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洞内的天变术


  肉眼可见的元磁线凝聚成为一个巨大的盾牌,盾牌上居然布满了黑色的法符,盾牌横在陈云生身前,一股凌然不破的气势霍然而出。巨大的虫子撞向盾牌,无声无息之间,盾牌向后变形了数寸,眼看着虫子粗大的獠牙即将挨到陈云生的鼻子,盾牌的形变到了极致。
  可那一指宽的距离却永远无法突破,又在无声无息之间,虫子被重重弹了出去,狠狠撞到洞壁之上,雪花一般的碎石纷纷下坠。在碎石之间,陈云生犹如一条游鱼,三窜两跳切到虫子身前,一柄崭新的飞剑握在手中,在瞬息之间连刺二十三剑,每剑都刺入虫子身体最脆弱的腹部,直到将虫子的躯干刺成两段,而那柄飞剑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也彻底报废。
  蜈蚣拼命扭动着身体,口中喷涌着黑色的毒烟和白色的粘液,两种物体一个具有剧毒,一个具有强烈的腐蚀性,都是致命的东西,却无法沾到陈云生的衣角。尖锐的呼啸声灌满了不大的空间,韩枫满眼崇拜地看着如同战神一般师父,喃喃说道:“原来这才是修士的战斗。”
  江雪芹不易激动的脸上也不由得泛出两抹红霞,陈云生的雷霆手段令她瞠目结舌,极为富有打击感的攻击思路,速度快到了极致,那层加身的金色兽影,仿佛将陈云生的速度和力量提高了不止一倍,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一个为战斗而生的人。
  就在两人惊心动魄的时候,陈云生已经完成了战斗,他将一柄飞剑的剑柄丢在地上,宣告一切完结。这场战斗下来,损了四柄法宝级的飞剑,这四柄飞剑虽然是从司天阁那位总管的手中得来的,但是放在市面上至少能卖到几块上品灵石。就这么毁去了多少还有些心痛。
  他转过身,迎着韩枫和江雪芹看自己的目光,木然摸了摸头发,说道:“有什么不妥吗?”
  女子摇了摇头,叹道:“没有,是雪琴孤陋寡闻了。”
  韩枫表达感情更加直接,他来到陈云生身前,兴奋地说道:“师父,刚才那个黑色的盾牌是什么法术,能不能教我?”
  陈云生“哦”了一声,说道:“刚才我施展了好几宗法术,你为何独独看中这一手?”
  韩枫笑嘻嘻地说道:“这手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当年和王老爷子探洞的时候就见一个和尚施展过,不过他当日的功力恐怕远远比不上师父您。”
  韩枫这句话却有些夸张,有拍马的嫌疑,他混迹冷月国多年,江湖习气一身,溜须拍马,无所不会,但是本性仍然纯良,这种情况下的油滑便是洒脱,倘若连本性都丧失了,那便是真的小人行径了。
  陈云生奇道:“这门法术除我之外你还见谁用过?莫非是僧人吗?”
  韩枫拍了一下手掌,大呼道:“对,就是一个和尚,叫做无念,好像来自于菩提林。”
  “菩提林,重法寺,原来是他们。”陈云生喃喃说道。这件事情想来也合情合理,他的元磁就是取自重法寺的老和尚手中,那么来自于菩提林的僧人会元磁也不奇怪。
  看着韩枫一脸云山雾罩,陈云生笑道:“既然你喜欢这手本事,有空时候我一定教你,不过要忙完这件事情。”
  韩枫乐得屁颠屁颠,哼着小曲率先跑到前面去了,可是也就十息的光景,他又匆匆回转而来,脸上写满了惶恐之色。
  “师父,他们来了,有十几个之多。”看到韩枫脸上的惶恐,陈云生心中便有了分寸,听到他口中的数字,即便是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如果十个人都能变换蜈蚣,恐怕就连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洞内响起,十几个低阶修士聚拢到洞口,看到地上残存的蜈蚣尸体,为首的一个修士怒目横眉道:“这两个兄弟是你杀死的吗?”
  陈云生冷笑一声说道:“亏你们还口口声声以人自居,甘于自堕身份,变身虫子,还好意思说兄弟二字,真是可耻之极。”
  为首的一个黄净面皮的修士目光一寒,冷冷说道:“既然阁下杀了司天阁的人,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兄弟们上。”
  只见他们各个身体抖动,身形变得臃肿起来,江雪芹娇叱一声,不待众人变身完成,手上的法诀已然打出,无数风刃凝于空中,最后变成一股巨大的旋风,呼啸而出,直逼所有修士。
  有些变身未完的修士顷刻间身体被四分五裂,有四五个人变身完成。四五条巨大的黑色蜈蚣冲了上来,黑烟,粘液,还有尖锐的爪牙一并招呼上来。
  江雪芹手上连掐十道法诀,洞内的空气变得稀薄起来,陈云生安静地看着女子的动作,感到一阵阵寒意袭来,这倒不是被一群蜈蚣吓的,而是被女子惊骇的法诀施展速度和威力震慑的。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十道法诀便是木系法术中颇为厉害的天变术。若在外间施展,瞬时间就会风起云涌,狂风怒吼,继而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暴眼,威力巨大,不是一般修士可以施展的,比火法中的火龙术还要高一个档次。
  江雪芹咬着贝齿,天变术施展到了极致,她身体在微微颤抖,以她现在的道行,还不足以完完全全的施展出天变术。但是面对今天这个你死我活的场景,任何疏忽都会致命,况且女子也没有躲在人后的习惯,长时间和韩枫以及乐翔的相处之后,她自然而然地将自己视作二人的保护伞,对于这点,乐翔却有一番他论。
  江雪芹的秀发飘摆,如同一个风暴女神相似,身子飘摇在半空中,黄色的衣裙猎猎带风,亦如一株临风的水仙,一时间仙气十足,颇有美感。
  风暴终于成型,陈云生和韩枫早就识趣地站在女子背后,也避免被巨大的旋风席卷而入。风暴外沿不断撕扯着洞壁,一层层巨石被刮落,又被风暴中肆虐的风刃割成碎屑。风暴眼中凝聚出了暗红色的闪电,不停击打着四周的岩壁,留下一道道深达寸许的刻痕。
  五只蜈蚣早就被卷到风暴眼中,被数万道层层叠叠的风刃绞碎了,可风暴却没停歇的迹象,一股脑地冲向前方的洞内。陈云生担心风暴误伤了尉迟雪,急忙跟着上去,江雪芹收了法术,却无法阻止风暴继续肆虐,也跟了上去。
  三人顺着甬道飞了一段时间,发现一路之上风暴不仅将山洞变得巨大,同时摧毁了几座致命的禁制,三人畅通无阻地冲过甬道,来到两扇倒塌的石门之前。相比之前的石门,眼前这两扇更高更厚,岩石的材质也有所不同,上面闪烁着不少金色的光点,看起来金光闪闪。
  “藏金岩,看来你的风暴是被这两扇门阻止的。”陈云生抚摸着碎石说道。
  “藏金岩是什么东西?”江雪芹不解道。
  “这种岩石号称石头中的太乙金精,硬度极高,其中多半融合了金晶矿藏,这两扇门中蕴含的便是太虚金晶。”
  “太虚金晶,能换不少灵石吧。”韩枫煞有介事地问道。
  “当然,拳头大小的金晶便可以换回数百块上品灵石。”陈云生迈步走入大门,他没有选择飞进去,毕竟其中情况不明。
  “乖乖,数十块上品灵石,那就是数百万块下品灵石,我们不如把这两扇门提纯了换灵石。”韩枫两眼中冒出无数灵石的图景,头昏脑涨地跟在陈云生身后。
  “提纯?哪有那么容易,如果藏金岩这么容易提纯,这两扇门早就被后人搬走了,能提纯它的恐怕只有噬金兽,就是成年的噬金兽也需要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将这两扇巨石门提纯消化。”陈云生停下脚步,凝神探视四周的情况。
  “师父,你为何知道这么多东西?”韩枫一脸崇拜地看着陈云生。
  此时正在紧关节要的关头,偏生韩枫插科打诨,让四周酝酿的紧张空气稀释了不少。陈云生转过身,认真地对他说道:“灵根并不能决定一个修士是否伟大。更多来自与这位修士的见识,胆识和内心。”他指着韩枫的左胸说道,“日后我会一点点教你,告诉你怎么做一个伟大的修士。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人们记住。”
  韩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陈云生制止,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头顶岩石上滴落的水声。陈云生此时并不打算隐匿身形,因为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对方就算是聋子瞎子也应该发觉了。
  但是这个漆黑的空间中安静的有些过分,和他预想的激烈反应颇有不同,难道这里驻守的修士全部死光了?未免有些少了。陈云生一边假设,一边向前走去,在他神识全开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偷袭。无比强大的神识恨不得入石三分,更别说一个空旷的空间了。
  江雪芹和韩枫自然而然组成犄角之势,正在此时,天顶的灯亮了,四周变得亮如白昼。


第一百零一章 毒龙逞威
  这是一个圆形的空间,一圈有几十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穹顶,正中有一个高高的圆台,上面矗立着一根粗大的丁字形石柱,一个人披头散发被钉在石柱上,他的头发散乱,遮住了双眼,琵琶骨被穿了两条粗大的铁链,固定在石台之上。两根秘银的锥子穿过他的手心,钉在后面的石柱之上,伤口处流出黑色的血液。四周一片狼藉,看来是由于刚才的剧烈震动引起的。
  陈云生停下脚步,死死盯着石柱上的人,那个倔强中带着点孤傲的身影不是尉迟雪又是谁呢?他默默拔出了插在腰间的龙凤双刀,冷静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时候,一个年轻人从尉迟雪的身后缓缓走出,他相貌普通的丢在人堆中便无法找出,此人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衫,面色轻松地望着陈云生三人。同时他也没有刻意的掩饰自己金丹中期的道行。
  “你们是来救他的吗?”年轻人慢慢说道。
  “你少说了一件事,另一件就是杀了你。”陈云生望着对方灰白的脸色,双手慢慢垂下,双刀贴于手腕内侧,他强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
  “哦?有胆识,可是即便是没有变身的我,从修为上看也比你高出了一个层次,你又如何杀我呢?如果这个话是你身后那个女修士说出,恐怕更妥当一些。”年轻人淡淡说道。
  “这个要看了再说。”陈云生话音未落,身体已然如电一般射出,天玄霸气催到了极致的效果就是在奔跑的时候,会把四周的物体击碎。随着一串异常火爆的石头爆裂声响,陈云生手中的龙凤双刀划出两道灼目的电芒,刺向对方的咽喉,这一下快到了极致,甚至比凤突还要迅捷。
  那个年轻人显然没有料到陈云生的身手如此了得,之前的轻视令他付出了代价,电芒飞快的穿过他的身体,剧烈的金风将他冲向一块巨大的石墙之上。
  不过年轻人毕竟是金丹修士的功底,在空中就完成了变身,化作一只长着绿毛的大蜈蚣,巨大的身躯长有八丈,无数只节肢在地上噼啪作响。在墙壁上停留了一息之后,便如风一般扑向陈云生。同时张开大嘴,一道绿色的烟瘴呼啸而至。
  不等陈云生运用元磁逼退,江雪芹早就将一道风诀放出,巨大的旋风将那道碧绿的烟瘴卷入一条甬道,一丝都没有放到空中。
  陈云生迎着蜈蚣而上,金灵丝如同活物一般在一旁不断的变换形状,时而凝聚成矛,时而汇聚成刀,不停地击打着对方的身躯,却无法刺破那长满绿毛的躯壳。
  龙刃抵住对方的獠牙,陈云生跳到蜈蚣的身上,近距离施展了凤突,耀眼的光梭噼啪作响,死死地钉在蜈蚣的身躯上,一阵烟尘四起,陈云生跳到半空,用元磁定住身体,环视四周。
  突然,烟尘向四外散开,那只蜈蚣死命地扑向陈云生,它身上冒出数十根漆黑的倒刺,如同鞭子一般甩向空中的陈云生。
  陈云生如影随形,身体撤到了墙角,躲开蜈蚣致命的一击,一瞬间之后,穹顶上大块的岩石崩落,大厅乱作了一团。
  一人一虫斩开了殊死的搏斗,陈云生不时放出火球,闪电骚扰蜈蚣,虽然无法突破对方厚重的甲壳,却能吸引蜈蚣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利用元磁和金灵丝试图找出蜈蚣身上的弱点。虽然一番缠斗之下,他斩断了怪物的三条腿,但是对方似乎越战越勇,行动力丝毫不受影响。
  本来陈云生还有更多的手段可以施展,例如元神斩,火龙术,乃至于落英剑雨都可以用来杀敌,但是碍于空间狭小,同时要顾及到尉迟雪的安危,投鼠忌器,只能和对方近身缠斗。
  可是对方变态的防御又令他愁眉不展,就算拿下这只虫子,恐怕也要累的精疲力竭,耗尽元磁和灵元。
  “永远不要令自己的疲惫”,这句话是陈云生从一本典籍中记下来的,说的是一个修士在作战的时候永远要给自己留有后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身后是否还有一把刀再等着。
  就在这焦灼不定的时候,一声如同野马般的嘶鸣响彻在大厅之中。一头令陈云生都惊恐的巨兽冲入大厅,它愤怒地昂起头,一双刀锋一样的黄色眼眸看着大厅中张牙舞爪的蜈蚣。
  最令陈云生无语的是,自己的大徒弟,韩枫居然站在怪物的头顶,一副挥斥方遒的样子,好不潇洒。怪物嘶吼一声,双翅一振,口中喷出一道黑烟。黑烟甫一出口,霎时间洞内空气一寒,陈云生急忙跳到圆台上,施展元磁护住尉迟雪的身体。
  黑烟缠绕住了蜈蚣,只听得一声巨大的惨叫声,剧毒无比的蜈蚣居然挣着,翻滚着,在地上抽搐了起来。黑烟如同万把钢钩,深深的侵入了蜈蚣的身体,将它的甲壳腐蚀的毫无光泽。怪物双翅一展,一阵烟尘四起,跳到蜈蚣身上,两只钢钩一般的巨爪深深刺入了蜈蚣的身体,它张开锯齿状的牙齿狠狠咬中蜈蚣的身躯。
  那比玄铁还要硬上三分的蜈蚣躯壳居然被怪物的獠牙咬穿,白色的汁液飞溅而出,这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对于眼前这只巨无霸一样的生物毫无作用。怪物三下五除二的将蜈蚣大卸八块,仍然犹有不足地在大厅中踱着步子,嘶吼着,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这次论到陈云生傻眼了,刚才和自己殊死搏斗了一炷香时间的蜈蚣居然被人家三五下搞定,而且这怪物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背后有翅,身上有鳞,壮硕的身躯,长长的脖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毒龙!
  韩枫在它的头顶拍了拍,从怪物身上跳了下来,来在陈云生的面前,恭敬施礼道:“师父,这就是我刚才向您提起的小黑。”
  陈云生蹙眉想了半天,好像刚才韩枫滔滔不绝的话语之中提到过小黑这个字眼,他当时还以为是一条小狗,根本不曾想居然是一头怪物。
  “这是毒龙吗?”陈云生问道。
  “师父好眼力,这的确是毒龙,其性喜阴,在冷月国以北才能逐渐见到,在这里的确是只稀罕动物。”
  毒龙听到韩枫说道自己,打了一个响鼻,如同小狗一般来到他的身侧,用巨大的身躯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韩枫身上的衣服顷刻间便被毒龙凌厉的鳞片挂破。
  韩枫无奈地从腰间取出一个灵兽环,又指了指毒龙意思是让它自己进去。毒龙咆哮了一声,不情愿地被灵兽环幻化的光影吸纳于其中,大厅内的空间登时大了很多。
  韩枫看着自己破烂的衣衫,不好意思地笑道:“师父见笑了,小黑虽然攻击力不小,但是心智还没开化,举动有些弱智。”
  这时江雪芹来到圆台之上,对韩枫说道:“下次最好不要放出这条毒龙,万一它发起性儿来,你一个人未必收拾得了。”
  韩枫不悦地说道:“小黑最听我的话,怎么会发性。”
  “上次伤人的事情你忘了吗?”
  “那又如何,都好几年了,它现在听话的很。刚才你也看到了,若非小黑加入战局,这条老蜈蚣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杀死。”
  “反正以后少用就是了,毒龙不比其他龙种,性情乖戾,若没有修为高深的同门在场,最好别放出来。”
  “这次有你和师父在场,万无一失。”
  ……
  陈云生此时早就对两人的争论充耳不闻了,他的精力全部集中在了圆台中央的尉迟雪身上。两条横穿锁骨的锁链已经被他取了出来,手上的秘银锥子也被拿出,尉迟雪如同尸体一般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双目紧闭,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从口鼻冒出。
  “他还活着吗?”韩枫结束了和江雪芹的争论,来到陈云生身畔。
  “还活着。”不等陈云生说话,江雪芹代他说道。
  “你怎么知道?”陈云生抬起头来,看着女子。
  江雪芹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地说道:“我是乙木之躯,木系法术的疗伤功效极佳,自然知道他的状况。”
  陈云生拍了一下脑门,如梦方醒道:“我怎么把这件事情忘了,你比我更擅长救人,赶紧说说,他怎么样了?”
  江雪芹伸出二指,一道青色的木灵元放出,进入尉迟雪的天灵,青木灵元一入体尉迟雪的紧闭的眼帘下,眼珠飞快地转动了几下,令陈云生微微一惊。
  江雪芹再次投出一道灵元,这次尉迟雪并没有任何举动,女子微微蹙眉,抬起头充满疑惑地看着陈云生,喃喃说道:“奇怪,奇怪之极。”
  陈云生急忙问道:“怎么样?”
  “他,他身体里似乎有东西!”江雪芹凝眉说道。
  “在他身体里有什么?”陈云生脸上的肌肉由于愤怒变得有些狰狞。
  “虫子。”江雪芹无力地说道。
  “那就把虫子剜出来。”陈云生用力地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 兄弟
  “我恐怕做不到,已经太迟了,那虫子接管了他的身体,为他提供养分,甚至灵元,如果强行取出恐怕他会马上死去。”江雪芹的声音越发无力,脸白的如同一样纸。
  “从虫子的手中夺取他的身体难度有多大?”陈云生问道。
  “你做不到,那样子需要的灵元恐怕远远超过我们的修为,如果有元婴后期的修士在场,兴许他还有救。”江雪芹面色暗淡地垂下头。
  “我来试试。”
  陈云生眼中泛过一丝黑色,心若磐石,性若苦竹,他不能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样可怜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
  他盘膝坐好,对着尉迟雪的天灵渡过一丝青木灵元,这丝灵元中掺杂着他的一丝元神,他要借着灵元入体的机会探查一下对方的身体。
  灵元甫一入体,便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暴虐气息冲击的支离破碎,连同那道元神也土崩瓦解,陈云生面色一寒,自语道:“怎地如此霸道。”
  “如果外界的灵元不能入体,恐怕这个人就没救了。”江雪芹充满怜悯的声音响起,令陈云生更加的心痛。
  看着尉迟雪灰白的面色,他咬了咬牙,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陈云生迅速盘膝坐好,从纳虚戒中拿出一个蓝色的小酒坛,放在身旁,双手凝于身前,法诀不断,身上的光亮渐渐涌起。
  “师叔,你要做什么?”
  江雪芹突然握住陈云生施展法诀的手,语气丧乱地说道,她很清楚陈云生的法诀,那并不是一个困难的法诀,差不多每个修士入门的第一天都会接触,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归元诀”。其功效却不如名字一般赏心悦目,这个法诀是用来散功的。
  之所以成为每个修士入门的必修课,因为修炼如逆水行舟,过程中经常遇到各种心魔和瓶颈,容易走火。所谓走火轻则筋脉不调,重则道基散乱危及性命,归元诀的作用就是散去一定的功力,从而恢复正常的状态。说起来轻松,这门法诀可是凶险到了极处,若非万不得已,没有哪个修士会这做。
  “如你所说,灵元强行入体而已。只是强度恐怕要加大一些。”陈云生挣开女子的手,气定神闲地说道。
  “但是你的道基……”
  “我的道基总会有恢复的那天,如果这个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他是我的兄弟!”
  说罢,陈云生不顾江雪芹的质疑,继续施展归元诀,一道手腕粗的青色灵光从他的掌心跃然而出,如同一条蛟龙一般迸入尉迟雪的天灵。尉迟雪体内霸道的气息迅速做出了反应,将灵元打碎,然后从尉迟雪足底的涌泉穴排出,也就是十息之间,四周的空气中充满了精纯的木灵气。
  “为什么四周的灵气渐浓?”韩枫蹙眉说道,他并不知道归元诀是干嘛用,因为他没有正式的学过任何道法,他所知道的那点东西都是东拼西凑而来,刚才陈云生和江雪芹的对话他并没有听明白。
  “这些都是师叔散功而出的灵元,都是他的道基。”江雪芹面无表情地说道,可是她的心却微微颤动着,这种牺牲对于修士来说是致命的,散去功力之后能否再次回到巅峰状态就不一定了,毕竟有些际遇对于修士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韩枫如梦方醒,嘴张的大大的,喃喃说道:“师父这是在拼命啊!”
  蛟龙般的灵元不断不绝,宛若一条长河从天而降,冲击着尉迟雪体内的经脉。他体内那股霸道的气息被陈云生的灵元冲击的节节倒退,已经从天灵退到了玉枕,但是那股气息的强度却越来越大,尉迟雪的身体开始不规则的扭动起来。他的皮肤如同开水一般凌乱地冒着泡。
  “按住他!”陈云生突然说道。
  韩枫闻言,迅速按住尉迟雪的手臂,对方的震动逐渐停止,又回到了如同死尸的状态。陈云生面色有一丝疲惫,他咬了咬牙,灌入尉迟雪天灵的那股灵元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粗壮了。玉枕穴被冲开,灵元长驱直入,沿着小周天的循环轨迹一路向前,连续冲破了几道关卡,直逼膻中气海。
  一阵无力的感觉弥漫于心头,陈云生感到四周的世界仿佛突然变暗,身体的热量在减少,原本就在眼前的通向金丹中期的那道门槛越发的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灵元河流在膻中气海遇到了极大的阻碍,尉迟雪的气海宛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从天灵灌入的灵元尽数倾泻至体外,四周弥漫的灵气浓重得居然超过青洲那些所谓的洞天福地好几倍。巨大的灵压在方寸之地凝结,令韩枫感到有些不适。
  此时头顶的穹顶突然洞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天光落在陈云生头顶,在他身上洒下了一层白色的光,显得格外神圣,从上面簌簌落下几条身影,赫然便是薛离、方明兰、白木容和乐翔。
  四人身上沾着不少鲜血,仿佛刚刚经过一场激战似的。白木容一眼看到浑身散发着浓郁灵气的陈云生,女子心神一颤,呆呆说道:“你在做什么?”
  此时陈云生已经心神合一,物我两忘,为了避免外界的干扰,他自行摒弃掉了听觉和视觉,所以白木容的声音他并没有听到。
  女子来到陈云生的身畔,凝视着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心中一片哀伤浮动,这场景一目了然,不用别人说明,她也知道陈云生在做什么。
  白木容坐在陈云生身旁,喃喃说道:“你还是这样,如此不惜命,我该如何是好。”
  “上面遇到袭击了吗?”江雪芹问道。
  “是的,来了几十个虫子,不过已经被打退了。”乐翔简短地答道。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地围成了一个圈,他们无权阻止陈云生的决定,只有安静地为他守护着。
  经过了一炷香的不停倾泻,膻中气海已经被陈云生的灵元填平。灵元河流顺着重楼一路而下,如同奔涌的长河,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便冲击到了尉迟雪的丹田,而尉迟雪的丹田生出前所未有的抵抗,两股巨大的灵元在丹田外的经脉中纠结着,冲击着,尉迟雪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震动着。
  此时陈云生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感到自己的金丹发出明暗交错的光泽,他心中一惊,“莫非连金丹境界都保不住了吗?”
  突然,尉迟雪睁开了眼睛,右眼布满血丝,左眼中却有一道线瞳狠狠地盯着陈云生。尉迟雪的手陡然发力,将韩枫推倒在地。他狠狠握住了陈云生的胳膊,这一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在陈云生的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他的胸口剧烈的喘息着,汗水浸透了残缺不全,布满血污的衣衫。
  “让我死吧!”尉迟雪发出来自生命最深处的呼喊。
  陈云生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死死盯着自己的尉迟雪,费力地说道:“想死?先把欠我的债还清。”
  陈云生转向身畔的白木容,无力地说道:“喂我酒。”
  女子飞快地将那坛蓝色的酒坛开封,一股浓郁且霸道的灵气喷涌而出。白木容凝了凝柳眉,拎起酒坛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并没有咽下,精纯的灵气冲击令女子狠狠地握住陈云生的手臂。
  她臻首和陈云生的面容相对,准确地吻住对方的唇,将那道辛辣的石中酒混合着自己的香泽渡入对方的口舌之中。石中酒第一道冲击留给了自己,而精纯的灵元却渡入了陈云生的身体。
  原本有些枯竭的灵脉又充盈了起来,如同雨后干涸的土地,到处都充满了生机。陈云生精神一振,再次驱动着灵元冲击而出,将尉迟雪体内那股霸道无匹的气息压于一角。
  他费力地看向江雪芹,一字一句地说道:“拿东西!”
  江雪芹聚精会神,就再等这句话,女子的手如刀一般锋利,飞快地刺入尉迟雪的丹田,一息之后霍然而出,手中拿着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上面还带着一层粘膜状的组织,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女子把这团东西抛在空中,不等出手,便被薛离喷出一团火焰包裹住了。这团烂肉居然发出极为尖利的嘶鸣声,十息之后化作一团飞灰,随风飘散。
  江雪芹迅速将尉迟雪的伤口包扎了一下,韩枫将早就准备好的伤药敷在伤口上。尉迟雪那只狰狞的线瞳挣扎了一下,眼光变得柔和了很多。他的左脸变得干枯暗淡,仿佛被抽离了血肉。
  陈云生颓然向后倾倒,倒在白木容的怀中,女子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眼中泫然起了一层雾气,“你好傻!”女子清清淡淡地说道,仿佛在梦呓一般。
  陈云生无力地笑了笑,他感到身后有一个女子的体温,仿佛又回到了有柳晓山的日子,那个温柔、刁蛮、清清爽爽的女子,不觉间他的手握住了身后女子的手,喃喃说道:“晓山,是你么?”
  白木容身体微微一僵,却更加紧地抱住对方,用力说道:“是的,我是晓山。”


第一百零三章 苏醒
  陈云生识海再次变样,碧空万里的天空中多了一道如火的红云,红云翻滚升腾,和地上那条黑色的河流交相呼应。红云之中依稀有一道麒麟虚影若隐若现,傲视那轮耀目的日轮。
  陈云生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映入眼帘。白木容关切地正望着自己,从天花板的样式来看,这里是饮冰室。这时候一阵杂乱的声音响起,薛离,方明兰,韩枫等人凑了过来,韩枫说了第一句话:“师父,你醒了?”
  陈云生笑了笑,淡淡说道:“醒了,醒了,这一觉睡得好踏实。”
  “当然踏实了,白姐姐守了你七天七夜。”方明兰在一旁嘟囔道。
  陈云生看着床边笑靥如花的白木容,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了。能扶我起来吗?”
  女子将他搀扶下地,陈云生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尉迟雪,便问道:“他去哪了,伤恢复了吗?”
  方明兰说道:“尉迟雪伤势已经无碍了,由于师叔你倾注灵元,他的修为也没有怎么损伤,反倒是你的道基损了不少。”
  陈云生凝神自查,感觉虽然道基虚浮了一些,但是金丹仍在,身体多了一些通透的感觉,浑然不似之前那种厚重,他笑了笑,道:“没准是因祸得福。”
  白木容不悦道:“什么因祸得福,你是拼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拼命的时候要想想我,偏偏不听。”
  陈云生嘿嘿笑了笑,转到其他话题,“走,带我去看看尉迟雪。”
  白木容搀着他走出房间,来到尉迟雪的房间,在一张木床上,尉迟雪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陈云生来的,他微微动了动头,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你还真能睡。”
  陈云生看着对方一边干枯,一边正常的脸,痛心地说道:“这脸恐怕无法复原了。”
  尉迟雪用左眼狰狞的线瞳看着陈云生,嘿嘿笑道:“老弟,不死已经万幸了,还要什么容颜,我又不是靠脸蛋吃饭的主儿。”
  “是那个皇子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吗?”陈云生淡淡问道。
  尉迟雪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久才说话,“怎么?你想杀他吗?等自己痊愈再说吧,杀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云生摇头道:“我已经好了,我要杀他,你经历的痛苦我会十倍的偿还给他,不然,怎么对得起兄弟。”
  尉迟雪面无表情地看着陈云生,喃喃说道:“你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你一口一个兄弟让我很难接受。不如还像从前一样,我们是主仆。说实话,我还不太习惯有兄弟。”
  陈云生微笑道:“好吧,随你。”
  他转身对江雪芹和乐翔说道:“你们两个今天出发,将尉迟雪护送回太白峰。一路之上要小心行事,不得有误。”
  江雪芹已经从方明兰口中知道太白峰的情况,也知道陈云生继任天穹派掌门的事情,她对这点双手赞成,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
  乐翔却犹豫地说道:“陈老弟,我觉得我在这里还能发挥些作用,不如你换人护送吧。”
  陈云生哑然失笑道:“乐兄是怎么了,这似乎不像你的风格啊。”
  乐翔苦笑一声,道:“你怎知道我的风格是什么样的,貌似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就算你知道也不代表我一直是那样的人。你们都不了解我,算了,我也懒得解释,总之让我留下吧。”
  陈云生看了看方明兰,说道:“既然如此,明兰,你和雪琴护送尉迟雪回山。告诉诸葛靖宇好好准备,距离那天应该不远了。”
  说罢,他又操起一支毛笔,在二指宽的字条上留下一行小楷递给方明兰,“这张字条交给诸葛靖宇,他自然知道该当如何处理。”
  方明兰眼角的余光扫过字条,看到上面的字迹为:“西凉国,天水城,望弟相助——陈云生”,这条没头没尾的字迹当真简洁到了极点,既没说明求助的人是谁,也没有说明什么时候需要帮助。
  方明兰兰心慧质,稍一推测便得出了结论,能让陈云生叫老弟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恶狼谷的罗之青,虽然陈云生的岁数不一定比对方年长,但是两人的称谓一直是这样。
  女子点头应允,陈云生又交代了几句,便退了出去。经过重组之后,留在天水城的人有薛离,乐翔,韩枫和白木容,战力有所下降,但是考虑到沧澜八卫那强悍的实力,陈云生仍然有恃无恐。
  自从苏醒之后,陈云生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之前修为定期便出现瓶颈的情况在没有出现,短短三天的光景居然突飞猛进,虽然没有恢复到全盛的状态,但是已然有了七八分的功力。这日他正在打坐吐纳,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韩枫轻轻说道:“禀师父,一个叫做白梅的女子求见。”
  “白梅?”陈云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想起来此人就是红鸾座前的一个小丫鬟,曾经代为传过消息。他吩咐道:“让她进来。”
  一阵脚步声远去,韩枫退了下去。不一会儿,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一个厚重稳健,一个轻盈跳脱,大门打开,韩枫和白梅步入房间。
  陈云生率先说到:“你来此地为了何事?”
  白梅面无表情地回道:“代主人传话,这里有她的一封亲笔信,你不妨看看。”说罢,素手一挥,一封粉皮的信笺平平飞了过来。
  陈云生捻在手中,撕开信封,仔细看了看一张布满小字的信纸,然后又将其焚掉,说道:“你主子怎知我要找姜无涯?回去这么告诉你的主子,我的兄弟已经被救出了,不需要再找他了。”
  “这话连我都不信,更何况主人了,如果你是这么容易便放弃的人,我们就不会找你了。去杀了他,既能解你心头的仇恨,又能削弱西凉国,即便你不考虑我们的动机,也应该这么做。”白梅说道。
  陈云生冷笑道:“不得不说你很会说服别人,我做与不做用不着别人操心,也许有一天我会亲自取下你主子的人头,所以你还是不要这么热心了。”
  一丝怒容在白梅的脸上一闪即逝,“随便你怎么做,反正消息我是告诉你了,如果浪费了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
  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陈云生将信封丢在了身前的一个竹篾之中。此时韩枫,薛离,乐翔三个大男人统统到场。只听薛离说道:“师叔,不如今天晚上我们三人代您前往,您老就安安静静留在家中等消息。”
  乐翔笑嘻嘻说道:“薛离说的没错,去罗浮宫的事情就不用您老操劳了,如果这件事情我们还搞不定,那就别混了。”
  陈云生看着三个众志成城,信心十足的年轻人,哑然失笑,“尉迟雪说了,这个人的实力很强悍,手下又有无数不人不虫的怪物,做老大的怎么能让一干小弟冲在前面而自己躲在后面呢。”
  “那就请老大带着我们向前冲吧。”乐翔笑嘻嘻地接话道,他是这些人中最乐观的,说话也带着三分喜气,几天相处下来,没有不喜欢他。
  这些人中唯一一个不乐意的就是白木容,这些天女子在陈云生身旁可谓形影不离,就连睡觉也留在外间,对陈云生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按照她自己的话说,这些都是从《淑女养成宝典》中学来的。
  商量好了对策,众人就开始准备晚上的事情,韩枫,乐翔和薛离三人都混过江湖,对于一些流传于散修之间的化装易形手段了如指掌。三人一拍即合,在讨论中每个人的技术又有了提高,生生把沧澜八卫装扮成了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恶奴家丁。
  白木容原本打算装扮成了一个风流潇洒的美少年,唯一不好处理的就是女子身前两团傲人曲线。易容三人组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争吵不断却没有结果,最终采取了乐翔的方案,将白木容装扮成一个大胖子,有一个很大的肚子,这样不仅能够完美解决对方的胸的问题,还能避免因为女子妆容过于俊俏惹起的不必要的关注。而白木容的身份是一个资深的老家丁。
  其他的易容相对容易一些,薛离用黑色的药水将自己的头发染成黑色,同时在自己的脸上点了几点黑色的黑痣,上面又粘了几缕黑毛,活脱一个师爷的形象。
  韩枫长相普通,不用怎么装扮也没人认得出,只需要把灵元抑制住就可以了。抑制灵元的方法最简单的就是在身上附着一层阻灵泥,这种东西在修行界很普遍。他的身份是一个伴读的书童。
  陈云生是四人之中唯一一个长期出入天水城的人,对他的装扮也令三人格外花心思,没过多久,陈云生就从一个强壮的年轻人变成了满脸横肉的络腮胡子大汉,他的身份是打手队长,管辖着八名沧澜卫。
  最后轮到乐翔自己,他和韩枫一样,都是本色出演,随便一点装饰便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纨绔公子,前面三人的全部都是为了他服务,乐翔甚至还拿出一柄白色的折扇煞有介事地摇了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吃斋还是拜佛
  夜色逐渐弥漫于天际,天水城沉沉的睡去,老迈不堪的黄土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安静令人心悸。唯一让人感到这座城市还活着的证据就是天空中不时划过的遁光,托着惨白的光尾,几个修士呼啸而去。
  此时,罗浮宫恐怕是天水城仅有的歌舞升平的所在,这里的人并非没有嗅到天水城弥漫的腐败气息,只不过越是腐朽,越令他们疯狂,挥霍,享乐,无所不用其极,要在仅有的时间内感受到更多的欢愉,罗浮宫的客人比往常多了几倍,几乎要把门槛踢平了。
  乐翔摇着洒金折扇,迎着凄厉的寒风走入罗浮宫,两个身材高挑,肤色白皙的迎宾轻巧地道了一声“欢迎”。乐翔俨然是一位见过大世面的纨绔子弟,面对两个百里挑一的美女居然目不斜视,鼻子随便哼了一声便带着一大票随从步入大厅。
  刚刚步入大门,他身旁一个老实巴交的书童便凑上前来,接过乐翔摘下的皮帽子,然后恭敬地退了下去。旁边一个白胖子中年人很不情愿地走上前来,为他摘下脖子上的狐裘领子。乐翔撇了撇嘴,一双丹凤眼将这个不大的厅堂打量无数遍,然后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笑声,他自语道:“还以为是什么所在,这么一个破烂地方也敢叫做罗浮宫?我看叫烂牛棚还差不多。”
  那个曾经招待过陈云生的中年老鸨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听出对方故意找茬却一点也不生气,毕竟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她摆了摆手中的水袖笑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第一次来到这里难免火气大,我们这里是专门负责泻火的,等你来的次数多了看哪里都顺眼了。”
  乐翔看着这位风韵犹存的徐娘,一脸坏笑地说道:“如果姐姐可以委身,我的火气自然卸去一半。若能找到另外一位和姐姐一般有韵味的女人,我自然就没有火气了。”
  老鸨笑的花枝乱颤,点指乐翔说道:“好你个冤家,长的如此惹人怜爱,偏生一副好口才,不知多少姐姐妹妹吃了你的亏。”
  说话间,她招来三位花枝招展的女子,拥簇在乐翔左右,一阵浓烈的香气袭来,令众人气息一窒。韩枫微微蹙眉,手上多了一个白色的纸包,撕开封皮,神不知鬼不觉地散落一片透明的粉尘。虽然四周的香气还是那么馥郁,但是众人感到呼吸畅快多了。他给了身后络腮胡子的大汉一个眼色,对方当即会意,招呼身后的随行之人分散开来,坐在大厅的不同角落。
  老鸨笑意盈盈地说道:“不知公子今日来是为了吃斋呢,还是念佛?”
  乐翔睁开眼睛,迷离地看着对方,轻声说道:“自然是念佛,不瞒姐姐,小人从生下来就吃斋,吃腻了。”
  老鸨不再说话,对三个女人使了一个眼色,三女嘤咛一声,倒在乐翔的怀中,在他左拥右抱之下,向大厅对面的后门走去。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着乐翔一起走出大厅,跟着他的人只有四个,一个白胖子,一个小书童,一个师爷,一个保镖头。
  五个人在三个女人的带领下来,沿着一条卵石小路慢慢前行,没走多远便来到一处小亭子前。其中一个女子停下脚步,率先步入亭子,在一处红色的柱子上轻轻点了几下,只听得,“咯吱吱”一阵令人齿酸的响动过后,亭子中心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大洞,借着头顶幽幽的光线可以看到洞口内有一条石阶通向地下,地下传来一阵寒气,令几人清醒了不少。
  “这是去哪里?”乐翔问道。
  “你不是说要念佛么?最近罗浮宫来了一位女菩萨,她可红得发紫,想必公子也是为了她而来的吧。”其中一个女子说道。
  乐翔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姐姐也,头前引路,带我去会会这尊佛。”
  女子笑骂了一声,沿着那条台阶走了下去。乐翔毫不犹豫地跟了下去,等他们所有人都进入甬道,头顶的巨石自动合上,墙壁四周亮起了微弱的蓝色光芒。乐翔搓了搓手说道:“这里好冷啊,这尊女菩萨难道来自北方?”
  走在最前的那个女子轻笑道:“还说不是有意的,连人家来自哪里你都调查的清清楚楚。没错这里就叫做广寒宫,过了这个岔路,向前百丈就到了,你可要沉得住气哟。”
  果真如女子所言,没走多久众人就来到一处地下宫殿,和这座宫殿相比,刚刚那个大厅简陋的就真如牛棚一般。宫殿四周整齐划一地码着三层阁子,每层都有数十个之多,每个隔间有方圆两丈大小,里面放了一个长条的茶案和几个松软的蒲团。茶案上摆着各色的果盘和茶点,不光是种类繁多,单单摆放的方式也赏心悦目。宫殿的正中是一个巨大的闺房,与其说是“房”,不如说是楼,二层的吊脚小楼中亮着幽蓝光芒,借着灯光的掩映,可以看到房中有一个女子正在对镜梳妆。
  三层阁子之中有不少已经被人占了,其中不乏风流洒脱的公子和玲珑娇俏的女子,就在正对着吊脚闺楼的方位,也就是三层阁子最中心的位置是一个方圆十丈的巨大隔间,一个年轻人坐在条案前,正安静地端详着吊脚楼内女子的一举一动。在他身后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卫士,两人穿着相同的甲胄,并且毫不隐藏自己是司天阁修士的身份。
  “姜无涯!”
  陈云生看到那个年轻人的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就是姜无涯。
  这时带路的女子停下脚步,伸出左手,一张白玉般的小手横在乐翔面前,令男子一愣。
  “干什么?”乐翔蹙眉说道。
  “当然是付钱了,你以为这些隔间都是免费的吗?”女子变得刁蛮起来,丝毫不顾及乐翔那英俊的不像样的外表。
  “拿去拿去,别让我再看见你,真是黄脸婆。”乐翔一边笑着嘟囔,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足有十两的银子。
  女子和两旁的姐妹相视一笑,戏谑道:“阁下若真是凡夫俗子那就不要来淌这潭混水了,你也不看看这些阁子中都是什么人。”女子的眼睛斜着向四周扫了一眼,又回看向乐翔,眼中多了一抹鄙视的神色。
  乐翔丝毫不以为忤,笑嘻嘻地转头对扮演打手老大的陈云生说道:“老陈,手头有灵石吗?赶紧送上,也不长点眼力价,不知道老大出门从来不带灵石吗?”
  陈云生心中暗骂了一阵,从纳虚戒中摸出了一块中品灵石,掂量了一下,放在女子的小手之中。女子脸色立刻变得笑容可掬,“事先说好,一块中品灵石只能排到边脚的位置,你们跟我来吧。”
  陈云生心道正好,反正此行也不是为了拜佛,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主位上的那个青年公子。随着女子的莲步,一行人呼啦啦全部登上了距离中间那个吊脚楼最远的西南角,这里不仅视线极差,隔间的面积也最小,沧澜卫加上四个人将空间堆的满满登登。
  乐翔盘膝坐在条案前,煞有介事地示意陈云生等人也随之坐下,随便从条案上摘下一枚果子放在口中乱嚼一起,吃了一半便随手仍在条案旁边,富家公子的样子做得十足。
  三个侍女回去复命,一行人就在隔间中安静地等待着。陈云生仔端详着周围的地形,此地距离姜无涯所在的隔间大概有五十丈远,这么远的距离无法直接击杀,至少要接近到十丈之内才有一击必杀的可能性。
  但是他所在地方距离中间那个吊脚楼却近了一半,约有三十丈,如果直接从自己的位置奔向对方的隔间,很容易打草惊蛇,让人家有所准备,如果先到中间的吊脚楼,然后在接近姜无涯,那便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云生思索的同时,陆续有侍女带来一些穿着华贵的人,这些人并非都是修士,很多是凡夫俗子,但是从出手上看,往往这些凡俗之人出手也更阔绰。因为灵石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多,除了能雇佣修士为他们做事以外别无它用。罗浮宫给这种人提供了一处花费灵石的场所,宫中有不少女修,借用自己的美色赚取灵石。
  凡俗中人可以借用灵石满足自己不能修行的自卑心里,而女修则利用自己的姿色换取灵石,提高修为,购买法器,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足足过了有半个时辰,陆陆续续的人渐渐填满了所有格子,有很多人由于来的晚,没有抢到隔间,只能在宫殿的大厅中临时找地方落脚,这样一来原本空旷的大厅变得拥挤了很多。当然这些人所付的灵石要少很多,只需要五十块下品灵石就可以了。
  正当众人感到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侍女从吊脚二层阳台上走出,面对着北方那个巨大的隔间里的年轻人说道:“小姐说可以开始了。”


第一百零五章 玄月女
  一片喧哗之声响起,如同海浪,亦如潮水,在三排隔间中的人虽然离得稍远,却可以清楚的看到吊脚楼上的情形,在大殿之中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人们垫着脚,伸着脖子,一副副望眼欲穿的样子,却不见有人借遁法漂浮于空中。看来这里的规矩早就定好了。
  这时三声瑶琴清响激荡而起,如同凤鸣一般清脆悦耳,如击磬一样清心,众人浮躁的心不知怎地就凉了下来,大厅中登时安静的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
  侍女轻轻地推开了二楼的门,迟迟却不见有人出门,过了一炷香的光景,终于有人坐不住了,高声喝道:“我们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良辰美景都过了一半你还不出来,这不是折腾人吗?”
  一人起头,数人便跟着叫嚷起来。这些人都是有钱、有势、有灵石的主儿,平日嚣张跋扈惯了,今日为了见一个女子等了这么久,怒气已经积攒得瓢满钵满,只要有一点火星,众人顿时被引燃,场面变得不可收拾。
  正在这时,一曲清音静气的瑶琴叮叮咚咚地响起,四周寒意渐起,一股清凌凌,冷彻彻的寒气席卷了每个人的内心,包括陈云生在内,所有人心中的烦躁再次被抽离,刚才闹得最凶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偃旗息鼓。
  这时候那个侍女说道:“玄月女来自冷月国,规矩也只能按照冷月国的来,在她见你们之前,所有人就必须开始挣筹了,每人一次投标的机会,得标最高者能见玄月女的真容一次。”
  “那么其他人就见不到她了吗?”三层西北角的一个隔间中有人大声问道。
  侍女点头道:“是这样的,一会儿玄月女出来之时也会带着面纱,只给那个拔得头筹的人看上一眼。”
  “只看一眼?她真的有倾国倾城之姿吗?这规矩好无聊啊。”二层第五十个阁子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喊叫声。
  “如果阁下觉得无聊可以离开,下边有很多人再等着呢。”侍女冷冷地回应道。
  听到对方强硬的回应,那个隔间中的人在没有说话,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说说投标的事情,我是新来的,不是很明白。”乐翔突然说道,他清爽的声音令所有人都将目光透射而来。此言一出,顿时有几人随声附和。
  “每人投标次数不限,但是每次增加的幅度至少要超过一块中品灵石,唱标三次没人再加则为定标,这个人可以上台一睹芳容。自此之后,玄月女走出幕后,以面纱示人,开始第二轮的投标。可以开始了吗?”侍女轻快地说道,规则很简单,在场的人听了一遍便没有再过多询问。
  “好吧,一睹芳容标底五块中品灵石。”
  “我出十块。”第三层的第十个隔间中传出一声爽快的叫声,陈云生看到投第一标的人是一个麻面的中年人。
  “我出二十块。”大厅中一个年轻人摇着折扇,慢腾腾地说道。
  “五十块。”第二层第五个隔间中有一个青年投出一标。
  灵石数量上升的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一百块中品灵石。乐翔转头看向陈云生,不怀好意地说道:“老陈,我们的储备可够啊?”
  陈云生瞪了他一眼说道:“这年头地主家也没余粮,只需看着,不许投标。”
  乐翔顿时变成了苦瓜脸,哼哼唧唧地说道:“还掌门呢,都穷成这样。”
  陈云生也不理他,继续关注投标的情况。乐翔哪里知道,在诸葛靖宇实施的新政之中为门派中不同职责的人定了一份灵石酬俸,陈云生的职责比较重要,酬俸最高,为天穹派月产灵石的百分之一。而天穹派每月各项营生收入的灵石数目约为一百块上品灵石,如此计算陈云生只能领到一块上品灵石,按照当下的情况,分明连看那位玄月女一眼都做不到,因为标底转瞬间就涨到了两百块中品灵石。
  “两百五十块。”姜无涯终于出手了,将标底提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看一眼就要两百五十块中品灵石,很多人都沉默了,就算有人有实力也要看看对手是谁,毕竟在西凉国的地盘上,还要给皇子一个面子。
  侍女轻声说道:“两百五十块中品灵石,还有没有人再加?”
  场面一片宁静,侍女又问了一遍,第三层的第十个隔间中麻面的中年人突然喊道:“三百块中品灵石。”
  在场的人沸腾了,他们并不是被这个数字惊呆了,而是被这个他的勇气震撼了,居然敢和皇子叫板,这位仁兄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
  当然持有这种想法的人虽然是多数,但是都不算是重量级的人物,真正有身份的人并不是这么想的,别说皇子,就算姜玉衡来的他们都不买账。
  “一千块中品灵石。”姜无涯淡淡说道,对自己的权威被忽视,他并没有生气。在场的人再次被震惊了,清一色地震惊于这位皇子的出手阔绰。
  “一千块中品灵石见一面!”
  “不亏是皇子,出手真阔绰。”
  “连眼都不眨,皇家做派。”
  一千块中品能做很多事情,包括支持一个筑基修士在没有灵气的地方修炼上三年,或者购买一件非常不错的法宝,亦或是购买两粒归元丹。这种药丸对所有筑基修士都有很好的效果,能够加速他们灵气凝结,对于结丹有莫大的好处。在市坊中凡是和修为扯上关系的东西总会被吵得很高,但是一千块中品灵石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乐翔眨了眨眼,对于这样一场疯狂的投标变得不可理喻,仅仅见上一面,就要花上这么多灵石,这世界是怎么了?他转向陈云生,看到对方脸上平静的如同秋水,“这太不正常了,这些人都疯了吗?”
  陈云生平静地看着他,喃喃说道:“是这个世界疯了。”
  姜无涯以绝对的优势取得了第一标,小侍女唱了第三次,没有人接着投标。他轻飘飘地站起身来,身体微微一动,人已经来到大厅之中,迈着四方步,不急不慢地向吊脚楼走去。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窸窣的声音,有人小声的议论,更多人则是投来各种眼光,以羡慕居多,但是也少不了嫉妒,当然还有少数满是恨意的眼光。这些斗富的人唯一的精神寄托便是自己的财富,看到更有钱的人只会让他们陷入竭斯底里的疯狂。
  姜无涯懒得理会这些小人物投来的各色目光,他就是他,西凉国下一代的继承人,虽然太子还不是自己,但是这是早晚的事情,就如同板上钉钉,木已成舟一般,坚实可信。未来的皇帝总要有皇帝的气派,和一些屁民有何好生气的。
  他没有选择跳上二层的阳台,而是顺着角楼的楼梯一步一步走了上来,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咯吱吱”的声响,四周一片安静,世界仿佛只为这几声木头响动而生。终于姜无涯慢腾腾地来到了二层的阳台之上,透着那道若隐若现的纱帐,他仿佛已经可以看到其中女子的倩影了。他并不是一个急色的人,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总需要找人来发泄一下。居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将刺客救走,前前后后死了二十多个手下,这件事情已经大到足够令他有些郁闷的了。
  若不是自己手眼通天,硬生生将这件事情瞒下,恐怕此时姜玉衡已经冲他吹胡子瞪眼了。正当姜无涯郁闷难遣的时候,玄月女出现了,有一个好事者将罗浮宫新近出现的绝色女子告诉了他。姜无涯第一时间决定,拿这个倒霉的玄月女开刀,派遣自己郁闷的心情。但是他的心情如何和脸上的表情永远相悖,他温文尔雅地对那个侍女说道:“能否请小姐出来一观。”
  侍女点了点头,清脆地说道:“请小姐出阁。”
  屋内传来一个女子嘤咛的声音,接着便是环佩叮当,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衫的女子走出屋来,脸上罩着一袭白纱,若隐若现之间更勾勒出一丝朦胧的美感。
  “请小姐摘下面纱?”姜无涯依然斯文,如果那些被他虐杀的女子看到这幅脸孔一定会疯狂的叫起来,他在锁定猎物之前总会有一番装腔作势。
  “请公子代劳。”玄月女声音如冰晶一般剔透,磬人心脾。
  姜无涯温柔地将女子的面纱摘下一角,此时四周众人无论在格子中,还是在大殿里全部把脖子伸得长长的,有些人更是放出的神念,想要感知一下女子的容颜,却都不能如愿。女子身前仿佛有一道屏障,将所有神识弹了回去。
  陈云生的手紧紧一握,他知道此时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三十丈的距离,无论施展元神斩还是凤舞都能在三分之一息之间击中对手,就算杀不死他,也一定能击伤,毕竟从道行上看姜无涯仅仅是金丹初期。
  又仔细看了看,陈云生紧握的手松了开来,姜无涯距离那个女人很近,如果贸然出手势必会波及小楼上两个女人,这和他的原则相悖,只得放弃这个机会。


第一百零六章 梳拢的权力
  姜无涯的手在空中停止了一刹那,便将面纱重新放在女子的耳侧,悠然吁了一口气,转身从木阶走下,居然没有说一句话。而那个玄月女也镇静的很,坐在一张雕花大藤椅上,悠闲地拂弄那具晶莹剔透的冰晶瑶琴。刚才磬人心脾的声响毫无疑问都是从此物中发出的。
  大家都注视这姜无涯的脸色,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端倪,然而姜无涯的城府又极深,一张惨白的脸上偏偏没有任何表情。这时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高声喊道:“兀那王子,你看到女子的样子了,不妨给大家说说,如果不行,我们下一轮就不费事。”
  姜无涯抬起头,看着那个粗鄙的汉子,用一种轻佻的语气说道:“像你这种人又怎配知道玄月女的真容,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汉子被姜无涯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却不敢生气,暗气暗憋,满脸通红。人群中却爆发出一阵唏嘘声,大家心知肚明,能令这位见多识广的王子称赞的女子定然不凡,又是一阵摩拳擦掌,霍霍欲试。
  一阵叮叮咚咚的瑶琴响过之后,进入了今天晚上的重头戏,梳拢权的争夺。所谓梳拢便是和机会和女子进一步接触,但并不一定能结丝萝,这要看两人相谈的结果,从这点上说罗浮宫和普通的妓馆是大有不同的。
  侍女清脆的嗓音响起,“开始梳拢,标底一千块中品灵石,每次增加至少一百块,大家可以开始了。”
  “两千块!”刚才那个被姜无涯羞辱过的汉子率先投标。
  “两千五!”
  “三千五!”
  “五千!”
  ……
  陈云生看着近乎疯狂的人群,摸了摸自己的纳虚戒,心中暗道,这是怎样一个世界,外面尚有冻饿交迫的流浪汉,此间却进行着一幕炫富斗狠的闹剧。
  在邙山的时候,黑断肠和一群流寇虽然可恶,但是也还是小打小闹,比起这些人来说,简直连个屁都不算。他仔细审视着周围的人群,这些面孔大部分都是陌生的,至少一半以上都不是本城之人,就算西凉国颓废至此和他们也没有半点关系。
  思忖了一会,陈云生回到现实,他发现现在底价已经涨到了一万块中品灵石,而那个姜无涯还没有报价。现在争执的焦点集中在三层第一个隔间和二层第五个隔间,两厢都是年轻人,一个穿红,一个挂绿,一边喝着茶,一边随便打着手牌,那样子真是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一万一千。”穿红的年轻人轻轻举起牌子。
  挂绿的那个有些沉不住气了,声音略大地说道:“皇利商行的司徒绍明,你好嚣张啊,你爷爷经营商行不容易偏上遇到你这样一个败家子,真是可悲,可叹,可怜。”说着他举起一个写有一万两千字样的牌子。
  司徒绍明冷冷笑道:“奎天狼!别人不认得你,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这里不是灵阳国,没人承认你这个皇子,若单纯比有钱,你还差的远呢。”说罢他将数量一下提升到了一万五千块中品灵石的当口。
  所有人都疯狂了,这哪里是在争夺梳拢的权力,分明是在斗富嘛,一万五千块中品灵石,什么样的靓妞找不到,什么样的女修没有,凭借这笔灵石,可以在罗浮宫潇洒一年时间,每夜临幸不同的女子,就算皇帝也不过如此吧。
  “两万块!”奎天狼满面通红地再次引爆在场所有人,这是所有人的极限了,他们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值这么多钱的青楼女子,只为一晚梳拢的权力,还仅仅是聊聊天,谈谈心,听听曲,看看书之类并没有核心价值的服务便要花费两万块中品灵石。
  “五万块!”司徒绍明气定神闲地举起牌子,这个数字闪过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了,皇利商行给在场所有人都上了一课,和他们比有钱纯粹是找死。
  奎天狼眼神暗淡,如同斗败的公鸡,如果在灵阳国,他兴许还有办法,在这里他一点辙都没有,对方可是皇利商行老东家的玄孙,虽然据说这位东家有无数子孙,但是人家毕竟家大业大,号称震旦的四大,灵石对人家来说根本不算啥。
  侍女飞快地唱了两遍标,就在她准备宣布今晚的获胜者是司徒绍明的时候,姜无涯突然举起了一张牌子,所有人都把目光聚拢到他的身前,令人吃惊的是那张牌子上居然什么都没写。
  场面一度纷乱至极,有人开始嘲笑姜无涯居然忘了写标的了,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侍女开口问道:“阁下要出多少灵石?”
  姜无涯微笑说道:“谁说我要出灵石?”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疯狂了,姜无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出灵石那不就是明抢吗?在西凉国的一亩三分地,他还真有这个底气。只要搬出司天阁,又有谁不要俯首听命,就算皇利家族再有钱,也不能在人家的地盘上太嚣张。
  侍女有些不悦地说道:“提醒阁下,虽然罗浮宫在天水城,可是罗浮宫是谁开的想必你也清楚。”
  女子此言一出,原本有些平息的场面再次纷乱起来,有些有眼力的富家公子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其中就包括刚才出价最高的那个皇利家族的玄孙——司徒绍明。此人想法单纯,刚才的举动就是为了炫富,至于女人,有灵石上哪找不到好女人,犯不上和不要命的主死磕。
  “是红袖吗?好久没有会会你们的阁主了,不知道罗浮宫在三阁五楼之中算得上那一阁呢?”姜无涯束手说道。
  陈云生心中一凛,原来罗浮宫也是红袖的产业,看来这个组织真是无孔不入,在青洲隐藏的很深。
  “罗浮宫是三阁之一,原本的名字叫做天水阁,后来因为和姜家王朝的老祖姜天水的名讳犯冲,被改成了罗浮宫。”这时那个一直默默不语的玄月女徐徐说道。
  “你也是红袖的人吧?”虽然是问话,但是姜无涯的语气中带着九成的肯定。
  “不,我并不是红袖的人,罗浮宫中大部分姐妹都不是红袖的人。”女子的回答令姜无涯有些无语。
  他讶然笑道:“这个真的不重要,我要的是你的人,就算你是红袖的人,我也一定要弄到手。现在出价第一的那位仁兄已经跑掉了,还有人想要和我争吗?”
  姜无涯说话间四周出现了百十个束甲罩身的修士,他们的前胸无一例外地都挂着司天阁的印记,很明显,姜无涯此行是志在必得。
  大厅中的人越来越少,如同潮水一般散去,偌大的厅堂一瞬间变得冷冷清清,生出一种惨淡的感觉。乐翔转身望向陈云生,低声说道:“陈老大,我们该如何行事,全凭你一句话。”
  陈云生心中好笑,这位仁兄平日贪生怕死挂在嘴上,关键时候还真的不含糊,他轻声说道:“静观其变,我们的目标是姜无涯,得手之后我会令断流破开穹顶,带大家逃离此地。”
  那个小侍女皱了皱柳眉,狠狠说道:“好吧,既然所有人都跑光了,如果玄月女自己没有意见,罗浮宫自然不会阻碍你们行事。”
  此时姜无涯已经潇洒地从自己的隔间跳下,三五步便来到那处角楼之上,折扇一收,用扇子轻轻挑起玄月女的下巴,说道:“美人,你意下如何?”
  玄月女轻皱眉头,淡淡说道:“小女子自当奉陪就是了。不过阁下召集这么多人在场是不是有些不方便,况且并不是所有人都退下了。”说罢,女子指了指陈云生所在的阁子。
  姜无涯嘿嘿笑道:“好说,好说,不就是一群蟑螂么,踩死之后扔到阴沟就是了。”
  他一个眼色,百十个司天阁修士踩着飞空法器便来到陈云生所在的隔间前,法器荡漾着汨汨的银光,一道道绿色的飞剑已然悬在空中,只待姜无涯一句话便开杀。
  陈云生的双手垂在身侧,已经和沧澜卫交流过神念,一会儿如何分配战力已然清楚明了,他们一行中沧澜卫是主要战力,至于薛离,白木容,乐翔在一旁协助就可以了。
  看到乐翔面色沉着,姜无涯不由得满脸讶异,他不是那种精虫入脑的夯货,看到对方冷静异常,不由得心中打了一个突,他朗声说道:“诸位眼生的很,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
  乐翔嘿嘿笑道:“天下人自然来自天下,阁下连句话都不说就刀枪相向,有点不太会做人吧。”
  姜无涯阴恻恻地说道:“在我这嚣张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的更惨。”
  “是吗?我真的想领教一下。”
  陈云生霍然站起,身上背负起一道金黄的麒麟虚影,原先化的妆容尽数冲散,露出一脸凌厉的英气,双手刀自然而然的击出,两道白亮的光华如丝一般射向对面两个修士。当双刀钉在两个人脑门上的时候,他的身体也随之而来,真是快似闪电,急如流星。


第一百零七章 广寒宫内的血战
  陈云生一脚踏在一个修士的脑袋上,双手一招,两柄染血的双刀自动飞在他的手中,两具死尸倒地的同时,他已经冲了十丈距离。两旁边两个金丹修士反应迅速,飞快地祭出法宝,一个是飞轮,一个飞剑,两件法宝割风而至,挡住他前进之路。
  陈云生顺手甩出了龙凤双刀,两道光华直挺挺射向那两名修士,他身体突然变作一团水雾,两件法宝从水雾之中洞穿。两名修士祭出法宝挡住双刀,这时开山也冲了上来,抡起巨剑掀起一片光芒,砍到了一名修士。
  姜无涯感到事情不对,大呼道:“变身!”
  这些面色发灰的修士身体开始鼓荡起来,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根本不似人声。陈云生重新凝成身体,高声喝道:“快杀了他们!”
  就算他不说,沧澜八卫也不是吃素的,无痕拔出细长的长刀,银亮的刀芒迅速充盈在他周身十丈空间内,三名变身未完的练气修士死在他的刀下。
  野火更是夸张,一柄长枪前后翻动,如同蛟龙探海,顷刻间洞穿了两名筑基修士的喉咙。狂刀一路砍杀,双刀染血,挡者皆伤,第一个冲到了陈云生的身后。
  司天阁修士吃亏在被人家偷袭上,死了十多个修士之后总算掩住阵脚,前面十个修士法宝、法器不断的施展而出,交织成一片银灿灿的光网。沧澜八卫几次强攻之下虽然能令对手损伤几人,却不能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利落。
  后面数十个修士如同怪物一般开始抽搐,身体变高,变黑,眼中的神色变得狰狞不定,衣服被参差不齐的肢体撑破。陈云生心中一惊,顾不上姜无涯,回身加入战团之中,两柄刀上下翻飞,凤鸣刀诀施展到了极处,砍倒了三个变身未完的尸蛹。
  薛离高喊道:“师叔,擒贼擒王,这里有我。”说罢他双手一分,身背后涌起一只斑斓白虎的虚影,双手之上凝出两只巨大的光爪,撤肘,挥拳,光爪变得长约十丈,从天而降,其势如山。
  两名变身完成的蝎怪抬起了前肢,两只巨大的黑色的前爪挡在天空中,仿佛两只巨大的黑色火炬,昭示着他们的强悍力量。光爪劈在黑色前爪之上,激起一阵碎屑,黑色前爪应声被斩落,光爪余力犹存,顺势杀掉两只低阶的蝎怪。黑色的液汁汨汨流淌在地上,雕花的地砖被腐蚀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薛离仰天长啸,冲入敌阵,真如猛虎下山一般凶猛。玄月女双目紧盯着局势的发展,看到薛离之勇猛,女子眼中多了一丝异样的神情。
  这时候白木容也已经加入了战团,女子卸去伪装,恢复了窈窕的身材,手中的长鞭割出无数道金风,将一个蝎怪的前胸打烂,但是那只怪物彪悍异常,虽然身负重伤,两只巨大的前爪依然犀利地刺向女子。
  乐翔飞驰而至,转身,拔剑,披挡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他没有薛离的本事可以斩断对方的前爪,但是本命飞剑还是将对方的前爪镗起,随手一扔,一件乌光闪动的梭子,正好钉入对方的唇齿之中,梭子刚刚入口突然光线大作,将那个蝎怪的头颅爆掉。
  开山和断流从两翼插入战团,虽然大部分的尸蛹都已经变身完成,但是在两位强力的攻击手的忘我攻击之下,也不得不如同潮水一般退却,硬生生被两人杀出了一条血路。断流双拳之上沾满了黑色的液汁,但是他拳头上有一层坚硬无比的釉质,这些腐蚀性极强的液体虽然能够腐蚀砖石,却无法腐蚀这层釉质。
  影间和苍月隐于黑暗之中,如同两只蛰伏的苍龙,并不轻言进攻,他们作为最后的生力军在潜伏着。撕裂刚刚将一只蝎怪撕烂,就被另外一只蜈蚣的利齿扑咬在地,他猛然发力,七柄银亮的半月牙形光刃以一种疯狂的频率切割在蜈蚣的身上,将那层黑色的甲壳打的支离破碎,但是蜈蚣的长牙依然寸寸撕咬着他的黑甲。
  撕裂腾出左手,狠狠塞入蜈蚣的口中,一下将对方的舌头抓住,单臂较力,连根拔起。这畜生疼得一个翻滚,撕裂冲上去将钢钩戳入对方的肚腹之中,手腕一翻,将肠胃一并扯出,场面血腥之极。
  陈云生催促元磁,大吼一声“聚!”,一个蝎怪的脑袋顷刻间被挤压成一个核桃大小,尸体抽搐了几下,向一旁乱抓而去,旁边有一只甲虫怪被它抓了个正着,两只怪物顷刻间撕咬在一起,一时间黑色的甲壳横飞,白色的液汁流淌。
  变了身的尸蛹异常的凶猛,凭借着自身的甲壳、毒液和利爪不断击中沧澜卫的身体,但是这些穿着黑甲的沧澜卫身体的坚固程度连陈云生都不得不佩服,如此激烈的战斗中居然没有巨大的损坏,只不过在那些黑甲上留下一些小小的划痕而已。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陈云生等人不停击退四周的虫怪,而这些虫变之后的怪物却异常的勇猛,如同潮水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涌上来,就算他们被斩去手足,砍掉脑袋依然能够凭着敏锐的嗅觉和触觉发起攻击,可谓难缠到了极点。
  陈云生杀出一条血路,正好和对面杀来的薛离碰头,看了看周围的局势,他急速说道:“护法。”
  薛离点头道:“放心!”
  说罢身上的虎影更加犀利,手上的爪芒顿时变长了很多,将两个扑上来的虫怪扫的断肢横飞。
  陈云生手上的法诀飞快变化,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之后,四周渐渐弥漫起一团青色的雾气,雾气之中竟然有绯红的花瓣凝结而出,那些轻飘飘的花瓣随风飘零,仿佛不着力一般,显得既妩媚,又优雅,和满地血污混搭在一起,透着一股诡异的颓靡之感。
  花瓣如同有灵魂一般自然而然地绕过沧澜卫和白木容等人,就算他们在飞快移动也不会碰上,这种精准的掌控来自于陈云生强大的元神。
  而那些虫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花瓣如同利刃一般斩落在他们身躯上,“嗖嗖”的声响如同秋天农夫挥起镰刀收割垂弯了腰的麦穗。虽然虫怪悍不畏死,却也知道疼痛,这些绯红的花瓣轻松便割入了它们的身体,轻易将那些引以为豪的甲壳割碎。黑甲被剥离之后,只剩下了红色的血肉,一只只黑色的甲虫变成了红色的甲虫。花瓣雨没有停歇的迹象,只要陈云生的灵元不息,这雨会一直下着。
  虫怪们疼痛的嘶吼声遍布了广寒宫,刚才这里还是歌舞升平的一处人间仙境,现在却变成鬼哭神嚎的修罗场,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残破的法器碎片,血液混杂着粘粘的液体四处流淌,恶臭令人的鼻子几乎麻木。
  大量的虫怪倒下了,它们倒而僵,僵而不腐,腐而不朽,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和恢复能力,仍然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哀嚎,能令这些丧失人性的虫子发出悲苦的声音,落英剑雨的犀利程度可见一斑。
  白木容第一次见到陈云生施展这个法术,女子呆呆地望着四周的惨状,花容失色,她急匆匆跑到陈云生身旁,如同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小女孩,来在大人的身旁。她眼中尽是惊异,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崇拜,对陈云生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
  薛离是第二次见到陈云生的绝世群杀法术,却丝毫无法减少他内心的震撼,阻挡着无力冲向他们的虫怪。乐翔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老陈你真是的,要是早施展出这样的法术,我们都不用拼命了。”
  陈云生脸色惨白地笑了笑,心道,“若不是看你们斗的辛苦,几乎难以自持,我才不施展这个消耗极重的法术”,要知道此法施展完之后,他体内的灵元数量已经接近耗磬,这样是十分危险的。
  就在陈云生施展绝杀大法的时候,姜无涯早从惊骇之中恢复了,他断定此人一定是将刺客救出的人,也一定是杀了司天阁五十多个修士的罪魁祸首。但是他不想和对方拼命,拼命的事情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他的头上,他之所以修行只为了活的更长久。
  牢牢记下陈云生一行的面容之后,姜无涯祭出了一个黑色的小舟,和陈云生的穿云舟有些相似,但是小了很多,他临走还不忘了拽上那个仿佛被杀戮场面惊呆的玄月女。小舟发出一团乌光,呼啸而去,快到穹顶的时候,姜无涯扔出十来个亮白的小球,顷刻间十团雷球在穹顶炸裂开来,一时间碎石如雨,雕梁画栋的广寒宫刹那间变作废墟。穹顶露出一个十丈宽窄的大洞,天风灌入,一阵萧索涌起。
  看到姜无涯的小舟即将消失于天际,陈云生暗道不好,他急匆匆祭出穿云舟,身子微微一闪,已然立于舟首。一道法诀击出,小舟划着惨白的亮线消失于天空之中。
  薛离看着陈云生的背影,一跺脚,指着沧澜卫说道:“哎!你们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走。”
  说罢,他拽出一件飞梭状的飞空法器,急匆匆追了上去。沧澜八卫早就意识到主人可能会遇到危险,八人速度丝毫不必薛离慢多少,八团乌光闪过,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零八章 执着
  韩枫呆呆地看着乐翔,两人相视一笑,乐翔道:“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只有我们两个垫底,走吧,我的飞空之物虽慢,却比你的强多了。”
  韩枫一脚将一只被割烂甲壳的虫怪头颅踩碎,朗声说道:“走,追上他们。”
  ……
  穿云舟不用灵元驱动,但是需要神识控制船的方向和飞行轨迹,陈云生安稳地站在船头,对面咆哮的风被一层流线型的薄膜逼到两侧,从穿云舟两侧的船舷底部排到舟尾。
  他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孤零零地站在自己身后,陈云生心中一寒,惊道:“怎么?只有你一人跟了过来!”
  白木容无奈地点点头,道:“你走的太突然了,他们都没有跟上。”
  “那你为什么会跟上?”
  “时间久了,已经习惯你的动作,你一抬手,我便知道要招穿云舟而不是放出惊雷术。”白木容从容地说道。
  听到女子如是说,陈云生心中泛起一丝热流,“有劳你了。”
  白木容依然只是点头,陈云生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会操舟吗?”
  女子摇头道:“从来没有用过。”
  陈云生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前方那个遥遥领先的黑点,只能作罢。
  “你的灵元能支撑一会儿的战斗吗?”白木容善解人意地问道,她洞悉了陈云生当下的窘境。
  “不是有你么?我只负责追上他,你来杀了他。”陈云生苦笑一声说道。他有看了看背后被甩的没有踪影的薛离和沧澜卫,眉间那股忧色越来越浓。
  “我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但是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陈云生接着说道。
  白木容看着前方逐渐逼近的黑色光点,举重若轻地说道:“一会儿你不用出手,一切有我在。”
  陈云生心中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看着白木容,他蹙眉说道:“我倒不担心那个皇子,反倒是那个女人有些古怪。”
  “她有什么问题?”白木容剔透的双眸盯着陈云生。
  “她身上有种令我感觉到危险的气息。”陈云生认真说道。
  “那个女人未必是我们的敌人。”白木容很快回道。
  “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
  每到这个时候,陈云生都会变得哑口无言,世界上一切东西都好说,但是直觉最令人费解,玄之又玄,有些时候却极准,尤其是女人的直觉。他嘿嘿笑道:“又是直觉,既然你直觉这么准,不如开个挂摊给人求仙问卜算了,一卦一百块灵石。”
  “这个笑话好冷。”白木容扁扁嘴道。
  ……
  姜无涯慌不择路,他没有飞向自在宫求援是担心被姜玉衡知道这件事情。为了那唾手可得的王座,他宁愿承受被对方杀死的风险,也不愿在父亲心中留下一个不堪重用的污点。
  死了一百五十名修士,而且是他精心培养的尸蛹,刺客也被救走了,姜无涯不敢想象这件事情如果被父亲知道将是怎样一副光景,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自此失宠,被姜玉衡打上废物的标签丢在一堆同样贴着废物标签的兄弟之中,再也不闻不问,就如同那个无用的太子一般无二。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一边飞,姜无涯一边念叨着,他似乎还不能接受一百个尸蛹就这样被对方杀掉的事实,如同一个疯子,不断回身看着陈云生的牙白色飞舟。
  玄月女安静地伫立在他身旁,冷眼旁观这个惊慌失措,如同一个孩子般的皇子。她不明白他为何将自己带上船,难道他还认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吗?她看了看远方那个不离不弃的白色光点,轻轻叹了口气。
  姜无涯眼光散乱,突然他看到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点火光飘在空中,并不是流星,也不是孔明灯,那是一个修士的遁光,“有救了!”
  姜无涯飞快地操舟向那点火光飞去,不多时一个有些老迈的身影渐渐映入姜无涯的眼中,他喃喃说道:“居然是你!”
  虽然这个身影令他感到不安,但是姜无涯还是迅速停下了小舟,来到老者面前,他率先说道:“上官落雨,你怎么知道我被人追赶?莫非,莫非你跟踪我?”
  上官落雨无力地笑了笑,说道:“殿下当日朝堂上你不听老夫之言,才有今日之祸。那个人根本就是一个复仇的魔鬼,不杀光西凉国的皇族他是不会罢手的。”
  “你们只认为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冷月国,实际上却不然。你们可知道冷月国虽然表面凶悍,却是有所图的,这便是他们的弱点。如果代价过大,他们就会妥协。然而这群人是来复仇的,他们要的是你们的命,没有退却,没有妥协。不过……”上官落雨说到这里语气一顿。
  “不过你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是吧?所以你在此地埋伏,所以你准备出手帮我,对吧?我们两个人合力一定能化险为夷,将他们击杀。如果你救我出去,我保证在父王面前讲明这件事情的利害,令他听从你的建议。”
  姜无涯心头一宽,说话也随意起来。他知道上官落雨的修为,已经几乎要进阶元婴期了,况且对手只有两个人追了上来,远非上官落雨的对手。
  “我并不是为了你才这么执着的,我要为那枉死的五十名修士讨回公道。”上官落雨冷冷地说道。
  姜无涯眼中露出一丝不快,心中腹诽,“这老头整日公道,天理,怪不得父亲不喜欢他,若真的有那么多天理,恐怕西凉国的列祖列宗早就被天雷劈死无数次了。”
  ……
  陈云生远远看到了前面有两个人并排站在空中,心中一凛,暗道不好,难道对方急匆匆逃命之时居然能寻来帮手,他心中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来到二人面前,陈云生冷冷看着上官落雨那张苍老了很多的脸,说道:“久违了,上官落雨。”
  “如果我没记错,你叫陈云生,是天穹派的余孽。”上官落雨轻轻唤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一柄淡蓝的光剑在空中打着旋儿。
  “我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们两个恐怕都会死在这里。”陈云生将手中的双刀再次紧握。
  姜无涯手中攥着两枚金色的珠子,和用来击穿广寒宫穹顶的雷火珠如出一辙。
  “先不要动手,我还有话要问他们。”姜无涯突然说道。上官落雨不解地看着他,要知道陈云生身后还有十几个极难对付的高手正往这边飞奔,耽搁一会儿有可能两人就有性命之虞。但是他还是尊重了姜无涯的选择。
  “那天夜里是你来到我的家中么?”姜无涯盯着陈云生说道。
  陈云生不料他有此问,但是这件事情也没必要对他保密,从容地点了点头。
  姜无涯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狠狠道:“将你拿走的东西还回来!”
  陈云生微微一愣,仔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从纳虚戒中拿出那本破旧的画册,说道:“你指的是这件东西么?”
  姜无涯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他急速说道:“还给我!”
  “这可不行,我恰巧有收藏书籍的癖好,这本画册我收了。”陈云生收起了画册。
  “你找死……”
  姜无涯“死”字拖得极长,仿佛肺部的空气不够用一般,只见一根晶莹剔透的冰锥从他的前胸冒出,滚烫的鲜血冒着白烟从冰锥两侧喷出。
  姜无涯由于疼痛,面部表情变得极为狰狞,他一只手握住冰锥,转身望去,只见玄月女轻盈地站在距离他十丈远的地方,左手上缠绕着一层冷艳的蓝芒,仿佛刚刚施法完毕。
  “你……”
  姜无涯痛苦地抬起手指,指向玄月女,就算是修士,胸口被洞穿,也足以致命。上官落雨刚刚从惊变之中恢复,长剑凌空,射向玄月女,同时抱住姜无涯几欲倾倒的身体。
  陈云生大呼,“小心!”
  上官落雨是金丹后期的大修士,惊怒交加之下一剑的威力不同凡响,玄月女稍有不慎就有性命的危险。虽然陈云生不知道玄月女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刺杀姜无涯,但是她总归从侧面帮到了自己,最好不要因为此而毙命。
  一道光梭劈风而至,刺向那柄淡蓝色的飞剑,陈云生掷出了凤突来阻止飞向玄月女的剑光。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上官落雨那柄剑在距离玄月女五丈的空中如同碰到什么东西,被狠狠地弹开了。陈云生的凤突也一样,如同撞在一道透明的墙壁上,被弹开。
  一阵清风将玄月女的面纱吹落,露出如同冰雕玉砌一般的面容,精致的令天地失色,最令人惊讶的莫过于女子有一头微蓝的秀发,根根见线,丝缕分明。
  看到对方的容颜,陈云生心中一沉,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面容,无数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纷至沓来,让他眼睛骤然湿润,顾不上上官落雨虎视眈眈,忘却了对姜无涯的必杀之意,陈云生呆呆说道:“你,你是思寒?”


第一百零九章 一官落雨的悲凉
  玄月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双手法诀不断,一阵幽蓝的光芒闪烁过之后,刺入姜无涯身上的冰晶骤然炸裂开来,无数细小的冰屑从姜无涯的身体之中蹦出,鲜血从他被刺成筛子一般的身体中喷溅而出。姜哼了一声,瘫软在上官落雨的怀中。
  他的眼神散乱,口鼻流出一丝丝鲜血,这个场面令在场的人震惊。上官落雨的手在颤动,姜无涯眼看着活不成了,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居然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姜无涯的眼神望向陈云生,他的嘴不停开合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上官落雨看到这种情景,轻轻召回了自己的飞剑,此时他已然没有必胜的把握,玄月女的修为居然到了金丹后期,虽然没有自己的道行深湛,但是加上一个金丹中期的蛇女,再算上一个实力莫名强悍的陈云生,恐怕他只有夹着尾巴逃走的份了。
  姜无涯的手紧紧握住上官落雨的衣服,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陈云生。
  “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你说。”上官落雨渡过一丝灵元,尽量维持姜无涯的气息不绝。
  “哦?”陈云生刚刚从找到叶思寒的震惊当中恢复过来,注意到了姜无涯的眼神。
  “你不要过去。”白木容拉住了陈云生的手臂。
  “将死之人而已,我想听听他说什么。”陈云生轻轻甩脱了白木容的手,慢慢飘向姜无涯。时间在这个时候流淌的特别慢,叶思寒如冰霜一般的眼神紧紧盯着姜无涯,手上两亮出了明暗不定的法诀,对方若稍有不轨,一定会死的更惨。
  姜无涯看到和自己只有一尺远的陈云生,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笑容,他吐了一口哏在嗓子中的血沫子,费力地说道:“将那本画册还给我。”
  陈云生瞳孔缩到了极处,喃喃说道:“为什么临死之时还不忘了画册。它有什么意义?”
  “那是……我心中唯一的温暖,当……我放弃成为一个普通人,选择和命运抗争的时候……我便渐渐远离了那份温暖。现在我的心好冷,好想回到母亲当年的臂弯。娘亲……孩儿这就要去见你了……这些年你好吗……”姜无涯开始还是对陈云生说话,后来便如梦呓一般,眼睛变得细弱游丝,生命的迹象逐渐消失。
  陈云生缓缓将那本画册放在姜无涯的身上,渡过一丝青木灵元,让姜无涯感到那本画册已经放在自己的心头。对方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继而被痛苦取代,他挣扎着,对上官落雨说道:“将我埋在青陵吧,别和那些姜家的子孙葬在一起……”
  上官落雨麻木地点了点头,姜无涯的手慢慢地抚在那本画册之上,身体逐渐变冷,绝了生命的迹象。
  上官落雨悲愤地望着陈云生,怒道:“就算你杀光了姜家的人,那些死在天穹山脉的人也不会复活。”
  陈云生指着自己的心脏,麻木地说道:“只求无愧于心即可。”
  “世间每日枉死的人何止百千万,你何必苦苦相逼,据我所知,太白峰最后一战是修罗门做的,为何你独独揪住司天阁不放。”上官落雨满脸悲怆地说道。
  “他们自然也要还债,只不过事情有先后,处理完始作俑者才是帮凶,没错吧。”陈云生淡淡说道。
  “好,暂且不论孰是孰非,你可知道如果西凉国毁于战端会有多少无辜的黎民死于兵祸,修士之间的战斗对于黎民来说是否过于残酷?”
  陈云生盯着上官落雨,认真地说道:“不要说这些殃及池鱼的蠢话,你看不到天水城的萧索,黎民的挣扎,官吏的凶恶,人性的堕落吗?如果西凉国就此堕入深渊,那么国中之民也必变为厉鬼,与其这般,还不如让天罚来的更猛烈一些。”
  “在我看来,这四周尽是一片黑暗,西凉国如是,冷月国也好不到哪去。你以为你就是那个代天来惩罚西凉国的人么?”上官落雨怒吼道。
  陈云生默默看着天空,安详地说道:“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点亮蜡烛。蜡烛不在他人手上,就在你的心中。”
  上官落雨看了看手上冰冷的尸体,说道:“我答应他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不能死在这里。改日定然登门领死。”说罢他身子化作一团蓝色的光芒,几个起落之下消失于天际。
  陈云生看向十丈之外的玄月女,再次问道:“你是叶思寒吗?”
  玄月女轻轻飘在他身前,飘飘万福,行了一个礼,“思寒见过师叔,这么多年,师叔可好?”
  陈云生心中五味杂陈,有欣喜,亦有悲伤,欣喜是因为见到故人之后安然无恙,那如山的愧疚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令自己如释重负。悲伤是因为又想起了那两个横死的知交故友,以及那场绵绵的秋雨。
  “你父母的事情知道了吗?”陈云生淡淡说道,语气中有种挥之不去的伤痛。
  “知道,过些日子我打算回趟太白峰,去看看他们。”叶思寒淡淡答道,一来一往之间两人并不像分别了很久,仿佛是那种朝夕相处的人。
  “薛离找你找的好苦,这你也知道吧?”
  叶思寒咬着下唇,星眸闪动了几下,幽幽叹了口气。正在这时,南方渐渐响起极其猛烈的破空声,十余道黑影急匆匆向这边飞来,飞在最前的是苍月,他的遁法在沧澜卫中是最快的,紧接着是影间。
  沧澜卫并没有一股脑地围在陈云生身旁,而是迅速把方圆十里的区域占满,有人负责警戒,有人负责近身的拱卫。十息之后,一件火红的飞梭飞至,一头红发的薛离从飞梭上跳下来,一把抓住陈云生的衣袖,说道:“你没事吧,姜无涯呢?”
  陈云生微微一笑,颔首道:“慌什么,姜无涯已经死了。你看看她是谁。”说罢用手指了指离他不远叶思寒。
  女子面无表情,但是眼中时隐时现的泪光却出卖了她所有掩饰。薛离愣愣地看着对方,他曾经和叶思寒形影不离,并称寒离二人组,怎么会认不出叶思寒的样貌。
  滚烫的热泪从他刚毅的脸颊留下,被一股火热的气息瞬间蒸发,在脸上留下两道永远的泪迹。薛离心中所有的悲苦,所有的委屈,都在此刻迸发,心中的热浪排山倒海一般翻涌着,千言万语如同大江大河一般奔涌咆哮,却偏偏被挡在嘴边无法说出,为此他的面颊憋的通红。
  “你跑那去了?”过了好久,薛离才用力说出这样一句话。
  “很远,很远的地方。”叶思寒小声答道,仿佛做错事情的小女孩,但是他们都已长大了,再也不复当年的青梅竹马,再也没有那时的月下约誓。两个久未谋面的亲人不可避免的生出一种陌生感,两人都在竭力地找回当年的感觉,却发现那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更遑论重新拾回。
  “我找你找的好苦,差点自绝谢罪,遇到师叔之前,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你的影子,闭上眼睛还是你的影子,弄丢你这件事如山一般压在我的胸口,压得我透不过气。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安然无恙。”薛离声声急促,如同一阵击鼓,诉说着这些年心中的悲苦。
  “我,我被带离了青洲,经过西方的无边海到了紫罗。在紫罗的日夜中我无时无刻不想回到青洲,但是路太远了,直到三年前我才回到青洲,回到太白峰看过几次,但是那里早已物是人非,所以心灰意冷来到冷月国蛰伏。”叶思寒寥寥数语,勾勒出这些年奔波劳碌的情形,令人听着一阵心酸。
  “当年在白虎神坛发生了什么?”薛离问道。
  “先来了一群人,似乎是散修,用迷迭香将我迷倒。后来来了一个前辈将我救起,这位前辈性情乖张,虽然我百般哀求,却始终不肯带我回白虎神坛,就这样我被带着一路北上,途径冷月国,金沙国,进入无边海,最后到了紫罗。”
  “哪位前辈?”陈云生插嘴道。
  叶思寒嚅嗫了两声,答道:“前辈如同闲云野鹤一般,曾经多次交代我不可以泄露她的行迹,恕思寒不能相告。”
  陈云生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叶思寒虽然回来了,但是失踪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必然有些隐私要保全,这也不奇怪。
  薛离接着问道:“那你又怎么到了罗浮宫?”
  叶思寒轻轻笑道:“师兄有所不知,我在冷月国蛰伏的时候和红袖打过几次交道。这次趁着冷月国兴兵之际潜入天水城,想要杀掉当年的祸首,为父母报仇,顺理成章便来到了罗浮宫。”
  陈云生看了看天色,月轮已经西坠,东边一抹飞红流转,天色将明,说道:“回饮冰室吧,再说下去天光都亮了。”
  叶思寒点了点头,跳上穿云舟,和薛离坐在一处互诉别情,说道动情之处,两人都是泪水汪汪。
  此时的天水城已经颓败到了白天没有修士把守,姜玉衡将能找到的司天阁修士尽数的派去前敌,陈云生一行大摇大摆地从东门进入,回到饮冰室。
  经过一夜的奋战,所有人都一身疲惫,但是久别的重逢令众人都非常兴奋。就算没有见过叶思寒的韩枫和乐翔亦是如此。这些人在修行者中年纪都不算长,一来二去就混的比较熟稔,原本还是一对一的清谈,后来便是一锅烩般杂乱的聊天。
  陈云生看着众人兴奋的样子,不禁微笑离场。一个站在檐下,看着天井中那颗掉光叶子的老梅树陷入了沉思。


夜雨连天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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