哤咕——”
烛龙的叫声传来,苏云脚下烛龙奔行,一排排小楼从他脚下的尘沙下驶过。
他静静的降落下来,落在一栋小木楼上。烛龙正沿着一道大峡谷的峭壁奔行,脚下便是万丈悬崖!
那是天市垣与河西的界线。
终于,烛龙辇来到一道桥梁,冲入这道钢铁长桥上,向下冲去。
下方,长河滚滚,滔滔江水如万马奔腾。
苏云回到车厢,取出裘水镜赠给他的那面明镜,镜中有明月一轮,寄托他的思念。
这时,他怔了怔,他看到了明镜中的月亮旁边,一条细线般的桥梁正在向外蔓延。
苏云呆了呆,揉了揉眼睛,打开道门的天眼细细看去。
明镜中的月亮旁边,的确有一条桥梁!
而且楼班的性灵正走桥梁上!
第二百零四章 月上广寒宫
苏云打开车窗,探头向外看去,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悬。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明镜,镜中的明月与天上的明月,让他有些不解:“这两个月亮,像是同一个月亮……”
“只是为何,这轮月亮在镜中?”
突然,苏云脑中灵光乍现,想出关键:“这面镜子中的月亮与天上的月亮是同一个月亮,不过并非月亮在镜中,而是这面镜子其实是两面,两面连在一起的镜子!就像是天道院的天道令一样!”
他激动起来,天道院的天道令是一座门户,这座门户其实与天道院的门户相连。
每个天道院士子手中的天道令,都可以化作门户与天道院的门户重叠,这样他们通过他们的天道令,便可以进入天道院。
“我手中的镜子也是同样的道理,它也是一座门户。天道令连接的是天道院,而这面镜子连接的是……”
苏云惊讶的抬起头来,仰望天上明月。
他心念微动,将裘水镜赠他的这面镜子收回自己的灵界。
他的性灵挥手,明镜飞起,一道月光照下来,映照出方圆三四尺,如同一道桥梁。
苏云的性灵顺着这道月光之桥,向明镜走去。
书怪莹莹正在躺在他的黄钟上休息,见状连忙骨碌爬起来,飞身跟上他:“苏士子,你去哪……儿?”
她跟随苏云的性灵走入明镜中,不禁呆住了,只见他们四周是一片荒凉无比的景象,到处都是环形山,远处还有一个星球漂浮在黑暗的天空中,泛着蔚蓝色的光芒。
莹莹呆滞,落在苏云的肩膀上,向那蓝色星球看去,但见一座巨大的陆地横插在那座星球上,这座陆地延伸到天空中的地方,是一片浩瀚海洋,雷云风暴正在海洋中酝酿,形成巨大的漩涡。
而那片海洋的另一端,却隐没在虚空中,不知通往何处。
更遥远的地方,她还看到天空中漂浮着零星的陆地,像是曾经有什么东西撞击这个星球留下的一个个巨大残片!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莹莹喃喃道。
她即便是天道院的书怪,当年的率领天道院士子格龙的滢士子、滢学姐,也没有见过这番景象。
“这里是月亮上。”
苏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们此刻正站在月亮上,下面的星球,便是我们生活的地方。”
莹莹顺着苏云的目光看去,只见黑暗的天空中长桥铺来,不断延伸。
楼班的性灵行走在长桥上,在月亮上空停顿下来。
苏云在镜中向这位故友遥遥挥手,楼班像是感应到什么,四下巡视,却没有看到他,于是摇了摇头。
一道长桥如虹光,载着他飞逝而去。
“摊友走好。”苏云轻声道。
楼班虽然只是被皇帝封为天师,没有圣人的名头,但是其功绩却是圣人的功绩。
其他人,哪怕如四大神话道圣儒圣,其功绩也不能与楼班媲美,至于民间封圣的薛圣人薛青府,其薛家三代圣人的功绩也无法与楼班相提并论。
而今,他死亡之后性灵离开这片养育他的故土,奔往宇宙的深处,寻找那虚无缥缈的仙界去了。
“苏士子,快看快看!”
莹莹兴奋的指着远处,道:“月亮上有一座楼宇!”
苏云失笑道:“月亮上怎么可能有楼……”
他目光呆滞,果真看到了一座楼宇,那座楼宇很高很高,足足有百十丈,如同一座小山!
这栋楼宇是六角楼,每层楼都是一座宫殿,斗拱相承,宫殿层层叠加,拔地而起,极为壮丽!
“天方楼……”
苏云惊讶的看着这栋楼,立刻认出这栋楼,便是朔方城消失的天方楼!
前段时间,七大世家造反作乱的当晚,天方楼突然间消失,战乱平息之后,苏云寻了良久,也没能找到这栋楼宇到底在何处。
要知道他掌控尘幕天空,尘幕天空掌控整个朔方城,朔方城别说丢一栋楼,就算丢一根灯柱,都瞒不过他的感应!
然而,天方楼整栋楼凭空消失,任由他感应,也无法感应到天方楼到底在何处。
没想到,这栋楼不知怎么便跑到月亮上!
“谁把我的楼扔到月亮上的?”
苏云茫然,他是朔方城最大的地主,整个朔方城都是他的,虽说他从未收过租子,别人也不知道他是地主,但一声不吭便把他的楼丢到月亮上,也未免太胆大包天了吧?
“这面镜子是水镜先生留给我的,难道说……”他挑了挑眉毛。
“那边还有战斗的痕迹!”
莹莹指着远处,兴奋道:“还有一个巨大的箭头!”
苏云向那边张望,果然看到神通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地面上的尘土不知被何人画出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远处的环形山。
“这个箭头,难道是水镜先生所留?”
苏云不解,向那处环形山看去。那环形山看起来没有那么远,但实际距离恐怕有数十里。
“那边还有一片宫殿!”莹莹向远处飞去,兴奋道。
苏云脸色一黑,心道:“难道宫殿也是水镜先生捣鬼,把我朔方的宫殿丢到月亮上的?他是怎么弄上来的……咦,不是我的宫殿!”
莹莹飞去的地方,是月亮上的一片盆地,那里有神通扫过的痕迹,露出尘埃下方掩盖的一片宫殿群落。
那些宫殿极为古老朴拙,门前有麒麟、白象等石雕,几座宫殿环绕之地,还有一座残破的祭台,四周立着几根残缺的华表柱。
这里应该已经废弃了许久,表面落满了尘埃。
莹莹嘭的一声贴在一面无形的壁垒上,咯咯吱吱的滑了下来。
苏云小心翼翼向前走去,伸出双手向前抹去,果然摸到了一面无形的壁垒。
“我们是在镜中。”
苏云沿着那无形的壁垒四下摸索,道:“月亮上有一面镜子,我手中也有一面镜子,两面镜子所蕴藏的灵界其实是同一个灵界!所以我们能从一面镜子的灵界中进入另一面镜子的灵界中。”
莹莹飞身而起,看着外面的宫殿,目光闪动,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出去。我们的性灵,可以通过神通挪移出去,也可以直接打破镜面出去。”
苏云心念微动,一口大黄钟浮现,莹莹连忙落在钟上,苏云也坐在钟上,黄钟悠悠,飘出这面明镜。
到了外面,莹莹立刻掐住自己的脖子无法喘息,苏云心中一惊,连忙把这小书怪送回镜子中,莹莹回到镜子里之后,便立刻复原,道:“外面没有空气,肉身没用,只能用性灵。”
她的性灵从身体里飞出,又被苏云带到月亮上。
两人的性灵站在大黄钟上,大黄钟向那远处山谷中的宫殿飘去。
“停步!”
莹莹突然紧张起来,拦下苏云,谨慎的盯着那片宫殿,如临大敌,低声道:“苏士子,我感受到了灵的气息!你看那头石麒麟!”
苏云立刻催动道门天眼,向那片宫殿看去,那片宫殿的布局顿时历历在目。
莹莹所说的那头石麒麟,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宫殿门前石雕,道门天眼相当于有无数个视线,无数个焦点,可以从四面八方同时观察一个事物!
苏云立刻将那头石麒麟查看一遍,微微一怔,只见石麒麟脚上的一片鳞片熠熠生辉,泛着金属的光泽,而其他鳞片则还是石头颜色。
他向前一步,突然那头石麒麟脚上多出了十几片熠熠生辉的鳞片,麒麟利爪也开始变得有了血肉之色。
“那头石麒麟中藏有一个可怕的性灵。”
苏云收回脚步,道:“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
莹莹点头,道:“我刚才就是感念到这里有极为强大的灵,而且不止一个,距离我们最近的便是它!这些灵的实力,比人魔和龙灵弱不了多少!”
“不比龙灵和人魔弱?而且不止一个?”
苏云头皮发麻,望向这片月亮谷地中的建筑,喃喃道:“什么人在这里建造了这些建筑,又因何留下这些强大的灵?这些灵为何没有被天市垣所吸引?”
他的天眼向其他宫殿看去,只见那祭台旁边写着奇特的文字,苏云将这文字记下,道:“这次我们来的匆忙,毫无准备。先回去再说。”
莹莹道:“我们先去那边的箭头看看!”
两人坐在大黄钟上,大黄钟一路向那箭头所指之处飘去,待来到那处环形山,两人站起身来,苏云向下看去,道:“山里面好像一座门,还有一具尸体……咦?”
他脸色微变:“这座门……”
过了片刻,苏云性灵和莹莹离开镜子,回归苏云的灵界,两人都是心事重重。
苏云定了定神,取来纸笔,在纸上写下自己在月亮建筑上看到的文字,求教道:“这两个字道圣是否认识?”
道圣凝目看去,摇头道:“这并非是我元朔文字,也不是古语,我不认得。”
同车厢的少女梧桐瞥了一眼,突然说了一句拗口的话,不像是元朔语。
苏云怔了怔:“什么?”
梧桐淡淡道:“我说的是,广寒。这两个字,念做广寒。”
第二百零五章 东都怪事
“广寒?”
道圣看向少女梧桐,似笑非笑道:“人魔懂得这文字?莫非是魔文?”
梧桐瞥他一眼:“道圣不懂的文字便是魔文?老道士,你要豁达,否则遭雷劈。”
“劝老道豁达的,都被老道打死了。”
道圣挑了挑眉毛,难以按捺住杀意:“人魔一出,必有灾疫!你作为人魔,进东都莫非要祸乱天下?东都乃是龙脉所在,皇朝气运昌隆,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焦叔傲噌的一声拔出剑,杀气腾腾:“老牛鼻子阴阳怪气,早就看你不爽了!”
道圣冷笑:“再为虎作伥,抽了你的龙筋,扒了你的龙皮!”
梧桐动怒,猛地拍案,站起身来。
道圣起身,哈哈大笑:“今日便降妖除魔……”
苏云猛地一锤面前的桌子:“够了!”
车厢中剑拔弩张,被他一嗓门吼得安静下来。苏云气得发抖,环视一周,放缓语气道:“都坐下来。”
梧桐坐下,道圣见状也坐了下来。
焦叔傲迟疑一下,收了剑也自坐下。
李竹仙看得津津有味,李牧歌和叶落公子则躲在角落里,抱着肥蛟龙瑟瑟发抖,李竹仙不知道这车厢里的险恶,他们却知道这里面的缘由。
道圣乃是道门的大圣,道门虽说是个闲散的学派,但许多学宫中都有道门的课程,道门的士子正义感极强,视降妖伏魔为己任。
道圣这么长时间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对少女梧桐下手,已经是很克制了。
至于梧桐,虽然是少女的形象,但毕竟是人魔,所过之处到处都是灾难,先是一百五十年前的雪灾,后是朔北七大世家动乱。
现在她又要去东都,天子脚下,不能不让人怀疑她是否会在东都散播灾难。
道圣对皇权正统极为看重,历代元朔皇帝继位之后都要封赏道门,提拔道门的领袖,封为道门圣人,因此道门也是极为维护皇权。
维护皇权,便是维护道门,维护皇家的利益,也是维护道门的利益。
道门,便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世家。
否则这次道圣也不会被帝平请动,前来截杀薛青府。
道圣担心人魔此去东都,会威胁到皇帝的统治,巴不得寻个理由除掉梧桐。
倘若道圣与人魔打起来,自然殃及池鱼,这辆烛龙辇上的人恐怕都不会好过!
苏云瞥了道圣一眼,又看了看少女梧桐,颇为头疼。
他与道圣相处得还算不错,没想到道圣在他面前是个世外高人的形象,很好说话,即便是开点过分的玩笑也不生气,但在梧桐等人面前,道门圣人的威严,嫉恶如仇的形象便暴露出来了。
这一切,其实都是地位使然。
乡下少年是通天阁主,地位到了一定程度,道圣自然不会轻易翻脸,也不会给苏云脸色看,开点玩笑也能拉进彼此距离。
但对梧桐,便没有这个必要了。
其实,苏云与梧桐的相处,何尝不是如此?
梧桐毕竟是人魔,因为奈何不得苏云,这才彼此和睦相处,甚至梧桐和苏云之间常有相互帮助的事情发生,梧桐还帮助朔方度过七大世家造反的灾劫,还吸收了劫气劫运,造福百姓。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苏云有了可以与她合作的本钱。
“梧桐,广寒是何来历?”苏云笑问道。
“这两个字是仙界文字,我曾经听人说过关于广寒的传说。”
梧桐道:“传说广寒是仙界的月亮沉降之处。每当到了冬至之日,月亮便会沉降到广寒山,广寒山中有月池,月亮浸泡在池中,炼就月魄。我上上世生活的地方,有一个传闻,广寒山应该是仙界的某个地方,冬至之日,月亮与广寒山相通,可以从月亮到达仙界广寒山,采集月魄。”
苏云心中微动:“冬至之日?仙界广寒山?月亮上的那些宫殿,莫非是守护那座祭台的?到了冬至之日,祭台便会出现一条直达仙界广寒山的道路?”
梧桐问道:“你从哪里看到的这两个文字?”
道圣也关切起来。
苏云道:“我在月亮上看到的。”
梧桐还待追问,苏云却不回答,把她急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扑上去抱着他的脑袋啃两口,看看他脑子里都知道些什么。
“师妹,你认识这文字,你家乡是哪里?”苏云笑眯眯问道。
梧桐不答。
苏云闹个没趣。
到了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来到河西城,河西城与朔方有所不同,有老城和新城,老城破败,新城与朔方相比也不遑多让,极为奢华。
苏云等人在河西歇脚,采购食物。中午又再度换车,乘着烛龙辇赶往河内。
如此走走停停,从元朔的朔北,一路来到朔东,经历了十多次换乘,总算来到东都。
这一路行来,虽然是一国,但各城各地风土人情大相径庭,让苏云大开眼界。
待来到东都,远远看去,便见一座陆上神城拔地而起。
那东都是建在一片平原上,平原上有一座玉峰,瑰丽雄起,山峰的山脚下是东都第一城,六角八角的楼宇拔地而起,层层宫殿宫阙叠加,宛如山峰长出的小山峰!
那些楼宇沿着山麓盘旋着往上铺,初晨的阳光洒下,照耀在楼宇宫殿的琉璃上,煞是绚丽多彩。
而那玉峰上又有飞流瀑布,草木成林,树木成森,鸟语花香,遍布城市之中。即便是楼宇之间,也多有树木湖泊。
甚至远远看到白鹤成群,在朱红色的楼宇和蓝色的琉璃窗之间飞行。
但这只是第一层。
到了山上还有第二层的城市。
第一层的楼宇最顶层并没有像朔方那样的神仙居,而是一栋栋楼宇共同托起从玉峰山体中延伸出的灵芝瓣状的平台。
这种从山体中延伸出的灵芝瓣,共有九朵,像是九叶灵芝。
东都的一个个城市群,便是建立在这些灵芝瓣上!
而最高层的灵芝瓣上,便是皇宫皇庭,帝平所居之地,统治元朔的天下之处!
灵芝瓣的边缘,还有飞瀑垂下,飞琼泄玉,让这东都上下,挂着一道道彩虹。
苏云远远张望,不禁心旷神怡,如此壮丽壮观的一幕,真可谓是遂了楼班的心愿,他的确打造出一片凡间的神城,凡间的仙境!
烛龙辇长鸣,驶入东都。
苏云袖兜里突然木头盒子剧烈跳动起来,苏云急忙把手揣在袖兜里,死死抓住这个木头盒子,心头怦怦乱跳:“历代通天阁主,都是狠人,尤其楼班摊友,更是狠人中的狠人!”
整个东都,共分为十层,烛龙辇冲入东都底层,立刻便将苏云手中的钥匙激发。
苏云顿时感觉到烛龙辇所过之处,一栋栋楼宇悉数落入他的精神“视野”,在他的灵界中,尘幕天空这件大圣灵兵开始千变万化,化作东都底层的楼宇建筑,不断向前延伸。
莹莹在他的灵界中,飞行在这些楼宇之间,惊呼不断。
此时,道圣惊讶,向苏云看来,眉心突然裂开,长出一只道门天眼。
同时,梧桐也露出震惊之色,向苏云的灵界中看去。
苏云心中微动,大黄钟倒扣在尘幕天空外,阻止他们的探查,笑道:“东都到了。”
烛龙辇缓缓停下,苏云等人下车,走出东都驿站,只见这东都的底层水气很重,地面潮湿,虽然有阳光,但很难照到这里。
这里像是雨林一般,有些闷热,随处可见攀爬到楼宇上的藤蔓,街道上的人们也比朔方要多得多,衣着也比朔方底层人光鲜靓丽许多,谈吐举止,都显得倍有文化。
苏云还是头一次来到东都这等城市,只见路上的车辇负山辇不再是主流,而是各种各样的异兽巨兽,背着一栋栋小楼。
李牧歌李竹仙走的慢一些,因为还要把天凤从烛龙辇上弄下来,天凤刚刚下来,便果果的往苏云身边跑,气得李竹仙身子发抖。
“在东都也想飞?”
苏云笑道:“简单得很。不过现在不能让你飞。我毕竟刚刚来东都,强龙难压地头蛇,还是要低调行事为妙,给帝平留点颜面……”
梧桐、李竹仙、李牧歌等人都是头一次来东都,叶落公子以前倒是来过一次,道:“皇帝诏见的话,我们须得去玉皇山的第五层落脚,那里有外省的官员进境述职的官驿,叫做贤良院。”
那只肥蛟龙从箱子里取出一套小木楼,却是一套灵器,肥龙身躯一摇,化作一只胖硕肥大的蛟龙,把灵器祭起,落在自己身上。
叶落公子上楼,道:“大师兄,我带你们去贤良院落脚!”
苏云、李牧歌等人登上肥龙辇,梧桐和焦叔傲也跟了上来,焦叔傲一脸嫌弃。
肥龙辇虽然速度慢,但是却极稳,坐在小楼中丝毫也不颠簸,大鸟天凤则跟在后面,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很好奇。
待来到东都第二层时,却见有守卫挡路,盘查身份。
叶落公子取出圣旨,守卫急忙放行。
路上,苏云只见街道上渐渐多了些异族人,衣着更加华丽华美,眼睛颜色与元朔人的眼睛颜色不同,他们身边往往跟着许许多多仆人,都是元朔人。
“色目人?”
苏云又看到有些色目人在元朔成家,带着三妻四妾,耀武扬威,即便是东都的守卫对他们也是唯唯诺诺,点头哈腰。
“那是东都上等人。”
叶落公子道:“色目人这些年超越了元朔,哀帝时打了几次仗,元朔丢了些土地,又赔了钱。后来东都里的色目人就渐渐多了,有些官老爷很恨色目人,恨不得赶尽杀绝,有些官老爷见面就是跪色目人,还说咱们元朔人种差,要引进更多色目人,改良咱元朔的人种呢!”
“改良他娘!”李牧歌怒道。
苏云不解,纳闷道:“我观史书,五千年前我们建造宫殿,开始修炼的时候,色目人还住在树上,住在山洞里。他们的人种怎么便比我们好了?”
“别说五千年前,就算两三千年前,他们也住在树上!”
叶落公子愤愤的啐了一口,无奈道:“但谁让人家现在变强了?我还听人说,东都里当官的还打算同化色目人,说色目人加入元朔,成为元朔人,元朔不就变强了?大师兄熟读旧圣经典,见过这番道理没?”
苏云摇头:“五千年历史中,没有哪一朝元朔,靠外国人帮忙靠外国人生孩子变成强国的。不靠国人,不扶持国人,不扶持教育,去靠外国人,没有这个道理。”
“你们是要被杀头的。”梧桐笑吟吟道。
焦叔傲拔出龙牙剑,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冷笑不已。
第二百零六章 我是你哥
这东都越往上走,便越是繁华,达官贵人也就越多。
苏云这一路观察,却见海外来的色目人真的不少,有的是来做生意,有的给名门望族做私学先生,个个鲜衣怒马。
东都对色目人也确实优待,色目人事事优先。
但东都中也的确有人因为仇视色目人而仇视新学,视新学为异端邪说。
“我来的时间太短,看不出什么。”
苏云收回目光,心道:“再观察一段时间。”
他们来到玉皇山的第五层,停在贤良院外。
有主簿急忙来迎,登记他们的名姓来历,这才引领着他们入住贤良院,安排他们在一个小宅院里住下,道:“几位大人是头一次进京?有几件事须得吩咐几位大人。”
苏云肃然道:“请讲。”
那主簿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是朔方,诸位须得仔细。稍有不慎,得罪了什么人,别说官,命都有可能丢了。”
他竖起一根指头,道:“这第一等不能得罪的,便是色目人。第二等不能得罪的,便是东都的官。第三等不能得罪的,便是东都上层人。这上层,哪怕是扫地的,都有可能是丞相家里五品的官,当心吃罪不起!至于东都底层人,那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苏云称谢,送那主簿离开。
叶落公子道:“刚才那主簿说的没错,对于东都人来说,咱们就是乡下来的土鳖,就算是立了大功的官,也被瞧不起。”
李牧歌好奇道:“叶落世兄,听说你以前在东都住过一段时间。难道你唯唯诺诺四处捡漏的习惯,便是在东都养成的?”
叶落公子苦笑,道:“我跟你们说正经的,不要打趣。东都聚集了整个元朔最有势力的世家,这些世家的力量,大得你无法想象,左右你的生死易如反掌!咱们也是出身世家,在地方上也算是豪强,但在东都,像李家叶家这样的世家比比皆是!超越我们几家的,也是数以百计,所以必须小心!”
苏云不以为意,笑道:“我们这次来东都不是来惹是生非的,牧歌和竹仙来考天道院,梧桐、焦叔是来吸收这里的魔气修炼,你我是来面圣的,道圣是回来交差的。谁会有事没事便闯祸?”
叶落公子面带忧色,道:“但愿不会出事。”
众人安顿下来。
道圣笑道:“老道在东都有道观,便不在这里打扰了,告辞,告辞。苏阁主,倘若有时间,可去老道的清虚观品茶。”
苏云起身相送,刚刚来到贤良院外,突然只听有人敲锣打鼓,四下奔走,叫道:“皇帝陛下改年号了!皇帝陛下改年号了!”
道圣露出惊讶之色,停下脚步,喃喃道:“改年号?不是新年第一天才会改年号吗?这快夏天了,怎么这时候该年号?”
“皇帝陛下承天之运,得神仙方术,得道永生,改年号元寿为元始!自今年起,便是元始元年!”
苏云和道圣看到大街小巷中人们奔走相告,不禁面面相觑。
叶落公子、梧桐等人听到喧哗声,也走出来观望。
只见东都中一片其喜洋洋,人们开始张灯结彩,等待庆祝。
“这里的魔性,充沛得能凝聚出水来。”梧桐耸了耸鼻翼,闭上眼睛,满脸陶醉之色。
她的骊渊中,滚滚魔气震荡不休,极为恐怖。
道圣面带忧色,低声道:“元始元年……嘿嘿,陛下是打算修成仙人之后,还要继续坐在帝位上,一直统治下去吗?千秋万代一统天下倒也罢了,万代都是一人,恐怕便会让皇族也会坐不住,更何况其他世家大阀?皇帝长生,可能不是一件好事啊……”
“老道,这正是魔性壮大的原因。”
梧桐幽幽道:“这可不是我引起的,也不是我的到来引起的。我是被这里的魔气魔性引来的,不要颠倒了因果。”
道圣叹了口气,迈步离去。
苏云抬头仰望,看向东都的最高处,那里正是皇宫的方向,心中默默道:“神仙方术?难道是水镜先生把洪炉嬗变的之后几层功法,传授给了帝平,薛圣人把七面朝天阙也传给了他?”
他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两人都是老狐狸,不可能直接交出来,必然要留着拿捏皇帝。况且,薛圣人只有七面朝天阙,第八面在我手中……”
他突然失笑,摇了摇头,转身走入贤良院,心道:“我过问这些事情做什么?我此次来,第一件事是来寻领队学哥所化的笔怪,第二件事,便是见一见父母。至于其他事,与我无关!”
这次是帝平诏他来东都面圣,估计是有什么封赏,但苏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他取出木头盒子放在桌子上,轻轻催动,木头盒子轻微震动,贤良院外的地面上,一块青砖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改变,砖上浮现出木头盒子图案。
苏云做完这一切,打个哈欠,他们长途跋涉,好些天才来到东都,都很是疲惫,各自休息。
深夜,苏云突然醒来,只见月光下,一个纸片人从门窗中挤进来,站在窗台上躬身道:“阁主吩咐。”
苏云惊讶的打量那小纸人,但还是把苏叶的资料告诉那纸人,道:“有人说他们是七年前从朔方来到东都,苏叶被安排入官学读书,可以查出来吗?”
那纸人点头道:“此事简单。只需去户部便可以查到。通天阁在户部有人。”
苏云放下心来,又道:“一百五十年前,四大神话中的岑圣人买下来一个笔怪,笔怪应该跟随他修行,不是没有名姓的人。这支笔怪的下落,也寻一寻。”
纸人称是,从窗缝中离开,消失不见。
苏云合身躺下。
路途中,道圣把岑伯的来历对他说了,不过对于领队学哥所化的书怪,道圣也知道不多,所以他只能请通天阁来打探领队学哥的下落。
苏云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洗漱一番,吃了早饭,只见梧桐、李竹仙、李牧歌等人都已经离开,想来去城中游玩。
他虽然也想出去游玩,但通天阁的消息还未来到,只得留在贤良院。
他性灵来到眼中的天门镇烙印,一遍又一遍的催动朝天阙,观察朝天阙烙印,尝试着自己推导出蕴灵境界的大一统功法。
蕴灵境界的洪炉嬗变功法,裘水镜已经传授给他,但还需要融合另外十二种神魔的感应篇,才算是蕴灵境界的大一统功法。
这些日子,苏云劳心劳力,没有时间去完成这件事。
此次来东都的路上,他难得静下心来,尝试开创新的感应篇。
他的筑基境界感应篇,是从天道院学来的,天道院的士子所开创。自己参研朝天阙上的雕塑,参悟功法,对于苏云来说还是头一次。
不过这几日,他已经大致将十二种新感应篇的框架开创出来。
这十二种神魔,分别是天鹏,大鲲,九凤,狰,狞,肥遗,白泽,辟邪,朱厌,雷神,相柳和鬼车。
他须得一点点的揣摩各种神魔的形态,推测其身体构造,模拟其气血运行,甚至还要尝试着是否能即将神魔形态符文化。
将神魔形态化作各种神通,极为困难,但是先化作符文,那就简单许多。
将符文烙印在自己的神通大黄钟上,可以让神通的威力大大提升。
其实,想要做到这一切,需要有名师指导指点,最好还要有同学相互提携共同进步,自己独自摸索,绝对是一件吃力甚至痛苦的事情。
但好在苏云有莹莹在身边,随时随地的请教莹莹。
莹莹将天道院文渊阁各种典籍悉数背下,无论修炼上的什么难题,她都能找到解决之道。
不过对于苏云来说,莹莹固然是好,但其见识固定在天道院的典籍上,比起裘水镜见证了古今中外的绝学的人,还是要逊色许多。
“有时间的话,还是去见一见水镜先生,哪怕花钱,也要请他指点我的新功法。”
苏云把新功法整理一番,心道:“东都这么大,我到哪里去寻领队学哥,去寻父母?不知道通天阁是否能在东都寻到他们的蛛丝马迹?”
苏云尽管是通天阁主,但通天阁的人神出鬼没,他这个阁主,竟然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
但好在他知道如何联系通天阁的强者!
他正在参悟,突然心有所感,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纸片人不知何时来到自己的面前,静静的站在那里。
“阁主,已经查明了。”
那纸片人见他醒来,躬身道:“七年前搬来的苏叶,一家三口,苏叶被人安排,考入天下第三的东都学宫。今年打算考天道院……”
“东都学宫排名天下第三?”
苏云惊讶道:“我听水镜先生说,天下学宫,天道院第一,太学院第二,文昌学宫第三。水镜先生应该不会骗我,你为何说东都学宫位列第三?”
那纸片人迟疑一下,道:“众所周知,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学宫,是没有争议的,但排名第三的学宫,元朔各地都有一座,总的来说有十几个。但在东都,东都学宫排名第三,是东都人认定的事。”
苏云皱眉,勉为其难道:“好吧。那么,岑圣人笔怪的下落,你知道吗?”
纸片人道:“岑圣是儒门大圣,通天阁有一位道友在儒门,他来消息说,岑圣人的确有一个笔怪,后来化作了人,成为岑圣人的弟子,叫做丹青。”
苏云精神大震,笑道:“知道他的下落便好!”
他的灵界中,书怪莹莹也是精神大震,很是激动。
“……二十年前,丹青被人所杀。”那纸片人继续道。
苏云和莹莹神色呆滞:“丹青死了?”
那纸片人道:“他的死,好像与哀帝之死有关。他怀疑哀帝并非自然死亡,于是调查哀帝之死,然后便死于非命。”
苏云皱眉:“谁杀了他?”
纸人摇头道:“无头悬案,至今没有结果。不过自那之后,岑圣便离开了东都,不知所踪。”
苏云怔怔出神,岑圣的神仙索还在他的袖筒中,岑圣离开了东都,难道是去调查丹青之死吗?
可是,岑圣为何又要自缢在天门镇外的歪脖子柳树下?
他握紧拳头,拳头又轻轻舒展开来:“还是先去见一见父母,见一见弟弟,了却一桩心愿罢。”
不久之后,他来到东都的最底层,寻到自己父母所居住的地方,只见这对老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过着大富大贵的生活,反而很是拮据。
曲进曲太常当年给了他们很多钱财,但是他们毕竟是渔民,没有一技之长,坐吃山空,如今只是靠苏叶赚些钱勉强度日。
苏云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并没有认出自己来。
苏云沉默,来到东都学宫外,等了很久,苏叶终于放学。
他看着这个与自己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从自己身边走过,突然间对父母的恨意不翼而飞。
“喂!”苏云唤住苏叶,抛过去一袋子青虹币,转身离开。
“你是谁?为何给我钱?”苏叶呆了呆。
“我是你哥!”苏云摆了摆手,走入人群中。
第二百零七章 必死之心
苏云离开东都学宫,他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只觉身心再无束缚,气定神闲。
他没有乘坐宝辇,而是步行,走在东都的闹市中。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化作了从笼中逃脱的猛虎,行走在城市的森林中,身边摩肩接踵的人群像是羊群。
他的灵界之中,七十二洞天张扬,旋转,十二神魔烙印出现在洞天内壁,而洞天外壁,形如他的黄钟,有七重刻度,最底层有三百六十烙印,浮现出各种神兽形态。
莹莹飞来飞去,帮助他纠正功法运行上的小毛病:“蕴灵,蕴灵,蕴养性灵。这一境界的最关键地方,其实不在于你的修为提升多少,而是你的性灵提升多少。”
“你的蕴灵十二神魔,大鲲以壮其形,化天鹏以壮其志;”
“九凤耳目聪明;”
“狰、狞桀骜,不屈不逊;”
“白泽识变化,辟邪驱妖邪;”
“朱厌生伟力,熬炼力气,雷神控雷霆,脚踏大泽;”
“肥遗不生瘟疫,相柳可避百毒,鬼车神鬼难近。”
苏云已经开始将新的十二神魔感应篇与洪炉嬗变相融合,整个灵界,宛如一个巨大的铜炉,铜炉四壁浮现出十二神魔形态。
七十二洞天中涌来的天地元气如炉中碳火,让新十二神魔变得越来越清晰。
“天地铜炉,熔炼精神,应龙者是你,鲲鹏者是你,一切都是阴阳嬗变。”
莹莹查看十二神魔形态,又对照他的功法中的各种步骤,不断提醒他,道:“所以天地铜炉炼就的不是十二神魔,也并非二十四神魔,而是你的精神,你的性灵!”
苏云经她提点,心中恍然,天地洪炉中的新十二神魔逐一烙印在他的性灵之上,完成蕴灵境界大一统功法的最后一步。
天鹏大鲲九凤狰狞等十二神魔完全钻入他的性灵之中,性灵映照,在头顶化作神通,大黄钟悠悠旋转,内壁上也自浮现出十二神魔的烙印。
神通是性灵投射,新十二神魔烙印在他的性灵之中,性灵投射,化作神通,自然也会浮现出神魔烙印。
他又催动道门天眼,观察自己的灵界,观察自己功法运行时灵界的变化,进行细微调整。
苏云一路行走,脚步越来越快,身子越来越轻盈。
他不知不觉间来到玉皇山的第八层,诸多官员簇拥着裘水镜正在向皇城走去,裘水镜像是感应到什么,惊讶的转过身来,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苏云。
只见苏云的气度不断随着功法变化而变化,忽而像是振翅翱翔的应龙,时而是潜游海中的巨鲲,跃出水面时又化作击九霄的天鹏,从天而降化作脚踏大泽的雷神。
他行走在人群中,各种常人难以觉察的异象层出不穷,别人难以看出,裘水镜却叹为观止。
随从中有人上前,正要阻拦苏云接近,裘水镜摆手,笑道:“是故人。”
“水镜先生!”苏云来到裘水镜面前,躬身见礼。
裘水镜还礼,笑道:“你还是来了。”
苏云笑道:“先生说过我眼中藏有野性,便应该知道,朔方已经留不住我了。但凡有野性的少年,总是要来东都闯一闯。”
裘水镜哈哈大笑。
苏云见他意气风发,心中微动,道:“水镜先生这些日子在东都应该过得不错吧?”
“这是自然。”
裘水镜神采飞扬,道:“我先薛青府薛圣人一步来到东都,第一日,皇帝宣布让我官复原职,重新担任天道院的太常,封帝师,掌管天道院,麾下有太史、太乐、太祝、太宰等文臣。第二日,皇帝加封我为执金吾,掌管东都城上下十层的北军、南军和禁卫军,整个东都城的兵力,都在我掌握。”
他身旁,太史官笑道:“陛下对水镜先生言听计从。先生回到东都第三天,陛下又封先生为御史大夫,让先生掌管百官调度。”
苏云躬身道:“恭喜先生。”
裘水镜哈哈笑道:“我此次上朝,便是奏请陛下,改革民生。苏阁主,你问我边走边谈。”
苏云与他并肩而行,裘水镜道:“我与左仆射不同,左仆射总想着造反,却拿不出治世之道,他砸碎一切,却无法建设一个更好的世界,不可取。我此次回东都,文武百官景从,掌权革弊,简单来说分为两步。”
他竖起一根指头道:“一是削藩,削世家权势,课税以补国库,将各大世家的宝地收归国有,让国库充裕;二是从教育着手,削世家权势得来的钱财,用在官学上。如此以来,民生兴旺,用不了多少年,底层民众灵士众多,学有所用,便可以改变元朔积弱之现象。”
苏云心头微震:“先生,削世家权势,帝平支持你吗?”
裘水镜笑道:“他想长生,除了依靠薛青府薛圣人之外,便必须依靠我。而且,我削世家,集权于皇帝之手,皇帝的权力比从前更大,掌握更多资源,所以他必须支持我!”
苏云沉默片刻,道:“那么,世家呢?世家支持你吗?”
裘水镜哈哈笑道:“我要削弱的就是他们,他们怎么会支持?”
这时,另一对车马驶来,缓缓停下,牵着牛车的正是白月楼,见到苏云又惊又喜:“大师兄!”
薛青府推开车窗,见到苏云和裘水镜,于是从牛车身上下来,笑道:“水镜,你先请一步,我与苏阁主说会儿话。”
裘水镜微微颔首,向苏云道:“这次皇帝论功行赏,但官职安排都交于我手,你想做什么官?”
苏云摇头道:“目前还没有打算。”
裘水镜向宫中走去,道:“我先替你看一看,是否有适合你的官职。对了。”
他停下脚步,侧首道:“封你为督外司少史如何?”
“督外司少史?是做什么的?”
苏云纳闷,不好直接追上去询问,目送他走入皇城,转过身来,向薛青府见礼,道:“拜见朔方圣人。”
薛青府哈哈大笑,还礼道:“苏阁主,愧杀我了!你我平辈,不至于这般客气。”
他直起腰身,看着裘水镜的背影,目光闪动:“水镜春风得意,但也没有得意过我。我入京之后,东都民声沸腾,万众高呼圣人,拥护我一路向上,一直涌着我来到玉皇山最顶峰!皇帝在金銮殿外看着我,听到了鼎沸的民声,于是当天便下旨,封我为圣。”
苏云笑道:“恭喜。”
薛青府笑道:“第二日,皇帝又加封我为安朔公,异姓封侯已经是少见,封公,更是罕有。第三日,皇帝封我为太尉,掌管天下军马,圣恩浩荡。”
苏云赞叹道:“圣人功业惊天,足以当此赞誉。”
薛青府瞥他一眼,笑道:“你的功劳也不小,但可惜你打过皇帝,所以不能做大官了。这次水镜打算革弊,你觉得如何?”
苏云虚心求教,道:“我刚到东都,还不了解。请圣人赐教。”
薛青府脸上笑容敛去,道:“裘水镜,离死不远了。”
苏云心头一跳。
薛青府不紧不慢道:“一举得罪天下所有世家,太不智了。我虽然对水镜很是欣赏,也视他为敌手,但是并不希望看他就这样死掉。”
苏云怔了怔,求教道:“帝平支持水镜先生,又是为何?”
“因为对陛下有百利而无一害,若是能收天下世家的宝地为皇帝所有,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把水镜推出去杀头便是。”
薛青府叹道:“我不希望我这位学生,就这样送命。因此朝堂之上,我也往往替他说话,只是他这次太激进了。刚才水镜说,请皇帝封你为官,是什么官?”
苏云道:“督外司的少史。”
薛青府点了点头,向皇城走去,道:“督外司少史是外派的官职,负责带着学生留学海外。看来水镜已经抱有玉石俱焚之心,准备不成功便成仁,所以先将你送走。”
苏云心头微震,道:“圣人留步!”
薛青府停下。
苏云上前,低声道:“水镜先生这次回京是打算革弊,以利民生,壮大元朔,抵御外敌。那么圣人这次回京的目的又是什么?”
薛青府身躯不动,头却转过头来,目光与他的目光接触。
苏云心头微震,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万千座圣人居,里面挂满了一个个面具。
而在重重面具之下,哪个才是真正的薛青府?
“我的目的,与水镜相同。”
薛青府淡淡道:“但是,路径却可能不同。我乃太尉,也有职权,当与水镜一起保举你为督外司少史。你立刻离开东都,或许可以保住你一命!”
苏云目送他走入皇城,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莹莹道:“他真正的面目,便是韩君的面目!苏士子,阻止他!”
“为什么?”苏云不解。
莹莹坐在大黄钟上,面色严肃道:“他适才说目的相同,但是路径不同。那么与水镜先生不同的路有几种?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老瓢把子和七大世家的路,造反,推翻皇帝。另一种,便是不改变这个朝廷,换一个皇帝,自己做皇帝!薛青府显然是第二种。”
苏云面色古怪,转过身来,向白月楼走去,道:“谁说皇帝不能换一个?倘若做得好,换一个又何妨?”
白月楼快步迎上前来,躬身笑道:“白月楼拜见格物院大师兄!”
第二百零八章 山川异域,大秦使节
“到了东都,才知天地之大,从前在朔方,实属井底观天。”
短短一个多月,白月楼的谈吐又有不小进步,感慨道:“大师兄,我先前还不愿离开朔方,但到了东都,反倒庆幸跟了过来。我这些日子不断学习,不断进步,每一日都比昨日有着莫大提升。所以……”
苏云笑道:“所以?”
白月楼淡淡道:“我来做大师兄,你觉得如何?”
苏云哈哈大笑。
白月楼也跟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见眼前的苏云越来越高,越来越伟岸,心中顿觉不妙:“我的气血被他压制了!此刻我的大脑缺血,视线扭曲,形成了幻象……”
他的眼中,苏云如同一尊天神,遍体绽放毫光,屹立在那里,自己则站在他脚下,变得无比渺小!
这正是气血压制造成的幻象!
苏云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飘渺而深远,在他脑海深处炸开:“白师弟,破开我的气血压制,方有资格挑战我。你,破的开吗?”
白月楼额头冷汗滚滚,咬紧牙关,拼命鼓动气血。
若是两人的修为差距太大,根本无需动手,直接以气血压来,便可以弱小的那一方直接压成白痴!
他若是无法破开苏云的气血压制,的确没有挑战的资格!
白月楼气血游走,化作日月,一阴一阳,交替变化,同时又有洪炉嬗变的奇妙,隐隐有化作太极图的趋势。
裘水镜的洪炉嬗变本来在阴阳嬗变的造诣上,便不如薛圣人,白月楼可以说集裘水镜和薛青府两家之所长,修为造诣提升之快,即便是苏云也感到惊讶。
白月楼把气血变化当成攻伐之术,一路冲杀,可谓是将遇良才,杀得酣畅淋漓。
突然,他长啸一声,终于击溃苏云压在自己身上的气血!
白月楼神采飞扬,放声大笑:“大师兄,我是否有挑战你的资格了?”
他虽然身躯一动不动,却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尤其是最后一击,击溃苏云压制他的气血,端的是身心舒畅!
苏云由衷赞道:“白师弟已经很不弱了。”
白月楼欢欣鼓舞,待看到苏云与他的距离,心中顿时一凉:“他何时走了这么远?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压制我,这差距……”
他此时与苏云的距离相差十多丈,隔着十多丈的距离,还能让他倾尽所能对抗,差距实在太大,让他几乎丧失了动手的勇气。
他虽然得到了动手的机会,但心中明白,只要他一出手,恐怕只来得及递出第一招,便会被苏云击败!
“我修行了这么久,身兼两大帝师之所长,难道还走不出一招?”
白月楼跟上苏云,目光闪动,就在这时,巨兽沉闷的吼声传来,地面颤抖,那吼声形成音浪,将街道两旁建筑的琉璃瓦吹得哗啦啦抖动!
苏云和白月楼被震得气血浮动,各自心头一惊:“这巨兽好生强横,不过在东都随易大吼,恐怕会把不少人震晕过去!”
两人刚刚想到这里,但见玉皇山第八层的街道上,游玩的人们成片成片的栽倒在地,此刻还能够站起来的,多是灵士!
但即便是灵士,此时也很不好过,被震得气血翻腾,干呕不止!
苏云迎着那吼声看去,只见许许多多差役涌上前来,将昏厥的人们拖到街边,还有差役挥鞭驱赶那些没有昏厥的灵士,喝道:“海外大秦使节来访,入宫面圣!速速躲开!”
有人来不及躲避,鞭子便没头没脸的抽下来。
“大秦使节?”
苏云疑惑,询问道:“师弟,这大秦,是海外国度?”
白月楼翘首观望,道:“是有大秦这个国家,极为强盛,哀帝时,元朔吃的亏,都是大秦跨海来攻引起的。有传言说,若非大秦与元朔隔着海,往来不便,恐怕元朔早就被大秦给灭了。”
苏云皱眉。
“当年,圣师说,他当年去海外留学,便是去大秦。裘太常说,他当年去海外游学,也是先去大秦。”
白月楼道:“这大秦是海洋对面的第一强国,也是新学圣地,据说有许多位原道境界的存在,甚至有传言,那里有人已经修炼到最后一步,探寻仙法仙术了!”
正说着,突然有巨羊走来,一边走,一边口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那些巨羊身上少毛,宛如人变成的羊,虽有羊身,但肌肤却是人的光滑肌肤,一身肌肉狰狞,身上有泥塑般的纹理,与夔龙纹很像。
那些巨羊头顶生角,两只巨大的弯角约有十多丈,沿街晃动,扫过街道两旁的房屋,顿时瓦砾齐飞。
羊角弯曲,里面有人用羊角雕琢出了屋舍,与元朔的亭台有些相似,也是八角的亭子,但是到了亭子的顶端却又变成圆形。
羊角弯曲的地方,各有四个亭子,每个亭子中皆有弓手灵士,都是色目人,弯弓戒备。
而在巨羊背上,也如负山兽一般,背负着一栋栋楼阁。
这些羊背上的楼阁却是露天的,中间搭着白色的大帐,两旁各种灵兵灵器林立。
那大秦国的一众使节便是坐在大帐下,衣着服饰,尽显华美。
苏云与白月楼来到街边,白月楼道:“那是盘羊。传闻大秦的祖先是个女子,有天神爱慕其美貌,于是化作了公羊,与其交媾,生下了大秦的第一代王。后来,大秦便供奉天神,又奉盘羊为祖。大秦崛起之前,也与一场盘羊之乱有关,听说叫做羊吃人什么的……”
“羊吃人?”
苏云惊讶,仔细打量那些盘羊,只见盘羊长有人眼,人面,满口利齿,极为凶恶。这等巨兽的确有可能吃人。
“我也是听别人说,说是两百年前,武帝早年,大秦天降黑暗,有三十年时间暗无天日,黑暗里有盘羊作乱,四处吃人。大秦建城提防,与这些盘羊厮杀,很是惨烈。”
白月楼道:“那时的大秦可不如我们。后来不知为何,突然便崛起了,不但平定了盘羊之乱,还打到元朔,把我们打的落花流水。”
大秦使节一路来到第九层的皇城前,却没有进皇城,而是停在皇城外。
中央那只最为雄伟的盘羊背上的楼阁顶端,白色大帐掀开,一个年轻的色目人站在大帐前,张开双臂。
又有两个金裙的色目女子一左一右向他顶礼膜拜,宛如举行什么仪式。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裂开,神光浩浩荡荡,从天而降!
苏云仰头看去,但见天空中竟然浮现出另一个世界,一片神仙所居的天庭!
突然,天庭的天门开启,万千神祇,坐在大大小小的天庭宫殿之上,肃穆庄严,中央是一尊神王。
“难道是天庭神照引导篇?”
苏云心中微动,莹莹传授他的天庭神照引导篇,正是裘水镜留学海外带来的西方功法,不过天庭神照只有筑基境界的引导篇,不可能修炼到极高的境界。
而这个色目人使节年纪不大,修为却是极为雄浑,他的天庭神照极为强大,显然不是筑基的功法。
“海外的大一统功法!”
苏云面色凝重,催动道门天眼看去,心道:“而且海外在大一统功法上的进境,甚至还要比元朔更快一些!”
他的道门天眼看向空中的天庭天门,突然心头大震。
他竟然看到天庭的开启的天门上有着各种神魔,宛如八面朝天阙上烙印的神魔!
“难道海外的色目人,也打造了类似八面朝天阙的东西?”
苏云以道门天眼向那年轻色目人的天庭看去,却见天庭中诸神宛如真实存在一般。
他的道门天眼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尊神祇身上,那神祇似乎有所察觉,竟然低头向他看来!
苏云的道门天眼顿时破灭,额头一滴黑血流出!
苏云心中一惊:“糟糕!天庭神照,不是假的,而是真有其神!”
他的灵界突然剧烈震荡,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抓住了他的气息,顺着他的气息侵袭而来!
莹莹正藏在他的灵界中修炼,突然便见苏云的灵界空间扭曲,七十二洞天中涌出的元气在剧烈震荡,一张巨大的面孔出现在苏云的灵界上,向他灵界挤去。
那面孔张口,声音如雷声在苏云的灵界中来回滚动:“何方妖孽,胆敢窥探天庭?”
天外,一只大手探下,向苏云的性灵抓去!
莹莹呆了呆,突然灵光一闪,急忙喝道:“青鱼镇!青鱼镇!”
苏云的灵界中,顿时重重符文涌现,黑暗席卷,将那天神的面目笼罩。
同一时间,皇城外,那年轻大秦使节仿佛有天庭诸神庇佑,大大小小诸神遍洒神光,加持其身,朗声道:“大秦使节,求见元朔皇帝!山川异域,天下共主,请元朔皇帝出宫,率领群臣百姓,礼敬天庭圣王!”
他的话音刚落,天空中剧烈动荡,天庭中一尊天神突然形容扭曲,被一只只不知从何处探来的大手抓住,硬生生拖入黑暗中!
天庭众神,一时间尽皆呆了。
天市垣天门镇,阴云惨淡,笼罩着小镇。
这时,小镇中的一众神魔纷纷仰头,似乎心有所感,同时向东都方向看去。
“又多了一只神魔,好像快镇压不住了……”
曲伯曲太常面带愁容,低声道:“已经塞进去九十六只了,再加上这一只,便是九十七只……”
第二百零九章 不太妙啊
那大秦使节惊疑不定,抬头仰望,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庭中神光荡漾,一尊尊伟岸无匹的神祇纷纷向下张望,天门处,两尊神祇齐齐冷笑,异口同声道:“下界妖孽,胆敢放……”
苏云本来被莹莹那两句青鱼镇,吵得头疼欲裂,还未恢复过来,此刻灵界中又是异象迭出,只见两尊天神的面目出现在他的灵界上空,竟然要硬闯他的灵界!
苏云心知不妙,莹莹已然又高声道:“青鱼镇!青鱼镇!”
天庭天门下,虚空扭曲,两尊天神不由分说被拖入黑暗中,消失无踪。
天庭上下,一片哗然,立刻又有四尊更为神圣庄严的天神各自出手,试图解救。
“青鱼镇!青鱼镇!”苏云的灵界中,莹莹一脸惊恐地叫道。
白月楼身边,苏云面色苍白,突然咚的一声倒地,把白月楼吓了一跳。
天门镇,曲进、李孝义、雷音阁主等人远远眺望。
“又增加两只,九十九只了。封印还承受得住吗?”
“不知道。这次被封印的,好像比以前的弱了很多,大概是能封住的……又增加了四只!”
“一百零三只了,不妙啊!若是那些东西撑爆了封印,逃出来的话……”
天门镇的鬼神面色凝重,对视一眼,雷音阁主道:“我去托梦给圣佛,请他出手,镇压苏云!”
火祝张奋韬口吐白沫,气急败坏道:“四大神话之一的圣佛,顶不住的!当年仙剑劈下来的时候,都没有把他劈死!我临死前,亲眼看到仙剑被震开了!”
张奋韬,便是天门镇的包子张,苏云住在这里的时候,经过他的包子铺,他总是很和善的送给苏云几个包子吃。
众鬼神齐齐向曲进看去,罗大娘颤声道:“曲老鬼,封印被撑爆后到底会怎样?是你一力主张把这些神魔封印在苏云记忆中的,你知道应对之法罢?”
曲伯吐出一口浊气,仰头望天,没有回答。
他还记得那一幕。
七年前,他们研究一众神魔,研究天市垣的奥秘,于是深入天门鬼市,终于被他们发现鬼市最深处的奥秘。
那时候,他们以性灵纯粹的孩童为诱饵,让孩童进入鬼市最深处,捕捉神怪。
这些神怪,对应的是天门鬼市的那座天门上的神怪。
苏云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孩童,最终,他们来到鬼市的最深处,寻到了天门上九十六神魔,这九十六神魔被他们塞入苏云的记忆中,封印在苏云童年的记忆里。
他们研究这些神魔,终于创造出了八面朝天阙,将另一个世界,所谓的仙界打开!
他们付出了莫大的代价,仙剑从天而降时,整个天门镇被摧毁,一切化作齑粉!
那时,死的不仅仅是天门镇的强者,北海中,一道水柱通天,直达仙界,数不清的船只向仙界前进。
那些船只中的强者,也无一生还!
那时,只有一人活了下来。
那个孩童站在天门下,八面朝天阙之间,抬头仰望仙剑。
那时,曲伯等人的性灵,看到了那个孩童的眉心裂开,九十六神魔一半身体从那个孩童的眉心中钻出,共同对抗仙剑的情形。
那副场面,直接烙印在曲伯等人的性灵之中!
“不要自己吓自己!”
曲伯突然喝道:“域外神魔比较弱,无法与那九十六神魔媲美,不可能破开封印!七年前他们对抗仙剑,也被仙剑重创,落入封印中沉睡!在封印中,他们无法修炼,更加破不开我们的封印!”
此言一出,小镇中的鬼神们各自松了口气:“曲老大这么一说,我们便放心了。”
“没事了没事了!咱们都是死人,死后管他洪水滔天!”
“若是那里面的神魔,把这些域外神魔吃掉呢?”水祝越思成突然问道。
热闹的小镇顿时沉默下来,一片寂静,所有鬼神僵在原地,目光一起落在水祝越思成身上。越思成,便是天门镇的乐爷爷,是个白发老者。
越思成不禁哆嗦一下,连忙道:“你们看我作甚?你们想辙啊!”
天门镇中越来越安静。
“岑老头而今不在这一界了,有些不太妙啊……”罗大娘喃喃道。
曲伯断然道:“阁主,托梦给圣佛!”
雷音阁主,也即是小镇里的赖和尚,闻言立刻从自己的坟墓里挖出金钵,那金钵乃是灵兵,金钵中有半钵北海之水。
“我师圣佛,乃是四大神话,他老人家炼就佛体金身,鬼神难近。我轻易间也难以进入他的灵界托梦。”
雷音阁主跏趺而坐,沉声道:“还请诸君助我一臂之力!”
天门镇中众鬼神一起调动法力,催动金钵,金钵中海水如同明镜,镜中景色飞速变化,很快来到东都玉皇山雷音阁,向一尊金身佛像照去。
那金身佛像每日香火鼎盛,不知多少善男信女前来烧香拜佛,跪地祈祷,据说很是灵验。只是人们浑然不知,这并非是佛像,而是元朔四大神话之中的圣佛。
圣佛数十年不曾醒来,今日,这尊金身大佛缓缓张开眼睛。
“善哉。”
皇城前,那大秦使节仰头看着神光中的天庭,惊疑不定,短短片刻,天庭众神便被抓走了七个!
天庭众神也是惊疑不定,不敢再动!
他们一双双目光纷纷向下看去,如同在看一个无比恐怖的魔王。
那大秦使节脸色微变,这是元朔国给自己的下马威吗?
海外大国,大秦为尊,另有大夏、大宛、安息、大食等国,也是不弱,甚至有后来居上的趋势,但是新学便是从大秦开始,大秦可以说是新学的发源地,是海外各国的圣地。
这个海外国度诞生了一代代豪杰,无论是天文历法还是冶炼铸造,或者艺术文化,都达到极高的水准。
在哀帝时期,大秦终于超越了元朔,东海一战,荡平元朔的水师,迫使哀帝割地赔款。
五千年来,元朔一直以天朝上国自居,海外各国学习元朔礼仪文化,向元朔朝贡,而哀帝时期的那一战,终于将元朔的天朝大梦撕碎,露出这个古老帝国虚弱的一面。
之后海外各国纷纷来打元朔,当成软柿子捏了又捏,分疆裂土,掠夺财富。
自那时起,元朔中有仁人志士这才开始留学海外,学这些西夷人的学术,传到元朔,期盼能够师夷长技,壮大元朔,抵御外敌。
大秦中能够飞速成长,最关键的便是天庭神照,供奉诸神,得诸神庇佑。
这位大秦使节也是心存给元朔国皇帝一个下马威,让皇帝率领百官叩拜西方的天庭诸神,没想到刚刚说出这句话,天庭诸神便一下子少了七个之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节团中其他使节纷纷站起身来,抬头张望。
大秦的天庭神照与众不同,元朔的神是列祖列宗,真实存在过的,而大秦的天庭神照是造神,从虚空中造出一尊尊神来,不曾存在过。
大秦的灵士和众生观想,让造出的神祇渐渐变成真实,庇佑他们的民众和灵士。
但是他们造出的神,突然被抓走了七个,这罪责谁也担不起。
大秦使节面色凝重,顺着天庭神祇的目光,纷纷向白月楼看去。
白月楼正在照看昏迷的苏云,苏云突然昏厥不起,他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些大秦使节的目光突然一起向他看来,让他压力陡增,额头不由冒出一滴滴冷汗。
“管我什么事?”他心中委屈万分。
突然裘水镜大步走出,仰头笑道:“天庭神照好生精湛,阁下莫非是出身自剑阁的士子?我是元朔裘水镜,曾经在剑阁学习了几年时间。”
“水镜先生!”
那大秦年轻使节连忙躬身,道:“在下苍九华,正是出身自剑阁。家师剑阁江祖石,常与我说,曾经有一位东方来的士子,自名水镜,与他同门求学,学问极高,才识过人。可惜后来回到了元朔。家师常说,倘若水镜先生留在大秦,成就必然还在他之上,但是回到元朔这等蛮夷之地,恐怕一生都会耽误了。”
裘水镜微微一笑,道:“祖石师兄言重了。我回归故土,报效国家,又怎么会耽误?何况,元朔若是蛮夷,你们西方各国学了千百年的蛮夷,岂不是更加下乘?”
“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年轻使节哈哈大笑,朗声道:“此行前,家师对我说,倘若遇到水镜先生,那就帮他问一句:水镜的抱负实现了吗?今日正巧遇到先生,那么学士便斗胆问一句,先生三十五年前的抱负,实现了吗?”
裘水镜面色一沉。
那年轻使节笑道:“这三十五年来,元朔不会依旧故步自封吧?”
裘水镜淡淡道:“倘若故步自封,九华使节为何一到皇城,便丢了七尊天神?”
那年轻使节苍九华心头微震:“果然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元朔这几十年,莫非真的壮大了?”
他的目光落在白月楼身上,心道:“这个少年俊美雍容,必然是元朔辛苦栽培出来,对付我剑阁的士子!听闻元朔有天道院,莫非他是天道院的灵士?”
苏云幽幽转醒,头疼欲裂。
大秦使节苍九华瞥了苏云一眼,又落在白月楼身上:“他身边那人平平无奇,除了英俊之外一无是处。但是这白衣公子,却是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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