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愚难


  余生向伶仃大醉的姑娘走过去。
  “姑娘,你找我?”他推了推已经趴在桌子上的姑娘。
  这姑娘头不抬,挥了挥手,“别烦我,我醉了”,她翻了个面继续睡。
  小白狐和小饭桶一直徘徊在周围,见她说自己醉了,一拥而上,伸手抓向客人盘子里的食物。
  “去,去”,余生把他们打走,“懂点礼数,别跟个乞丐似的。”
  老乞丐不依了,“乞丐怎么了,偷你家米了,还是吃你家饭了?”
  “你说呢”,余生没好气的看他一眼,然后怔住了,老乞丐大变样子了,头发稀稀疏疏的。
  在他说话间,还有头发掉下来。
  “哟,老乞丐,恭喜啊,病终于要好了。”余生笑着说。
  老乞丐翻个白眼。
  他以前只是打个嗝儿而已,现在折腾一大圈,靠掉头发才好,还不如打嗝呢。
  余生又推了推醉酒的姑娘,“姑娘,我就是你要找的余生。”
  那姑娘这才慢慢地抬起头,醉眼惺忪的看着余生,“你,就是余生?”
  “对,是我,你是……”余生疑惑的看着她。
  姑娘搓了搓脸,以让自己清醒一些,“再来一坛酒!”
  “你不是说自己醉了”,余生委婉的劝她。
  “醉的人一般会说自己没喝醉,我说自己醉了,恰恰说明,我还没喝醉。”
  这姑娘也不知道什么做的,慢慢的又清醒了,大手一挥:“来酒,酒!”
  清姨向这边看一眼,贪婪地舔了舔舌头,看人喝酒这么豪爽,她酒瘾也上来了。
  余生让怪哉又上一坛子酒,拍开泥封递给他,“你找我做什么?”
  这姑娘为自己倒一杯,看也不看余生,一饮而尽后问:“精卫是谁?”
  “精卫?”余生一怔,继而说道:“精卫是只鸟啊。”
  “我知道,我问的是,这只鸟为什么叫精卫?”姑娘说着,斜眼看余生一眼。
  余生浑身一机灵,这眼神太熟悉了,他不止一次被这眼神鄙视过,尤其第一次的时候。
  “你,你是精卫!”余生惊讶的站起来,指着姑娘说。
  “什么精卫?”清姨走过来好奇地问,叶子高他们也围过来。
  余生把这只填湖的鸟儿说了,叶子高和清姨听余生说过,立刻想起来了。
  “她就是精卫!”余生十分肯定的说。
  “什么精卫,我是喝酒的乌鸦。”被叫做精卫的姑娘没好气的说,继续饮着酒。
  “你好乌鸦,我是叶子高,叶是叶子的子,子是叶子的叶,高是高兴的高。”叶子高激动说。
  他觉的这一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跟着余生,随便搭理一只鸟,居然也能搭讪到美女。
  “你他娘的才是乌鸦呢。”精卫一拍酒杯,看着叶子高。
  “那你是……”
  “鸟儿?”精卫嘟囔一句,“这名字不大好,算了还是叫我精卫吧。”
  她回过头,看着余生,“你当初为什么喊我精卫?”
  “因为精卫干的事儿跟你一样,不,不一样,她虽然也是一只鸟,但她填的是海。”
  精卫苦笑:“想不到世上还有比我傻的鸟儿,居然想去填海。”
  她扭头看向后院,目光飘向远处的湖,“我连湖也填不平。”
  “你还真是填湖”,余生虽然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但听她说,还是觉着不可思议。
  “是不是觉着我很傻?”精卫看着余生。
  见余生不说话,精卫凄凉一笑,“我也觉着我傻,居然傻到想要去填海。”
  “但自己说过的大话,吹出去的牛,得自己去承担。”精卫饮下一杯苦酒。
  她见清姨一直盯着她的酒杯,倒了一杯递给她:“尝尝?”
  清姨看余生一眼,余生刚要阻拦,精卫说道:“少喝点没什么,再说,这小子把你肚子弄大绝对有预谋,那会儿就念念不忘娶剑仙了,还想让那牛妖领着他去看你洗澡,顺便偷走你的衣服。”
  “你别污蔑我!”余生忙道。
  这是他在田埂上说的话,想不到全被这只鸟偷听了去。
  清姨小饮一口,一点儿也不奇怪,“预谋比那早,刚生下来那会儿,他娘就惦记上我了。”
  “也是”,精卫点头,“那会儿他那丑样子,他娘是得早做打算。”
  “你们俩够啊”,被揭短的余生急忙转移话题,“你是为什么填湖?”
  精卫语不惊人死不休:“为了对付你娘,也就是东荒王。”
  “什么!”余生一惊。
  清姨停下,一脸不解的看着精卫。
  “填湖跟杀死东荒王有什么关系?”余生奇怪的问。
  “陆地越多,海越少,身为四海之王的东荒王,她与她的爪牙栖息地是不是越来越少?”精卫问。
  这话没毛病,余生和身边围坐的一圈人不由地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填的完?”叶子高忍不住问。
  他觉着富难的智商已经够低的了,想不到还有更低的。
  “所以咯”,精卫饮一杯酒,笑出来,却更像哭,泪水从眼眶中冒出来。
  她忙活太长时间了,抱着一颗持之以恒的心,持续不停的忙碌着。
  直到今天下雨时。
  看着本来已经退去湖水,冒出来的湖岸,再次被湖水漫过,整个鸟登时崩溃了。
  “我看不到自己忙碌这一切的意义。”精卫擦了擦泪水,“我太傻了,真的。”
  她只想买醉,于是来到了客栈。
  “你这自我认识也太晚了。”余生话音刚落,被清姨踢了一脚。
  “不,你不傻。”富难郑重其事的说。
  “你是我见到的唯一敢于挑战东荒王,还付诸于行动,而且还很有效的姑娘!”
  “这不蚍蜉撼大树么,怎么有效了?”
  叶子高说罢,在富难耳边悄声说:“讨好姑娘不是这么讨好的。”
  “你懂什么?”富难不屑的看叶子高一眼,“你的智商早被你的肾拉低了。”
  “哈哈”,几个人笑起来。
  富难对精卫继续说:“你现在唯一需要的是找一个懂你,愿意同你一起填湖的男人。”
  “你若是嫁给他,生一堆孩子,孩子再生一堆孙子,孙子又生孩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迟早有一天可以有一支恐怖的数量,足以把湖填平。”富难随后说一句。
  叶子高目瞪口呆。
  这是富难能想出来的主意,这应该是他的台词吧,不仅行之有效,顺便还勾搭起了姑娘。
  难道肾亏真的拉低了自己的智商?叶子高摸了摸后脑勺,扪心自问。
  余生也惊讶的看着富难,这娃姓错了,不应该姓富,应该姓愚的。
  “啪”,精卫一拍酒杯,大叫一声,“好!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醉眼看富难:“你真太聪明了,想不到困扰我这么长时间的问题,被你一句话解决了。”
  被夸智商高的富难一时高兴的合不拢嘴,还故作矜持,“哪里,哪里,你也挺有眼光。”


第一千零一章 放不下
  “他是我们客栈智商最低的。”叶子高忙说。
  “去”,富难把他推走,“肾亏的别说话。”
  众人再次笑起来。
  “现在唯一的问题”,精卫醉眼惺忪,“去哪找一个愿意跟我一起填湖的人?”
  “我挺喜欢填湖的。”富难忙说。
  “好,就你了”,醉了的精卫大手一挥,“走,我们去创造一个种族!”
  “哎,停停”,余生忙让他们打住,不带这样的,说几句话就要成亲生子了。
  万一早上起来后悔怎么办,岂不是让现在笑颜如花的富难白高兴一场。
  更不用说,现在把醉酒的精卫带去入洞房,跟捡尸又有什么区别。
  “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要对付东荒王,也就是我娘,她怎么着你了?”余生好奇的问。
  “对呀”,周九凤他们纷纷点头。
  “我们很好奇,东荒王究竟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要让你气的去填湖。”楚辞说。
  精卫叹口气,“我其实是个水鬼。”
  “呃”,所有人一愣,然后余生小声问:“东荒王把你淹死的?”
  精卫摇了摇头,“我自己失足跌入湖里淹死的,成了最早的那一批水鬼。”
  余生他们一头雾水,最早一批是什么意思,清姨也一头雾水。
  看到他们双眼中的迷惑,精卫道:“很早以前,水鬼也是可以去往轮回的,与别的死法一样。”
  但在圣人之战之前,东荒王有一次与北荒王打赌……
  “赌什么?”清姨打断精卫,好奇地问。
  “打马图。”
  城主一脸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北荒王输了,俩人以水为界,陆上归北荒,水下归东荒,凡落水溺死之人,永不轮回。”
  余生他们面面相觑,“东荒王提出这个是为了什么?”叶子高疑惑地问。
  “那就只能问东荒王了。”精卫说。
  那不久之后,精卫就溺水而亡了,而且去不了轮回。
  当然,千万年来,精卫有的是机会用拉替身的法子去往轮回,但精卫不用。
  “因为我不服”,精卫说:“凭什么溺水之人不能轮回!”
  她决定让东荒王收回成命,但自己又不是东荒王的对手,于是想出一个法子:填湖。
  “江河湖海是东荒王的底盘,若这些地方来越少呢,东荒王一定会心疼。还有,填湖还可以防止人溺水,多出来的土地还可以用来耕种。”精卫说。
  她当时有一腔热血,持之以恒的心,还有强大的执念。
  “在这股执念的支持下,我化作飞鸟,衔枝弄泥,填平大湖。”精卫说。
  或许因为已经有了解决之道,此时的精卫并不悲伤,甚至还有些许的骄傲。
  而且她填湖还是有些收获的,以前的湖岸是在靠近西山竹林那一侧。
  “那条通往西山的路,本来是绕湖路,但在我不懈努力下,湖岸退到了现在的地方,给镇子留下了耕田。”精卫高兴的说。
  关于这点儿,农神可以证明,以前湖水离农田很近的,现在却隔了一条大道。
  “以后,我陪你一起,填平大湖,逼万恶的东荒王低头。”富难趁机献殷勤。
  “好,我们约定了”,醉酒的精卫提起酒杯,富难忙取酒杯,与她碰一下。
  然后被余生踹一脚。
  ……
  中荒,寒山城。
  在富难大献殷勤的时候,白高兴正坐在千面妖狐的红楼上饮酒。
  外面的大街上很喧哗,不时地有人吆喝,打招呼,成群结伴的上红楼。
  白银双这时站在大街上,热情地招呼上楼的客人。
  白高兴打开窗户,让斜阳进来,探头看一眼,回头问:“今儿怎么这么热闹?”
  不同于东荒,中荒今儿阳光很少,斜阳正挂在西山上。
  “明天就是寒山城推选城主的日子,大家自然得相互联络一下感情。”
  千面妖狐递给白高兴一杯酒,背着斜阳原地转一圈,“白公子,怎么样,像不像?”
  她现在还是安放的样子,穿衣打扮也是安放的样子。
  白高兴一饮而尽,摇了摇头,“你不是安放”,他叹口气,望着窗外的被斜阳染红的云朵,“是我太妄想了,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变成她的样子。”
  千面妖狐有些气馁,脸和身子一下垮下来,但在白高兴回头的时候,又恢复如初。
  当初,白高兴一千贯上红楼,让她变成他所想的样子时,千面妖狐以为又是一个得不到,只能来她这儿寻找替代的登徒子,然而,在变成那个安放后,千面妖狐只看见了他的痴情。
  当时,他打开窗户,让斜阳落在她后背,额头和头发上,而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让她说:“你好,我叫安放。”
  一遍一遍的说。
  不用陪客,不用强颜欢笑,她本以为这是最轻松的一天,而且挣钱也很多。
  但,她错了。
  她说一遍,看着斜阳在白高兴上移一厘,心疼一遍。
  泪水沾湿了他的眼眶,伴着酒一起吞到他肚子里,在那里酝酿成苦酒,回肠百转。
  等他喝醉后,他会望着将沉在西山的斜阳,一遍一遍的念她的名字。
  每次,千面妖狐都想,他一定很想念她吧,是不是夜里睡不着时,也不停的念着她的名字,成为失眠的苦口良药,或者像受伤的小兽,躲在角落里慢慢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从那时,千面妖狐那颗早已历经风月的心,为这个男人泛起了涟漪。
  虽有变成任何人的本事,但千面妖狐心里从来都是抵触的。
  在她心中,最美的始终自己。
  她曾发誓,若遇见一个人,他心中朝思暮想的是自己的样子,他便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现在,她不再这样认为。
  她迫不及待想要变成安放,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彻彻底底的变成她,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安放,真是奇怪的名字。
  千面妖狐既嫉妒又羡慕,不知道安放想要安放什么,但被人这么念念不忘,死也是值得的吧。
  但很可惜,她成不了安放。
  虽然她一次次徒劳的尝试,但在他眼里,自己始终不是安放。
  而她,为成为安放,快要迷失自己了,却始终不是安放。
  安放始终只有一个。
  那个活在夕阳下,纵有悲苦身世,纵有血海深仇,纵然四处漂泊,纵然不知来路,也不知去处,却可以背着斜阳,笑着对白高兴说“你好,我叫安放”的人。
  今天,白高兴格外的忧伤,大口大口的吞着酒。
  要放弃了嘛?
  千面妖狐回头望着窗外的斜阳,在她这儿,除了模样,白高兴找不到任何安放的影子。
  是要放弃了。
  千面妖狐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望着斜阳,泪水慢慢浸湿眼眶,落在腮边。
  她恨安放,她想成为安放。
  一阵风出来,摇动屋檐挂着的风铃,“铃铃”作响,就像安放来时,天马脖子上挂着的铃铛。
  “你好,我叫安放。”千面妖狐回头,对白高兴说。
  白高兴抬头,见斜阳下有位干净,素雅的年轻女子,披着斜阳笑着在对他说话,心弦一颤。
  “哦,你好,我,我是高兴……”
  话出口后,白高兴呆住了,看着千面妖狐许久,见她笑了,哭了。
  “哈哈,哈哈”,白高兴也跟着笑了,笑的越来越令人心疼。


第一千零二章 肉末酸豆角
  千面妖狐走过来,坐在白高兴面前。
  她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看着白高兴:“她究竟什么地方吸引你?”
  白高兴握着酒杯,沉吟片刻后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我向往的生活,梦里是她,醒来也是她。”
  安放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宛如秋日柔和的阳光,温柔了白高兴的世界。
  “她是我想成为的人。”
  “遇见她以前,我一眼可以看到自己四、五十年后的样子,成为一个合格的捉妖天师,娶一个妻子,平凡度过一生,除了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丝血脉外,不会留不下任何痕迹。”白高兴说。
  他有了一些醉意,说话絮叨起来。
  “遇见她以后,我忽然看到了另外一种生活,就像坐在井里,突然知道了天的辽阔。”
  “她打破了我原来的生活,让它变的色彩斑斓。”
  白高兴向千面妖狐敬一杯酒,“她就是那样一个神奇的人。”
  千面妖狐一饮而尽,也醉意朦胧起来。
  “其实,你爱的,只是那个你看见的她而已。”她笑着说:“你拒绝平庸。你成不了你们余掌柜那样生下来注定不平凡的人;也成不了叶子高,被一头蛟龙倒追,也算轰轰烈烈。”
  “也不是富难,不回满足于现在平凡的生活。”千面妖狐醉眼看着白高兴,千娇百媚。
  这些人,这些事,全是白高兴在闲暇时告诉她的。
  他在努力的把她当成安放,以排遣那股相思,不断地说着客栈那些事。
  “你怕时光虚度,所以喜欢她,渴望成为她。因为在你心里,她是一个平凡却不平庸的人。”
  千面妖狐头枕着胳膊,倒在桌子上,痴迷的看着白高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俩人东倒西歪的坐着,许久不说话。
  一直到斜阳落下西山,只留下最后一缕余晖。
  忽然,白高兴霍然而起,“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但只有走她走过的路,才能知道答案。”
  他转身向外走。
  一直走到门口,白高兴才回头:“其实你可以做回自己,相比任何人,你都不逊色。”
  “噔噔”,他转身下了楼,留下呆呆地趴在桌子上的千面妖狐。
  一直到脚步声消失后,她一推桌子,身子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跑到窗口。
  白高兴已经走在大街上了。
  在人潮中逆流而行,与许许多多的妖怪擦肩而过,头也不回,渐行渐远,渐无书。
  一阵风吹来,落花飞舞,伴着他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而泪水,在她腮边肆意流。
  ……
  白高兴回到客栈的时候,大堂正热闹。
  “高兴回来了,快,快”,叶子高招呼他,“今儿富难请客,请咱们吃肉末酸豆角饭。”
  白高兴收敛起心绪,跟上去,“肉末酸豆角,这是什么菜?”
  “新菜,记不记着掌柜在坛子里腌的那些泡豆角?就用那做的。”叶子高说。
  白高兴坐下来,奇道:“吃新菜也就罢了,为什么是富难请客?不会是富难又被掌柜的讹钱了吧?”
  他对余生说:“掌柜的,不是我说你,你以后别仗着智商高,欺负富难,尤其骗人钱。”
  “不是,你怎么说话呢。”提出异议的不是余生,而是富难。
  “掌柜的比我智商高嘛?哪儿高了,他的媳妇还是他娘帮他张罗的。”富难坐下。
  “嘿”,城主瞥他一眼,“你们别把我拉进来。”
  胡母远在旁边笑着说:“富难真是飘了,现在不仅敢打趣掌柜的,还跟捎带上城主了。”
  白高兴终于察觉出了富难今儿的不正常,“他怎么了,老和尚药的不良反应?”
  “不良反应是这个。”富难指了指全身的浮肿。
  “我还以为这是不良反应造成的后果呢。”白高兴说,因为太飘,被人打浮肿了。
  叶子高最后把米饭放在桌子上,也坐下来,“富难今儿有两个不良反应,浮肿一方面,还有一个不良反应是智商陡然提高了。”
  他对白高兴说:“这小子,今儿给自己找了媳妇。”
  “什么?”白高兴惊讶的看着富难,“今儿浮肿成这样子,反倒找到媳妇了?”
  他借着灯光打量富难:“也没有因为浮肿毁容而变得英俊呀。”
  “哈哈”,众人笑起来。
  富难也不以为意,“反正不管怎么着,哥们儿的命运迎来了转折,明儿将是新的篇章。今儿我请客,辞旧迎新,谁也别跟我抢,咱们不醉不归。”
  “那我得多喝点儿”,余生说,“喝自家的酒还有人付账,这事儿不常见。”
  “余掌柜除外。”富难补充一句。
  “凭什么,你小子过河拆桥是不是,要知道,她来找我的,我怎么也算半拉媒人。”余生说。
  “咱们现在是仇人,以后我儿子,闺女,以消灭你们家为主要任务,当然就得从我这儿划清界限了。”富难说。
  “那你现在在客栈算什么?”胡母远笑着问。
  “我,我现在是卧底。”富难说。
  “不是,这怎么回事?”白高兴彻底迷糊了,怎么一天不见,富难与掌柜成仇人了。
  更主要的是,怎么儿子,闺女都出来了。
  “你不知道”,叶子高为白高兴倒一杯酒,“咱们富兄弟以后就要当种猪了。”
  “噗”,白高兴差点把嘴里的酒吐出来。
  这事故已经发生好几起了,叶子高机警的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什么,当种猪?”白高兴看一眼富难,“就算不考虑他的模样,也得考虑下他的智商吧。”
  万一后代生下来的智商都不高怎么办。
  “人家要的就是智商不高的。”叶子高说。
  “此话怎讲?”
  “智商不高的孩子才能老实填湖啊。”叶子高说罢,把白天精卫来的事儿说了一遍。
  白高兴恍然:“原来是这样。”
  他回头向富难拱手:“富难,真有你的,难得你聪明一次,有妖怪笨一次,还都被你撞见了。”
  “请叫人家愚难。”余生说罢,招呼几个人用饭。
  余生把泡豆角切碎,姜、葱剁末;红辣椒切粒;猪五花肉切末;五成热的油翻炒葱末、姜末和肉末,等炒出香味、猪肉变色后,放泡豆角粒、红辣椒粒翻炒,最后花椒水、味精、淋香油。
  一道青红相间,看起来就十分诱人的菜就出锅,端上了桌。
  “就一道菜呀。”白高兴有些遗憾的说。
  肉末酸豆角就放在面前,一大盆,里面有勺子,所有人手里都有一大碗白米饭。
  “不少了”,余生为城主浇了一勺肉末酸豆角,“这东西特下饭,我还怕米饭不够吃呢。”
  白高兴还有话说,旁边传来吸口水的声音。


第一千零三章 鬼仙
  几个人侧目,见小白狐不知什么时候把肉末酸豆角扣在了米饭上。
  此时正用筷子拌着,让米饭和酸豆角充分混合,让每颗米粒散发出油量、诱人的光泽。
  她用舌头舔着嘴唇,十分认真的搅拌着,犹如和尚入定,眼里容不下别的,而且忍不住流出口水。
  “看到没有,还是我们家小白会吃。”余生说着,把小白搅拌好的那碗抢过来,递给城主。
  “哎”,小白狐从入定的状态恢复过来,不高兴的看着余生,嘟起的嘴可以挂油瓶了。
  余生把清姨那碗米饭递给她,“来,继续搅拌。”
  见她还委屈,余生义正言辞的说:“就当孝敬你婆婆了,提前搞好婆媳关系。”
  小白狐勉强信了余生的邪,又把清姨那份搅拌起来。
  清姨尝一口小白拌好的米饭。
  微酸轻辣的味道伴着肉与油水沾到每粒米饭上,让滋味很均匀。一口下去,酸的挑逗,辣的灼人,碎肉糜与酸豆角柔脆相间的口感,配上米的香软,一切口感俱全,好吃的天翻地覆。
  “嗯”,清姨满意的点头,“好吃”,而且开胃。
  她怀有身孕,胃口本来不佳,但这一口肉末酸豆角下去,食欲就如喷涌的井水,挡都挡不住!
  “好吃就好”,余生说着,把小白狐又拌好的那份抢过来。
  “哎”,小白狐在碗消失后,还在举着筷子,迟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怒视余生。
  “这碗是孝敬你公公的。”余生把自己不曾动过的白米饭递给小白狐。
  “顺便让你长个记性,在用饭的时候,注意观察四周,人心险恶。”余生语重心长:“成了妖也不能丢弃在野外的警惕性。”
  小白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掌柜的是这样的用意。
  她继续拌饭。
  “小白栽倒他们手里,这辈子算是完了。”叶子高摇头。
  他对白高兴说:“你确定不重操旧业,再去抓小白狐去?”
  “不去”,白高兴说:“我是捉妖天师,以前抓小白狐那是少不经事,被生计所迫。”
  “对,做人,得有自己的操守。”
  黑妞赞同白高兴,然后把话题拐到叶子高身上,“借人钱呢,也得做好还的准备。”
  她看着叶子高,“你的肾还要不要了?再不还钱,我让掌柜的给我烤腰子。”
  “还,还”,叶子高忙点头,吓的他冒虚汗,站起身去放肉某酸豆角的盆子里盛菜。
  他胳膊正好经过小白狐。
  正沉浸在拌饭中的小白狐以为又有人来抢她的,张嘴就向那胳膊咬去。
  “哎呦,疼疼,住手。”叶子高急忙挣脱了。
  他放下碗,甩着胳膊,这幸好还隔着一层衣服,不然非被咬出血来不成。
  小白狐迷糊的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看叶子高一眼,埋头用饭。
  “余掌柜,你天天坑人吧就。”叶子高无奈的坐下。
  随后,大家就沉浸在肉末酸豆角中了,再也没来得及说话。
  中间,五奶奶的儿子来了一趟,说是五奶奶没胃口,端走一份肉末酸豆角。
  他已经成城里回来了,毕竟在余生的带动下,镇子发展也越来越好。
  等余生他们用罢饭的时候,乡亲们得到了消息,成群结队的来客栈买肉末酸豆角。
  大热天的,很多人都没胃口,都来想尝尝余生这又酸又辣爽口的菜。
  正好,客栈的客人也要用饭了,余生和怪哉忙碌起来,胡母远在旁边帮忙端菜。
  至于富难几个,就着余下的那盆肉末酸豆角,喝起小酒来。
  不一会儿,里正、高四几个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几个人酒兴酣,谈天说地。
  尤其白高兴,今儿酒兴十分的浓,在余生、怪哉他们片刻休息的时候,就会向他们敬酒。
  甚至城主也被他敬了一杯,至于柳柳、伥鬼他们更不用说了。
  “伥鬼”,白高兴不小心把李猜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咱仨,你我,掌柜的,咱们同一天认识的,当然,还有凤儿和小白。平时,虽然我听不懂你说话,但咱们好歹也认识很长时间了。”
  断头鬼在旁边盯着白高兴,直认为这小子是想勾搭李猜。
  白高兴停顿一下,收敛一下情绪,“什么也不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把酒一饮而尽,留下伥鬼一脸迷茫,把酒慢慢喝了。
  稍后,白高兴又向小白狐敬了一杯酒,这下可好,小白发现同饭一样好吃的东西了。
  稍微空闲一些的时候,余生去了一趟前塘村。
  小饭桶晚上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曾来客栈,他的日常任务还没做呢,这些饿死鬼正好用上。
  以余生的厨艺,小饭桶吃了尚且感动,更不用说这些饿死鬼了。
  余生对完成任务自信满满。
  这群饿死鬼都在客栈里,无所事事,见余生端着菜过来,霎时间围过来。
  “来,尝尝”,余生递给三毛。
  三毛先闻了一下,“唔,真香”。
  他迫不及待的尝一口,发出一声长叹,“哈,太还吃了。”
  他大口嚼着,不厌其烦,“又酸又辣,把所有食欲都勾起来了,每粒……哎呦!”
  三毛惊叫一声,让所有期待看着余生端来的盘子,想吃又不敢吃的饿死鬼们吓的缩了缩脖子。
  “怎么了?”余生惊讶的看着三毛。
  “咬到舌头了”,三毛大着舌头说,“不过不要紧,这饭太好吃了,每粒米在酸辣的滋润下,都变的格外的香甜,等等,还有一股血腥味……”
  “哦,我咬破舌头了。”
  三毛又摆手,“不要紧。这饭香的勾起了我的食欲,不,饥火,它在我的心里燃烧,燃烧!”
  说话间,余生见三毛的瞳孔瞬间变红,三根毛竖起来,整个人的皮肤下冒出火焰的光芒。
  似乎他体内有一团火。
  “你……”余生话刚出口,三毛瞬间把盘子抢走了,三秒之内把一盘肉末酸豆角吞下去。
  “不是,你这……”
  余生话说半截,“恭喜宿主,成功助力三毛领悟饿火之道,踏上鬼仙之路,收获虔诚食徒一枚,现奖励信仰值一千点……”
  “饿火之道?”余生诧异的看着三毛,“你身体有什么变化?”
  三毛打一嗝,“更饿了”,说话间张开手掌,一团火苗窜天而起,把他三根毛给烧了。
  “还更强了,我似乎顿悟了。”他迷惑的说。
  后面的饿死鬼闻言,纷纷靠上来,“悟道了,悟到了什么?”
  三毛摇摇头,“更饿,更想吃东西了,饿的还特别有力量。”


第一千零四章 听雨
  三毛双目紧闭。
  他仔细查看自己的身子,许久后才在饿死鬼的期盼下睁开双眼。
  饿死鬼的肚子永远填不饱,越吃东西越饿,在吃到美味后会更饿。但那只是感受上的,修炼的还是鬼力。然而在悟道后,三毛修炼的是饿力,能有多饿,力量就有多大。
  “只要给我口好吃的,我就会饿的特别有力量,像火山喷发。”三毛对兄弟们说。
  “那还会饿的难受不?”一饿死鬼问他。
  “饿的更难受了。”三毛方才还喜悦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众饿死鬼们齐叹一口气,还以为悟道后就可以逃脱饿的折磨了呢。
  “算了,没什么大用。”一群饿死鬼又散开了。
  他们现在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对他们而言,力量已无大用。
  “哎,不对,还有一点儿不同。”三毛忽然说,散开的饿死鬼们瞬间又围过来,“什么?!”
  三毛古怪的看着余生,“我居然对余掌柜充满崇拜和敬仰,真是奇怪了,还忍不住想听他话。”
  饿死鬼们或惊讶,或幸灾乐祸,“哈,你成狗了不成,余掌柜的饭里不会蛊惑药了吧?”
  “你们懂什么,我是让他折服了。”余生说。
  他说话间,墓虎那娃在王燕怀里大哭起来,王燕刚要喂他血,余生回头说一句,“别哭了!”
  墓虎哭声立止,不再要喝的。
  “看到没有,小孩子都被我折服了。”余生说,其实那小子不饿,只是贪恋他娘的血。
  不管怎么说,饿死鬼们决定对余生的饭菜敬而远之,更饿对他们是种折磨。
  余生还懒得喂了呢,端着盘子折回镇上。
  此时,夜已深,客人陆续用罢饭,胡母远和叶子高在收拾碗筷,清姨回去休息了。
  白高兴和富难依旧在推杯换盏,酒兴正酣,醉话连篇。
  “来。”白高兴端起酒杯,“咱们敬凤儿、草儿一杯。愿草儿早日复生;凤儿投个好人家。”
  富难跟着端起酒杯,碰杯后洒在地上。
  他见白高兴马上又倒一杯,劝道:“你少喝点儿,是我找了媳妇,不是你,你怎么比我还高兴。”
  说话间,富难若有所思,酒杯一拍,指着白高兴:“我警告你,你小子不许打我媳妇主意。”
  白高兴哭笑不得,“谁惦记你媳妇了。”
  “也对”,富难醒悟过来,白高兴这小子一直对安放念念不忘。
  “我是怕以后喝不到了。”白高兴又为自己倒一杯酒。
  “为什么?”富难醉眼看他,“你要去哪儿?”
  白高兴一怔,难道这小子的智商今儿真不一样了?
  “不去哪儿”,白高兴一条腿翘在凳子上,“我是说你小子请次客不容易,以后怕喝不到了。”
  “那倒是”,富难带着骄傲叹口气,“以后我就得养家了,肩上的胆子更重了。”
  正好余生经过。
  狗头、农神还有水里的几个水鬼来了,余生在为他们端酒端菜,顺手端给富难一盘回锅肉。
  “掌柜的,你以后得、得给我涨、涨工钱,我以后要养家糊口了。”富难说。
  余生递给农神酒杯,“然后让你儿子闺女来对付我?”
  “一个湖而已,填、填平了水又少不了,又去别的地方了而已,咱俩谁跟谁,还真为敌不成。”富难倒是看得很透彻。
  “成,给你涨工钱。”余生叹口气,“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媳妇怎么就不明白呢?”
  “那是因为我更聪明。”富难夹起一块回锅肉得意的说。
  小白狐在旁边眼疾手快,下筷子如飞,回锅肉瞬间少了四分之一。
  “也就你俩的后代可以笨到矢志不渝的填湖。”
  余生撂下一句,来到柜台上同农神和狗头他们聊天,顺便把白天的案子说了。
  “我被邻村的人打死,全是因为这狸妖作的怪?”狗头说。
  余生点头,“若不是他勾搭邻村的姑娘,邻村的人也不至于反应过激。当然,邻村的人也有不对,只是罚起来有些难,锦衣卫和城主府正在商量对策。”
  狗头对这个倒不是很在意,“梅庵我知道,我一定要把这可恶的妖怪抓住!”
  “你小点儿心”,农神提醒他,“你现在可不是他的对手。”
  在余生菜的灵力支持下,狗头现在可以长时间化为实体了,但也只能帮他娘干些活儿而已。
  “放心吧,就是为了我娘,我也不会鲁莽的。”狗头说。
  农神他们离开后,富难和白高兴他们的酒场才散。
  后来胡母远和叶子高也加入了他们。
  四个人摇摇晃晃的上木梯,还唱着什么兄弟歌,把狗子都吓跑了,深怕他们滚下来砸了自己。
  余生懒得收拾桌上的剩菜,也上楼休息去了。
  留下小白狐吃半晌,忽然抬头,人呢?
  ……
  翌日,细雨一直在下。
  余生醒的很早,外面屋檐滴落的雨珠落在瓦檐、树叶上,噼啪作响,十分悦耳。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余生轻轻地念出来。
  他很喜欢这首词,虽然他现在只是处于听雨歌楼上的年纪。
  “你别说,还挺有意境。”清姨醒来的比余生还早,只是怕吵醒他,一直在闭目假寐。
  “你写的?”她问。
  “你觉得呢?”余生转过身看她。
  “肯定不是你写的,纵然你有智商,也没这经历。”清姨说。
  “还真不是我写的。”余生起身打开窗户,外面湖阔云低,听雨的意境一下子就来了。
  天色尚早,尤其是昨儿那四个喝了个伶仃大醉,因此不着急。
  余生去沏一壶茶,为自己和清姨倒上一杯,俩人坐在美人靠上,听起雨来。
  因耳力甚好,在二人耳中,雨声远近各有不同。
  近处,雨打芭蕉,“嘀嗒,滴答”空灵作响;南面湖面上,烟锁水天,犹如人间仙境;而在西面,又是别的一番动静:雨水穿过竹林,响起打叶声,有兽行,鸟鸣,满是山野情趣。
  俩人静静听了一会儿,清姨若有所思,手一挥,一道剑气飞出,在空中拉出一道丝线。
  如雨丝。
  “怎么了?”余生看着她。
  清姨摇摇头,“忽然有些感悟而已。”
  他们饮了茶后才下去,余生挨个把人喊了起来,唯独略过白高兴的屋子。
  “昨儿夜里就他喝的最多,反正他每天要去寒山城,不必喊他了。”余生说。
  今儿是寒山城推选城主的日子。
  以余生在寒山城的地位,现在已经可以左右城主位子的人选了,他怎么着也得去看看。
  富难和叶子高迷糊着眼,跟在余生后面,怪哉他们也全去看热闹了。
  一时间,整个客栈安静下来。


第一千零五章 离开,相遇的开始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木梯上响起脚步声。
  白高兴背着包袱,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提着一把剑走下来。
  在木梯几个台阶处停下,他仔细、认真、恋恋不舍的扫视客栈一圈,许久后才又走下来。
  寂静无声的客栈,让他的心情更沉重,如同外面的雨。
  他掀起后院的帘子,在后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细数着在这些地方留下的痕迹。
  那道余生让他多管闲事捉耗子的门;那头他放过的牛;修理过的牲口棚;打过水的井。
  他一处处的摸着,拼命的记着,深怕有一丝一毫的忘记。
  这是他生命中最欢乐的一段时光,他要把它们永久的珍藏。这些人,这些事,在客栈走过的每一个足迹,都将是以后在孤单,在无助,在觉着人生虚度时,拿出来回味的记忆。
  甚至,在他死时,这里的点点滴滴也是在他眼前停留最长的片段。
  他心里现在还有一些犹豫,有一个声音在质疑自己为什么离开,留在这儿也挺好。
  但是,就像安放一样,有些人,只有在走着,在看着,在听着,在醉着,在哭着,在笑着,在思念着,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意义。
  更何况,这里和那里并不遥远,即使他可能再也回不来。
  走出了后院,他看到了那棵枣树,那片菜园,还有草儿的药圃。
  或许他有机会见到草儿的真身也不一定,他此行北上,将去中原。
  他想找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爱他他也爱的人。
  最后,白高兴带着天马去看了安放,在她坟前呆很长时间,才折返回客栈的大堂。
  他提起记账的笔,为余生他们留了一张纸条,放在柜台上用砚台压住。
  然后,他提起剑,喊上天马,迈出客栈的门槛,停在台阶上。
  老乞丐头发落的差不多了,此时正坐在屋檐下,望着屋檐外的雨发呆,哀悼他逝去的青春。
  他起初不以为意的瞥白高兴一眼,随后才觉出不对,又扭过头去看着他:“你,你要出远门?”
  白高兴轻轻一笑,“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老乞丐肃然起敬:“老乞丐当初就心怀这梦想,走遍了天下。”
  “然后呢?”白高兴看他。
  “然后我就成乞丐了。”老乞丐翘着腿晃着鞋得意地说,一不小心把鞋甩到了雨里。
  白高兴也乐了,“我现在就是乞丐,欠着掌柜一千贯没还呢。”
  老乞丐用佩服的眼神看他,“那你是得走,不然得一辈子在这儿当奴隶。不过……”
  他看着白高兴:“你不怕余掌柜派人把你抓回来?”
  白高兴恋恋不舍的看着街道,“你觉着掌柜的会嘛?”
  “换做旁人可能会,你,不会”,老乞丐摇头,他只记着余生是吝啬鬼,倒忘了俩人的关系。
  白高兴下了台阶,被老乞丐喊住。
  “慢着,老白,你都要走了,看在咱俩关系不一般上,我送给你仨宝贝。”老乞丐说。
  白高兴惊讶地看着他,“你,宝贝,还仨?”
  “你别看不起人,老乞丐走南闯北,若没些本事,早饿死了。”老乞丐从怀里掏出个本子递给白高兴。
  “这是什么?”白高兴奇怪,这本子破破烂烂,他甚至不敢抖,怕散了。
  “讨饭秘籍,讨饭用什么词儿,什么姿势,初来乍到怎么抢地盘,怎么顺手牵鸡,以及怎么进丐帮,丐帮厚黑学,丐帮专业技能考核,丐帮三年模拟五年升袋应有尽有。”
  老乞丐压低声音说:“这秘籍老乞丐不轻易示人。不然凭这本书,在丐帮能轻松混个舵主当。”
  “那你要这么说,我到时候交给丐帮,直升舵主,还用得着别的?”白高兴说。
  老乞丐一愣,是这个理儿,牛皮有点儿吹大了。
  “你不懂,身负绝学会引来追杀的,所以轻易不能外露,万不得已时才能用。”
  老乞丐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又从旁边一直放着的破口袋里掏东西,“你可以先用这个。”
  他拎出一个袋子,接着又拎出三个。
  “这是……”
  “丐帮代表身份的袋子。”老乞丐执意让他拿走,“正好四个,你带上,有大用。”
  “什么用?”白高兴哭笑不得。
  “四个袋子不多也不少。多了身份容易被拆穿,少了不管用。”老乞丐语重心长的叮嘱白高兴,四袋乞丐正好可以欺压小乞丐,让他们把讨饭的好地盘让开。
  “千万别五袋,五袋靠别的乞丐讨来的饭生活,一旦被发现……”老乞丐一脸心有余悸。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老乞丐把自己的碗郑重其事的递给白高兴:“什么东西都可以丢,吃饭的家伙不能丢。”
  “有了它,走到哪儿吃到哪儿。”老乞丐不舍的摸了摸,最后忍痛割爱的推给白高兴。
  “不是”,白高兴哭笑不得,本来要走的伤感,被冲淡许多。
  “你是肯定我最后会沦落成乞丐了?”他说。
  老乞丐刚要点头,又摇了摇头,“有备无患,再说,这也是我一点儿心意。有句话说的好,一顿饭之恩,得饭桶相报。”
  话说到这儿,白高兴不收也不好了,“看你平日油嘴滑舌,想不到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谢了。”
  “哎”,老乞丐摆手,“我是让你记着今日我的一顿饭之恩。”
  “那饭桶我很可能报答不了了。”白高兴说。
  “我很有信心。”老乞丐自信说,“有生之年,余掌柜的客栈一定可以开到你去的地方。”
  甚至不用有生之年,老乞丐觉着过不了多久就会相见。
  这是他的直觉。
  白高兴一愣,离别的伤感又消减许多。
  “行了,走了,咱们后会有期。”白高兴走下台阶,向老乞丐拱手。
  老乞丐跟着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对了,你可以骑叶子高的砒霜走,那名字,撞见妖怪,他都不敢吃你。”乞丐说。
  白高兴亮了亮手里提着的剑,“我是个捉妖天师。”
  “你不说,我还倒忘了。”老乞丐恍然。
  白高兴一直作为店小二存在的,捉妖天师倒是不常提起。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白高兴弱,他现在实力绝对不止两钱、三钱,至少在五钱以上。
  余掌柜有灵力的菜不是白吃的。
  白高兴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提着剑上了石桥,在雨水打湿的石板上前行。
  “咻,咻”,一串口哨伴着“嘀铃”声从石桥上传来,再次上路的天马很高兴。
  老乞丐目送他离开。
  一人,一狗,一把剑,慢慢地消失在雨雾中,只有隐隐约约的铃铛声飘荡在耳边。
  离开,正是相遇的开始。


第一千零六章 万事皆可精卫
  寒山城内。
  早上的客栈依然热闹,来来往往用早饭的妖怪很多。
  绝大多数妖怪是上城区的妖怪,下城区的妖怪们只能在窗口看着,闻一闻味道解解馋。
  以他们的财力,偶尔一次还成,整天来,不行。
  小公子找准机会,趁机在客栈外面大谈缩短贫富差距,均分土地,城内一切共有,大家共同富裕,共同进客栈吃肉喝汤。
  “看到没有?”他指着那些进出客栈,对他们这儿视若无睹的妖怪,“他们吃菜越多,本领越强,咱们同他们之间的差距就越大,就越没有翻身的机会。王侯将相,宁中有种乎!”
  “没有!”妖怪们群起激愤的,大声应和。
  “想不想进客栈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小公子一指客栈。
  “想!”
  “那好,选我当城主,不出一年,我让大家进客栈想怎么吃怎么吃,再也不用考虑钱的问题。若达不到,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饭!”小公子傲气的说。
  虽然因为余生的关系,不夜城的唐牙已经提前退出了城主竞争,但不意味着四大家族会选他当城主,毕竟他是来掀桌子的,不是同他们一起吃饭的。
  魏昆打听了一些消息,他们好像已经找好人选了,昨夜四家人坐在一起选定的。
  他看着面前这些被他带动,或者说,被客栈飘过来的香气煽动的妖怪,觉着胸有成竹。
  “一切共有后,去客栈吃饭是不是就不用花钱了?”一妖怪突然问。
  他被客栈早点的香勾引的直流口水。
  小公子满脸的笑容一僵,这妖怪胆子真他娘的大,居然还想把客栈共有。
  他打个哈哈,不肯定也不否定,等他登上城主之位再说,反正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当官的嘴。
  用罢早饭后,余生他们起身向上城区走去。
  “高兴怎么还不来?”叶子高回头望一眼。
  “你管人家干什么,你肾好了?”黑妞没好气的说。
  他们踏上长桥,拾阶而上,身边有许多妖怪,全是今儿去推选城主的。也只有今儿一天,这些妖怪才有机会去上城,一览上位者的富力与繁华,别的时候,他们只有远观的份儿。
  “你老关心我肾干什么。”叶子高上下盯着黑妞,“说,有什么企图?”
  “我怕到时候不好吃了。”黑妞说。
  叶子高灰溜溜的走了,他借黑妞的钱买药了,现在还成了这模样,还真不好还。
  富难迷迷糊糊的跟在余生身边,嘟囔着:“选城主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看会儿填湖。”
  “你信不信”,余生回头对跟上来的叶子高悄声说:“至少这半天,老富每次开口都离不开填湖和精卫。”
  “我不信”,叶子高说,他对富难的节操抱有幻想。
  “打赌?”余生说。
  叶子高本来就在忧心二十贯钱怎么还,闻言忙不迭的点头,“打赌,赌钱!”
  余生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有钱?”
  “你别管,二十……不,四十贯!”叶子高伸出四根手指。
  他觉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只赚钱还黑妞,自己也得留点儿。
  余生犹豫了,“我倒不是没四十贯,但你有吗?”他问,“别我赢了,你拿不出来。”
  那可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我有!”黑妞凑过来,低声对叶子高说:“我借给你四十贯,除了利息,什么条件也没有。”
  叶子高打量着黑妞,觉着她没有这样的好心,一定另有所图。
  “你不借算了。”黑妞抬脚向前走。
  叶子高咬咬牙,“借,掌柜的,咱们赌了!”
  “好!”余生答应的也干脆。
  富难这会儿走到了前面,见他们在这儿嘀咕,又折回来,“什么好?”
  “没什么,叶子高借黑妞钱呢。”余生说。
  “你还敢借黑妞的钱!?”富难惊讶的看着叶子高,“你的肾看来是真不想要了。说到肾,我得好好保护着点儿,它以后和精卫有的忙了。掌柜的,回去给我烤两串腰子呗?”
  余生点头,向叶子高竖起一根指头,走上前面的城主。
  “你他娘的别肾肾的行不行”,叶子高郁闷,他现在最听不得“肾”这个字。
  不过他对赢还是有信心的,富难再丧心病狂,也不能总提填湖和精卫吧。
  譬如,“老富,你觉着谁会当上城主?”叶子高问。
  这中荒寒山城的城主总不能与精卫有关系吧。
  “不知道”,富难说,“若是我们家精卫当上就好了,那样填湖的人手就多了。”
  黑妞替余生监督,向叶子高竖起两根手指。
  叶子高败退,还是等富难过了这一阵儿再让他说话吧。
  跟着拥挤的妖怪群体,余生他们到了上城,抬眼刚要打量一下,见狐狸、牛、蝙蝠还有一人像四种旗帜挂在不同的方向,各自组成一条路,上来的妖怪们自觉走向各旗子所在的方向。
  也有妖怪径直向前走的,不过他们对往旗子下走的妖怪很羡慕。
  “这什么意思?”余生不解,他们又应该往哪儿走?
  “若是把精卫变成鸟的样子竖在这儿,一定比蝙蝠好看。”后面跟上来的富难说。
  余生回头向叶子高挑一挑眉。
  “但凡寒山城有正经营生的妖怪,无不与四大家族有关系。这些妖怪在推选城主前,要去见他们上面的人,领各大家族为他们准备好处,代价是他们得选四大家族中意的人。”铁头说。
  “那这……”胡母远刚要说话,被叶子高拦住了,“咱们听听富难的高见。”
  这总不能还与填湖或者精卫有关系吧。
  “高见?”富难有些意外。
  他看叶子高一眼,“难道我昨儿折服精卫的同时,顺便把你折服了?”
  叶子高想哭。
  “不过这样选城主,岂不完全由富人说了算?”富难说,“那还选什么,我还是回去填湖吧。”
  黑妞竖起四根手指。
  胡母远这才又开口,“寒山城这么多妖怪,就没有一次团结在一起选一个合适的城主?”
  上下城贫富差距如此之大,下城妖怪有多,为什么不反抗。
  “有啊,但不是投靠了四大家族,就被暗杀,或者自己跑了。”铁头说。
  寒山城内,所有高手都在四大家族手中,下城妖怪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们甚至稍有异动,还没联合起来,就找不到容身之地和糊口的生计了。
  四大家族手握寒山城一切,想逼死一个妖怪,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这也是小公子宣讲好多天了,一直到今天,才有人响应他,那还是被客栈香气刺激下说的。
  “那今儿你们有个合适的。”余生说的是小公子。
  身为奢比城的少城主,四大家族不敢把他怎么样,最多暗地里使使绊子,而小公子在余生的洗脑下,现在对这些富人们抱着很大的敌意。


第一千零七章 无常
  小公子现在不同余生在一起。
  现在是推选城主的关键时刻,想来又去鼓动人心了。
  余生他们犹豫片刻,放弃了去占便宜领东西,然后选四大家族指定人的念头,向广场走去。
  这广场,余生他们在外面见到过,空空旷旷,但现在填满了妖怪。
  至于广场四周的亭台楼阁,正好现在成了最好的观景位子,红楼便在其中。
  余生他们刚进场,白银双便派人来请了,“余掌柜,我们家主给您留了位子。”
  余生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见白银双招了招手,那地方又雅致,又舒适,正适合清姨休息,于是让他带路。
  富难望着楼阁的富丽堂皇,“早知道也应该来精卫来看看,这……”
  “你闭嘴!”叶子高让他冷静一会儿,别一开口就是精卫。
  他们上了亭台楼阁,四大家族的家主都在,千面妖狐也在,全在等候余生。
  “余掌柜,快请坐”,白银双作为主人,把余生他们几个领到临广场推选台子的位子上。
  其余的人站在后面,千面妖狐扫视他们,白高兴不在,她早有预料,并不失望。
  叶子高靠过去,“千姑娘,白高兴那小子昨夜醉酒了,现在还睡着呢。”
  千面妖狐点了点头,看来白高兴准备不告而别。
  她什么也没说,离开是相遇的开始,期待他们再相逢时,已经做好了准备。
  富难这时靠过来,“哎,姑娘,你再试试,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叫精卫。”
  千面妖狐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不变成别人了,还有,恭喜你。”
  富难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倒是好奇她不变成别人的缘故,奈何千面妖狐不说。
  余生和城主刚坐下,就听见了小公子的声音。
  余生抬头一看,小公子倒也聪明,此时正对着那些无业,径直走过来的妖怪们演讲呢。
  白银双笑着说:“你别说,这小子挺有还挺会蛊惑人心的,可惜想法太天真了些。”
  “不错”,红赤焰也说,“什么土地均分,人有不同,妖也有不同,信不信,土地均分后不出十年,还是富者富,穷着穷。”
  别的人跟着点头。
  华不安道:“长幼有序,尊卑亦有序,生下来就不平等,谈什么平等。”
  “不错”,白银双看着余生,顺口恭维一句,“有些人天生富贵,譬如余掌柜,生而为王。”
  “我倒有不同意见。”余生扭头扫视他们一眼,“正因为我们生而不平等,所以才要谈平等。不然谁都不谈平等,任何富者、强者,都可以毫无负担的任意欺压穷人和弱者了。”
  “譬如你们几个。”余生说。
  在座的一惊,唯有公孙不吹不动声色。
  许久后,白银双才笑着说:“哈哈,余掌柜真会开玩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说到这个,我有件事得向红家主请教一下。”
  余生转身,向服侍在城主左右的巫医点了点头。
  巫医从怀里取出带着斗篷的幽冥神像,递给红赤焰。
  “不知道红家主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余生问。
  红赤焰接过去,翻来过去看一遍,“你别说,我还真见过这人,余掌柜,你怎么知道的?”
  “被你罚跳楼三十年的鬼告诉我的。”余生说。
  红赤焰惊讶地说:“你,你看得见。”
  余生点头。
  “那就好”,红赤焰松口气,至少这人承诺他操纵轮回,让人跳楼三十年不是空口白话。
  “你不知道那妖怪有多可恨”,红赤焰说:“借我钱租我房三十年,最后还不起跳楼了。”
  “要是整个寒山城的妖怪都学他,我红家还赚什么钱,我不赚钱可就养不起红家,养不起跟我干活的上千号妖怪了。到时候他们都得流离失所,整个寒山城会被拖垮的。”红赤焰说。
  这话说的,真缺良心。
  只是租房而已,房子三十年后还不是自己的,真不愧吸血鬼。
  “也怪白家主,手下跳舞太勾人,让那妖怪鬼迷心窍,挪用华家店铺账上的钱打赏了白家主姑娘,不然,以他在华家的营生,本来吃喝之余,剩下的钱正好够还房钱。”红赤焰为自己辩解。
  “说回正题”。余生指着那幽冥神像,“这个人你在那儿请到他的?”
  红赤焰翻弄着神像,“我们蝙蝠,余掌柜也知道,喜欢在一些伸手不见五指的僻静的深洞里睡觉。”
  他虽然成了妖怪,但还是很喜欢这种睡觉方式,偶尔会找个山洞沉睡。
  “我就是在江上游一个绝壁上的一个山洞里碰见他的。那个山洞深不见底,在我沉睡时,他从深处走了出来。”红赤焰说,“他似乎住在那个山洞里。”
  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地,红赤焰知道了他有操控轮回的本事,“他说他叫无常。”
  “无常?”余生惊讶,“白的还是黑的?”
  红赤焰摇头。
  “听说你为了请他帮你,花了大代价,什么代价?”余生好奇的问一句,目光看着下面。
  时辰差不多了,推选城主快开始了。
  “算大代价,也不算吧”,红赤焰笑着说,“他让我把魂魄卖给他。”
  “嗯?”余生一怔。
  “在我死后,他会来取。”红赤焰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他是妖怪,现在几乎不死了,更何况还可以继续修炼。
  倘若真被外力给杀了,那魂魄给谁也没关系,死都死了,还能受什么罪。
  “魂魄卖了?”余生沉吟,越来越有意思了。
  寿命,轮回,搜集魂魄,这幽冥神究竟何方神圣。
  “等此间事了,带上我,我去会会他。”余生说。
  红赤焰答应了。
  正好,推选城主正式开始。
  许多妖怪把推选的台子团团围住,以确保除了投票的人之外,所有妖怪碰不到箱子。
  还有几个妖怪在旁监督,以确保写下名字的妖怪,把纸遮起来,在投进箱子的时候不会多投。
  “这些妖怪是全城百姓推荐出来的,有挑夫,也有四大家族的人,全是大家公认的可以确保公平的人。”白银双指着这些妖怪说。
  余生点了点头,许多妖怪聚集在下面广场下,十分热闹。
  小公子在所有妖怪上台前,还不余遗力的推荐自己。
  “余掌柜,你觉着谁当城主合适?”华不安问。
  “肯定不是唐牙。”余生说。


第一千零八章 混个城主
  在座的所有妖怪也知道不是唐牙。
  因为鲛人的缘故,现在余生和唐牙已经撕破脸了。
  唐牙现在呆在华府,时不时的断腿断脚,他们不用猜也知道谁动的手。
  四大家族也不敢把唐牙选出来。
  客栈离的开寒山城,寒山城却离不开客栈。
  万一把余生惹急了,即便不动手,把客栈的大门向他们关闭,不出几年,四大家族就完了。
  毕竟,莫说中荒,在整个大荒也是以实力为尊。
  “余掌柜中意小公子”,公孙不吹代余生把他心里的答案说出来。
  余生点头,“这倒是真的,小公子现在这些主张还是我教他的。”
  众妖脸色一僵,相互对视一眼,一切尽在眼神中了。
  周围一时间安静,下面的嘈杂也更清晰。
  余生回头扫视他们一眼,“怎么,你们选的别人?”
  他只是随口一问,虽然现在他有左右四大家族的能力,但懒得管寒山城这乱摊子。
  反正不出三年,客栈在寒山城的影响力将不下四大家族,想废立城主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白银双他们点头,但没说选的谁。
  趁着千面妖狐带着手下上茶,白银双亲自把茶盏端到余生和清姨面前,把话题转移了:“余掌柜,尝尝,茶山上好的茶。”白银双说。
  在华族的带领下,寒山城的妖怪也喜欢喝茶,这或许是茶山附近唯一饮茶的城池了。
  公孙不吹笑道:“白当家的或许不知道,现在整个茶山都是余掌柜的。”
  白银双他们一惊,“当真?”
  “当真”,余生点头,“到时欢迎大家到茶山品茶。坐在老茶树下饮茶,尝茶茸,那可是人生一大雅事。”
  他不忘为自己茶山的客栈宣传一下。
  现在茶山的生意不大好,偶尔会有几个过路人在那儿休息一下。
  相比寒山城、大悲山这样的要道,茶山所在还是偏僻了一些。但不要紧,偏僻了清静,清姨最近就常带着人去茶山闲坐,山坡、雪山,树林、草地,一切美景集中在一起,美不胜收。
  几个妖怪点头,约定有时间一定去尝尝。
  “余掌柜,听说客栈还卖盐?”红赤焰瞥公孙不吹一眼,趁机问一句。
  公孙不吹饮一口茶,望着下面不动声色。
  他在余生这儿已经得到的更多了,别的不说,单是余掌柜肯帮他运货,足够他赚个盆满钵满。
  “不错”,余生点头。
  红赤焰笑道:“我们红家也兼营盐方面的生意,余掌柜,你看……”
  盐在中荒稀缺,盐价居高不下,若在余生这儿低价买进,再高价卖出,那可是暴利。
  余生望着下面,推选已经进入尾声了,马上要开始唱票。
  他手指敲着面前的栏杆,“咱们在商言商,你若想卖,得给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余掌柜但说无妨。”红赤焰说。
  余生一指下城所在方向,刚要说话,“余生!”下面唱票的人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余生一个趔趄,险些坐在地上。
  下面的小公子也很惊讶,见到楼上余生狼狈后才知道他也不知情。
  “镇定,指不定客栈的人填的。”清姨扶助他,让他不至于丢人,在他耳边悄声说。
  富难站在余生身后,嘀咕道:“早知道我也上去投一票的,在十万八千里之外,推选城主的大场合,让人扯着嗓子喊‘精卫’,这传出去得有多浪漫。”
  虽然叶子高很赞同,但是,“一天天的,能不能别老精卫,精卫的!”叶子高望着黑妞竖起的手指,怒道。
  “生什么气呀?”富难惊讶的看着他,“昨儿精卫选我,你是不是嫉妒了?”
  “我嫉妒你?!”叶子高咬牙切齿,“我若出手,还有你现在得意洋洋的份儿?”
  “你昨儿又不是没出手。”胡母远插嘴说。
  这时,唱票的又喊“余生!”
  “客栈的伙计不少。”清姨示意镇静,客栈现在又请了几个伙计。
  但是,连续十票下去,全是余生,这下不用余生说,清姨也不镇定了,“客栈没那么多人啊?”
  她看着余生,“还真有选你当城主的?”
  “问他们”,余生指着白银双他们,“我说你们神神秘秘的,敢情是选了我当城主?”
  华不安笑道:“哈,余掌柜,你对唐牙不满意,我们也没别的合适人选,选来选去只有你了。”
  这样可谓一石二鸟。
  避免了小公子当上城主,还把寒山城乃至四大家族彻底与余生绑定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寒山城有余生这样出生不凡,有本事,还有客栈这般大杀器的人当城主,想不崛起也难。
  下面台子上依旧在念余生,许久后才出现唐牙和小公子的名字。
  当然,也有别的名字,却是妖怪们不记得余生名字,写的客栈掌柜之类的,通通归为了余生。
  小公子已经不在台下呆着了,领着魏昆向余生所在的红楼走来。
  “谁的主意?”余生问。
  白银双他们把目光看向千面妖狐。
  昨儿,四大家族的家主聚在一起商定城主人选,各家都有自己属意的,符合自家利益的城主人选。但城主之位,现在不止是各大家族间博弈,也得防着小公子。
  不得不说,虽然现在响应的人少,但小公子的主张很有煽动性,暗地里有不少百姓蠢蠢欲动。
  所以为了抗衡小公子,必须得四大家族共同选定一个人。
  四大家族选来选去选不定,最后是千面妖狐说了句话:“不如选余掌柜吧。”
  场面一时安静,许久后,白银双点头,“你别说,还真行。”
  其他妖怪瞬间权衡了利弊,也点了头,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情形。
  余生惊讶的看千面妖狐一眼,这狐狸精还挺有心计的,一点儿也不如他家小白狐那么单纯可爱——除了吃就知道吃。
  当然,也有可能是千面妖狐在打别的主意,譬如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惦记上白高兴了。
  余生只是猜猜,下面的唱票继续,不过结果已经出来了,下面的妖怪不再安静,喧哗起来。
  “余掌柜,恭喜恭喜呀。”小公子上了楼,向余生拱手。
  城主虽然不是他,小公子只是有点失望,但并不气馁。
  他的主张是余生告诉他的,所以余生登上城主之位,一样可以实施。
  不知不觉间,小公子已经改了信仰,脱离了当城主混出个名堂,一雪屁王前耻的低级趣味。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余生郁闷,他就看个热闹,一不小心就当上城主了。
  四大家族和在座的妖怪笑,也站起身向余生拱手。
  下面广场的妖怪们见状,也纷纷拱手,向楼上的余生道贺。


第一千零九章 红烧腰子
  一时间,虽然不整齐,但道贺的声音杂在一起,山呼海啸。
  “一个城主也是当,两个城主也是当”,清姨推余生一下,“大不了丢给王姨。”
  余生站起身向周围妖怪、广场上的妖怪拱手回礼。
  他轻声道:“那回去得给王姨整一些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又忠心,又能把一城管得井井有条的人才很难得。
  唱票半途而废,余生提前登上城主之位,在众妖簇拥下,余生拉着清姨上广场高台走去。
  富难和叶子高他们跟在后面,与有荣焉的向周围的妖怪招手。
  “此情此景,你有什么想说的?”叶子高循循善诱,想让富难不说精卫的名字。
  “精卫若跟我在一起就好了,也能这般风光。”富难高兴地向妖怪们挥手。
  那溢出来的笑容,那骄傲的身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当城主了。
  冷静不成,叶子高准备让富难多说几句话,话多了,总不能每句都带精卫吧。
  “还真应了掌柜常说的那句话,不想当掌柜的厨子不是一个好城主。”叶子高向富难感叹。
  “嗯”,富难点头,“跟着掌柜的混,指不定有一天我和精卫的儿子也能捞个城主当当。”
  叶子高无奈,“八字没一撇呢,什么儿子。”
  “总会有的,昨天我已经把我和精卫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富难畅想未来,一脸幸福。
  “什么?”
  “富卫精,富难保卫精卫,怎么样?”富难得意的说。
  “什么玩意儿?”余生回过头,“味精?”
  “不是玩意儿,味精是我儿子。”富难说,在叶子高刚要欣喜时补充一句,“我和精卫的。”
  余生心想幸好现在做饭用高汤,不然你儿子都被吃了。
  上了高台,余生向妖怪们招手,把清姨拉到身边,一起接受他们的欢呼。
  “现在咱们是城主对城主,门当户对。”余生悄声说。
  热闹一直持续到晌午,在余生做出客栈半价承诺后,妖怪们才欢呼着散去。
  从客栈半价来看,至少他们这次选余生是值得的。
  余生这才回到红楼,面对四位家主、小公子等人。
  “别说,我还真有点意外。”余生坐下说,“选我当城主,真不知你们聪明还是蠢。”
  “不过既然当上了……”余生扫视众人,“我也不能丢下寒山城不管。”
  现在寒山城有许多事得解决,房子首当其冲。
  “盐的生意可以交给你,但我要下城区红家所有的地皮和房子。”余生看着红赤焰说。
  “什么?”红赤焰惊讶的说。
  “贩盐的利润可比这些值钱多了”,余生很坚决,“你若不答应,我只有强取了。”
  房价居高不下,影响了客栈的生意,妖怪们都不去下馆子了。
  红赤焰扫视白影双他们一眼,见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万万想不到,选余生当城主,首先砸的是自己的饭碗,红赤焰吞了这苦果,点了头。
  好在贩盐也是门来钱的生意,只是辛苦了一些,不能躺着挣钱。
  “城里的规矩也得改,对于穿假华服的妖怪,城卫不得惩治。”余生说。
  华不安刚要说话,被余生按住了,“对于制作假华服的,你们华家可以向城主府告状,让他们赔钱,但对于穿衣服的妖怪而言,他们想穿谁家穿谁家的,何罪之有?”
  烧了两把火候,余生烧了第三把火,“我事情繁多,怕有些顾不上寒山城这边,这样……”
  他指着小公子,“我认命小公子为副城主。”
  小公子一愣,继而乐了,摩拳擦掌道:“得嘞,余掌柜,您瞧好吧,我肯定干的有声有色。”
  余生又指千面妖狐,“你主持城主府宿务,以后城里有什么事,你整理一下,交到客栈白高兴手上。”
  余生这也算成人之美了,不然白高兴整天单着,万一改变取向……
  虽然这事该担心的是怪哉。
  千面妖狐讶然,双眼中冒着欣喜,忙不迭的答应了。
  “另外”,余生对四大家主说:“你们四大家各出一个人,同下城区选出来的四个德高望重的妖怪组成长老会。副城主任何决定,在经过长老会一般同意后,再交由城主府转我定夺。”
  “不是……”小公子惊讶地说:“合着我还得听他们的?”
  “你可以争取下城区四个长老。”余生说。
  小公子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对了,现在就有一件事要你办。”余生说。
  “现在红家地皮收归城主府,房子也归城主府了。现在住在房子里的妖怪可以向城主府购买房子。记住了,房子归他们,但地皮还是归城主府,或者说客栈的。”
  “价格?”小公子问。
  “你们商量,便宜点,但不许他们自己转卖,转卖得经过城主府。”余生说。
  “得嘞”,小公子高高兴兴去了,这可是见大喜事。
  他出去宣扬一番,足以大出风头了。
  余生把事安排妥当,一行人起身往回走。
  到了上城区往下城主走的石桥上,余生忽停住脚步。
  耷拉着头,走在后面的叶子高差点撞上他。
  富难在叶子高身边,滔滔不绝的说着话,句句离不开精卫。
  “怎么样,愿赌服输?”余生得意的说。
  叶子高哭丧着脸,“掌柜的,我错了,日夜在一起,我以为够了解这厮了,却还是低估了他的无耻。”
  余生拍拍他肩膀,从黑妞手里取过钱庄凭证,“行了,咱们两清了,你欠黑妞六十贯!”
  “哎呀呀”,黑妞舔着舌头,“腰子怎么吃好呢,一个红烧,一个烧烤?”
  “这你可以问问小白,她对吃的最在行。”余生话说一句,乖乖跟上清姨,交公了。
  黑妞也走了,留下富难奇怪的问:“你怎么又欠黑妞钱了?这下可好,八个肾也不够吃的。”
  这次倒是没带精卫。
  “你大爷!”叶子高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敲富难的头。
  “别敲,别敲,我正掉头发呢。”富难抱头鼠窜,他病快好了。
  几个人回到客栈,见外面妖怪很多,又排起了长队。
  他们已经知道城主府关于房子的城主令了,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向余生打招呼。
  余生摆着手,进了客栈,见大堂妖怪实在太多,忙进了后厨,准备回东荒清静。
  刚掀开帘子,他们就看见小白狐搬了个凳子,站在上面,守着后厨门口。
  但凡有端菜经过的,必须得先让她那双筷子尝尝,现在吃的嘴巴油光滑量,正陶醉着呢。
  “你就知道吃,你看看人家狐狸精,那是真精,你再看看你。”余生提着她脖子后面衣服,把她拎下来。
  “奥吃”,小白狐依旧咀嚼着,然后跑到清姨身边寻求庇护。


第一千零一十章 久别重逢
  清姨为小白狐擦着嘴,示意一行人先走。
  叶子高耷拉着头,气馁的先行,胡母远害怕女妖怪纠缠,拉着怪哉也逃了。
  余下几个人后,清姨丢给富难五贯钱,“账清了。”
  富难掂量下钱,揣进怀里,嘴里说道:“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余生一脸惊讶,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还回来。”清姨说。
  富难后退一步,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黑妞还真把他烤了不成?让他受制于黑妞,指不定有一天就卖身还债了。”清姨说。
  “是这个理儿”,余生点头,“省的这小子整天惦记着一片树林,不甘心在黑妞那一棵上吊死。”
  既然如此,富难也放心了,快速跨过咫尺之门去了。
  余生问清姨,“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在你和叶子高打赌的时候。”清姨丢给小白狐一贯钱,让她买糖吃。
  “我也要零花钱。”余生忙说,“小白自己赚的钱从来不花,你给她不如给我。”
  “去,你要钱干什么?”清姨拉着小白往前走。
  “我也买糖。”余生跟上去。
  一路过去,被纠缠的烦了,清姨才不得不给了余生一贯钱,还特别叮嘱他别乱花。
  “别人若知道身为城主这么穷,会替我哭的。”在进客栈大堂的时候,余生嘀咕着。
  他见叶子高几个人围着柜台,好奇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叶子高叹口气,把一张纸递给余生,“掌柜的,高兴走了。”
  “去哪儿了?”余生眉头微皱,把纸接过来,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
  朋友们,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我一直以为,人生是一个等待的过程。
  我就像一奇形怪状的东西,有棱角,被困在原地,期待有一天,有一个人,有着奇形怪状的缺口,我们可以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圆,余生一起走。
  我以为,安放就是那个有缺口的人。所以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我念念不忘,走不出来。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命运虽然与安放开了许多玩笑,却早已把她磨成了一个圆。
  她坚强到,纵然失去一生所爱,也可以一个人走下去。
  我不知道,我爱的是这个圆,还是期待成为同样的圆。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走一走安放走过的路,成为她,或者埋葬他。
  房间里所有东西收拾齐了,但我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带走。
  所有的离别,都是约定好了的后会有期,不必言说,期待久别重逢。
  看完信的余生和清姨对视一眼,他心里早有预料,但白高兴陡然走了,还真有一些小伤感。
  “我还想撮合他和千面妖狐呢,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余生把信折好,叹口气。
  “还有我呀”,叶子高耷拉着头瞬间直起来,“以后我帮你和千面妖狐联络。”
  “你?”余生瞥黑妞一眼,“还是先保住自己的肾吧。”
  在黑妞教训叶子高之前,余生告诉他们自己去前塘村办点事儿,转身出去了。
  “停,停”,叶子高在身后喊道:“先饶了我的肾,钱我一定还你。”
  “我告诉你,还有利息的。”黑妞得意的说。
  余生到了前塘村,径直找到了饿死鬼三毛,他正躺在客栈桌子上,捂着肚子,喊着饿。
  “让你悟道,活该。”旁边的饿死鬼幸灾乐祸。
  见到余生,三毛“嗖”的站起来,“余掌柜,有吃的?”
  在见到余生手里什么也没拿后,三毛又倒下去。
  余生奇道:“你不是吃了会更饿?”
  “但不吃也饿,何况吃的时候还有片刻的欢娱。”三毛躺在桌子上哼哼唧唧的说。
  “行了,起来,有事让你去办。”余生说。
  “什么事?”三毛一副饿死鬼的样子,有气无力。
  在说之前,余生先问他悟道之后能不能变成实体。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余生道:“我需要你北上,帮我买一些客栈。”
  “什么?”三毛一惊,“买客栈?”
  余生点头,“你跟同伴告别一下,待会儿我把钱给你。”
  “不是,我一饿死鬼,吃东西在行,买客栈,我不在行呀。”三毛不想去。
  在这儿多好,整天跟兄弟们在一起,有空了去村前逗一逗那傻狗。
  “放心,客栈随便买,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行,房子什么的我不挑,你想回来也可以,买下客栈便有咫尺之门。”余生说罢,不由三毛分说,转身离开了。
  作为食徒,三毛没有拒绝的道理,等余生向清姨申请不少钱庄凭证后,就让三毛上路了。
  “你叮嘱他关照白高兴了?”等余生忙回来,清姨问。
  余生摇头,“最后的相逢莫过于不期而遇,你说,万一有一天,白高兴进到一座城池,惊讶的发现有咱们客栈后,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惊讶的合不拢嘴。”叶子高在旁边说。
  余生看他一眼,惊讶道:“椰子糕,你头怎么了?”
  浓密的头发间,有一簇空白的头皮,十分醒目。
  “还不是黑妞那臭婆娘干的”,叶子高怒道,“掌柜的,你借我点儿钱,我……”
  “什么?”黑妞领着小白狐从后厨进来,手里提着一筐子的菜,“谁臭婆娘?”
  “没,没什么”,叶子高谄媚的笑。
  他殷勤的走过去,为黑妞捶肩,“掌柜的说你是臭婆娘,我正教训他不许说你是臭婆娘。”
  小白狐喀嚓的咬着黄瓜,“哦听见你在骂臭婆娘。”
  “去去,一边儿吃去,别在这儿碍眼。”叶子高摆手,让小白狐赶紧走。
  余生道:“小白现在可是客栈小富婆,你得罪了她,你这赎身的钱一时半会儿是借不到了。”
  “这不是还有你和城主呢。”叶子高笑。
  余生和富难对视一眼,心想你若知道害你负债四十贯的罪魁祸首是城主就不这么想了。
  “不借”,余生非常果断的说。
  “你也忒偏心了,老白可是借了你一千贯逃了。”叶子高不服气的说。
  “老白那一千贯是为了寻找真爱,权当做当叔的给未来侄儿出生的见面礼了。”余生说。
  “那我儿子,你准备给多少?”富难高兴的问。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小鬼
  “你先娶上媳妇再说,指不定酒醒了,精卫就后悔了。”余生说。
  余生话音刚落,富难“呸呸呸”,让余生把那话咽回去,别乌鸦嘴了。
  不过说到生孩子这事儿,富难建议,“掌柜的,老白走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搬到他屋子去了?”
  “为什么?”余生问。
  一行人坐在长桌上,上面摆着黑妞从大悲山取来的菜,正择着。
  “我这也快有媳妇了,跟叶子高住着不方便,更重要的是……”富难瞥一眼叶子高,“这厮老打呼噜,让我睡不踏实,跟坐在船上似的,忽忽悠悠,忽忽悠悠。”
  “什么?”叶子高停下向黑妞献殷勤,指着富难快把自己鼻子气歪了。
  “怎么,我说错了?”富难针锋相对。
  天地良心,叶子高气着牙痒痒,“明明是你打呼噜,把你自己吵醒了!”
  “啥?”富难指着自己头,“你在质疑我的智商吗?”
  “你的智商还用质疑?”叶子高不客气的说。
  “行了”,余生打断他们,“老白一走,劝架的人也没了,胡母远呢,这事儿以后你负责。”
  胡母远摆手,“我不成,我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就很好。”
  “嘁”,余生他们一起嗤之以鼻。
  ……
  南荒,青铜树下。
  原南荒王手下,后被余生封印了,戴着狰狞面具的吞火妖怪站在高台下。
  他悄悄抬眼望去,高台上王座高远如星辰,压根看不清坐在上面的人,也看不见旁边的人。
  只觉金光一片,亮闪闪的让人睁不开眼。
  饶是如此,他还是察觉到,金光之中,有一道愤怒的目光在盯着他。
  虽然他已是不死之身,但还是很害怕,忙乖乖地低下头。
  “你是说,那女流氓的儿子,把我的矿山抢走了?”南荒王慵懒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慵懒、娇媚、听不出丝毫愤怒,但音调中的颤抖,让人知道,她并不如话那么平静。
  “是”,吞火妖只敢说一个字。
  “还开起了钱庄?!”南荒王又问。
  这次吞火妖不用分辨,知道南荒王已经出奇的愤怒。
  他大气不敢出,不敢说话,但又不得不说。
  “余掌柜说了,钱庄的生意,他可以送给您两成。等钱庄同客栈开遍中荒,比咱们现在四荒的生意加起来挣到的钱还要多。”吞火妖把原话转述了。
  “砰”,高台上传来一清脆的声音,不知道南荒王把什么摔了。
  “好啊,真是龙生龙,流氓生流氓,这小子比他娘还狂!老子抢钱库,儿子狂妄到抢我矿山了!他好大胆!”南荒王怒道,“既然他娘被关起来了,我就代她好好管教一下他儿子!”
  吞火妖硬着头皮说:“这世上的铜矿是恒定的,不知道王上是否听说,让钱生钱……”
  “你还帮着他来劝我了!”起头上的南荒王打断他,随手丢下一枚铜钱。
  铜钱在台阶上滚动,“叮叮当当”作响,犹如泉水叮咚,却是死神的脚步。
  吞火妖躲不开,也不想躲,“余掌柜说了,两成的承诺永久有效。”
  话音刚落,“噗”,铜钱砸向吞火妖的头,白光一闪,吞火妖消失在原地,什么也没留下。
  “王上……”手下惊异。
  王上打断她,看不出一丝愤怒,“这小子有点意思,难怪烛阴对他很忌惮。”
  “那他,咱们……”手下又问。
  “比贪婪更贪婪的永远是贪婪本身。”南荒王一笑,“让他开采吧,反正都是我的。”
  “倒是那个钱生钱,让我很有兴趣。”南荒王换了个姿势,躺在王座上。
  “暂且别管他。”南荒王手里把玩着几枚铜钱,“这世上终于有人能给我想要的东西了。”
  “对了,那老头怎么样了?”南荒王问,“他付的钱已经折腾够了,再想在南荒折腾,得另付。”
  “鲁大师为他打造了一具青铜身子,现在刚刚附身在上面。”手下说。
  “很好”,南荒王笑,“欲望这东西永远都不嫌多,尤其是天道的。”
  ……
  客栈大堂。
  外面细雨依旧不停,大堂里坐着不少人,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
  客人们在屋子里呆着无聊,有不少人下来,点了个下酒菜,听人说书。
  佘大哥也下来了,一同下来的还有朱小妹,杨大汉。
  “余掌柜,上午不见你们,去哪儿了?”佘大哥随口一问。
  余生把酒菜给他们端上去,“去中荒捞了个城主当。”
  “余掌柜,你这牛吹得,清新脱俗。”朱小妹向余生竖起大拇指。
  余生一笑,也不辩驳。
  “佘大哥,咱们什么时候走?”朱小妹扭头问佘大汉,他们在客栈待不少天了。
  “已经到扬州了,不急,我得等我媳妇醒过来。”佘大汉说,“要不你们先走吧。”
  他夫人自那天夜里来客栈后,一直沉睡着不醒。
  “她醒不过来了”,朱小妹说。
  里正在旁边看他们一眼,这话怎么听着别扭呢。
  “正好挖个坑,把人埋了吧。”朱小妹建议。
  里正听不下去了,“你们干什么,想谋财害命?”
  “不是,大爷,她已经死了。”朱小妹说。
  “你杀的?”
  “不是”,朱小妹一时间还说不清楚了。
  余生笑呵呵的听他们对话,练自己的字,忽听见外面大道上,响起马蹄声,上了石桥。
  他扭头,正期待两匹马在客栈面前停下,忽然“砰”的一声,“哎呦”,传来一声惨叫。
  说书人停下说书,探头看,余生也放下笔,忙走出去。
  “喂,死老太婆,你是不是故意的!”一女子怒道,用马鞭指着倒在前面,被雨淋着的人。
  余生出去正好看到这一幕,而且看清了躺在地上的是五奶奶。
  “你给我起来”,那女子用脚尖去捅五奶奶,被余生抢先一步挡住了,“你干什么?!”
  余生扶着五奶奶,把她身上的水弄干,问她:“您没伤着吧?”
  五奶奶晕乎乎的,“这孩子,尽胡说,我上树干什么,是他们撞到我了。亏奶奶年轻的时候跳过大神,我腰肢一扭,躲过了要害,被他们带到地上了。”
  “你胡说,明明是你撞上来的。”女子怒道。
  “啥,你要赔我钱?”五奶奶急忙摆手,“哎呦,姑娘,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谁要赔你钱了”,女子气着跺脚,“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讹钱?”
  “啥,入赘当我儿媳妇?”五奶奶又摆手,“不行,你太丑了。”
  “不是,嘿,你,我……”女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余生也不说话,因为他在女子的背上,看见一只小鬼。
  这小鬼也不陌生,正是前些日子,余生在水车下找到尸骨,被乡亲们亲手埋了的溺水孩子。
  怪不得不见他变成水鬼,原来附在人身上了。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漂亮的
  在余生端详小鬼的时候,同女子一道来的男人拉住了她。
  “算了”,男子说,他帮着余生一同扶起五奶奶,“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别不依不饶。”
  余生这才注意到这男子,一身青衫,倒也英俊不凡。
  就是这话不中听,“敢情怪我们咯?明知道这是镇子,你们怎么还骑快马?”
  男子微微一笑,拱手道:“真对不住,我们是有事,所以跑得快了些。”
  这时,里正他们也已经围到了五奶奶身边,查看着她的身子,确认她没事后才松一口气。
  “你这女娃,撞了人,还理直气壮。”里正说道。
  女子不客气的说:“你那只眼看见我撞她了,我还怀疑她碰瓷儿呢。”
  五奶奶在旁边急忙摆手:“哎呦,使不得,使不得,我没事儿,千万别逼着姑娘卖身。她不是那块料。”
  余生他们全乐了,这五奶奶,虽然耳朵聋了,说出来的话倒挺犀利的。
  “谁,谁不是那块料了,不是,谁要卖身了!”女子气着直跺脚。
  男子拉住她,拍拍她手背安抚她一下,笑道:“既然老人家没事,咱们也别再纠结这个,这……”
  话说半截,五奶奶打断了他:“啥,你你要娶她?那真是委屈你了。”
  “嘿,你……”女子上前一步,余生忙挡在身前,忍俊不禁的让里正他们扶五奶奶进去。
  看五奶奶中气十足的样子,不像有伤,余生也懒得与他们计较。
  “记住了,镇子上不许骑快马,再犯,把你们丢进扬州的大牢。”余生转身往回走。
  “哎,公子”,男子在后面喊住余生,“这儿是剑囊镇?”
  “对”,余生点头,转过身看他们,但凡找剑囊镇的,十有八九是在找他。
  “太好了,请问余掌柜在哪儿?”女子高兴地说,抢先一步问道。
  “哦,余掌柜呀”,余生指了指东面,“城主有了身孕,住在乡野之地不好,所以到城里寻味斋去了,你若找他,还是去城里找吧。”
  “城里,距离这儿有多远?”女子迫不及待的问。
  “骑马的话,泥泞路滑,至少得半天。”余生说。
  “半天呀”,女子有些失望,她看了看男子,决定道:“我们先住客栈吧,明天再去寻他。”
  余生一怔,忙斜过脸去,给在旁边听着的乞丐打眼色。
  “一个碗”,老乞丐竖起一根手指,无声的说。
  余生答应了。
  老乞丐这才探头进了客栈,余生则回过头说:“客栈打尖住店耗资不菲,你们确定入住?”
  “有多贵?”女子问。
  “最贵的菜一百贯,降一个档次的五十贯。”余生说。
  当然也有便宜的,粥还有几文钱的,只不过用料不是那么好罢了。
  “这么贵!”男子惊讶一声。
  女子倒是眼睛眨也不眨,“还行,东荒少主开的店,应该在这个价格左右。”
  女子让余生在前面领路。
  “你是这个客栈的小二?”女子问。
  “不错,我叫白高兴,有什么事儿,您请吩咐。”余生把他们领进去。
  刚进客栈,朱小妹就招呼,“小二,白小二,快,倒酒。”
  “来了”,余生忙抱过去一坛酒。
  俩人打量着四周,被披在身上的蓑衣取下来,放到门口。
  男子喊道:“小二,来碗酒驱寒。”
  他们虽然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但在风雨里赶路,其实好受不了多少,身子冷的很。
  “来了”,余生倒两碗炮打灯,转身递给他们:“炮打灯两碗,一共两贯。”
  “咳咳”,刚吞下去一口酒的佘大哥被吓一跳,这酒不是十文钱一小坛嘛?
  女子不知道被骗,一口下去后,“嚯,够劲儿,身子一下子就暖和了。”
  男子也点头,然后让余生领他们去房间。
  “两间房?”余生惊讶的回头,这俩人不是一对儿?
  男子尴尬的一咳嗽,什么话也不说,女子表情也有些别扭。
  余生把他们安排住下后,又看一眼趴在女子身上的小鬼,转身下了楼。
  “一碗一贯,余掌柜,你也够黑的。”朱小妹说。
  “你懂什么,我这叫看人下菜碟,当小二的必备技能。”余生义正言辞的说。
  他坐回到长桌上,怪哉,柳柳,胡母远他们还在忙着收拾今天的食材,富难则早跑出去了。
  见天色还早,余生喊上正在给黑妞捶腿的叶子高,“走了,咱们去采树菇去。”
  棪木只要下雨,就会长出树菇来。
  别说,这树菇做鱼香肉丝,鱼香味很浓。
  俩人披上了斗笠和蓑衣,背上竹篓,刚迈出客栈的大门,狗子嗖的跟上来。
  “余掌柜,我的碗呢?”老乞丐催促道,“为了不让老白饿肚子,我可是把碗给他了。”
  “我严重怀疑你把碗摔了,然后找我要个好的。”余生说。
  话虽如此,余生还是喊怪哉给他一个。
  俩人上了石桥,狗子吐着舌头,不怕被雨淋,前后乱跑着,却苦了穷奇。
  站在石桥,一川烟雨到湖边,蒙着一层雾似的,别有一番意境。
  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水猴子们安静的蹲在岸边,头上举着荷叶或者别的遮雨。
  但也有水猴子在水车上玩耍,上上下下,让老水车发出“吱呀”的呻吟。
  叶子高捡着落在身上发丝,恼怒的道:“便宜那老和尚了,居然让他这么走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余生说。
  “至少把钱换回来吧。”叶子高嘟囔着。
  “人家也没错呀,至少你那玩意是大了。”余生抬腿指着他胯下。
  叶子高被吓的往后一跳,溅起泥水,“掌柜的,你小心点儿,你这脚可不是普通的脚。”
  俩人继续走路,“我若知道头还要秃,我是绝对不服那药的。”
  “话不能这样说,你虽然秃了,但也变强了。”余生笑着说。
  某些人现在上茅厕,再也不是掏了,还得双手扶住,不仅如此,还得酝酿许久,不然会因为动力不足,难以一时间涌出。
  “明儿我就涂草儿那药。”叶子高说,“再英俊的人,少了头发,也会变丑的。”
  “胡母远……”
  “他不是人。”叶子高不客气的说。
  “这我同意。”余生点头。
  他们走到了竹林外面的棪木下,竹林此时烟雨蒙蒙,静静地伫立着,但里面的动物却不安静。
  一些竹鼠在窸窸窣窣的啃着竹根和竹笋,还有的在啃茅草根,在见余生过来后,“唰”的跑进竹林。
  “哼”,余生得意的说:“以前,见到我猖狂得很,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今儿晚上吃竹鼠。”
  “那感情好”,叶子高自告奋勇,挽起袖子道:“我帮你抓,瘦的还是肥的?”
  “漂亮的。”余生说。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一日夫妻
  叶子高一愣。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对漂亮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就当你抓的是胡母远那张脸。”余生弯腰捡起了树菇。
  “明白了”,叶子高干劲十足的进了竹林。
  余生从棪木上采着树菇,同时抬头,想看看棪木果子长势怎么样,准备雨停了就来摘果酿酒。
  他现在功德值不少,尤其在上午,因为改变了寒山城一些政策,譬如让妖怪们可以得到自己的房子,一时间竟然又得了一大笔功德值,这让余生发现了赚取功德值的新途径。
  他刚抬起头,忽然见雾蒙蒙的树上,红果子中有一片格外的红,再定睛一看。
  好嘛,那猴屁股又回来了。
  他背对着余生,小声咀嚼着,想来是早发现有人来了。
  余生当下不做声,凭空而起,来到猴子后面。
  “嘿!”余生大喊一声。
  猴子一哆嗦,在回头看时,一个身子不稳,失去了平衡,向树下掉去。
  幸而它是一只猴子,在空中及时出手,抓住了一根横枝,晃荡在空中,惊讶的看着余生。
  余生落下来,直面着它:“孙子,以前你不挺嚣张的,现在继续呀。”
  猴子龇牙咧嘴的吓唬着,对这两条腿的人很忌惮,不知道他怎么飞起来了。
  余生折了一根树枝,敲着它的猴头,“怎么着,你还不服?服不服,服不服……”
  他一直敲打着猴头,起初,猴子还挣扎一下,后来,猴子索性放弃了挣扎,看傻子一看看着余生,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无不无聊,它甚至取了一个棪木果子,一面啃着,一面挨着打。
  余生也觉着无聊了,把树枝丢了,说:“记住了,吃了得赔,你就帮我干活儿吧。”
  他在下去时,用棍子指着猴子又威胁一句:“记住了,不许带别的猴子来。”
  猴子还没答应,“嘎嘎”,远处传来一阵怪异的笑声。
  余生回头一看,见一人戴着斗笠,穿着青衣僧袍,站在西山下来的小道上。
  余生落下去,“谁?”
  “系我呀”,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怪脸来,正是许久不来的系我呀。
  余生乐了,“你最近干嘛呢,怎么这副打扮?”
  系统呀也不回答,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木鱼,“邦邦”的敲起来,还唱了句佛号:“阿米豆腐。”
  “嘿,你个妖怪还当和尚了。”余生惊讶的说。
  他把系我呀招呼过来,帮着一起采树菇,不过它只有帮倒忙的份儿,一会儿就被余生赶一边去了。
  树菇很多,余生正采着起劲儿,竹林里传来叶子高的呼叫声。
  不等于生搞明白状况,叶子高一跃而出,在他身后跟着一群竹鼠,凶狠的追着。
  “掌柜的,救命!”叶子高瞬间逃到余生身边。
  那些竹鼠在见到余生身后的狗子后,立刻停下脚步,只是在竹林边缘怒瞪着他们。
  这狗这么丑,一定很厉害。
  “你抓什么了?”余生问。
  “一头绝对漂亮的竹鼠。”叶子高把手里抓着的竹鼠提上来,又大又肥,毛色油亮。
  “我去,你把人家鼠王抓来了吧?”余生说。
  “不知道呀,你不说抓漂亮的。”叶子高说。
  系我呀这时候转到竹鼠前面,用敲木鱼的挑逗着竹鼠,然后流着口水说了一句:“阿米豆腐。”
  “他怎么成这样子了?”叶子高惊讶的问。
  “谁知道它在西山整天玩儿什么。”
  余生把竹篓背上,向群情激愤的竹鼠们打个招呼,“你们再选一个鼠王,最好别是漂亮的,容易被人吃,忧郁的也不行。”
  他们离开了,竹鼠们慌乱一阵,没跟过来。
  小孙子他们在抓青蛙,小饭桶也跟着,他们在见到余生后,高兴的跑过来。
  小孙子手里捏着一只青蛙,向系我呀炫耀着:“系我呀,你快看……”
  “阿米豆腐”,系我呀装模作样。
  “帮青蛙放了”,余生说,青蛙在稻田里吃不少虫子呢。
  小孙子不情愿的丢了,然后跟在叶子高身后看那只竹鼠,饭桶口水也流出来了。
  “说起来,小妖怪带着呱呱上哪儿去了?”叶子高说。
  “旅行去了”,余生说,小妖怪,海和尚还有猫脸妖怪,仨妖怪一起游历大荒去了。
  他是真的找到同伴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富难正蹲在门前长吁短叹。
  余生把斗笠、竹篓放下,奇道:“你怎么了?”
  富难掩面,“精,精卫她……”
  见她吞吞吐吐,叶子高抢先一步说:“跑了?换我我也跑,醉酒醒来,多了个丈夫。”
  “那是你。”黑妞在客栈大堂说。
  富难叹口气,“没跑,她,她就是什么都不记着了。”
  “那你告诉他呀。”余生说。
  富难摇头,“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找了个……”他指了指自己,“历经风霜,落魄,才华被埋没……”
  “这是形容你的?”余生惊讶。
  “历经风霜是说你老,落魄是说邋遢,才华被埋没是说你智商不高”,叶子高有经验。
  “你当精卫跟你一样呢,那么直接?”富难没好气的说。
  “嘿,人家都不要你,你还护着她。”叶子高说。
  “有句老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测海深。”富难振振有词。
  余生心思不在他们这儿,见渔夫提着一鱼篓鱼向家里去了,他想跟上去。
  “那你恩去吧”,叶子高抬脚向里面走。
  “别呀”,富难忙拦住他,让他们给出个主意,“我是真喜欢上她了。”
  “上次你还说喜欢上兔妖了,不也无疾而终。”叶子高没好气的说。
  “那不一样,我和兔妖三观不合。”富难说,“她让我吃草,不许吃肉。”
  “别的地方合不就行了。”叶子高说,要不然那目标就是他的,这会儿指不定生一窝兔子了。
  “去,胡说些什么”,余生把他推进客栈去,对黑妞说:“让富难给你五贯钱,你帮他说和说和。”
  “哎,这敢情好。”黑妞站起来,看着富难。
  “五贯?!”富难惊讶地看一眼黑妞,又看看余生,这不就是他早上挣的那点儿钱。
  “你付不付,不付我不去了。”
  黑妞眼看着要坐下,富难急忙答应了。
  黑妞去寻味斋提上一食盒菜,又装上一坛子酒,自信满满地说:“等我消息。”
  她打着油纸伞,头也不回的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石桥上,富难回头问余生:“掌柜的,这成吗?”
  “肯定行,黑妞的酒量你放心,绝对把精卫喝趴下,到时候又是你媳妇。”余生说。
  “不是,那醒来呢?”富难问。
  “醒来再说醒来呗。”
  “你大爷,余生,我掐死你……”富难站起来,向余生扑过来。
  余生急忙逃走了。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为难
  一直到晚上,黑妞才回来。
  当时,客人刚用罢饭,叶子高和胡母远正在收拾碗筷。
  老乞丐也混了个肚饱,靠在屋檐下,听着雨,用茅草剔牙,不时打一饱嗝,对着旁边的系我呀赞一句:“余掌柜的鱼香肉丝不错,真香。”
  “阿弥豆腐”,系我呀敲打着木鱼,然后向老和尚露出鄙视的眼神。
  他这次下山可是带着钱来的,不止在客栈好好享用了一顿饭,还给自己定了一间房。
  “算命这么赚钱?”叶子高嘀咕着,心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忽然,门口跳进一个黑影,“哈,姑奶奶回来了!”黑妞大喊,腮边有两坨醉酒的晕红。
  正在后厨洗涮锅碗的富难瞬间钻出来,“怎么样,怎么样,她答应了?”
  黑妞十分豪爽的把手里一张纸往桌子上一拍,把正在鱼香肉丝里挑肉丝的小白狐吓一跳。
  筷子上的肉丝都掉下去了。
  她眨了眨眼,迷惑的看一看死后后,继续挑肉丝,至于余下的菜……
  这道菜本就为黑妞留的,她被余生警告了,不许都吃完。
  肉丝儿吃完,别的留下,也不算都吃完,不过这树菇也好吃,小白狐一时间有些为难。
  黑妞站在小白狐旁边,醉态与得意杂在一起,“我办事,你放心!看,这是什么,她签名立下的字据,上面承诺作为你的夫人,一起延续后代填湖。我把你媳妇给你连哄带骗拐回来了!”
  她晕乎乎的,身子还有些不稳,晃晃悠悠间差点跌倒。
  叶子高忙上前一步把他扶住,怎料,黑妞见到叶子高后“噗嗤”笑了,笑颜如花。
  直觉告诉叶子高有些不对劲儿。
  黑妞拍了拍叶子高肩膀,“小叶子,给本龙打洗脚水来,要热的,但又不能太热,正好可以烫脚,但又不那么烫脚,最好持续时间长一点儿,不然本大娘要你好看。”
  这不是为难人么,叶子高怒道:“凭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下人。”
  “欠债的是爷,你,你不还钱,还不伺候本大娘,我很难办呀。”
  黑妞醉笑,十分亲切的眨了眨眼,然后“唰”的银光一闪,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中:“腰子究竟红烧好,还是炭烤好呢?太令本龙为难了。”
  叶子高的脸霎时间变了,“别,别,我打,我打”,他忙摆手,“您先坐着。”
  “这还差不多”,黑妞高兴的哼一声,坐在旁边凳子上。
  余生这才把目光放到那张纸上,初看之下,不堪入目。
  “这字儿吧……”余生很委婉的说:“真是难看到姥姥家了。”
  “知道你写的字好,但也不用这么埋汰别人吧。”富难说着上前一步,“嘶”,吸一口冷气。
  “这字儿儿吧,不是很丑,也就跟狗子差不多。”富难说。
  狗子在旁边迷惑,这是夸它呢,还是损它呢。
  “但字不重要,看内容。”富难不理狗子,激动地上前一步,想仔细看看。
  余生先他一步抢在手中。
  他看一眼内容,眉头皱起来,“这不对呀,这字是你写的?”
  “那当然”,黑妞说:“龙飞凤舞,一看就符合本龙的身份。”
  “那恭喜你”,余生拍一拍富难的肩膀,一脸郑重的对他说:“黑妞刚刚立下字据,在精卫的见证下,将娶你为夫,你们俩……噗……以后好好过,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余生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大笑起来。
  正在和柳柳俩人打马的清姨,也不打了,灵活的不像有了身孕的人,把纸张抢过来,先被这字丑了一把,然后就被内容逗笑了。
  “用不用我给你们盖上城主印?这样,这字据可就生效了。”说罢,她也乐起来。
  富难、叶子高,还有黑妞,仨人这会儿全在傻眼状态中。
  “你们俩把名字写反了。”柳柳接过看了一眼,笑着递给黑妞。
  黑妞呆呆的看一眼,“是哦”,她抬头看着富难,“我……娶你?”
  “别别别”,富难急忙摆手,他对旁边虎视眈眈的叶子高说:“这和我没关系啊,我没抢。”
  叶子高于是看着黑妞,怒道:“看你干的好事,让你去卖别人的,你怎么把自己给卖了!”
  “我怎么知道?”黑妞嘀咕一句,“那厮太奸诈了!”
  “话不能这么说,明明是你们俩喝糊涂了。”富难为自己未来的夫人辩护。
  “现在怎么办,我五贯钱已经花出去了,总不能娶你吧,那我可不干。”富难继而心疼他的钱。
  “你这话说的,娶我委屈你了是不是?”黑妞一拍桌子,吓的富难一哆嗦。
  富难忙摆手,“委屈不至于”,他斜眼看叶子高,“我怕半夜被人给杀了。”
  他向余生强烈建议,今晚去白高兴的房间睡。
  黑妞现在醉醺醺的,不知道富难说的什么,也没看见叶子高的脸色很不好。
  “你放心,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本龙很讲信用的。”黑妞拍拍胸脯,“明儿我去找她再喝一顿,一定把事儿给你办妥了。”
  她说罢,把纸要折起来,叶子高忙上前一步,“把纸给我,我帮你撕了。”
  却被黑妞用匕首逼退了。
  “干什么”,黑妞打个酒嗝,“这上面的词儿是本龙好不容易想出来的。”
  “嗯”,余生点头,忍住笑,“能把这词儿想出来,是不容易,足见黑妞已经搜肠刮肚了。”
  他记着很清楚,上面写着分明是:天道在上,精卫在下,朗月细雨为媒,黑妞今日在此认贼作夫,歃血为盟。以后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一丘貉,有钱同花,有湖同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违背,乱箭穿身,不得好死。
  别的不说,这个同年同月同日死和不得好死,就很令天道为难了。
  “那老头非说我是天道一部分,不过说真的,我若真是一部分,我会愁死的。”余生笑起来。
  清姨闻言,又忍不住笑起来,“哎呦,不行了,笑的我肚子疼。”
  余生急忙上前,“那赶紧的,上去休息休息,别理这仨什么也理不清的货了。”
  黑妞摸了摸额头,“我也迷糊,上去休息了。”
  她不忘吩咐叶子高,“记着,把本龙的洗脚水端上来,要热但不烫的,若有半点差池……”
  匕首不知怎么又出现在她手中:“我要你好看。”
  “嘿,我……”叶子高很不满,明明说的欠债是大爷。
  大爷就这待遇,给人端洗脚水?
  他一脸不情愿,但身子很老实,去后厨了。
  走失不忘指着富难,“你给我等着。”
  “这不关我事啊。”富难很无辜,不过这一下子被人认作夫,别说,体验还很好。
  不过一想到是黑妞,他就打了一哆嗦。
  小白狐一个人坐在长桌旁。
  她咬着筷子望了望木梯上黑妞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在的打扫的柳柳,富难。
  小白狐眯眼一笑,这下好了,这一道菜全是她的。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套路
  翌日,早上,雨依旧下不停。
  余生起的很早,客栈多了,事务也多。
  虽然他把寒山城城主的职权分了出去,但还是有许多事情得由他亲自定夺。
  余生下了楼,刚要去寒山城,就听到楼上黑妞大喊:“叶子高!洗脸水!”
  余生摇了摇头,进了后厨。
  寒山城的客栈在早上很热闹,不少妖怪在享用着早饭,同时议论纷纷。
  其实,他们已经从昨天议论到现在了。
  对于不能躺着赚钱,红家的妖怪们十分不高兴,但被红家主压下去了,而且飞速建立了贩盐的商队,如此一来,在红家干活的那些妖怪,但也没有失业之虞。
  唯一的问题是,虽然妖怪们可以买自己租住的房子,但是他们手头没钱。
  小公子现在负责这事,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他又不能直接把房子送给他们。
  余生来到寒山客栈的时候,小公子就在为这事发愁,眉头紧锁,举着筷子思量半天了。
  “怎么,饭菜不好吃?”余生坐下,让铁头给他上一笼灌汤包,“再来点儿醋。”
  “还不是愁钱的事儿。”小公子说,“可以买自己租的房子,大家都很高兴,但他们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所以从昨儿到现在,小公子负责的事一桩也没办成。
  “这简单”,余生接过灌汤包,为自己取一双筷子,先吃一口。
  “大悲山的客栈也在做钱庄,我让他们拍些人来这儿建个钱庄。”余生又吃一口。
  这灌汤包蘸醋也不错。
  “本来大家就没钱,钱庄过来作甚?”小公子不解。
  “你不懂”,余生嚼着灌汤包,“钱庄可以借钱给那些买房的妖怪,算上利息,然后让妖怪们慢慢还,一举两得,客栈也可以赚钱。”
  小公子惊讶的看着余生。
  钱庄他知道,南荒王开的,但也只能存钱,方便商队到别处经商时,不用拉上一车车铜钱,只等着钱庄凭证即可。
  偶尔,钱庄也投资做个生意,但像余生这样借钱给别人买房,收利息的,亘古未闻。
  “余掌柜,这主意你怎么想出来的?难道东荒王的脑子,跟我们这些小妖怪的脑子就是不一样?”小公子好奇。
  余生拍拍他肩膀,“等有一天,你被这样压榨惯了,你也会脱口而出的。”
  “这是让钱生钱,正好,我在大悲山的矿山,有一大堆铜钱在发霉。”余生说。
  他又吃一口灌汤包,不得不说,在他所有的客栈中,怪哉和傻子做的灌汤包最好吃。
  当然,他做的更好吃,但他懒。
  “对了,顺便告诉大家,往客栈存钱也有钱拿,虽然很少。”余生说。
  小公子的下巴差点被惊掉,魏昆不可置信的看着余生:“余掌柜,你脑子坏掉了?”
  “对呀,我刚夸过你,这就坏了?”小公子说,“也太不禁夸了。”
  以余生爱钱的性子,居然还有往外送钱的时候。
  “你们懂什么,这是鼓励别人往我这儿送钱呢。”余生得意的说。
  他让小公子把客栈旁边的房子给他留下,正好把后院打通,作为客栈的钱庄所在。
  待小公子点头后,余生话题一转,转到了旁边,也就是去往上城区的桥下的河。
  寒山城来往并不方便,大大约束了它作为一个商业城市的潜力。
  余生想着把这条河改造一下,作为一条贯穿寒山城,连接东西两岸的河,如此一来便利很多。
  “主意不错,但这工程耗资不菲呀。”小公子担忧的说。
  他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说:“城主府账上根本没多少钱。”
  余生一笑,“不怕,你告诉四大家族一声,税该交上一交了。”
  据余生所知,因为四大家族才是寒山城背后的话事人,他们根本就没交多少税。
  即使交了税,也只是走个过场,在经过城主府后,又回到了他们手中。
  不过百姓却是实打实交了的。百姓交到税到了城主府,还被这四大家族瓜分去不少。
  这是公孙不吹亲口说的,当时,余生觉着,他们应该全姓黄。
  小公子闻言,摩拳擦掌,“好嘞,我最喜欢找这些有钱人的麻烦了。”
  若能让四大家族出钱,那也算兑换自己之前的承诺了。
  想到这儿,小公子端起碗,把粥一饮而尽,站起身便要去实施,但被余生拦下了。
  “慢着,我还没说完呢。”余生慢条斯理的吃一口包子。
  “还没完呢?”小公子疑惑。
  “我是谁?余掌柜,你以为我只有这点榨取他们钱的手段。”余生一脸高深莫测。
  小公子忙又坐下,“那你快说说,还有什么法子?”
  “这单你买了。”余生指了指灌汤包。
  “不是吧”,小公子看着余生,然后点了点头,“余掌柜,现在我知道了,你榨取人的手段绝对不止这点。”
  “成,这账我结了。”小公子干脆的一拍桌子,催他快说,想看看余生究竟还有多少手段。
  余生招手让铁头再来一笼灌汤包,然后才说:“你说,寒山城这条水路方便做买卖,那方便的究竟是谁家的买卖?”
  小公子毫不迟疑,“肯定四大家族的。”
  “着啊,既然这水路便宜的是他们,现在城主府都要出钱整治了,他们是不是也得出钱表示一下?”余生循循善诱。
  “是这个理儿。”小公子一拍桌子,“还真是这个理儿,这方便的可是他们。”
  “你告诉他们,城主府出一半钱,四大家族出一半钱。日后,这条水路开通了,收取到的过路费,城主府也只收一半,余下的让他们按出资分。”余生说。
  又是一捞钱的法子!
  小公子现在看余生的眼光不一样了,“余掌柜,不得不说,你真是个妖孽。”
  “说的你好像不是一样。”余生没好气的说。
  “倒也是”,小公子站起身,“不过还是有点儿不一样,你是妖孽中的妖孽,顶级妖孽。”
  小公子说罢离开了,他现在事情多得很。
  他代表着下城区的劳苦大众,三天后便要选长老会了,他得推出四个对自己有利的长老。
  余生用罢早饭,起身准备去大悲山。
  他得找蜘蛛精商量一下钱庄的事。
  刚出后厨,碰见富难迎面向他跑来,“掌柜的,救命啊,小叶子疯了,他要杀我。”
  叶子高果然在后面举着刀,怒气冲冲的追来。
  “干什么”,余生拦住他们,他无比的怀念白高兴,他若在,早就把这俩货拦住了。
  “你问问他干了什么?”叶子高用刀指着富难。
  富难从余生背后探出头,谄媚的笑,“我就是开个玩笑。”
  原来,早上在大堂时,富难见叶子高为黑妞端茶倒水,用立下字据那事调侃了一句,说自己也算半个债主,让叶子高也为他端饭,然后就被追杀出来了。
  “你活该”,余生把富难推出去,对叶子高说:“你要杀要剐,随你便。”
  “哎,这个,我……”叶子高一怔,平日里白高兴不是这个套路,会给他个台阶下的。
  “我想念老白了”,富、叶二人一起叹气。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前路
  东荒,独孤山脉。
  小和尚步履蹒跚,穿梭在林间。
  脚上的鞋已经破了,好在脚已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觉不到痛。
  独孤山脉是去往中原的最后一道山脉,穿过连绵的山与丛林,便到了大河边。
  大河所在,便是中原。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头上被树枝,不知名的藤蔓擦出一条条红印。
  在汗水的浸泡下,格外的疼。
  他本来走的是大道,但前面传来消息,泉水城被一妖怪占了去,道路不通。
  许多商贾不得不停在北岳城,等着各方的捉妖天师们聚集过来,把占据泉水成的妖怪赶走。
  只不过,许多人都不抱希望。
  听说,许多城主被困在了仙岛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妖怪这才趁机而入的。
  普通捉妖天师根本不是这妖怪的对手。
  众说纷纭之下,小和尚等不及,背着竹篓抄了近道,准备跨越独孤山脉,去往中原。
  如此行了十余天,他已经到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
  前日里刚下过雨,走在山路树林中,又热又潮湿,汗珠像雨淋一般,不住地往下流。
  忽然,前面树林有了动静,小和尚忙停住脚步,屏住呼吸看着前方。
  慢慢地,从树林里走出一个妖怪。
  他头长长的,身子瘦瘦的,肩上扛着一根棒子,挑着一酒葫芦,哼着一首淫词小曲儿。
  一路上,小和尚遇见无数次的妖怪,但大都有同行之人,或劫后余生,或逃了。当然,更多的是在小和尚拿出妖气卡,说一番东荒王之子生哥儿是自己兄弟后,妖怪恭恭敬敬的把他放了。
  所以,面对这个妖怪,小和尚不是很慌张,只是腿走累了,在打哆嗦罢了。
  他杵在这儿不动,小妖怪哼着小曲儿,不时的扭一下,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也没看见小和尚。
  这样也挺好,小和尚想。
  然而,妖怪斜着一扭,正撞在小和尚所在的树后面。
  歌声戛然而止,四目相对时,面面相觑。
  小和尚还想唱个佛号,说一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料……
  “啊!!”竹竿妖怪大叫起来,声音十分有穿透力,蝉鸣也休,震的小和尚头皮发麻。
  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了,却想不到,居然被这样吓了个措手不及。
  “别喊了!”小和尚叫道:“你是妖怪!”
  要说被吓一跳,那也应该是他才对。
  竹竿妖怪这才收了,大叫一声:“男人!!”
  “呃”,小和尚睁大双眼,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小和尚穿越东荒,见识颇多,也成长许多,但从来没见过这样打招呼的。
  “是男人!哈哈”,竹竿妖怪说着,俯下身子,便要去掏东西。
  小和尚被吓一跳,后退一步,怒道:“你,你干什么,我,我是个和尚!”
  竹竿才不理他,自说自话道:“好,好,这次我算是立下大功了。”
  小和尚忽然有些害怕,吃人肉的妖怪他认了,但这样的妖怪……忒莫测了。
  他转身想要逃,但如何是妖怪的对手,被竹竿妖怪一把拉住竹篓,“男人,你别跑,前面有大好事等着你呢。”
  “什么?”小和尚还要说话,“砰”,一木棒砸在他后脑勺,他看见了星星。
  “这也不晕?”竹竿妖怪还要打一棒,被小和尚喝道:“住,住手!”
  “我,我告诉你,我是东荒王之子余生的朋友,你得罪我……”
  “什么鱼生的?我祖上也是一条鱼”,竹竿妖怪又举起了棒子。
  余掌柜说过,出门在外,识时务者为俊杰,“别敲了,我跟你走!”
  竹竿妖怪这才放下木棒,“早说,走,跟我走……”
  他拉着小和尚往山上走。
  “你,你抓我去干嘛?”他们走在山林间,妖怪不时的推小和尚一把。
  “好事”,竹竿妖怪笑的很邪恶。
  小和尚认命,把竹篓移到胸前,避免里面花盆上种着的草茎受到伤害。
  “你真没听过东荒王?”小和尚走在前面问。
  “砰”,竹竿妖怪又给小和尚一棒子,“看不起谁,谁说我没听过东荒王?”
  “那你为难我,不怕东荒王找你算账?我可是她儿子朋友。”小和尚又说。
  “嘁”,竹竿妖怪不屑,“我还是东荒王孙子呢。”
  小和尚回头看他,“那你得叫我叔……”
  “砰”,竹竿妖怪又给他头一下,“你还当我叔,叔你大爷……咦,你这头倒是挺硬的。”
  “开过光的,你别亵渎了佛祖。”小和尚忙把棒子推走。
  “是么,改天帮我也开个光。”竹竿妖怪饶有兴趣。
  “你也想出家当和尚?”
  “我是说屁股”,竹竿妖怪摸了摸,整天被打,迫切需要开光。
  小和尚怒瞪他一眼,然而换来的又是一棒子,“你等着”,小和尚暗下决心。
  在翻越一个山头后,在妖怪指点下,穿过一条小河,又穿过一片树林,妖怪让他停下来。
  “看到没有”,他指着树林外,山坡下,“那儿有一个村子,你进村子里去。你干什么来了,与他们实话实话,但是不许提是我把你带进来的。”
  “为什么?”小和尚不解。
  “你别管为什么,还有,你别跑,告诉你,整座山头都是我们的妖怪。”妖怪警告小和尚一句,钻进了树林,消失不见了。
  “莫名其妙”,小和尚松一口气,至少暂时无性命之虞了。
  不然他手无寸铁之力,又碰见一个不怕东荒王的妖怪,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小和尚沿着妖怪指的路,磕磕绊绊后出了树林,果见下面山谷平地上有一个村子。
  村子外农田阡陌纵横,一直延伸到山坡上,成为了梯田。
  小和尚沿着山坡向下,却惊讶的发现,这些梯田早已经荒芜的不成样子了。
  等下了山坡,一大片坟地迎面向他扑来,坟地里有一座座简陋的坟,坟上插着木板,木板上写着字,非墨,黑色,略微有些发红。
  小和尚靠近看一眼,见上面写着某某墓,某年某日,妻某某立。
  初时不觉,在走过四五个坟堆后,小和尚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这些墓碑居然是在同一天立下的!
  “这……”方才走的热的小和尚,感觉到了寒冷,顷刻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缓缓地向前走,一根根木作的碑耸立在天地间,像一把把利剑,直指苍穹,无声的质问着。
  这些墓碑,有的用门板,有的用床板,有的用柴劈出来的平面,几乎用各种各样板子做的。
  上面的字则用血写的。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朵云,遮住了山谷的天空。
  三步一坟,小和尚走了数百步,有妻为夫立,有母为子立,唯独不见男为女立。
  他转过身,看着来路,看着那一座座墓碑,化成一个个男人,像一个个护卫。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拜佛
  继续向前,墓碑又变了样子。
  这些墓碑依然很简单,上面用笔墨写就,分别是为子、为女立的。
  小和尚心情沉重,在穿过这片坟地后,心情才好一些。
  前面的庄稼有被耕种、收拾的痕迹,在跨过一条流水作响的小河后,来到村子前。
  柴扉不掩,鸡犬不闻。
  他走到一家院子前,见一妇人背对着他烧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
  妇人被吓一跳,瞬间站回头,惊恐的向后退,差点被火烧了衣服。
  “施主,小心!”小和尚提醒她。
  那妇人大叫起来,“来人,有人进村子了,牛婶儿,有人进村子了……”她跑到围墙边喊。
  安静的村庄瞬间乱起来,在小和尚手足无措时,顷刻间,一群妇人拿着菜刀、锄头团团围住小和尚,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说!”名为牛婶儿的女子水桶腰,胳膊壮实,中气十足,“谁让你来的!”
  小和尚被吓一跳,“施主,小僧从东荒扬州而来,去往中原,途径此地,只求一瓢水,一碗饭,明日即走,绝无恶意,你们……”
  “妖怪让你来的!”牛婶儿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弱弱的点头,“是,是。”
  “去死吧!”牛婶儿一叉子向小和尚叉来。
  “住手!”一颤颤巍巍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不够有气势,但很威严。
  人群纷纷让开,小和尚见一老妇人,白发如霜,脸上有沟壑,拄着拐杖,在一小妇人的搀扶下走过来。
  “和尚,出家人?”她抬起如老树皮的眼睑,看着小和尚。
  “是”,小和尚忙双手合十,向老妇人躬身行礼,抓住最后一课稻草解释道:“小僧行走在山路上,被那妖怪抓住,不由分说的把我押了过来,而后……”
  小和尚把自己遇见小妖怪后发生的一切事说出来。
  语罢,小和尚静静地看着老妇人。
  老妇人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一直不说话,打量着小和尚,许久后:“你还是个孩子啊,小沙子若活下来的话,差不多跟你一样大。”
  “娘……”旁边的小妇人低声叫一句。
  老妇人对其他妇人说:“一个孩子而已,大家不用太紧张。”
  “可他是男的,还是妖怪抓来的……”牛婶儿戒备的看着小和尚。
  “我们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不打紧,就让他睡在祠堂吧。”老妇人说罢,又看着小和尚:“老身其实有事相托。”
  小和尚松口气,忙双手合十说:“施主但说无妨。”
  “帮我们做场法事吧”,老妇人直起身子,望着小和尚背后,那密密麻麻的墓碑,“他们走的匆忙,我们想让他们死后安详。”
  小和尚点头应承下来。
  妇人们这才让开路,让小和尚跟着老妇人前去祠堂前用斋饭。
  他一路走过去,见这个村庄的上空飘着一股死寂,没有男人,也没有别的动物,只有妇人。
  做法事不免问起那些坟,那些人。
  “我们村子从中原迁移而来,居住在世外桃源般的山谷中,桑蚕耕作,自给自足,繁衍子孙。”老妇人坐着,看着小和尚用斋饭,说起了村子的来历。
  村子本来一片安宁,偶尔有妖怪袭扰,但也是些小妖怪。
  “一直到十年前……”
  附近来了一个妖怪,每月定期向村子讨要童男或童女服食,不然便灭了整个村子。
  起初,为了整个村子的安宁,乡亲们迫不得已献出去了。
  期间,他们试过逃出去,但周围全是妖怪的手下,他们又被赶了回来。
  他们又派人悄悄逃出去请捉妖天师前来捉妖。这些人中,偶尔有逃出去又没被逮住的,却没有捉妖天师肯愿意来这深山老林,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捉妖天师肯来,却不是妖怪的对手。
  每次失败,妖怪就多要一个童男童女,不然便威胁屠村。
  在逃又逃不走,打又打不过的情况下,村民们做了一件事:村子里所有男人聚起来,拿上武器,点起火把,冲上了妖怪所居住的山洞。
  “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老妇人轻轻地说。
  祠堂安静下来,无人说话,小和尚却听见叹息在祠堂的房梁间回荡,回荡……
  后来,妖怪又来讨要孩子,妇人亲自把毒药喂给自己的亲生子女,把他们交到妖怪的手中。
  只为复仇。
  奈何,妖怪本领高强,依旧安然无恙。
  走投无路之下,妇人们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孩子,从此,这村子只有死,再无生。
  “天无道!”老妇人霍然站起,拐杖砸地“砰砰”作响。
  “但我们未亡人要活着,活着!就是变成活鬼,我也要等到他死的那一天!!”
  妇人们知道妖怪抓小和尚的目的,无非是圈养她们,好继续服食童男童女。
  小和尚忙摇头,“不会,不会的,小僧乃出家人,死也不会……”
  老妇人摆了摆手,让小和尚赶快用斋,稍后准备法事,“明日启程时,干粮我们会帮你准备好的。”
  在小妇人的搀扶下,老妇人领着人走了,留小和尚一个人在祠堂用饭。
  斋饭毕,换上了师父为他备下的轻易不穿的僧袍,麻鞋,还有木鱼、木槌,小和尚庄严肃穆的走出了祠堂。
  外面,村子里的妇人已经在等着了。
  小和尚从她们中间穿过,走出村庄,跨过小河,走在尚在耕种的田埂上。
  天上黑云来袭,将山谷上的阳光盖的严严实实。
  风乍起,挑起小和尚的衣角。
  漫天落叶飞舞,小和尚在坟间踽踽独行,为每一个死去的人祈祷,为每个人诵经。
  口里的经书,全是小和尚背的滚瓜烂熟的。
  但头一次,他觉着经书很陌生,陌生到念出去了,却不知道是什么。
  昨日种种,干尸横行,伏尸百万,草儿殒命在面前;今日冢冢,悲愤难言,逆流成河。
  他曾问师父,世间为何有那么多悲伤,如生,如死,如遗憾,如别离。
  师父说,这时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悲伤。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然,面对今日之种种,山雨欲来,天地同悲,他心如何不动。
  小和尚走过每一座坟,为每一座墓碑祈祷,触摸每一个可敬的生命的温度,越来越迷茫。
  什么是佛,佛又什么。
  他的耳畔响起师父离开时,对他说过的话:“师父出去走走,而你,要想明白,当你在跪在佛前诵经时,你拜的是哪一尊佛。”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诸行无常
  云从天边飘来,越积越厚。
  风起时,压着所有树木匍匐,风鼓满僧衣,落叶在空中飞舞。
  小和尚庄严肃穆,低头诵经,穿过一座座坟堆,最后盘腿坐下来,低声念佛。
  他的心里却不是平静的,百般思绪在念头中闪过,世间种种悲痛,动摇了他的佛心。
  天暗下来,佛经诵毕后,小和尚站起来,看着旷野的风,天上的乌云,茫然的回到村庄。
  妇人们早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斋饭。
  小和尚用了斋饭后,就在祠堂里打坐参禅,思绪中,无数的经书在念头中闪过,无数的禅语在心上流过,但至始至终,小和尚都没找到他想要的,救妇人们于困厄之间的法子。
  数十卷经书,无非是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让人学会放下,离苦得乐。
  但对于这些死去了丈夫、儿子,亲手毒死自己儿子的妇人,有用嘛?
  外面电闪雷鸣,雨下不停。
  小和尚一直盘腿坐着,思考着,到天明。
  用过早饭后,接过妇人们递来的干粮,小和尚双手合十拜谢,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北面去了。
  北面也是田地,穿过后是平坦的草地,依旧在下着小雨,草滑,小和尚走的很慢。
  在妇人们的注视下,小和尚的身影在目光中变的很小时,从山上树林中冲下一群妖怪,把试图逃走的小和尚抓住。她们亲眼看着小和尚在双手合十,被一妖怪推倒在地,然后绑走了。
  老妇人叹口气,领着村子的妇人,颤巍巍的回到村子里。
  在山间走了很久,小和尚被一群妖怪抬到了一个山洞里。
  山洞里点着火把,暗处有泉水叮咚。
  仰面抬着的小和尚,被石钟乳上的一滴水滴到了额头。
  “头儿,这小和尚抓来了。”竹竿妖怪对在台子上席地而坐的妖怪说。
  这妖怪长的很磕碜,一脸横肉,鼻子上翻,下面嘴巴凸出两个大獠牙,看人时只能用一只眼。
  此时,他正在修炼。
  在他身边散落着许多尸骨,全是人的,其中或许就有小和尚昨日为之念经超度的人。
  丑妖怪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下面的小和尚。
  “这人……”他又换一只眼看,“是不是小了点儿?”
  “不小了,我们族,三岁就要当曾爷爷了。”一鼠妖上说。
  “你是老鼠,他是人,不能相提并论。”竹竿妖怪见这老鼠想抢自己功劳,没好气的说。
  “人妖平等!不许有歧视。”老鼠妖不高兴的说。
  竹竿妖怪不理他,对丑妖说:“头儿,这小和尚就算小,养两年也可以下崽儿了。”
  丑妖点了点头,“嗯,你小子这次事儿办的不错,回头赏你一壶酒。”
  竹竿妖怪高兴的弯腰,“谢头儿。”
  头儿的酒全是从一猴妖处得来的,那猴儿酿造的猴儿酒,不简单,闻一闻就让人心醉。
  丑妖这才看小和尚,露出自以为亲切的微笑:“小和尚,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会为难你的。我现在修炼缺童男童女做药引子,那村子你也看见了,正好缺一个男人。”
  小和尚坐起来,看着他,“我若是不做呢?”
  “呵呵”,妖怪擦了擦两根獠牙,“看见这是什么了嘛?小心我现在就把你吃了!”
  小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那你还是把我吃了吧。”
  “你!”丑妖怒站起来,“你以为我不敢?”
  小和尚盘腿坐下,双手合十,再不说话。
  “来人,给我烤了!”丑妖愤怒的一挥手。
  “头儿,息怒,息怒”,竹竿妖怪忙拦他,悄声说:“好不容易才来了一男的。杀了,可就更难找了。”
  丑妖想想也是,愤难平,说道:“那怎么办?”
  “要挟,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用那些妇人要挟他。”竹竿妖怪说。
  “好主意!”丑妖高兴的一拍竹竿妖怪的屁股,笑道:“小和尚,你一天不答应,我就杀村子里一个妇人!”
  “你!”小和尚睁开眼,愤怒的看着他。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你可是出家人,背上人命就不好了。”丑妖得意的说。
  小和尚也很快有了应对的法子,“若真如此,小僧甘愿撞死在你面前。”
  他一脸肃穆,说的十分郑重。
  “你……”丑妖怒指小和尚,转身给竹竿妖怪一脚,“他娘的,看你带回来的人,还喝酒呢,喝尿吧你。”
  “我”,竹竿妖怪很委屈。
  鼠妖这时凑上来,笑道:“头儿,别看这小子硬气,估计折磨上一会儿就服软了。”
  “夹棍,皮鞭,我给您招呼上?”鼠妖笑着问。
  “别介,万一他还不屈服,有了伤痕就不好吃了。”丑妖说。
  这就像水果,有了伤痕,味道会坏。
  鼠妖无语了,这头儿不仅丑,脑袋瓜子也不好使,你不能等他长好了再吃?
  “这样,头儿,反正得养两年,不如先把他关起来,让他饥一顿,饱一顿,不见天日,一直关到他屈服为止。”竹竿妖怪又有了主意。
  “这成,这主意成”,丑妖点头,能吃上童男童女是最好的,“顺便喂他些大鱼大肉,荤酒,破一破他的戒律清规,我就不信他不播种。”
  “是”,竹竿妖怪点头,招手别的妖怪,指着石台旁边的石门,“把他关到暗室,关起来。”
  “我劝你们还是给我个痛快,你们现在是白费功夫,我是不会屈服的。”小和尚挣扎不脱,搂着竹篓喊道。
  竹竿妖怪提醒:“把他竹篓去了,小心里面有水和干粮。”
  抓着小和尚的妖怪立刻把竹篓夺走,丢到旁边。
  这下,小和尚着了急。
  “啊”,他大喊一声,挣脱了妖怪的束缚,扑向自己的竹篓,抱住种着草茎的小花盆。
  妖怪们又拉住小和尚,正要把他拖进旁边的石室,被丑妖喊住了:“慢着!”
  他亲自走下来,好奇的打量着小和尚手里的抱着的草茎,“这是什么玩意儿?”
  小和尚如此爱护,莫不是个宝贝?
  他一把抢过小和尚手里的小花盆,仔细打量着这草,竹竿妖怪和鼠妖也围过来。
  端量半晌不得其解,丑妖问小和尚:“这是什么?”
  “一根草,旅途孤独,当做陪伴。”小和尚紧张的说。
  丑妖不信,他掐下一段叶子,递给鼠妖:“你尝尝?”
  鼠妖无辜的眨了眨小眼,“为什么是我,不是他?”
  “你是老鼠,能在耗子药的摧残下成为妖怪,抗毒性还是很高的。”竹竿妖怪说。
  丑妖也点头。
  鼠妖无奈,自己吃了下去,然后“呸”的吐出来。
  “怎么,有毒?”丑妖问。
  “不是,就普通的一株草。”鼠妖说。
  丑妖这才觉着没意思,丢给小和尚,让手下把他关起来。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水滴石穿
  “你,你们什么时候把我放出来。”
  小和尚死死抱着花盆,紧张的问,他还要去中原呢。
  丑妖一指石室内角落的一个大石台,石台有一个天然的坑,室顶钟石乳上正往下滴着水。
  “滴答”,在室内发出清脆的声音。
  “等水滴石穿的时候。”丑妖随口一说,让手下把石门关上。
  小和尚进入了一片黑暗中,只有泉水滴答,还有一盆草作伴。
  ……
  客栈,大堂。
  “来,给我松松腿”,黑妞把腿放在长凳上,让叶子高为她敲着,“用点力,我吃力。”
  她又指了指后背,“富啊,待会儿我得养足精神,不然小心我把狗子给你写上去。”
  “你够狠!”富难无奈,放下茶碗,给黑妞捶肩。
  现在是下午,不少人午睡刚起来,只不过因为天依旧下雨的缘故,大堂里的人很少。
  精卫因为白天要填湖,没时间,所以黑妞找她喝酒得晚上去。
  至于昨儿撞了五奶奶的一男一女,上午的时候已经去扬州城了。
  按时间来算,在风风雨雨中应该刚到扬州。
  “哎,你们说我要不要去寻味斋,这样他们去找我的时候,我正好在。”余生说。
  如此一来,他也不算骗人了。
  黑妞“喀嚓”咬一口黄瓜,“掌柜的,你也够缺德的,居然让人家在这大雨天跑到扬州城去。”
  “不过,要我说,你还是别去寻味斋了,让他们再回来。”黑妞一笑,“这才够意思。”
  “你这才是真的缺德。”余生说。
  黑妞一笑,然后“哎呦”一声,怒瞪着叶子高:“轻点儿,这是腿,不是木头。”
  叶子高翻白眼:“你不说你吃力的。”
  “唰”,匕首闪过,黑妞看着他:“你的肾是不是不想要了?”
  “好,好,我轻点儿”,叶子高无奈,谁让债主是大爷呢。
  黑妞很满意他态度的转变,“记住了,要不轻不重,不疾不徐,你得把握好这个度,就跟掌柜的炒菜的火候一样。”
  “你还懂炒菜?”余生说着从柜台后面取出一个盘子,盘子里从空白一下子出现一盘花生。
  练字累了,品茶,剥花生,赏雨,说不出的惬意。
  系统兑换的花生自不用说,他“叭”的剥开,露出三颗红嘟嘟的小胖子。
  他丢自己嘴里一颗,又丢给正在打马的城主两颗。
  黑妞惊讶的问:“掌柜的,这是什么?”
  “落花生”,余生津津有味的咀嚼着,这花生是熟的,十分香。
  手上剥着,嘴里吃着,那种幸福和闲适一下子就上来了。
  黑妞看了眼馋,“快,给我抓一把过来”,她提醒富难,“我得吃饱了肚子,才能去拼酒。不然空腹容易醉,到时候,指不定把什么东西写上去跟你配对了。”
  富难一听,忙不迭的跑过去抓一把递给黑妞。
  黑妞摆了摆手,“看掌柜的怎么喂城主的,还不帮着我剥开?”
  余生这会儿把花生剥开,留下仁儿,等攒了一把后,递给清姨。
  清姨一面打马,一面嚼着花生,让对面的柳柳因为太香,一失神,损失了一匹马。
  “嘿”,富难这下不依了,“我是付了钱的,凭什么这么伺候你?你要不乐意,把钱给我,我请……李猜去。”
  “拉倒吧,李猜那嘎嘎的,精卫能听懂她说什么?”黑妞说。
  “也不见得,她是鸟,鸟里面也有‘嘎嘎’叫的方言,万一听得懂呢。”余生说。
  “对”,富难点头。
  “那就算如此,咱们好歹也有一纸文书在,剥个花生委屈你了?”黑妞说。
  话虽如此,她还是不让富难剥了,而是招呼叶子高过去,“快点儿,剥给我吃。”
  叶子高想哭,他一摔黑妞的腿,“士可杀,不可辱,我是欠你钱了,不是卖身给你了!”
  “不剥就不剥,摔我腿干什么。”黑妞瞪他一眼,自己来剥。
  “不过,这利息得涨涨了”,黑妞优哉游哉,“余掌柜,你那钱庄借出去的钱利息多少来着?”
  叶子高一把抓过黑妞手里的花生,“我给你剥!”
  欠黑妞的钱再滚下去,他叶子高就负债累累了,有四个肾也不够偿的。
  叶子高剥一个,喂黑妞一个,顺便给自己一个。
  黑妞吃的很快,眼看跟不上了,叶子高喂给她一花生皮。
  “呸,呸”,黑妞吐,刚要斥责叶子高,见小白狐挺着鼻子,从后院走进来。
  “我闻到奥次的了。”她扫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那一盘花生上,抓起一个先丢嘴里。
  “剥皮”,余生无奈的说,这傻姑娘。
  “也很奥次呀”,小白狐说着,把壳吐出来,一枚花生愣是让她吃成了瓜子。
  饮着茶,尝着花生,大家都沉浸在花生的香中。
  忽然,外面传来老乞丐的惊呼,“这怎么了这是?”
  余生他们探头,见姑苏城主苏慢狼狈的扶着门框,浑身是水的爬进来。
  正在啃花生的泥书生一见是他,慌忙跑路了。
  “哟,这不是苏城主嘛,你这怎么了?”余生剥着花生,坐在原地动也不动,笑着说。
  “余,余盟主,你得为我做主呀。”他见到余生,仿若见到了亲人,激动的身子在抖动。
  余生好奇的看着他,“做什么主?”
  “我的,不,您的,您的姑苏城被一群娘们给抢走了!”姑苏城主苏慢说着,热泪流下来。
  叶子高稀罕,把三颗花生丢进嘴里,然后把壳塞进黑妞嘴里,“你被女人欺负了?”
  “请加上一群!”苏慢郑重其事的说:“这是我的尊严!”
  余生对姑苏城漠不关心。
  虽然苏慢说是把城送给他了,但这厮等干尸潮一退,立刻悄无声息的回姑苏城主府了。
  不过他也是光头司令一个。
  因为在姑苏城的干尸潮没被清理,那些逃难到扬州的姑苏百姓压根没回去。
  “你们是不知道,那群女人太厉害了。”苏慢说。
  “怎么个厉害法?”清姨好奇。
  这苏慢擅长写小说,然后让小说里的人物为自己效力。
  虽然在战斗方面,困于境界和仙力的不足,难以发挥大用,但好歹也是个仙不是,怎么就被一群女人欺负了?
  “那群娘们……”他把“群”咬着很重。
  但被余生打断了,让他说话客气点,“我小姨妈也在呢。”
  “是,是。”
  苏慢说:“那群女人会一套拳法,这套拳法很邪门,虽然境界不高,估摸着也就在悟道后不远,还不到成仙的境界。但是,她们一起打出来的时候,毫无道理的,把我拉到跟她们同一个境界,把我打了个遍体鳞伤!”
  苏慢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黑眼圈,甚至还想脱了裤子让余生看,被余生忙拦住了。


第一千零二十章 花生
  “停,你够了哈。”余生说。
  这位姑苏城主居然在客栈耍流氓,也忒不把他余生放在眼里了。
  “余掌柜,你得为我做主呀。”苏慢停下后,悲恸地说:“她们打了我,还说我不懂怜香惜玉,根本配不上姑苏城的女人,明明是她们配不上我才对!”
  余生制止他的哭诉,“行了,不就是被女子打了,看你那点出息。”
  姑苏城别的不说,身为一座处于东荒和南荒之间的城池,还是要得的,应该建一座客栈。
  只是一时间手上人手不够。
  他扫视一圈,身边目前唯一的食徒是小白狐,但这丫头,余生还真不敢让她出去。
  万一遇见什么好吃的,她能让人拐了,然后把对方吃穷。
  “我有一人,足以破了那群女人的拳头,但是吧……”余生摇头,“一时间我懒得管你。”
  “什么办法?”姑苏城主苏慢急切的看着余生,“您不成,我可以回去对付她们。”
  余生上下打量姑苏城城主一番。
  “你?算了,你长的太磕碜,此事必须得胡母远亲自出马。”
  正在吃花生的胡母远一愣,不解的看着余生:“为什么是我?”
  余生高深莫测一笑,“你不懂,但凡会耍这套拳的,她们也花痴,见到你以后,任她们再高明再厉害,在你面前也得变成土崩瓦狗。”
  正在为黑妞剥花生的叶子高立刻站出来,“掌柜的,我觉着我也可以。”
  他一甩长发,对姑苏城主说:“一百贯,这事儿我替你走一趟。”
  姑苏城主还没说话,胡母远先站起来:“还是我去吧,一百贯呢,够给虫儿做好多身衣服了。”
  姑苏城主也点头,按余生说的,胡母远去最保险,叶子高去估计不成。
  “去,去”,叶子高推着胡母远坐下,“要什么衣服,虫儿需要衣服吗?”
  正在观棋的怪哉抬起头:“我还真需要。”
  整天在后厨忙碌,最脏衣服了,许多衣服因此都洗旧了。
  “你们两口子能不能歇一会儿”,叶子高压低声音:“好歹让我先把肾赎回来。我的肾重要,还是怪哉的衣服重要,嗯?”
  他看着胡母远夫妇。
  胡母远和怪哉对视一眼,“还是虫儿的衣服重要。”胡母远又站起来。
  “你坐下,小心你去了姑苏城,在她们的围攻下回不来,到时候你的肾也亏。”叶子高一推他,转身对姑苏城主说:“就我,为了胡母远的肾,也为了他们夫妇的幸福,我去。”
  “吁”,叶子高同时吐一口浊气,终于轮到他来笑话别人肾虚了。
  “若她们围攻,就让我代胡母远受罪吧。”叶子高大义凌然,向姑苏城主走去。
  “替他肾虚?”黑妞说了一句。
  登时,客栈爆笑,只有姑苏城主一脸迷茫。
  在扬州,肾虚是一件很可乐的事儿吗?
  笑罢,富难说:“你快得了吧,头发快落成秃子了,你现在这模样过去,只有被打的份儿。”
  姑苏城主也觉着是,又看着胡母远。
  奈何叶子高的话,点醒了胡母远。
  被人追逐,恨不得吃了的滋味,他尝过很多次了,这次还是不去的好。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余生说。
  “什么办法?”
  “把泥书生带回去。”余生建议。
  泥书生是男的时英俊,女的时妖娆,一个人就可以里应外合把这些人打败。
  唯一的问题是,泥书生见了姑苏城主就躲了。
  姑苏城主咬一咬牙,狠下心,“余掌柜,姑苏城内的城主府有许多值钱的宝贝,这万一被那些女人占了去……”
  “泥书生!”余生不等他话说完,立刻喊起来。
  泥书生不得不听命,哭丧着脸从后院跑进来,“掌柜的,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这苏慢一直把他当成死去的夫人,缠着他,他避之不及,现在居然要一同上路了。
  “说的你能死了似的”,余生毫不在意他的意见。
  这厮在被封印前,或用强,或勾引,糟蹋了不少姑娘,现在正是赎罪的时候,让他也尝尝被糟蹋的滋味。
  余生催着他们赶快去姑苏城,姑苏城主想吃口饭,养精蓄锐歇一晚,被余生拒绝了。
  “钱不等人!”余生挥手,让泥书生强拉着姑苏城主去了。
  姑苏城主想哭,他知道这招对余生管用,但想不到这么管用,用的太早了。
  他从姑苏城过来,已经饿三天了。
  姑苏城主去了后,余生他们继续闲坐着剥花生。
  陆陆续续,因为下雨而闲着无事的百姓来到客栈,准备听说书。
  他们在见到余生吃的花生后,很是好奇,全过来抓一把,然后坐着听说书。
  说书的男子也抓了一把。
  等说书开始后,一群人一面剥一面说书,听书,跟茶话会似的,一点儿也没有说书的氛围。
  最后石大爷忍不住了,他最喜欢说书,刚才专程登门把说书夫妻请来的。
  “我说,老瞎”,石大爷说。
  因为男说书人以前是盲人,故有此名。
  “你把这什么生放下,别吃了,说起来含糊不清的。”
  “对”,大家齐点头。
  “成”,老瞎把最后一颗花生喂给自己,拍拍手,饮一杯茶,润了润喉咙,刚要开讲。
  “慢着!”
  石大爷又打断他,他吩咐后面的包子,“去,再给大爷抓一把什么生过来。”
  里正、高四他们纷纷招呼,“给我也来一把。”
  “凭什么你们都可以吃。”老瞎说,“给我也来一把。”
  “你说你的。”石大爷催他,然后抓一把花生,坐下剥,“你别说,这什么生……”
  “落花生。”包子说,他抓了一兜子。
  “对”,石大爷说:“听说,喝茶,吃花生,真乃绝配!”
  乡亲们对此十分赞同。
  快入夜,各家妇人们喊自家爷们、孩子回家吃饭时,乡亲们才意犹未尽的站起来。
  他们问余生有没有花生的种子。
  “这东西种出来吃也不错。”里正说。
  “有,等改天,我把种子兑给大家。”余生说。
  到时候无论做菜,还是当做零嘴的吃食,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在得到满意答案后,里正背着手离开了,留下包子他们帮着客栈打扫一地的狼藉。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恶煞
  里正他们刚离开不久,黑妞提着酒准备去找精卫。
  她从余生这儿拿走一兜花生,“账算在富难头上。”
  “嘿”,富难望着黑妞的背影,很是不高兴,说好的五贯把事办成呢。
  “早知道我就自己拎酒去了”,富难嘀咕着,心疼的付了花生的账,然后把钱囊收起来。
  这些花生不贵,虽是系统兑换的,但作为零嘴,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呢。
  “嗯”,余生把铜钱丢进钱柜里,“若是你去,精卫压根不会有与你喝酒的心思。待会儿你俩出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的头发大把大把的落,有的地方已经脱落干净,客栈一上灯,折射着光芒。
  “现在出去,也照不见呀。”叶子高望着富难钱囊所在处,漫不经心地说一句后拉了拉富难:“哎,老富,我看你钱挺多的,借我一点儿?”
  富难身兼数职,既是锦衣卫,又在客栈跑堂,所以钱有剩余。
  见富难无动于衷,叶子高继续道:“先帮我赎了肾,你放心,到时候我加倍还你。”
  “你等我跟我婆娘商量一下。”富难说。
  叶子高上次被绑架前借富难钱,富难就用这句搪塞的。
  叶子高这次抢答道:“你婆娘早死了!”
  “嘿,你咒我的小精卫呢,想借钱,做梦,我还准备娶媳妇呢。”富难一怒,走了。
  叶子高留在原地回味一下,原来是婆娘,不是他娘。
  “老富,老富”,他追上去,“是我不对,我刚才听错……”
  在他们去角落叨咕的时候,客人陆续下来用晚饭。
  朱小妹下来时,惊讶道:“咦,余掌柜,今儿怎么灯光亮堂许多?”
  余生指了指叶子高和富难,朱小妹恍然。
  同朱小妹一起下来的佘大汉皱着眉头,一脸担心。
  余生好奇的问一句:“怎么愁眉苦脸的,你家那婆娘又诈尸了?”
  佘大汉摇头,把一碗炮打灯一饮而尽,令余生不得不佩服,让朱小妹更觉有男子气概。
  “若诈尸倒好了。”佘大汉叹口气,“令人担心的是她已经很多天不诈尸了。”
  “这不是很好?”朱小妹高兴地说:“人鬼本就殊途,现在你走桥,她走不归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多好。你之前不也盼着她入土为安,现在挖个坑,埋了,正好。”
  佘大汉摇头,“我让她早日离开,只是希望她早点去轮回做人,不想因为我而耽误了她。我想,她也知道。所以,若有一天她要离开,一定会告诉我的。”
  所以,现在她的沉睡不醒,在佘大汉眼里绝不是不告而别,很可能是遇见了意外。
  “一个鬼能遇见什么意外?”朱小妹不以为然。
  余生另有主意,“我有一个法子”,他指着朱小妹,“你可以让朱小妹今晚去你房间,看你夫人诈不诈尸,若不诈,那说明真出意外了。”
  朱小妹双眼一亮。
  “对呀,这主意不错,我陪你试试。”朱小妹高兴地说,又悄悄地向余生亮了亮怀里的铜钱。
  余生一乐,这朱小妹真是个小富婆。
  “不成,不成。”佘大汉摇头。
  “你敢!”与此同时,客栈外面一鬼也怒道。
  余生回头一看,正是佘大汉躺在棺材的媳妇,不同的是,她现在不在诈尸,而是脱离了身子的鬼。
  “你……”余生看着她。
  佘夫人很狼狈,脸上带着伤痕,身上有被利刃划过的痕迹。
  “这玩的什么,不玩儿诈尸了?”余生问。
  佘夫人摆摆手,“别提了,我刚跟一恶煞打了一架,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恶煞?”余生疑惑。
  佘夫人点头,“你们东荒的规矩就是不一样,还有强拉着人去轮回的。”
  余生不懂,“什么强拉着人?”
  “恶煞!”佘夫人奇怪的看着余生,“你看得见我,看不见他?”
  余生摇头,“我确实不曾见过,我看见的鬼魂,他们在去往轮回时全凭自愿。”
  佘夫人眉头微皱,早知道应该把那家伙抓回来让余生看看的。
  “你们在说什么,是在跟我夫人说话?”佘大汉激动地说。
  余生不理他,听着佘夫人讲她遇见恶煞的经过。
  在住进客栈的第二天,佘夫人正在棺材里睡觉,忽听一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只觉一轻,不由自主的离开身子,飘荡到空中,跟着那东西飞到了窗外,去了旷野中。
  “它似乎是一团影子,又似乎是一只鸟。”
  佘夫人也说不清,总之它爪子如利刃,闪着寒芒,更要命的是,它可以伤到鬼。
  “途中,我遇见一个同勾我的妖怪一模一样的东西,它也勾了一个鬼魂。”佘夫人说。
  她向鬼魂打听,原来鬼魂新死不久,在对家里的旧物尚有依恋时,就煞被勾了去。
  煞对幽魂说,他七日之后方可回家,然后再被煞引领着去往轮回。
  “说这是什么中原传来的习俗,俗称回煞。”佘夫人说。
  “回煞?”余生嘀咕,这名字他熟悉。
  “对”,佘夫人点头。
  她很快清醒过来,执意回去,于是跟那勾她的,名为恶煞的东西打了一架。
  “我赢了,所以我回来了。”佘夫人说罢,让余生转告佘大汉,她要诈尸了。
  余生刚转告,“嗖”,佘大汉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留下朱小妹跺脚。
  余生不理他们,回到长桌旁坐下,关于死亡这件事,越来越奇怪了。
  在这世上,以前死亡,若无留恋,直接去往轮回。
  现在可好,先有操控轮回,改人寿命,索取妖怪死后灵魂的,现在又有了恶煞勾魂和回煞。
  真不知道,谁闹出的动静,这是要取代北荒王,当阎王的节奏啊。
  余生对清姨说了,清姨也觉着稀奇,“你肯定这些事是同一人在幕后操纵的?”
  余生点头,“我觉着应该是。”
  清姨眉头微皱,思考半天,除了轮回王北荒王外,她找不出还有别的能操纵轮回的神。
  “算了”,余生回头,见黑妞歪歪斜斜的回来,“反正不是冲咱们来的,让北荒王烦恼去吧。”
  他站起身,刚要问,富难先人一步站到黑妞面前:“怎么样?”
  “本龙办事,你,你放心!”黑妞拍拍胸脯。
  她打个酒嗝,一股酒气熏得富难差点晕过去。
  “一切办妥了!”黑妞从怀里取一张纸,往桌子上一拍,“精卫说了,她见我豪爽,一见如故,二见倾心,三见倾城,于是许下誓约相约白首。”
  “现在,我,黑妞,娶妻了!”黑妞双手叉腰,大笑三声。
  “什么?”余生他们一怔。
  “你个天杀的,我让你去撮合我和精卫的,不是你和她!”富难揪住黑妞脖颈,摇起来。
  “小叶子,快来护住本龙,不然涨利息!”黑妞挣扎着喊道。
  叶子高立马到位。
  他们三人一时间乱作一团,余生却拿起那张纸看起来,字一如既往的丑。
  不过……
  上面赫然写着富难的名字,这次黑妞没搞错。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卖傻
  “行了。”
  余生拦住他们,把纸甩给富难,“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什么?”富难一怔,拿起纸看起来。
  叶子高松开黑妞,“敢情你在演戏呀。”
  “演技还不错。”余生向黑妞竖起大拇指,不过跟余生还差些火候,得不了奖。
  “什么?”黑妞一愣,“我记着写的我名字呀。”
  她把纸抢过来,“富难这样的臭男人,压根配不上我妹子,要钱没钱,要样子没样子。”
  她醉眼一扫,还真写着富难的名字。
  “不成,我得撕了。”说罢,她作势要撕,被叶子高趁机一把抢过来。
  “撕什么撕,取人钱财,替人消灾”,叶子高转身递给富难,在他高兴的要取时,又缩回去。
  “一贯钱。”叶子高说。
  富难一呆,怒道:“不带这样的,我已经付过钱了。”
  “就是”,余生抢过来,给了富难,这生意是他介绍的,得有始有终。
  “不过呢”,余生在富难高兴要取时,又收回来,“这张纸只是给你个名分或者理由,让你白天也能接触精卫,至于人家认不认,什么时候认,那可就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对”,黑妞说,“你,你总不能让人家只有喝醉酒的时候才看你顺眼吧。”
  富难郑重其事的点头,“明白,掌柜的,你就看我的吧。”
  余生这才给了他,抬眼,见小白狐悄悄掀起门帘一脚,溜进了后厨,忙跟上去。
  “小白,你给我出来”,余生喊道。
  再慢上几步,他为客人做的饭菜就要被吃完了。
  黑妞往楼上走,顺便吩咐叶子高,“小叶子,给本龙来碗醒酒汤,再打上一盆洗脚水。”
  “嘿,我……”叶子高一口气咽不下去,恨不得上去给她一脚。
  奈何肾被惦记,叶子高只能求助于富难,富难捂住钱包,“别做梦了,我现在得养媳妇。”
  叶子高认命,老老实实烧洗脚水去了。
  等客人休息,余生在招待农神一群鬼的时候,叶子高才下来。
  富难也在,他因为太激动,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你们没有遇见这些恶煞?”余生问。
  水鬼三姐妹摇头,“我们是不能去往轮回的,就是真有那恶煞,也不找我们。”
  农神饮一杯酒,悠然道:“我是农神,也没碰见过恶煞。”
  狗头见他们看自己,也摇头,“我也没遇见。”
  农神略一沉吟,说:“或许,你可以去新死的人身边找恶煞,不是说七天后还会回煞?”
  余生点头,这倒是真的。
  “不过,这些人居然想带诈尸的鬼前去轮回,或许在轮回方面有点本事。”农神又说。
  操控轮回、寿命,让不想轮回的人去轮回,这不是一般人。
  农神看着水鬼三姐妹,“你们或许可以去试试,万一可以轮回呢。”
  女鬼三姐妹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农神,你这块老姜还真辣。”三鬼中老四说。
  瞎眼五鬼也坐在长桌上用饭。
  他们最喜欢的一道菜是麻婆豆腐,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豆腐是他们自己磨出来的。
  断头鬼也在,不同的是,他怕低头头掉,所以把头放在桌子上,头指挥着身子喂饭。
  叶子高不知道,一屁股坐在断头鬼身子坐的凳子上,阳气袭来,吓的身子一跳,跑走了。
  “哎,别走,别走”,被丢下的断头在呼叫着。
  “掌柜的”,叶子高浑然不知断头在咒他,他愁眉不展的说:“咱们去哪儿弄点儿钱去?”
  富难听见了,凑过来,“对,对,得弄点儿钱去。”
  以后有媳妇得养了,不说富养,至少不能让人家挨饿。
  余生对这话题很感兴趣,他建议叶子高:“你丹青不错,不如作画,卖画。”
  “卖画能挣几个钱”,叶子高兴兴致缺缺。
  他以前不是没卖过,但费上半天功夫,也才勉强混个肚饱。
  “你以前画的什么?”余生问。
  “山山水水美人儿。”叶子高最后不情愿的补充一句,“还有一条龙,顺便招来了孽缘。”
  “孽缘?”余生一笑,“你也没少冲着人家锻炼手速。”
  “哈哈”,富难跟着笑起来,旁边的鬼也在笑。
  叶子高捂住脸,无脸见人,在众人的笑告一段落后才抬起头看着富难,“你笑什么笑,我画幅画就能被一姑娘追,你再看看你,得趁着姑娘喝醉迷糊了才有可能。”
  富难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下去。
  余生继续道:“山山水水的有人买就怪了,你得画人,画买画的人,帮他们留住这一刻,等老了、死了的时候,也可以挂在墙上留作纪念。”
  农神一愣,“哎,你别说,这主意好。”
  他就深以为憾,“不说我年轻时,便是我老了,长的也是很有味道的,偏偏没留下什么画像。”
  以至于镇上的先祖不知到农神长什么样子,在农神庙塑神像的时候,全是工匠自己捏造的。
  “在信仰的引导下,我现在越来越像那神像了。”农神摇头。
  他严重怀疑,那工匠在塑造神像的时候,把神像的样子弄成了他爹的。
  余生把农神的话转述给叶子高,“你看,还是很受欢迎的。”
  “那我明天画画试试?”叶子高说。
  “这就对了,而且咱们有这么多客栈,有的是人出钱让你帮他画。”余生说。
  叶子高听了,登时充满干劲。
  “我明儿就开始画,你们等着吧,不出三天,不仅我的肾买回来,我把她也买回来给我当丫鬟。”叶子高神气的说。
  富难也缺钱,见余生随手一个点子,于是催余生也给自己出一个。
  “我也得卖点东西,不然以后生儿育女养不起。”富难说,他后代那是要成群结队的。
  “你?”余生端量他半晌,思考着他的长处和能力,最后无奈地说:“你只适合卖一种东西。”
  “什么?”
  “卖傻。”余生笑。
  “去你的。”富难没好气的说。
  笑停下来,余生认真说:“你可以跟叶子高合伙,叶子高负责画画,你负责吆喝,泡个茶,打个下手什么的。”
  “也行”,叶子高说,“等我生意好了,得有个帮手在旁边招呼着。”
  余生把身子探到前面,“还得分我一笔,我出笔墨做投资,另外这主意,还有客栈的便利全是我提供的,所以我占四成。”
  “你也太黑了吧”,叶子高和富难看着他。
  “不多了,要不然你们自己买笔墨”,余生一指富难:“让他出钱。”
  富难立刻改口,“其实还挺划算的,一点儿也不黑。”
  让他出力可以,出钱绝对不信。
  “那成,我也要四成,富难你两成。”叶子高决定。
  富难还要话说,被叶子高堵回去了,“我俩是不可替代的,你的活儿找别人也成。”
  富难这才不情愿的答应了。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石岭黑店
  翌日,清晨。
  叶子高早早起床,用罢早饭后,在门口摆上笔墨纸砚摆准备干活。
  富难也不迟,早早就站在街上。
  奈何镇上乡亲们起得迟,客人们也都还没下楼。
  倒是老乞丐靠过来,“你们准备干什么?”
  “作画!”叶子高问老乞丐要不要来一张,“等你死的时候,也好挂起来,供后人瞻仰。”
  “呸,呸,你才死呢。”老乞丐唾弃一口回到原处。
  余生在旁边指点他,“会不会做生意,哪有这样说话的。”
  “就是”,老乞丐说。
  余生继续说:“他像有后代的人?”
  “就……”老乞丐话说半截停住了,“余掌柜,你大爷!”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像有钱的。”余生说着,把狗子摆在叶子高面前,“给我们狗子来一张。”
  “狗子?”叶子高和富难一愣。
  叶子高斜瞥余生:“掌柜的,这可是咱们共同的生意,你不用这么埋汰我吧?”
  “就是”,富难也说:“这还没开张呢,先画一丑的,这不是砸招牌嘛。”
  余生也有自己的理由,“我是让你先练练手,再说我付钱。”
  “付钱呀,你早说。”叶子高站直了身子,让富难赶紧把狗子抱在板凳上,他要作画了。
  在画开始前,余生提醒他:“一定要写实。”
  “写诗?”叶子高皱眉。
  这是在为难他。
  他哪里会写诗,即便会几首打油诗,在狗子的盛世容颜面前也得败下阵来。
  他把目光看向富难。
  富难眉头一皱,走了几步缓缓说道:“板凳长,板凳宽,狗子坐在板凳上,板凳偏不让狗子……”
  “停!”余生说:“说绕口令呢?”
  “我意思是说一定要按狗子的模样画,要栩栩如生,千万别乱画失真了。”余生说。
  原来是这个。
  叶子高一挥手,“掌柜的,我的画技你放心,再者说,狗子已经丑成这样了,我也画不出更丑的了。”
  “汪”,狗子叫一声,穷奇“嗷呜”一下,小口瞬间变成血盆大口,吞下叶子高的头。
  倒不是穷奇要吃叶子高,这只是穷奇和狗子新学会的吓唬人的招式而已。
  “呸,呸,这穷奇多少天没刷牙漱口了?”叶子高闷声说一句,改了口,“狗子最英俊了。”
  穷奇这才把叶子高放了。
  余生在旁边乐,等叶子高出来后才说:“我不怕你画丑,相反,我怕你把狗子画好看了。”
  他准备把狗子画像挂到各个客栈,“狗子这丑模样,不止辟邪,也是个标志不是。”
  叶子高和富难斜眼看狗子,狗子耷拉着头的,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呸,欺软怕硬。”他们鄙视一眼狗子,叶子高开始作画。
  余生回到客栈,见黑妞下了木梯。
  她望着门外的叶子高和富难,“他们在干嘛呢?”
  “作画,卖钱”,余生言简意赅。
  他吩咐胡母远一句,让他待会儿套上牛车,等他回来后去采集棪木果。
  “你现在去干什么?”胡母远问一句。
  “三毛买下一座客栈,我去看看。”余生说罢进了后厨,从一名为石岭的门进去。
  刚进后厨,一片黝黑,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差点让他吐了。
  余生还没适应,两把刀借入口闪着银光,迎面向他脸劈过来。
  余生侧身一躲,避过了刀光,同时伸出右脚,看也不看的踢出去,只要有雄的,肯定会中的。
  “哎呦”,不出余生所料,动手的人里果然有一雄的。
  “汉子,你怎么了?”另一女人在劈向余生的同时,紧张的问同伴。
  汉子不回答,只是捂着裆下不住地呻吟。
  余生闪过女人的刀后躲到旁边,得意的想这一招真不错,黑暗里打斗无敌。
  女人不再追击余生,而是扶住倒在地上的汉子,“汉子,你伤哪儿了,重不重?”
  汉子忍着痛,托着女子向起来:“暂时还不要紧,这小子太,太狠了,给我刀,我剁了他!”
  余生一踢鞋,“咻”的一声,在汉子挣扎着起身时,精准命中目标。
  “哎呦”,汉子这次直接捂着裆,跪下了。
  “你,你是谁?!”汉子惊恐的问。
  “你们是谁?”余生双眼适应了,正在打量着这后厨,“在我的客栈做什么?”
  这后厨是真大,差不多足以跟寻味斋的后厨相比了。
  就是暗了许多,而且不勤打扫,到处是油腻灰尘,蜘蛛网上的蜘蛛大的快成精了。
  “唔,唔……”,旁边有人闷声,余生低头一看,三毛被绑在案板上,身子被剥了个精光。
  “你是个鬼,演的这么像作甚,这怎么回事?”他问。
  三毛身影一闪,化作了鬼,脱离了束缚,刚要说话,余生脚又凭空一踢。
  “啪”,另一只鞋也打在那汉子双腿之间,这次他呻吟也发不出来了,豆大的汗珠直落。
  女子也觉出了余生的不寻常。
  “你,你……”她瞪大双眼看着余生,又看了看捂着裆下快痛死过去的汉子,“你是绝户少侠!”
  余生一呆,“你,你也知道这名号?”
  “谁不知道,扬州出了一位绝户少侠,专打人下三路。”女子提起刀,盯着余生,“但是,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她可不怕余生的绝户。
  “不是”,余生看也不看女子,转头问三毛,“这什么地界,怎么传老子名号的?绝户少侠都过来了,那些……”
  女子动了,举着刀向余生劈来。
  余生看也不看,抓起桌案上的盆里的液体向女子泼去。
  女子躲不开,迎面被浇,刚要再有所动作,却发现身子动弹不得了。
  她低头一看,那些血水变成了很薄但很结实的冰,把她冻在原地。
  “寒山城,有妖气客栈之的主人,东荒盟主,四溟少主,弑神者的传承者,扬州城主名号反而没传过来?”余生不高兴的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女子双眼珠子惊恐的瞪大了,正趴着的男子也不敢动弹。
  “我也不知道什么地界儿,就从后塘村往北,昼夜不停走了两天。”三毛说。
  他好不容易发现一条大道,然后沿着大道向北,走了一天左右,就碰见了这家开在大路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栈。
  “我觉着这客栈不错,心想买下来吧。他们欢欢喜喜的答应了,收了我钱,然后……”
  三毛一指桌案,“他们就把我绑这儿了,我这才知道这俩孙子卖人肉包子的。”
  不过,在动手杀三毛前,这俩人对凭空出现的一道门很是好奇,提着刀过去了。
  正仔细打量这,余生走了进来,之后就发生了这一切。
  “敢情是开黑店的,怪不得后厨这么黑呢。”余生说着,忽觉不妙。
  方才幽暗还不觉着,现在再看四周,墙上挂着人皮,角落散落的骨头,还有案板上那些剁碎的肉,带血的骨头。
  他探头看了旁边的筐子一眼,里面全是残肢和头颅,余生后悔万分,捂着肚子就跑出咫尺之门去吐了。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酱牛肉
  在咫尺之门外吐习惯后,余生漱口,走回去。
  “他们什么妖怪?”余生问正在捉弄汉子的三毛,十分嫌弃的看着这座客栈后厨。
  积年累月的血腥味,腐烂味,还有灰尘,让整个后厨既幽暗,又难闻。
  但不得不说,这后厨很宽敞,余生觉着可以收拾一下,到时候,直接把这里作为客栈中心。
  在昨天,想着挣钱的时候,余生忽然醒悟了。
  四荒的客栈各在院子里,相去甚远,但是一荒内,客栈彼此之间相距却很近。
  余生压根不用在每个客栈都招纳厨子,只要把厨子们集中到一起便可以了。
  只要给自己留个小灶。
  他本来准备放在寻味斋的,但想了想,寻味斋的后厨也不算很大,还是这儿比较好。
  “人类,哪是什么妖怪。”三毛在他们身上闻了闻,回答余生,然后踹汉子一脚。
  “他娘的,我饿死鬼还不吃口人肉,你个大活人居然干这样的勾当!”三毛说。
  汉子身子一蜷缩,护住裆下,还以为三毛也有余生那样的本事呢。
  “人?”打量后厨的余生回头看他们一眼,这年代,人自相残杀起来比妖怪还很。
  三毛又道:“他们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掌柜的,他们做的那酱牛肉真不错,就是一份有点少,切片照的见人影,不过瘾。”
  “你确定不是人肉?”余生嫌弃的说。
  “牛肉,肯定是牛肉。”三毛十分笃定,“我是饿死鬼,而且是悟道的饿死鬼,最了解吃的。”
  他从桌岸上翻出来两块酱牛肉,“不信你尝尝,这绝对是牛肉。”
  能让三毛觉着好吃,这俩人厨艺看来不错,不过他还是先向俩人确认一下。
  东荒王少主的名声早传遍了东荒,更不用说他们这儿离扬州也不远。
  现在妻子还在余生手上,汉子不敢说假话,点头道:“是,是牛肉。”
  余生用手小心捏一块,牛肉被卤的软烂,吃起来又鲜又香,不硬不柴,酥嫩爽口。
  这牛肉十分美味,甚至可以直接摆上客栈的餐桌了。
  余生仔细咂摸一番,好奇道:“里面还加了鸡肉提鲜提香?”
  汉子点点头。
  “不错,不错”,余生称赞着,走到俩人面前,让三毛搬个凳子,自己坐下。
  “现在给你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到我手下当厨子,受苦一千年”,他慢条斯理的穿上自己的鞋,取出两张封印卡,“若不答应的话,我会打到你们答应为止!”
  余生伸展一下腿,吓的汉子忙捂住自己的裆。
  “一,一千年?”汉子惊讶的说着,扭头看了看女子,他们哪能活那么长时间。
  余生一笑,“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你们活那么长。别以为这是好事,到时候你会后悔自己活那么长的。”
  话虽如此,汉子却觉着这样的惩罚也不错,他们本来只能活几十年,现在一下子翻了十倍。
  这意味着他们彼此可以陪伴一千年了。
  别说他们犯了错,就是没犯错,这条件他们也会答应。
  “我们答应,答应!”汉子点头。
  “甚好”,余生文绉绉的说一句,把两张封印开丢出,“封!”
  白光一闪,俩人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余生还得到不少功德值。
  这时,厨房一角的木梯上掀开一个盖子,有人头也不探的喊:“掌柜的,烫一壶酒,肉切三五斤。”
  余生不搭理他,却明白过来,“这后厨是在地下的?难怪这么黑。”
  “黑店么,后厨当然要黑店,不然宰杀人,或者这些东西,被客人看见就不妙了。”三毛说。
  “你对这还很有研究?”余生说着,把两张封印卡丢出去。
  那小二听下面的掌柜不答应,于是从上面走下来,正好见到白光一闪,俩掌柜凭空出现。
  “这,这……”因为太震撼,小二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甚至忽略了站在前面的余生和三毛。
  “告诉客人,菜马上就来。”汉子听余生的话,吩咐道。
  小二在他的再三催促下,上去了。
  “还有小二?”余生说,这客栈看来也不是很偏僻。
  “一共有俩,小二,小三,俩蠢汉。”汉子说。
  这对夫妇,男的名为胡三,女的名虎妞,这黑店还是祖传的黑店,从他父亲手上继承下来的。
  “亏了我这黑店,周围很少有妖怪袭击人的事情发生。”胡三说。
  “你这不废话,有你在这儿卖呢。”三毛没好气的说。
  余生也觉着恶心,“马上,把这些尸体弄出去埋了,收拾干净。”
  “是”,胡三开始一个人忙碌。虎妞则领着余生,上到了上面的客栈大堂。
  大堂很大,有些寒酸,差不多是个茅草屋子。
  现在大堂里坐着一队商人,在角落里还零散的坐着三四个人。
  虎妞在耳边告诉余生,那零散的人是妖怪,他们来客栈,奔的就是大馒头,也就是人肉。
  这几个妖怪,还有小二,在余生出来时,惊讶的看着他们。
  许久后,一胖胖的妖怪低声吩咐小二一声,然后打发他过来。
  小二走过来拉走虎妞,悄声说:“布下大人说了,他想要……”小二指这余生,“他的大馒头。”
  虎妞被吓的心脏慢跳一拍,“让他去死吧,还吃馒头,吃他的大头鬼!”
  不巧,布下虽不是大头鬼,却是大头。
  他拍桌而起,“我去你奶奶的,虎妞,你再说一遍!客栈不想开了是不是?”
  余生抬脚虚空一踢,“咻”,鞋子飞出去,“哎呦”,精准打到布下胯下。
  “聒噪”,他瞪了妖怪一眼,又安抚那一队商人,让他们好吃好喝。
  待虎妞把鞋取出来,余生穿上后,过去问那伙商人,“几位从哪儿来,打哪儿去?”
  他得知道客栈的生意怎么样。
  “我们从北面来,打算去扬州贩粮食和枣子。”客人说。
  从妖城北上和扬州城东北北上走的路不同,妖城北上,翻过山脉,直接到了东荒腹地。
  沿着扬州城东北向上,却是顺着山脉走势走,在中间要经过许多城池。
  “你们经常走这条商路?”余生又问。
  客人们摇头,“不常走,不过以后要常走了。现在扬州城富了,不止粮食,丝绸,药材,但凡扬州城没有的,在那儿都能卖出大价钱。”
  这倒是真的。
  莫说别的,单说东厂,所产的盐现在高价卖往中荒,赚了个盆满钵满,直接造福了全城百姓。
  更不用说扬州城正在扩建,用了很多工人,几乎城内所有百姓都有活儿要做。
  “掌柜的,以后你们客栈要赚大价钱了,就是上菜能不能跟上,我们都等着急了。”客人说。
  他们在石岭上呆了一整晚,好不容易下来,正是肚子饥,迫切要吃的时候。
  “好,马上”,虎妞答应一声。
  留虎妞去忙,余生和三毛去了外面。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画虎不成反类犬
  石岭客栈坐落在丛山峻岭之间。
  客栈大门直对着一道山梁,背后也是一道山梁,相对而言缓一些。
  大道就是从这道山梁后面绕出来的。
  “这就是石岭?”余生扫视着,一片青山,处处树林,虽然有些石头,但叫石岭名不符实。
  “真正的石岭在后面呢,处处是奇山怪石,顾名石岭。”三毛说。
  在石岭后面有一座城,名为石头城,一座小城,百姓多以打猎为生。
  “石头城里养有一种黄牛,肉质鲜美。”三毛说。
  石头城的城主在余生当盟主时,也去过扬州城,算起来还是老相识。
  余生转过身,又打量这客栈,客栈低矮,傍这一株四五个人合抱的大树,树干上有枯藤在缠绕着,上面挂了客栈的酒旗,客栈后面有牲口棚。
  在山林的鸟鸣中,客栈显的清幽,若不考虑后面那么多尸骨,这应该是一家好客栈。
  随后,余生让三毛把交给胡三夫妇的钱要回来,允许他回前塘村歇息一天,然后就回去了。
  天依旧阴沉,但雨已经停了。
  余生回到客栈的时候,周九凤正剥着花生,同清姨对弈,此时正落于下风。
  “记住,这局再输了,那你可就只能去守城门了。”柳柳在旁边提醒她。
  周九凤挠了挠头,正不知所措之际,见余生回来了,忙把棋子儿丢到棋盘上。
  “不玩儿了,不玩了,有正事。”
  她向余生迎去,“余掌柜,你交代的事办妥了,寻味斋后面的书楼已经建好了。”
  “知道”,余生说,系统已经提醒他了,只是这“剑”字,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贴哪儿去。
  “还有正事没?你现在的正事是陪我打马。”清姨招呼她过来。
  这一盘棋,她马上要赢了。
  “我真的有正事。”周九凤深怕再回到棋盘上,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画像,“你们注意这个人。”
  “这人怎么了?”余生坐在清姨旁边。
  “他越狱了”,周九凤说。
  “什么?”清姨和余生一起看她,“你们锦衣卫现在堕落成这个样子了?”
  “不是锦衣卫,是城西衙门的牢房。”周九凤说。
  在扬州,有两套系统,锦衣卫专门处理怪力乱神这些事儿。
  还有一些百姓、邻里之间发生的矛盾,则交由衙门处理,衙门也有自己的衙役和监牢。
  只是不像锦衣卫那么有水平罢了。
  衙门全小事,听到是衙门的,清姨放下心,余生倒是好奇问了一句:“这人犯什么事了?”
  “不知道。”周九凤说。
  “叫什么,哪里人士,为什不去家里找?”清姨也问。
  周九凤还是摇头,“不知道?”
  “嘿,你还真是一问三不知。这些衙役们都这么当差的,把人抓进去了,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余生哭笑不得。
  “干尸潮过去后,城里多了许多流民,闹事的也多起来。衙役经常一抓一大批,审问得一个个来,估计还没轮到他呢。”周九凤说。
  她也知道这有些荒唐,挠了挠头又说:“我们锦衣卫已经把这案子接过来了,只要抓住他,一切水落石出。”
  余生又看画像一眼,吐槽道:“这也忒抽象了,一点也不写实。”
  “写诗?”周九凤不解,抓人与写诗有什么关系。
  正好,听见余生回来,叶子高和富难匆匆跑进来。
  “掌柜的,快来看看,狗子的画像完成了,你觉得怎么样?”叶子高把画递给余生。
  余生皱着眉头端量许久,“还是把狗子画好看了,狗子丑的神韵,你这画上只得六分。”
  清姨探头看一眼,“不错了,狗子这么丑,真让叶子高画出来,那你是在为难他。”
  叶子高他们斜眼看狗子,见狗子无动于衷,看来狗子看人下菜碟的本事独步客栈。
  “也成吧”,余生把画挂在墙上,让叶子高再接再厉,“再画上十张,客栈要用。”
  叶子高松一口气,笑道:“掌柜的,账是不是先结了?”
  “是应该结了”,余生取出十文钱,“狗子神韵只得六分。十文钱的话现在只值六文。六文里我占四成,差不多是两文半,我吃个亏,收两文,余下的四文给你。”
  叶子高目瞪口呆,眼看余生拿出十文,最后到手里却只有四文了,“不是,余掌柜,你……”
  不等他话音落下,富难从他掌心取走两文:“我是一文多,看护狗子又辛苦,被穷奇吞进肚子里四次,我拿两文不过分吧?”
  得,这下子变成两文了。
  “合着我不动弹忙碌一上午,才只挣两文钱?”叶子高想哭。
  黑妞在旁边本来还担心呢,闻言不厚道的笑了:“才两文,哈,还不够每天的利息呢。”
  见叶子高要泄气,余生鼓励他:“万事开头难,现在两文钱,明天二十文,后天就四十文。”
  “倒也是”,叶子高点头,继续去外面作画,画狗子去了。
  余生则指着狗子这幅画,对周九凤说:“看到没有,这才是写实,画的跟真的差不多。”
  周九凤望着狗子那副画,“你别说,还真是。”
  余生要狗子不同姿势的十余种画,在快中午的时候,叶子高终于画好了第二幅,开始第三幅。
  这时,从东面来一个老头,驼背,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进了镇子。
  老头一脚泥,身上也是湿漉漉的,看样子走了不少路,风尘仆仆,一脸疲惫。
  因此在看见客栈招牌后,老头毫不迟疑的走到跟前,准备讨碗水喝。
  在将要上台阶时,他看到了叶子高画好的,放在旁边的画,脚步停下来,惊讶的说:“哎呀呀,这画……”
  叶子高被吓一跳,负责调教狗子姿势的富难也站起来,看着他,“这画怎么了?”
  老头不答,把脖子伸长到桌子上,近乎贴着观赏这幅画。
  “这画怎么了?”叶子高催问一句。
  “这画,这画……”老头激动的说:“太妙了!”
  “是吗?”叶子高咧嘴笑了,这世上还是识货的人多呀。
  “嗯,太妙了”,老头点头,“虽然用笔不怎么样,但胜在构思,用意深远,富有寓意啊。”
  “是嘛?”叶子高高兴的合不拢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他说话时,还有意往客栈喊,好让自己扬眉吐气。
  果然,客栈里的人都扭头看这边,余生、黑妞甚至向门口走来。
  老头继续点评,“这画的是一头虎吧?”
  “对,对,嗯?”叶子高一愣,不解的看着老头。
  老头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道:“但又像狗,这是典型的画虎不成反类犬。”
  “你能把狗画的这么丑,足见是功底的,所以你是故意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对不对?看来你是在讽刺某些人。”老头十分笃定的说。
  “他讽刺谁了?”黑妞问。
  “一看就知道你没文化。这小兄弟借画虎不成反类犬,是在讽刺某些人好高骛远,追求不切实际的目标,大意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差不多。”老头头也不抬的说。
  “那不用说,肯定是富难了。”黑妞说。
  “我?”富难指着自己。
  “你和精卫,你不是好高骛远,高攀了是什么?”黑妞说。
  “嘿,我这暴脾气”,富难看着叶子高,“你是不是这意思?”
  “不是,我哪有这意思,狗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
  叶子高正辩解,老头又说:“当然不止这一层含义。”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画意
  “还有别的含义?”
  叶子高惊讶,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本事。
  富难也追问,“这孙子在画里还讽刺我什么了?”
  “看这狗的神态,眼神”,老头在说时,双眼贴着画像,几乎一寸一寸的盯过去的。
  “这狗坐在板凳上时的神态,在顾盼之间有王者气概,双目之中隐隐传出来一股豪气。”
  老头抬头看着余生他们,“那么,问题来了,有如此精神气儿的狗,绝对是一只好狗。但它为什么这么丑呢?”
  余生被盯着,他小心翼翼的说:“因为它本来就这么丑?”
  老头双眼一瞪,“肤浅,你是在侮辱这幅画。”
  得罪富难也就得罪了,叶子高不放在心上。
  他得意的对余生说:“掌柜的,听见没有,我这画价格含义颇深。”
  叶子高觉着,或许可以以此为借口趁机涨价。
  “有什么深的?”余生没好气的说。
  若真深的话,他把狗子亲自抓过来,让老头好好欣赏欣赏。
  可惜狗子已经不在这儿了。
  它早烦了老实呆在凳子上,因此在富难松手分神时,拉着穷奇逃了。
  老头指着那副画,继续说:“把如此精神塞入一丑狗身体里,犹如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被虾戏。这第二层含义呢,就是在说自己暂时落魄了,所以整天被一些走狗,小鱼小虾给欺负。”
  “哈”,余生一指黑妞,“不用说,这肯定在说你。让你整天欺负叶子高,被作画讽刺了吧。”
  余生幸灾乐祸的笑,黑妞则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真没这意思”,叶子高见机不对,急忙向黑妞拱手求饶。
  但黑妞本就对叶子高挣钱还债颇有微词,若还了债,她就不能让叶子高听自己话了。
  “你大爷,叶子高”,黑妞趁机发难,“告诉你,利息涨了!”
  “不是,哎呦我……”叶子高转身指着老头,“你懂不懂欣赏画,不懂就别瞎说!”
  老头一笑,“当然,我说的只是一种解释,其实,这幅画还有别的解释。”
  他用手指点了点画上的狗子,“本应是猛虎,胸有万千丘壑,却只能活着像只狗。这就像千里马遇不见伯乐只能犁地耕田,画师是在表达自己怀才不遇,有人不识金镶玉的愤懑之情。”
  “哈”,富难这下不郁闷了,他指着余生:“这下好了,咱们仨谁都逃不了。”
  “嘿,叶子高”,余生抬眉,笑看他,“看来你是嫌弃你的工钱太高了。”
  “不是,掌柜的,我真没这意思。”叶子高摆手。
  余生当然不放在心上,毕竟狗子是自己养的,狗子长相若真有这意思,那也是狗子的原因。
  “我他娘的就画了一幅画,只挣了两文钱,还把人都得罪了。”叶子高悲痛万分,从老头手里抢过自己的画,指着他鼻子:“说,你是不是嫉妒我的容貌,故意来气我的!”
  “哎”,老头还以为自己对画的理解有误,“公子不要这么说,我只是一教书匠,可能对画中深意理解有所欠缺,不如,你再让我看看,莫非,这画走的是抽象流?”
  “别,别”,叶子高急忙把画藏在身后,“大爷,我明白了,您是仇人派来整我的。”
  “这话说得,咱们纯粹是文人间的交流,读书人的雅事怎么能说整呢。”大爷说。
  “得,那咱们不整,不,别交流了。”叶子高想送走这位佛。
  “别呀,交流使人进步”,老头兴致颇高,“就是有一点儿渴”。
  他问余生,能不能给他来一杯水。
  余生应了,刚转身进去,正下棋被清姨逼到绝路的周九凤借着让出来的空隙,看见了老头。
  “是他!是他!就是他!”周九凤棋子儿一丢,站起来喊道。
  余生回头,“哪儿呢,小哪吒在哪儿呢?”
  周九凤顾不上问哪吒是谁,起身,迈着“砰砰”的步伐,如超载货车,向老头撞去。
  周九凤这块头,虎虎生风。
  站在门口的黑妞头也不回,就觉察到一股庞大的气流袭来。
  她忙跳出客栈门槛,顺手拉走老头。
  至于失去了目标的周九凤。
  她在抓个空后,想停下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尤其在有台阶时,若强行收腿,惯性会让她滚下台阶的。
  于是她三步胯下台阶,然而,此时在收腿,已经来不及。
  这辆超载的人肉卡车,直接穿过大街,撞到北墙,被手撑住后才停下来。
  余生和清姨目瞪口呆。
  “我有点儿心疼庄子生,这辈子是耍不了什么花招了。”余生说。
  “什么?”柳柳在旁边不懂。
  清姨踢了余生一脚,恍然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她抓上来的妖怪非死即残了。”
  接着,俩人不约而同的拉过小白,指着周九凤,“看见没有,这就是吃的太多的下场。”
  小白眨了眨眼,花生米塞了一嘴,“喔可以多活动。”
  这时,周九凤转过身,指着老头说:“抓,抓住他,他就是那越狱的犯人!”
  “他?”方才把老头顺手抓走的黑妞,一只手把老头提到原来的位子,“越狱?你确定?”
  老头驼背,还拄着一根拐杖,估计连窗户也钻不过去,怎么也不像能越狱的。
  余生和清姨也走出来,好奇的看着。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周九凤取出那张通缉画像,对比一下笃定道:“就是他。”
  “我看看。”
  余生把画接过来,端量一会儿,“这也忒不像了,画像上好歹有一道疤带点儿凶气。”
  余生指着老头,“你再看看这张脸,哪里有疤,哪里有凶气。”
  “是,是”,老头附和。
  “那是画师没见过他,听说他是越狱的,所以加工了一下。”周九凤接过画像,“看看嘴角,是不是有三颗痣?”
  余生对比一下,“还真是。”
  “对吧”,周九凤抓住老头,得意的说:“没有任何罪犯可以逃过我凤姐的法眼。”
  “就算是吧”,余生打量老头,问他:“你从牢房里逃出来的?”
  老头挠挠头,“应该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叶子高说。
  这老头刚从牢房出来,就让他得罪了仨人。
  “就是在他们提审同牢房犯人的时候,我跟那些犯人一起去了衙门。但我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所以审他们时没我什么事儿,我就走到了大街上。”老头说。
  他也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来的。
  “还能这样?”余生惊讶,看一眼周九凤,周九凤则在看清姨,某些人似乎要遭殃了。
  “不跟他们一伙儿?那你犯什么事儿被抓进去的?”余生问。
  老头又挠头:“吃饺子没蘸醋?”
  “什么?!”余生他们再次目瞪口呆。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饺子与醋
  “你再说一遍?”余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吃饺子没蘸醋。”老头又说。
  一时无言,四周很安静,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头。
  终于,周九凤拉住他,“老头,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胡说牢底坐穿。说!你究竟犯了什么事被抓进去的?”
  老头一拍膝盖,“天道在上,我真是吃饺子不蘸醋被抓起来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周九凤指了指自己脑袋:“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头一愣,“这不是你的脑子嘛?”
  “知道就好!我今儿是带脑子出来的,你糊弄不了我!”周九凤一拍他肩膀,“现在不全撂,等进了锦衣卫的大牢,有苦头让你吃的,告诉你,我们锦衣卫的大牢可不像衙门那么好越。”
  “我觉着你们扬州城的人,带脑子不如不带。”老头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周九凤瞪他。
  “我真是吃饺子没蘸醋被抓进去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老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我一教书匠,想来你们扬州城混口饭吃怎么就这么难。我不就吃饺子不蘸醋,你们至于这么欺负人嘛。”
  刚从猪肉九处出来,拎着一条肉的里正,见这儿热闹,拉着猪肉九过来围观。
  余生把手里为他端上来的茶递给他,“行了,你站起来,有话好好说。”
  老头真渴了,见了水,激动地颤颤巍巍要起来,就是力不从心,最后还是富难把他扶起来的。
  “我看他这样子也犯不下什么大案。”富难觉着老头还驼着背,杀只鸡都难。
  他好心劝老头:“大爷,你放心,面前这位是扬州城城主,你照实了说。”
  老头放下茶碗,“我照实说了呀,我真是吃饺子没蘸醋。”
  “嘿,你要这样说”,余生指着里正,“这位主儿吃饺子蘸辣椒,是不是也该抓起来。”
  老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清姨开口了,“你从头说,先从怎么被抓进去的说起。”
  老头点头,把茶碗递给余生:“能再来一碗不?你这茶叶是真好。”
  “那是,中荒来的茶。”余生让他们进来说,自己去为老头沏一壶茶。
  老头在富难的扶持下走进来,坐在长桌旁。
  里正和猪肉九抢小白狐一把花生,坐在位子上,兴致勃勃的准备听故事。
  “四月前,我听说扬州城富庶,人多,于是跟着商队南下,准备来扬州城教书。”老头说。
  也的确如他所料,到了扬州城第二天,就有人上门送了束脩,请他去当先生。
  在余生厨艺的带领下,尤其在那些参加盟主大会,回去后对扬州美食赞不绝口的城主推动下,扬州现在东荒以美食出名,老头当然得去尝尝了。
  入夜,他在一酒楼点了一份饺子,但他不喜欢吃醋,所以不蘸醋。
  “当时,同在一个酒楼的还有一桌衙役,他们在庆祝一个姓什么……”老头饮一口茶,仔细回忆,“对,一个姓海,名叫芬的捕头破获了一桩大案,让他们在锦衣卫面前扬眉吐气了。”
  在老头享用饺子的时候,捕快们已经喝到了高兴处。
  等那海捕头出去方便归来的时候,他见老头吃饺子不蘸醋,醉眼说道:“你这老头,新,新来的吧,真是乡巴佬。饺,饺子的精髓就在,在醋,不蘸醋吃不到饺子的美味。”
  他说话不客气,老头回的也没好气儿:“我就喜欢不蘸醋,你管得着吗?”
  “嘿,你这老头,恁不知好歹。”海捕头说。
  他坐回到自己位子上,又饮一杯酒,终究觉着憋屈,一拍桌子,骂了一句:“他大爷的。”
  手下醉眼看他,“怎么了海爷,有人惹您生气了?”
  海捕头饮一口酒,骂道:“他娘的,那边有个老头,外来的,吃饺子不蘸醋,老子好心提醒他,还嫌老子多事,真他大爷的来气!”
  “他大爷的,这老头也忒不把海爷放在眼里了,锦衣卫都不敢这么嚣张。”一捕快醉眼看着海捕头:“海爷,要不要把他关起来收拾收拾,明天再放了?”
  海捕仰头把酒一饮而尽,酒杯往桌子上一拍:“关他大爷的,让他知道捕快的厉害,杀杀他的威风!”
  说到这儿,老头又饮一口茶。
  他对余生他们说:“然后我就被他们抓进去了,就因为吃饺子没蘸醋。”
  这群捕快其实也没怎么收拾老头,因为他们已经喝醉了,把老头丢进牢房就回去睡大觉了。
  “后来呢?”余生问,不是说好明天就放的。
  “不知道”,老头摇头,“我反正是在牢里呆了四个月。”
  “我估计第二天醉酒醒来,那捕头早忘了这事儿。至于手下,还以为捕头把老头给放了呢。”叶子高说。
  周九凤点头,“有可能。”
  狱卒只是看牢房的,捕头抓回来什么人,他们就关什么人,一直到衙门提审,给犯人定罪为止。而这老头,没在衙门立案,自然不会被提审。
  捕头不说放,狱卒不敢擅自做主把他给放了,尤其在这位神捕亲自把人抓回来的情况下。
  这海捕头可是衙门红人,在锦衣卫面前也是挂了号的,素来以破案如神,破案神速著称。
  锦衣卫有时候还会求助到他。
  “你在牢房呆这么长时间,就没人问起你怎么进来的?”周九凤不甘心的问。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城主,这事估计不能善了,若是真的,整个城西衙门的人都得遭殃。
  “有啊。”老头说。
  狱卒们见他迟迟不被提审和定罪,问过他:“你犯啥事进来的?”
  “因为吃饺子没蘸醋。”老头每次都这么说。
  狱卒觉着老头是在质疑他们的智商,怒道:“给老子说实话。”
  “我真是吃饺子没蘸醋。”老头很倔强。
  “胡说八道,若因为这,海捕头会亲自把你抓回来?”狱卒说。
  于是,对他一顿毒打。
  不止狱卒,同住一个牢房的人也好奇他怎么进来的。
  “老头,你怎么进来的?”一位同窗问。
  “吃饺子没蘸醋。”
  “你觉着老子没带脑子是不是?”同窗怒道,然后认为老头是淫贼,所以不敢开口说。
  于是,对他一顿毒打。
  总之,狱卒,进来的出去的犯人,都好奇的问他怎么进来的。
  他一说吃饺子没蘸醋,迎来的就是一顿毒打,因为感觉他在侮辱别人的智商。
  然后别人对他怎么进来的就更好奇了。
  如此周而复始,老头挨了不少打。
  “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是吃饺子没蘸醋。有位梁上君子,进去三四回了,见我还没出去,坚持认为我是什么帮派大佬,幕后黑手,非要拜我为师,还准备当我的传声筒。”老头叹息着摇头。
  “身为徒弟,他都不信我。我让他去酒楼,把‘吃饺子不蘸醋会住牢’的消息放出去,他楞说这是暗号。”老头拍这大腿说:“我是真的吃饺子没蘸醋啊!”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书中自有红烧鱼
  偌大个客栈针落可闻。
  许久后,里正恍然,“哦,所以你是一个教书匠?”
  老头还等着他们给个反应呢,相信或者不相信,甚至不相信后打他一顿。
  他对此已经习惯了,若有人听了他这故事,不打他一顿,他还不舒坦。
  但是,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老头看着里正:“合着你听半天就听出来个这?”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不。”猪肉九代替老头纠正里正。
  “一看就没上过学,不能理解故事的深意。”他咽下去一口花生,“这大爷故事的重点是吃饺子不蘸醋是要被抓进大牢的。我就觉着饺子蘸醋才是正道,那才叫正宗和好吃。”
  猪肉九说着还真有些饿了。
  他对余生说:“小鱼儿,我那儿还剩一条上好的猪肉。待会儿我给你取来,来份猪肉饺子。”
  现在猪肉九的猪肉已经不在城里卖了,而是专供客栈,即便如此,还供不应求。
  “你俩都不怎么样。”余生打断他们,认真的问:“你真是因为吃饺子不蘸醋被抓进去的?”
  “我们会派人查证的,若是假的,你会把牢底坐穿的。若是真的,你放心……”余生看清姨一眼,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月一千贯,这是城主府对你的赔偿。”
  “嘶”,老头还没说话,缺钱的叶子高先抽一口冷气。
  他对周九凤说:“凤姐,打个商量,你把我抓进去关上十天半个月,出来的钱咱俩平分。”
  “去你大爷的,老娘是有职业操守的。”周九凤在城主面前义正言辞的说。
  若是关上一年半载,这活儿可以干,周九凤向叶子高挑眉。
  她刚有了这念头,余生又道:“至于那神捕海芬”,他看着周九凤:“你去查一下。”
  “若是假的,当这件事没发生。若是真的,正好,我有计划成立个西厂,任命他为副厂公。”
  周九凤正点着头,闻言头一抬:“什么,让他当厂公?”
  这不是办错事儿了嘛,怎么还当上厂公了。
  若真如此,那她还不如现在就把叶子高抓进去,也捞个厂公当当。
  “专职养猪,带领城西百姓致富”,余生说,正好客栈对猪肉需求甚多。
  “原来这样啊。”周九凤点头,她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查,不过这老头……”
  “哎,你慢慢查,先把他放这儿。”里正挡在周九凤身前。
  他对猪肉九说:“你才是真没说到重点,这位可是教书先生,咱们镇上正缺呢,你难道还想你儿子跟着你杀猪?”
  猪肉九停下剥花生,“还真是”,他站起来,“小鱼儿,先让他呆这儿,跑不掉的。”
  余生觉着里正的主意不错,“就让老头在这儿吧,正好,小白也到上学读书的时候了。”
  “哎?”正剥花生的小白狐动作一停,这里面怎么还有她的事儿?
  清姨也同意,是应该让小白上学堂了,身为东荒盟主和扬州城主的儿媳妇,不能不识字呀。
  “对,对,就这么商定好了。”里正他们推周九凤,让她放心去查案,老头就丢这儿。
  里正甚至把学堂的位子都找好了,就在客栈对面,富难曾住过的,后来塌了的房子。
  等把周九凤走后,里正抓一把花生,拉着猪肉九往外走。
  “赶紧把这屋子盖起来,争取三天以后就让镇上孩子到学堂读书。”里正的话从外面传来。
  “我呢?你们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被丢在原地的老头说,重点是没给束脩呢。
  余生让胡母远带老头上楼去找个房间休息。
  “先生你放心,束脩少不了你的,还有,以后食宿我们客栈全包了。”余生说。
  老头还要说“可是”,被老乞丐堵了回去,“哎呀,食宿全包?老头,你若不愿意,让我来。”
  “你免了”,余生嫌弃他。
  这老乞丐以前也是个知书达理,就因为好吃懒做,顺便扶了几个老人,然后就成乞丐了。
  “万一把镇上的孩子都带成乞丐了,我找谁算账去。”余生说。
  老头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留下来,由胡母远推着去了楼上。
  小白狐这时候才小心翼翼的问:“上学是什么,好吃吗?”
  清姨轻拍她头一下,刚要说话,余生拦住她,对小白狐说:“书中自有烤乳猪,书中自有红烧鱼,上学就是读书,学到的东西可以让你每天都吃这些美味,所以你千万记住了,得好好学!”
  “红烧鱼?!”小白狐的眼睛瞬间放光。
  她早就想尝尝鱼的滋味了。
  可是因为客栈不烧鱼肴的缘故,一直不能如愿,现在正好可以尝尝。
  “能不能现在就上学堂,读书?”小白狐兴致勃勃。
  清姨欣慰的看余生一眼,这法子很不错。
  她拉起小白狐,“现在读书晚了,走,我先带你去做个准备。”
  小白狐欢快的去了。
  叶子高还在为不能去坐牢而遗憾不已,被余生踢了一脚:“快去作画,还想不想还债了。”
  “不是,我现在已经有阴影了。”叶子高说。
  他看着自己的手:“我现在一落笔就觉着自己在讽刺什么,吓的我都不敢画了。”
  “那你可就太高看自己了。老头乱分析一番,你自己倒信了,跟个傻子一样。”余生说。
  “又不只是我信了。”叶子高一指富难,“他也信了。”
  “所以说你跟个傻子一样。”余生说。
  “嘿,我招你惹你了。”富难回过味儿来,瞪余生一眼。
  马上要到中午了,正是用午饭的时候。
  他去柜台上取一小坛酒,又取了几盘菜,装进食盒,出门左拐上了石桥,找精卫去了。
  等到了挨着大路的林边,富难见精卫衔着小石头向湖中心飞去,他只能等在湖边。
  等精卫回来的时候,站在树枝上,不屑的瞥富难一眼。
  “用饭了”,富难笑着说。
  “告诉你”,精卫鸟开口说话了,“那契约是醉酒时签的,不作数。”
  “你尝尝这酒”,富难不动声色,既然是醉话,那再醉了不就成了。
  精卫戒备的看着他:“我戒酒了,醉酒坏事,你快离开吧。”
  “别呀,那契约就是现在不作数了,咱们也是一夜夫妻,还有百日恩呢。”富难厚着脸皮,把小酒坛打开。
  面对这个名义是自己妻子的妖怪,富难很用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不以成亲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他现在相当于合法耍流氓。
  “你死心吧,我……哎,这酒”,精卫话说着,双眼放光,情不自禁的飞下来。
  “这是什么酒?”白光一闪,她变成人样,惊喜的问富难。
  “千日醉”,富难笑着说,“闻一闻便心旷神怡。”
  “还真是”,精卫闻了闻,整个人都陶醉了。
  她之所以溺水而亡,与醉酒有很大关系,到现在了也改不了这一口。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苦海若无涯
  独孤山脉,石室内。
  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只有水的“滴答”声。
  小和尚在石台旁边打坐,渴了只有饮用石台上的水,除此之外,只吃了两顿饭。
  全是些勉强果腹的饭菜,里面有荤,但小和尚早已经不在意这方面了。
  莫说佛的清规戒律,现在佛在他心中,也已经变的空洞,虚无。
  佛是谁,谁又是佛。
  他不知道在山洞中呆了多长时间,唯一的两顿饭,还全是在他饿的将死时吃的。
  然而,越濒临死亡,小和尚的念头就越执着,一刻不停的念着佛经,寻找着般若。
  他现在又步入了这样的困境,饥饿将他折磨的不成样子,唯有以水解饿,然后越喝越饿。
  他有时候会选择吞咽空气,在嘴里暖热以后,再大口大口的吞下去,感觉到气体在肚腹之间游动。然而,当那一团空气消失后,他觉着更饿了,身子这副臭皮囊,不住地左右着他的思想。
  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那么饿,他把心思放在那唯一证明他存在的滴水上。
  滴水信佛嘛?应该信吧,师父说过,万物有佛性。
  于是小和尚又在想滴水信什么佛,等这些想不清楚,饥饿再涌上来时,他又想到了水滴石穿。
  丑妖说起过,水滴石穿才可以出去。
  在饥饿折磨下,小和尚所有的心思放在水滴上。
  起初,他祈祷诸天神佛,可以看到和听到他的虔诚,帮助他水滴石穿。
  后来,他期望水滴可以把他被困的消息传递到镇子上,让余生听到他困境,前来解救他。
  然而,这些只是胡思乱想而已,他知道,现在余生根本救不了他。
  甚至,那诸天神佛也救不了他现在的困厄。
  诸行无常,众生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
  黑暗,孤独,水滴,反而让他的存在越加明显,恍若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难以寂灭。
  一直到……
  小和尚把所有心思放在水滴上,听着水滴的变化,听它“滴答滴答”,听它从钟乳石上凝集,在空中滑落,落在石台上,溅起,发出滴答的声响。
  这一刻,他忽然有种错觉,仿佛他才是水滴,而旁边坐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这种境界玄之又玄,或许,这才是寂灭?
  在思考这问题时,小和尚甚至在以水滴的身份思考。
  一段时间又一段时间,黑暗伴着黑暗,等妖怪们送了五、六顿饭的时候,小和尚物我两忘,再难以分出自己是和尚,还是水滴,以至于饥饿在消失,饭也懒得动了。
  竹竿妖怪错以为小和尚要绝食,忙加快了送饭的频率和好吃的程度,企图勾引小和尚用饭。
  小和尚尝了几口,不怎么好吃,相比余掌柜的差远了。
  不过这不重要,小和尚有一个更重要的事在做。
  他化身为水滴,欢快地滴落在石台上,准备把石台凿开,好让自己早日出去。
  他还得去中原找草儿呢,他不能让草儿久等。
  小和尚就这样忙碌着,以至于废寝忘食,终于,不知道妖怪送了多少顿饭,石穿了。
  他化作一滴水,落下,穿过石台,落到下面的水潭,与一群水汇聚到一起。
  恍惚一阵后,小和尚睁开眼,激动地喊道:“有人,不,有妖怪嘛?”
  他站起身,身子虚弱不堪,有些摇晃,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正要再喊,石门被打开了。
  “喊什么喊?”竹竿妖怪拿着饭进来,“怎么,不绝食了?”
  什么绝食?小和尚不明白,但这不重要,他指着石台,“快看,水滴石穿了!”
  “什么?”竹竿妖怪一怔,他借着石门泄进来的余光,去看了一眼。
  只见石台中间有一小黑洞,至于穿不穿,他不知道,但这不重要。
  “你答应我们老大做那荒唐事了?”竹竿妖怪问他。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小和尚一怔,“不是你们老大说,水滴石穿就……”
  “骗你的,你还信了,真是个和尚。”竹竿妖怪嘀咕一句,“不答应你就在里面待着吧。”
  “你……”小和尚指着出去的妖怪,见外面的两个妖怪把石门“轰隆隆”的推上了。
  小和尚坐下,抓过来盘子里的食物,刚要吃,指尖碰到了花盆里的草茎,被草叶拂过手指。
  他刚才忘记借着门口的光查看草茎了,希望她一切都好。
  小和尚苦笑,“看来,咱们一辈子得呆在这儿了”,他抚摸着草叶说。
  他的手正要松开草叶,身子一怔,若有所思,记起了一件往事。
  在他很小很小,差不多只有三四岁的时候,曾与师父一起在林间盘坐,参禅。
  记着,当时的树叶万山红遍,在余晖下,更是残红如血。
  当时,他突发奇想,问师父,佛祖拜佛嘛?
  佛祖若拜佛,他拜的是哪一尊佛?佛祖若不拜佛,后世僧人为何要拜佛?
  “佛在心中,佛祖当然拜佛了。”师父告诉小和尚。
  任何人跪拜在佛前时,拜的只不过是一具泥胎,他真正拜的是他自己心中的那尊佛。
  求人不如求己,渡人不渡如渡己,坚持本心,在心中追寻般若,正是佛祖所拜的佛。
  在黑暗中,小和尚的双眼霍然睁开,身前有三寸佛光,所有黑暗在面前都不复存在。
  面前花盆里的草茎,此时正发出莹莹绿光。
  “佛祖在菩提树下证悟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小和尚站起来,拿着花盆,走到石门前,伸出一根手指。
  “从今以后,在佛前,我只拜我自己!”
  话音落下,食指轻点石门,“轰”的一声,石门飞了出去。
  鼠妖正在石门对着的方向与丑妖说话,猝不及防之下,石门直接把他压扁了。
  妖怪洞窟里一片安静,所有人惊讶的看从石室里施施然走出来的小和尚,手里捧一盆花。
  “阿弥陀佛”,小和尚单手一竖,向所有妖怪唱了一句佛号。
  这提醒了妖怪,离着近的妖怪举起手里的武器,一刀劈向小和尚。
  小和尚三指拈物,刀应指而碎。
  妖怪们惊讶,不等他们回声,小和尚贴身而过,他们身上瞬间多了一个血洞。
  “苦海既无涯,又何必回头”,小和尚僧袍掠过他们的衣角,径直向高台走去。
  别的妖怪还迎上来,顷刻间倒在小和尚的脚下,没有一个妖怪在他手下超过一个回合。
  他走过之处,血流成河,鲜血甚至染红了他的僧袍。
  小和尚依旧从容,一直走到竹竿妖怪身前。
  竹竿妖怪挡在丑妖的面前。
  小和尚刚要出指,竹竿妖怪一歪头,“我,我晕血。”手里武器一丢,倒在地上。
  现在只剩下丑妖了。
  丑妖看看倒下的那些妖怪,还有小和尚身上的鲜血,高举起双手,“大,大,大师,我,我知道错了,我,我改邪归正,放,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对放下屠刀……”
  他急忙把手里的刀放下。
  “佛只渡有缘人”,小和尚说。
  “我是,我是有缘人,我就叫有缘人。”丑妖忙不迭的说。
  小和尚一笑,“我看看?”
  他把手指放在丑妖的额头上,“嗤”的一指,丑妖脑门出现一个血洞。
  “你”,他看着小和尚,倒在地上。
  “佛度有缘人,谁有缘,佛说了算。”
  小和尚低头看着草茎,“你说的不错,凭什么吃素不吃荤,这对草太不公平了。”


第一千零三十章 石牛
  村子里,妇人们正在耕作,忽然看见南山起了浓烟。
  她们放下手里的农具,惊讶的看着树林里的浓烟,许久不说话。
  一直到山坡上出现两个人影。
  在竹竿妖怪的带领下,小和尚背着竹篓,从山上走下来。
  老妇人从村子里走出来,惊讶的看着小和尚,看着他穿过墓地。
  此时,草木枯黄,一阵风吹来,犹如一群枯黄的蝴蝶,在空中飞舞,欢呼。
  它们掠过天空,掠过墓碑,掠过小和尚的僧袍,划出一道肃穆的痕迹。
  西面的斜阳,把小和尚他们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村子里的妇人们握着农具,戒备的看着小和尚面前的妖怪,狐疑的看着他身上那件血染僧袍。
  “阿弥陀佛”,小和尚向她们双手合十,“那些妖怪已经去往轮回,诸位施主可以安心了。”
  至于面前这只妖怪。
  “此去中原,路上得有人伺候,暂留它一条狗命,诸位放心,它将永生受苦。”小和尚说。
  妇人这才回过神,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有些人甚至想跪拜感谢小和尚。
  这被小和尚绕过了。
  他只求妇人们为他准备一些干粮,又在祠堂休整一晚后,迫不及待上路了。
  妇人们告诉他,自他被妖怪抓走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有余。
  此时,已入深秋。
  ……
  扬州客栈。
  三个月的时间一闪而过,镇子并无太大变化,唯一说的上的变化是书堂。
  老头,或者说老夫子在尝了余生的手艺,尤其被一道新菜梅菜扣肉折服后,二话不说走马上任,安心在镇子当起了书堂先生。
  至于书,余生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客栈所到之处,第一件事便是买书。
  现在,余生在东荒的客栈不计其数,三毛所过之处,凡有城池,必有客栈。
  这些新客栈只需要招募一两个小二招呼客人即可,这些小二还都是客栈从扬州城招募的。
  至于厨子,他们集中在石岭客栈的后厨,做好后直接为各客栈的客人端上桌。
  至于客栈洒扫,有王婆时刻不停歇的忙碌着。
  她真切体会到了什么是煎熬。
  更折磨她的是,因为被封印,听命于余生的缘故,即使无人监督,她也不能停下来。
  还好,她还有俩帮手。
  胡三和虎妞夫妇,除了做菜之外,也得在夜深人静,再也无客人的时候陪王婆洒扫各个客栈。
  他们每天很累,但又累不死,单调乏味,看不到希望还不能反抗,他们的世界是一片灰色。
  现在,一千年对他们而言,太漫长了。
  不过余生对胡三夫妇很满意。
  俩人不愧是烧牛肉的好手。
  在余生兑换一系列牛肉菜谱后,他们烧出来的牛肉菜是所有厨子里最美味的,仅次于余生。
  牛肉干更是成了来往的客人在买干粮时必不可少的美味。
  这其中,也有牛肉好的缘故。
  石岭后面的石头城,作为一座小城,并不富裕,城主过得日子也很紧巴。
  他们以打猎为主,同时在石岭的巨石空隙中开垦一些土地,种上一些耐旱的庄稼,靠天吃饭。
  然而,打猎意味着要进入深山老林,不免碰见妖兽毒虫。
  小城里,很少有几户口人家里的亲戚没有因此而丧身的,百姓们深受其苦。
  也有好的一方面,在石城,百姓们驯化了一种黄牛。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被此牛驯化了。
  当地人把此牛成为石头牛,又名石牛,简而言之,脾气跟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想让它耕田,必须伺候的服服帖帖,牛大爷高兴了才成。既然是在石山上开垦的土地,可想而知,也大不了多少,而且如牛皮癣一般,左一块,右一块,不在一起。
  这牛半天只耕一块,然后就再也不动弹。
  此牛的烂不止如此。
  在石头城并没有放牛这一说,许多孩子学会的第一件事是割牛草,也就是得把草割回来,喂到牛跟前,它这才吃,不然它宁肯饿的瘦骨嶙峋也懒得自己寻食。
  所以在石头城,评价一个孩子勤不勤劳,主要看牛。
  既然此牛如此大爷,又何必要养呢?
  石山田地太难开垦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这牛太美味了。
  或许懒的缘故,这种石牛的肉十分美味,入口即化。
  客栈进到石头城后,在清姨和石头城主的商量下,石头城现在的百姓开始诚心饲养这群大爷以卖给客栈。而客栈,则以低价卖给石城粮食和别的蔬菜。
  这样一来,石城的百姓就不用频繁上山去打猎了,大大改善了石城的现状。
  为此,余生还收到系统奖励的一大笔功德值。
  余生发现,这样一城又一城的收割功德值,相比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收割功德值快多了。
  当然,单单石牛,并不能满足客栈,此时就体现出公孙不吹的大义灭亲了。
  不愧是在不夜城,就着稷山葡萄酒吃牛肉的主儿,他自告奋勇的向客栈提供牛肉。
  不止如此,现在还大张旗鼓的养起了牛。
  余生常想,大悲山的猪神若也有这般觉悟就好了。
  客栈一座座的开,钱撒出去不少,若不是有大悲山的矿山在做支撑,余生还真会肉疼。
  当然,也有回报。
  客栈所到之处,先以有灵力的菜肴打响名声,引起全城追捧,继而以厨艺服人。
  既有便宜的菜肴,又有奢侈有灵力的佳肴,所有的城池,人们下馆子都愿意到客栈。
  以至于客栈排队是常事。
  因为饿死鬼一路向北,忽略了周围的城池,不少城主府为此还赶到邻城妖气客栈请求在他们的城里也开一座。
  也有不少妖怪乔装打扮一番,到客栈里享用有灵力的饭菜。
  在不小心露出马脚的时候,免不了一场打斗。
  不过自从客栈在禁止打架的妖怪或人进出客栈后,一下子安稳许多。
  毕竟,现在进不去客栈,修为提升跟不上周围的人,到时候在外面打架也打不过对方了。
  客栈多了,人手不够用。
  为此,余生去了一趟前塘村客栈。
  他本想把那群饿死鬼如三毛那般,让他们吃顿好的,然后悟道,收为己用的。
  但是吃了三顿,无人悟道。
  倒是在余生佳肴的折磨下,他们更饿了,对他们而言,世上再无比这更残忍的事了。
  余生转念一想,问他们愿不愿意摆脱饥饿。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余生直接把他们封印了,让他们在客栈干起了活儿。
  如此一来,厨子多了不少。
  这些饿死鬼因对食物的留恋而停留世间,因此对美味格外敏感,是难得的好厨子。
  这让余生认识到了饿死鬼的好处,特意发了客栈布告:现诚招饿死鬼,饿死时间越久越好,待遇优渥,可长生,可摆脱饥饿,亦可随时享受客栈难得美食。
  这布告同狗子的画像在一起,成了客栈的招牌,特立独行。
  也别说,还真引来几个饿死鬼。
  余生还留下不少布告,等自己生日,也就是鬼行日的时候再张贴出去。
  到时候鬼那么多,少不了碰见饿死鬼,人手问题迎刃而解。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吃书
  客栈在东荒拓展的同时,也在向南发展。
  泥书生去姑苏城不久,虽不曾凭借可男可女的优势,里应外合瓦解她们。
  但因为他善于女装,又是男儿身,再加上扮成女人后,姑苏城主苏慢对他的痴情,一时间风靡姑苏城。
  那些因为面对干尸大潮而被男人抛弃,只能自生自灭,劫后余生团结在一起的女人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灵魂的归宿。
  于是,泥书生成为了姑苏城偶像,被推举成姑苏城主。
  这无恶不作,经常强抢民女的妖怪,居然成为了城主,真是造化弄人。
  “你说说,我是城主,我手下也是城主,哎”,余生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富难、缺钱的叶子高看着他骚包的样子,真想打他一拳。
  “说到底,你还不是个穷掌柜。”叶子高说。
  他画像的生意也不大好。
  镇上的百姓可不希望现在就画自己死后的遗像,忌讳这个。
  至于别的城池,中荒多为妖怪,他们不着急;东荒别的城池里,也有同样的忌讳。
  所以叶子高的生意偶尔开张,挣点糊口的钱还可以,一下子还上黑妞的钱,不可能。
  但别说,叶子高还真遇见一个伯乐,此人便是老夫子。
  叶子高每出一张画,他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不是在讽刺余生,就是在讽刺黑妞。
  甚至有一次还讽刺到了城主,吓的叶子高把画赶忙撕了。
  可见,这伯乐眼神不大好。
  不过,在老夫子追捧下,叶子高飘飘然了。
  他决定在画像之余,再画那些山山水水,期待有懂丹青的伯乐买他的画。
  “这叫多点开花。”叶子高得意的说。
  但在他重画山水后,眼神不大好的伯乐也不看好他了,认为他不务正业,在浪费自己的画技。
  余生却觉着是老夫子看着这山山水水,实在找不出可以分析的东西才这样说的。
  不说叶子高,且说姑苏。
  既然手下当了城主,自然没有浪费的道理,抽时间,余生让三毛去了一趟姑苏。
  他直接把泥书生准备好的,位子最好的一个房子变成了客栈。
  只不过,系统把姑苏城的客栈归为了南荒。
  南荒远离东荒院子有点远,聚集在石岭的厨子们估计不到,余生索性让泥书生客串了厨子。
  泥书生在余生眼里不完美的厨艺一出手,在姑苏城再次受到追捧。
  现在,他成了姑苏城的香饽饽。
  至于中荒,新开的客栈则少许多,因为中荒地广人稀,孙小妖目前只买下三座客栈。
  一座在一大道上,一男妖开的客栈。
  因为媳妇跟人私奔了,他又娶了那人的闺女,估计怕关系理不清,索性把客栈甩卖给孙小妖,自己带着媳妇远走他乡了。
  第二座在一座小城,还有一座便是不夜城了。
  不夜城有四座城门,城门内有东西两市,一百零八条街,三步一店,五步一楼。
  城外也有许多建筑群体拱卫,而且做了详细规划,横平竖直,整齐如棋盘。
  不夜城寸土寸金,孙小妖狠下心花大价钱,也才在西城不起眼处买了一家小店。
  为此他还很愧疚。
  余生不以为意,酒香不怕巷子深,他相信,只要客栈一开张,绝对可以吸引很多妖怪。
  甚至不用开张,只要挂上招牌,等少城主唐牙被欺负的消息传来就成了。
  不得不说,不夜城当得起这个名字。
  在入夜之后,城里灯火辉煌,笙歌不断,一直到凌晨方休,天一亮,又是一阵热闹。
  城里有各种妖怪,有人类,有南荒的妖怪,有西荒的妖怪,甚至还有巨人。
  似乎所有中荒的商人都聚集于此了。
  城里家大业大的客栈、酒楼比比皆是,人们穿梭其间,谁也不曾注意到在角落的妖气客栈。
  余生也不注意。
  他只是把一张剑字贴在了上面,然后便让孙小妖启程去往雨师了。
  至于这客栈,他准备亲自慢慢经营。
  ……
  扬州客栈,后院,枣树下。
  “下面的都让开,我打了,砸到谁概不负责。”余生在树上喊道。
  下面站着周九凤、楚辞他们,在斜阳下无精打采。
  “我说余掌柜,你把我们喊过来,所谓的公务就是帮你捡枣?”周九凤说。
  “这是公器私用!”周九凤说。
  “不然呢,反正你们闲着也是闲着。”余生说,“一个狸妖抓了三个月抓不到,最后还是本掌柜出手才抓到的。”
  “我要是有狗头暗中调查,我也可以抓住他。”周九凤不服气的说。
  “那你倒是找个鬼暗中助你呀。”余生说,“行了,被啰嗦了,公器私用怎么了?”
  他看着远处,在栈桥上打马的清姨:“没看见你们城主也是我的。”
  余生正说着话,见小白悄悄躲在富难身后,准备枣子落下来时大快朵颐。
  树上的枣子今年又大又甜,现在进了秋天,像小红灯笼,一串又一串的挂在树上,十分诱人。
  小白狐惦记上这枣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惜她不会上树。
  起初,她会举着小竹竿来打枣,被余生发现没收后,她开始用石头砸。
  可惜收效颇丰,一直不能尽兴,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终于可以吃个痛快了。
  “小白,你又逃课!”余生喊道。
  自从发现书不好吃后,小白对上学堂就十分抵触。用她的话说,她是个向往自由的白狐。
  被发现的小白狐从富难身后站出来,“夫子说了,今儿放秋假。”
  现在正是稻熟的季节,从余生所在的树上一眼望去,几乎整个镇子的百姓都在田地里忙碌。
  孩子们也不例外,捡稻穗,端茶倒水,忙的不亦乐乎。
  为此,书堂特意休学几天。
  “那是别人,不是你”,余生说:“你这上了三个月学,只学会仨字的也好意思休假?”
  “也不少了。”小白狐嘀咕。
  “嗯,是不少。若‘小白狐’是四个字的话,你还可以多学会一个。”余生没好气的说。
  “快去大堂学习,这个月学不会第四个字,你就别想早吃鸡了。”余生赶她走。
  小白狐不情愿,字太难写了,“鸡那么奥次,想不到写起来那么难。”
  “你要不去写,今儿晚上就没饭吃了。”余生又威胁一句,“今晚上做叫花鸡。”
  一听不能吃饭,小白狐着急了,赶忙往回走。
  至于那些鸡,一群本来在枣树下转悠,吃虫的鸡加快步伐逃离了。
  等小白狐身影消失后,黑妞叹息一声。
  “余掌柜,其实吧,我觉着是老夫子想给自己放一天假,不然他会疯的。”
  “我觉着他现在就疯了。”叶子高说。
  居然说他浸淫十几年的山水画,不如刚起步的画像好。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午饭
  “行了,都让开。”
  余生招呼他们一句,拿起小竹竿,在枣树上打枣。
  旁人打枣是在树下,他在树上,挥动竹竿,一时间枣如雨下。
  下面的楚辞他们已经躲到远处了,还是不免被波及,周九凤就被一枣子砸到头上。
  “嘶,余掌柜,你小心点儿。”周九凤揉着头说,同时把砸的那颗枣丢进嘴里,狠狠地咬。
  余生停下笑道:“这可不怪我,怪只怪你长的太胖,面积太大了。”
  “话说,凤姐,你又长胖了?”余生在树上说着,用目光向楚辞、周九章他们求证。
  在性命和良心之间,他们选择了眼瞎,“胖了吗,没胖。”几个人一起说。
  “我倒是觉着胖了。”唯有庄子生的话与众人不同。
  “哎,还是庄子生实诚。”余生赞赏的说。
  “但更漂亮,更有肉感了。”庄子生又说。
  “去,你眼什么时候也瞎了”,余生说一句,继续打枣。
  打不到的地方也不怕,因为树上有一只猴。
  这猴是余生从棪木树上带过来的,现在它在余生手下打零工,工钱就是些果子或食物。
  上次,余生带了些花生做零嘴,驾着牛车去棪木树下,让猴子摘棪木果子的时候,见它干的不错,随手赏了它几颗花生,从那以后,它就盯上余生了。
  第二天,天亮开门,余生惊讶的看见门前摆着一大堆棪木果子,全是这猴子弄来的。
  用意不言而明,换花生。
  那时候猴子还胆子小,后来不断试探下,见镇子上的人不伤害它,胆子越加大起来。
  经常来客栈找活儿干,虽然多是帮倒忙。
  但看在它从桃林摘桃、棪木树上摘果子到客栈的面子上,余生勉强把它收为客栈编外人员,起名午饭。
  当时叶子高还反对,“午饭?!这是什么名字,为什么不叫悟空?”
  镇子上的人对悟空这名字很亲切,虽然余生的西游记只讲了一个开头。
  “你懂什么”,余生当时说,“午饭是悟空的儿子,相传,集齐七颗龙……”
  “咳咳”,他停住了,龙珠这玩意,一听就是龙身体里的。
  为了以后子孙的安全,还是不说为妙,“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是很厉害。”叶子高当时指着余生身后的午饭,“你看,小白都想吃了。”
  余生回头,见猴子乖乖蹲在地上,手里剥着花生,小白狐则敲着猴头,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余生忙过去,把小白狐拎走,“你还真是个吃货天才,居然想吃猴头。”
  “猴头可以次?”小白狐惊讶,她方才只是根据猴头,在想猴头菇而已。
  “先生提过,猴头菇很美味,就是不知道猴头怎么样?”
  午饭这傻子,在小白狐说这话时,还傻乎乎的跟上去讨要花生。
  现在打枣子的空隙,午饭也不时剥一粒花生尝尝,然后拿一根小棍,把漏网之鱼一一打下去。
  余生看着很满意,不得不说,几粒花生就可以把午饭打发了,这买卖很值。
  ……
  在余生他们尽情捡枣的时候,在不夜城不起眼角落的“有妖气客栈”迎来一拨客人。
  “头儿,这有家新开的客栈。”一黑狗头妖怪,指着不起眼的客栈招牌说。
  “我看看”,另一黄狗头妖抱着一只小奶狗,站在客栈面前,仰头看客栈招牌。
  “有女气客栈,嘿,这名字好嘿”,黄狗妖说:“这客栈里面女的少不了,走,进去看看。”
  他抬脚要走,身边另一个有龅牙的狗头妖说:“头儿,那念妖,不是女……”
  “啪”,话说半截,黄狗妖一巴掌打在龅牙身上,“没学问就别说话,女字旁,念女,有错?”
  黑狗妖忙点头,“没错,没错,头儿,快请,客栈还没交保护费呢。”
  “我怎么感觉你这狗头在讽刺我?”黄狗妖看他。
  “没有,绝对没有。”黑狗妖忙把头手动拨正。
  黄狗妖这才放过他。
  他看着客栈,“现在一些妖呐,开店前不知道先打点一下,真是妖心不古。”
  他妖感叹着,踏进客栈。
  客栈大门敞开着,里面的大堂很小,甚至摆不下桌子,以至于围着柜台有一溜儿小长桌,旁边放着凳子,如此而已。
  桌子凳子还有柜台擦的很干净,柜台上摆着一些小酒坛,一些筷笼,十分典雅。
  墙上左右贴着画,左面是一个“剑”字,右面是一副画,画上……
  三个狗妖一打量,吓的直往后退。
  “我的娘哎,这狗怎么这么丑”,黄狗妖对龅牙说:“比你还丑。”
  “我怀疑,这店家挂这画在这儿是故意侮辱我们狗。”龅牙咧嘴说,“他这是在嘲笑我们!”
  “对”,黑狗妖也这样认为。
  “他姥姥的,把店主给我喊出来,今儿不缴纳双倍保护费,这事儿完不了。”黄狗妖说。
  俩手下喊起来,奈何客栈安安静静的,他们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
  “莫不是被咱们吓怕了?”龅牙说。
  黑狗妖拿起手里的筷子,朝着客栈后面喊:“有妖嘛!再不出来我可砸了!”
  还是无人应声。
  “给我砸!”黄狗妖怒道。
  黑狗和龅牙手里的棍子应声举起,向柜台上的碗筷砸去。
  然而,不等棍子落下,墙上剑字上“腾”的冒气一股黑烟,浓烟中冒出两点寒芒。
  寒芒掠过俩动手的狗妖,刹那间,俩狗妖身子如遭重击,如断线的风筝摔向门外。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黄狗妖呆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黑烟变成一个戴斗笠,腰上挎剑,坐在他面前的人。
  他看不这人的脸,似乎本就是一团黑烟。
  此时,身后传来两声呻吟,还有大街上妖怪们的惊讶。
  在不夜城内,任何街道都是人来人往,人流如织,即便此处很偏僻,两妖怪还是成功引起来往妖怪的注目。无他,几乎一瞬间,他们身上的衣服便化作了翩翩蝴蝶,此时裸露着身子。
  “呵呵,呵呵”,黄狗妖回头看他们一眼后,干笑着把头扭过来。
  “那什么,这,这是哪儿啊。”
  他灵机一动,装作盲人,一手摸索着周围,慢慢地转过身子,向门外走去。
  但是,这儿是有妖气客栈。
  若是别处,或许这一招足以蒙混出去,但这儿不成。
  寒芒一闪,一把剑挡在黄狗面前。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烧鸡
  黄狗妖见出不去,无奈的又转过身子,依旧装作看不见。
  “我进来干什么来着?对,吃饭,吃饭。”
  他小心翼翼的坐在旁边位子上,见黑影无动于衷,松了一口气。
  外面俩狗妖在这条街上作威作福惯了,站起身抢了路人的长袍披上,看着客栈里面的头儿。
  其他妖怪也聚集过来,纷纷好奇又惊讶的看着客栈里面。
  只要经常在这条街上活动,这仨妖怪并不陌生。
  他们属于野狗帮的,这一片的商户没人敢得罪他们。
  “头儿,你快点出来。”龅牙在外面招呼,却不敢再踏进去一步。
  里面的黄狗妖,见黑影迟迟没动作,又小心站起来:“哈,我,我饱了。”
  他又摸索着往外走,又是一点儿寒光拦住。
  黄狗妖吓的一哆嗦,“我,我再坐会儿?”
  不等他折回去,剑影又闪过,方才化作碎片的衣服碎片里,剑光精准地挑起一串串铜钱。
  这些铜钱飞跃过黄狗妖的头顶,落在后面钱柜里。
  黄狗妖醍醐灌顶,忽然知道自己怎么做了。
  “哈,原来是没,没付账呢。”他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一串铜钱放在柜台上。
  见黑影无动于衷,又放好几贯铜钱,这些全是他今日勤劳勒索所得。
  放下这么多后,黄狗妖再尝试往外走,黑影忽的一飘,吓的黄狗妖抱着头喊:“还有,还有。”
  他从裤腿里抽出所有的铜钱,放在柜台上。
  黑影剑影一闪,把所有铜钱推进钱柜,“腾”的一下,又回到剑字上。
  黄狗妖这才小心翼翼出了客栈。
  刚踏出门槛,他的腿就软了,幸好俩狗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头儿,你没事吧?”龅牙问。
  “没事儿,就是身子有点儿软,需要吃个包子,狗不理的。”黄狗妖说。
  “还想着吃,那就好,那就好”,他们扶着黄狗妖赶忙离开,这客栈,忒他娘的邪门了。
  等他们离开后,余下的妖怪好奇地盯着客栈。
  “这客栈是有点儿妖气嘿,居然敢得罪野狗帮。”
  “或许新来的,不知道野狗帮的厉害。”
  “我看不一定,这店主是个有本事的,你看刚才那神秘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怪。”
  “话说,这客栈什么时候出现的。”
  “有段时间了,不过好像没开张呢,一直不见妖影。”
  妖怪们议论纷纷,很快,半条街都知道这儿有一家店主很厉害的客栈。
  ……
  黄昏,扬州客栈。
  打枣告一段落,不知道不夜城客栈已经出名的余生,在大堂做酒枣。
  客栈外面也正热闹。
  乡亲们借用客栈的牛车,把割下来的稻子拉回来,堆在客栈旁边的空地上。
  不止牛车,毛毛,甚至雷车都上阵了。
  不同的是,驾牛车的是佘大汉,旁边帮忙的是朱小妹,至于那诈尸女,还呆在楼上睡觉。
  她只在晚上活动。
  三月前,姓杨的汉子独自了去扬州,留下佘大汉,还有对他痴心的朱小妹。
  任诈尸女如何折腾,朱小妹岿然不动,现在诈尸女也懒得理朱小妹了。
  反正晚上,朱小妹什么也别想得逞。
  客栈住宿便宜,也有便宜的饭菜,但长期住下来,还是听破费的。
  朱小妹有钱自不用担心,佘大汉却不能坐吃山空,于是在村里打起了长工。
  他以前也住在村子里,对农活并不陌生,灌溉、除草,割稻,无所不能,是一把好手。
  现在他就负责帮乡亲们把稻子拉回来。
  朱小妹同佘大汉形影不离,此时正帮着他一起把稻子从车上卸下来。
  “我来,我来”,佘大汉忙拦住她,“你这娇滴滴的,粗活我来干。”
  朱小妹笑:“不用,我也能干。”
  话虽如此,佘大汉却不让她在动手了。
  朱小妹跑到客栈外面,为他倒一杯凉茶端过去。
  佘大汉憨厚的笑着,一饮而尽后继续干活。
  叶子高在旁边画案前摇头,“老佘有什么好的,你居然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有男人味呀”,朱小妹回来放茶碗时说。
  “男人味?现在已经流行这个了。”叶子高嘀咕着。
  “你也有男人味。”系我呀说。
  它在旁边也支了张桌子,上面请余生写了:“神机秒断,前知五百年。”
  “我有嘛?”叶子高眉开眼笑,“我怎么不知道?”
  “当初你不就靠有男人味的裤衩,把黑妞给勾引过来的?”系我呀说。
  “啪”,黑妞给它后脑勺一巴掌,“该算的算,不该算的别算。”
  系我也咧嘴一笑。
  它现在也是出了名的,不过找他算未来的比较少,算前事的倒是比较多。
  譬如刚入住客栈,从北面来的商人王老爷子。
  他经商在外,三四个月回不去家也是常有的事。
  他请系我呀帮他算算,家里的五六个孩子有没有不是他的。
  回溯往事,系我呀告诉他,五六个孩子都不是他的,是隔壁姓张的。
  倒是他家的仆人,是他的种。
  登时,王老爷子也无心情南下做生意了,此时正想法子把货脱手北归呢。
  很快,一车稻子卸完,佘大汉赶着牛车走了,朱小妹不嫌弃的跟在后面。
  黑妞不禁感叹:“你别说,若不是有楼上诈尸那位,他们在一起还挺合适的。”
  余生在客栈里面点头,“倒也是,可惜,这世上终究讲个先来后到。”
  话音刚落,千面妖狐从后厨走出来。
  她先扫视四周一圈,不见想见人的影子后,才把寒山城的一些事儿汇报给余生。
  寒山城现在发展的不错,开渠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钱庄也贷出去不少钱去。
  余生甚至让小公子在曾囚禁叶子高和富难的竹山上开辟一块地建房子,又是一笔钱。
  “对了”,千面妖狐说:“红大家让我转告你,那山洞又有你说的幽冥神像的活动迹象了。”
  “哦”,余生一愣,决定明天就去一下。
  自答应让余生见一见这人后,红赤焰就一直没见到他,现在终于有动静了。
  桌子上一条胳膊忽然惊醒正在发愣的余生,他回头一看,见是老夫子趴在桌子上。
  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是被折磨快疯的表情,“朽木,朽木!”
  “夫子,小白又怎么你了?”余生问。
  夫子抢过余生手里做酒枣的坛子,仰起头“咕嘟咕嘟”饮上几口,然后咬着两个枣子。
  “我得补补血,不然会被你们家小白气着吐血三声,死不瞑目。”夫子说。
  小白狐从后面跟上来,手里提着毛笔,“夫子,别走呀,我这字不对?”
  “你说圣人造字时,取其形神而成字,因此只要想着鸡的模样便可。”
  小白看了看自己画的,挺像的。
  “我说的是活鸡,不是一只烧鸡。”夫子崩溃的以头撞桌子,“我为什么吃饺子不蘸醋,为什么!”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孟婆追随者
  对于小白狐的大言不惭,余生无能为力。
  他只能安抚夫子,“您受累,再教会儿,今儿若是学会这字,晚上我给您做叫花鸡。”
  正无语问苍天,悔恨饺子不蘸醋的夫子一停,看着余生:“当真?要整个的。”
  余生点头,老夫子瞬间站起身整理下衣衫,对小白狐说:“走,跟着为师走。”
  只有欣赏了大公鸡,方能会意鸡字怎么写。
  余生知道这法子。
  说实话,他若不是生而知之,这些字估计也得学一阵子。
  圣人造出来的字,还停留在前世汉子最古老时的样子,是象形字,笔画繁多。
  余生有心化简,但想到这字里自有乾坤,是造字圣人感悟天地而作,于是也就作罢了。
  还是等老余把老爷子救出来再说吧,谁造的,自然由谁来简化。
  余生回头吩咐正在啃花生的周九凤几个,“去抓两只,不,三只鸡过来,记住,别掐死了。”
  闻言,周九章他们全笑起来,把鸡掐死,那可是周九凤的行径。
  “去,你们还有脸笑。”周九凤没好气的说:“你们仨联合起来,连只鸡也抓不住。”
  周九凤说罢,推着他们去抓鸡了。
  几个人刚走,门口响起马蹄声。
  余生正想着是不是来客人,有生意了,叶子高探进头:“掌柜的,人来找你算账了。”
  余生一愣,往嘴嘴里塞一颗枣,“怎么个意思,有人来送钱了?”
  他还以为是买酒的人来给客栈算账了。
  怎料,停在门口的是一男一女,不是旁人,正是三个月以前,在雨中撞了五奶奶的男女。
  他们被余生骗到了寻味斋,后来余生又让人告诉他们自己去了中荒,得很久才回来。
  俩人不差钱,在城里住了三个月,现在终于等不及了。
  “白高兴,你们掌柜的究竟去哪儿了!”马未下,女子在马上朝着大堂长桌旁忙碌的余生说。
  “呃”,余生楞了一下,许久后才想起来是他曾告诉俩人自己是白高兴。
  这下麻烦了,若直接告诉他们真名,估计他们得把自己撕了。
  余生只能又道:“你来的不巧,掌柜的去中荒没回来呢,要不我给你们准备点儿干粮,你们上路?”
  “还没回来!”女子眉头一皱,她脸色有点不好,憔悴发白,像是生病了。
  她掉转马头,对男子说:“要步去找巫院吧。”
  “别”,男子拦住她。
  “若真是你兄弟在作祟,当心巫院的人把他抓起来,利用他……”男子不说话了。
  女子却明白他在说什么,翻身下了马,“那我们就住在客栈等余盟主回来。”
  他们刚要踏进客栈,一直在桌子后面盯着他们的系我呀忽然说:“你杀了你兄弟!”
  “哎呦”,女子身子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幸好男子扶住了她。
  女子回过头,惊讶的看着戴着斗笠的系我呀,手握住了剑柄。
  “神机秒断”,系我呀指了指自己的招牌。“我什么都知道,什么也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还知道,你是鬼圣人孟婆的追随者,可惜不怎么坚定……”
  “够了!”
  系我呀还要再说下去,被女子顿喝一声打断。
  她随手丢到系我呀桌子上一袋子铜钱,“你闭嘴!”
  有钱一切好说,系我呀收了再不说话。
  但凭借“孟婆”两个字,她现在已经成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清姨也不打马了,跟着余生走出来,“孟婆?”余生看着女子,“你认识她?”
  女子的脸色越发不好了。
  她走进来,坐在桌子旁,让余生上了一坛酒,一饮而尽后才说:“不错,我曾经是鬼圣人的追随者,鬼盟中一员,被她所蛊惑,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说下去。”余生让她继续。
  孟婆是他放走的,他当时许下了让其不得为恶的愿望,期望她会彻底改邪归正。
  现在看来,又危害人间了。
  孟婆那杀一人,道行高一分,以杀证道的道途可是很危险的。
  女子看余生一眼,想不到这小二还挺有地位的。
  “鬼圣人说过,唯有永久的死亡才是人类的解脱,唯有变成鬼,人类才不被妖兽神所侮。”
  在听的旁边有断头鬼,有五个瞎眼鬼。
  断头鬼对这话很赞同,“怪不得叫鬼圣人,说话就是有水平,你看看这话说的,真理!”
  现在头想断就断,压根不用怕,还不会患上颈椎病什么的。
  “世上还有比当鬼更舒服的?”断头鬼正得意,余生随手抓住他的头,丢到了外面。
  “哎,哎”,断头鬼在外面大喊。
  至于鬼身子,如无头的苍蝇,四处摸索起来。
  五鬼中的大鬼默默的看余生一眼,谁说变成鬼就不会被欺负的?
  女子的话还在继续:“我被鬼圣人的话蛊惑,成为了她的信徒,誓死追随它。因,因此,在我弟弟出生不长时间,就,就把他丢进了河里……”
  “嘶”,坐在周围听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女子急忙道:“我,我真是觉着变成水鬼,他可以不用受苦,不用担惊受怕才这样做的。”
  余生不答,他看见女子背上的小鬼双眼迷茫,找了个舒服的位子,继续在女子背上趴着。
  “不久后,信儿觉着身子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疑神疑鬼,觉着身子不干净,所以去找了捉鬼天师,正好碰见了我。”男子接过话茬开始说。
  “我认为在死之前,他弟弟的怨气附着在了她的身上。”男子说。
  “当时,我还对鬼圣人深信不疑,觉着弟弟变成鬼,缠着我也挺好的。”女子苦笑。
  但是,此时的她与男子一见钟情。
  “在我的劝说下,她逐渐摆脱了对鬼圣人的迷信,走出了对她的崇拜。”
  男子说话同时,女子伤心的点头。
  男子继续道:“我们此行来扬州找余掌柜,为的就是把她身上的小鬼送往轮回,不用再受这样的痛苦。”
  余生同清姨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他只是道:“等我们掌柜的回来,我会帮你转告的。”
  至于富难和叶子高,俩货正惊讶于孟婆的厉害。
  “老孟离开后居然这么厉害了”,叶子高惊叹的说:“这么会蛊惑人,还当了上鬼圣人。”
  他对富难说:“你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富难刚要点头,猛觉不对:“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想呀,你这么笨,都没被孟婆蛊惑的去死,她却被蛊惑着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叶子高话说出来,觉着有些不对劲儿。
  刚要回味,被余生打断了,“叶子高,领两位客人上去,开一间房。”
  叶子高放下疑惑,“好嘞”,抬脚先一步上了木梯。
  “小二,给我们上两坛好酒,再拿一些枣子下酒。”女子不忘嘱咐余生一句。
  这枣子,看着就美味。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杀人道
  余生答应。
  等他们上了楼,他回头问众人:“你们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富难不解。
  “你可真是个愚公”,余生没好气的说:“这世上像你这么笨的或许有,但绝对不多。”
  “这女子就不是。”余生看了眼楼上,“所以我十分怀疑她那些被孟婆蛊惑的说辞。”
  “假若真被孟婆蛊惑,那死的也应该是她,而不是她弟弟。”清姨说。
  黑妞、柳柳、怪哉他们不约而同的点头。
  他们同孟婆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挺长,了解孟婆,她只会蛊惑人自杀,绝不会蛊惑人杀别人。
  更不用说至亲相残了。
  “把系我呀喊进来,就什么都知道了。”余生坐下说。
  系我呀很快进来,手里端着个大葫芦,高兴的递给余生,同时递出去的还有左手的钱袋。
  “满上!”他得意的说。
  余生让胡母远去,对刚下来的叶子高说:“系我呀挣钱可比你强多了。”
  “他那是讹诈。”叶子高没好气的说。
  余生让系我呀说说那女子究竟怎么杀死她兄弟的,系我呀翘起腿:“欲知前事,十文钱。”
  “你看,讹诈吧。”叶子高说。
  余生也瞪着系我呀:“你想死了是不是?”
  系我呀急忙把腿放下,正要说话,周九凤和周九章姐弟俩雄赳赳的走进来。
  “余掌柜,鸡抓到了。”他们得意的说,奈何身上全是鸡毛,周九凤胳膊上甚至有伤口。
  后面楚辞他们身上也狼狈的很。
  余生建议:“你们也算是锦衣卫精英了,我觉着锦衣卫以后考核,就用抓鸡来考。”
  清姨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把鸡绑了,放在旁边,他们坐在旁边开始听系我呀讲故事。
  这女子来自落日城。
  此城在妖城东北,石桥下的河流上游,因为落日甚美而得名。
  这女子姓唐,叫唐信儿,生于殷实之家,他父母只有她这一个闺女,一直到三年前。
  “在她处于双十年华时,她母亲却意外怀孕了。”系我呀说。
  在临产前后,孟婆被余生放走,曾在落日城停留,宣传她的杀人做鬼理论。
  “虽然落日城主明令禁止此事,然而孟婆身为鬼仙,实力甚至在落日城主之上。加之她在暗处纠集信徒,落日城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乱世之中,人们崇拜武力。
  加上孟婆言之凿凿,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人进化成鬼,天下无敌的演讲,还真聚集了不少信徒。
  这些信徒中,有生活困苦,感觉不到活着喜乐的人;也有亲人离世,对人间再不留恋的人。
  唐信儿正是其中之一。
  “当然,也有一些真心追随孟婆,决定自杀成鬼的狂热信徒。”系我呀说。
  余生冷笑,“孟婆那套说辞的滑稽之处就在这儿了。活着无望,对生不留恋的人。他们没有执念,所以他们死后是不会变成鬼的。”
  至于那些狂热信徒,必须有特别大的执念,才能借助死亡成鬼而走向永存。
  譬如楼上的诈尸女,就不失为一种法子。
  但这种法子也有弊端,因为佘大汉死了,诈尸女也就去往轮回了。
  “或许,唯有心怀天下,渴望解救苍生,而且还认同孟婆追求的人,才能在死后成为孟婆的追随者。”余生说罢摇头,这法子有太多局限。
  若不是同孟婆一起呆过,他会以为孟婆故意蛊惑这些人死,是为了练她的杀人道:
  每多一个因她而死的人,她实力就增长一分。
  余生正为他们上着课,却不料系我呀和清姨一起摇头。
  “你忘记了还有两种鬼”,清姨说:“水鬼与饿死鬼。”
  余生一怔,还真是如此。
  水鬼不能去往轮回,饿死鬼因为对食物的渴望,这种执念很难消失,也难去往轮回。
  “我记着去年秋初的时候,有消息从落日城传来,说有不少人饿死了。”清姨看着余生。
  她当时以为是饥荒造成的,现在看来未必,或许与孟婆脱不了关系。
  余生敲着桌子,扭头问怪哉,“三毛最近有没有回来?”
  “没有”,怪哉说。
  现在怪哉管理着东荒所有客栈的后厨,职位高了许多。
  胡母远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心安理得的在客栈当小白脸,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这身子,这容貌,天生就是吃软饭的。
  “不吃软饭我都觉着对不起我娘。”胡母远曾说。
  怪哉告诉余生,三毛已经有半个月没回来了,这次不知道去哪儿买客栈了。
  “等他回来,安排他去落日城一趟,还有,让他路上也多打听打听孟婆。”余生吩咐一句。
  系我呀继续说起了唐信儿。
  “在所有信徒下定决心跳水或饿死时,唐信儿退缩了。”系我呀说。
  也就这在这时,唐信儿因为怕死,慢慢摆脱了对孟婆的崇拜。
  “她在这儿说谎了!”富难明察秋毫,一副神探模样。
  “她早就醒悟了,所以把弟弟投水里淹死绝不是什么被孟婆蛊惑的。”
  “天才!”叶子高和胡母远一起拍手称赞,让富难得意一笑。
  “那他是怎么死的?”叶子高问。
  “这个……”,富难摸着刚留起来的胡子,“还是让系我呀继续说吧,谜底太早揭晓不太好。”
  “呵”,叶子高鄙视他。
  自从借千日醉开始勾搭精卫后,富难这小子脸皮越来越厚了。
  重点在唐信的母亲生出她弟弟以后,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唐信的母亲因病去世。
  很快,她们的父亲,在四个月以前也出意外去世了。
  “偌大家业和抚养他弟弟的重任全落在了唐信儿的身上。”系我呀说,“然后……”
  “我就在河里发现了那孩子的尸体。”余生说。
  系我呀点头。
  不同的是,孩子在溺死前并不是因怨气成鬼缠在唐信儿身上,而是因为……
  “虽然还懵懂,但孩子知道,唐信儿是他在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因此在被淹死前,惊慌,害怕让他并没有变成水鬼,而是魂魄提前出了身体附在他姐姐身上。”系我呀说。
  对此,余生可以作证,“在唐信儿身上的确有一个小鬼。”
  唐信儿也是因为有鬼在身上,阴气袭体,所以身子才越来越虚弱的。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北方来客
  “啪!”
  在旁边听了许久,嫉恶如仇的周九凤终于听不下去了。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这女子简直是个畜生!哈哈,哈哈……”
  周九凤大笑起来,甚至笑弯了腰。
  所有人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本来很严肃的一件事儿,愣被她给破坏了。
  “对不住,哈哈,对不住”,周九凤也知道笑的不合时宜,但对这词儿,她实在憋不住。
  余生不得不摇头:“我算是发现了,凤姐天生的乐天派,那天不高兴了,自己喊句‘畜生’……”
  “哈哈”,刚缓下来的周九凤,又大笑起来。
  余生不说话了,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凤姐。
  还是庄子生体贴,“这女人忒可恶了,我这就上去,代表锦衣卫把她抓起来!”
  “你是什么锦衣卫”,楚辞他们站起身,“我们代表东厂把她抓起来。”
  此时,系我呀摆摆手,让他们别慌。
  “唐信儿也是用同样的话对那男子说的,但是……”
  系我呀推了推斗笠,“男子身为捉鬼天师,为人正派,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唐信儿说谎。但还是装作不知道,他这些天一直待在唐信儿身边似乎另有所图,想要替孩子报仇也不一定。”
  “哟”,余生惊叹,故事这就有点儿精彩了。
  “难怪”,叶子高说,“上次撞五奶奶那事儿,这男子就一直收着,不如那女子刁蛮。”
  反正他们也住下了,余生决定按兵不动。
  唐信儿这边事搁置了,孟婆却让余生更好奇了。
  “我记着她离开时,曾许愿她永远不许为恶,为什么她又干起了这勾当?”余生皱着眉头问。
  其他人也找不到答案。
  按理说,在余生他娘愿望的约束下,孟婆必须实现余生这一愿望才对。
  “或许”,清姨说话了:“她自己不觉着此事为恶。”
  “什么?”余生一呆。
  黑妞也点头:“不错,她若觉着不为恶,那你许下的让她不许为恶的愿望也算完成了。”
  “呃”,余生心想这他娘的也行?
  孟婆是他放出来的,余生必须在她犯下更大的罪孽之前把人给抓起来。
  只可惜,这一切得等到三毛回来,人手不够,现在余生又有些捉襟见肘。
  天色向晚,一缕斜阳挂在天上,染红了一片羽状的白云。
  石桥西面。
  正在田间忙碌,帮乡亲把稻子装车的佘大汉问:“大爷,这田是谁的,怎么荒成这样了?”
  镇子上的水田肥沃,面前这块地更是良田,却全是杂草,怪可惜的。
  石大爷站起身,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哦,小鱼儿那败家子的,自从老余走了,他就再也没收拾过。”
  倒是心血来潮让富难他们收拾过,但那几个人,哪是收拾田地的料。
  “可惜了”,佘大汉摇头,叹息。
  正在这时,北面传来“唏律律”的马鸣与车轱辘“吱呀”转悠的声音。
  他们抬头,见斜阳下,一车队从北面驶来。
  车队足有十几辆大马车,马上上装满货物,被毡布盖着,旁边还跟着四五个武师。
  他们在见到田里劳作的百姓,镇子,还有客栈后,高兴的招呼一声,进了镇子。
  车队停到客栈门前的时候,余生正在后院忙碌,前面只有叶子高和系我呀两个在摆摊。
  一腰粗肚圆的汉子艰难的下了马,打量着招牌,贵气十足。
  叶子高忙站起来:“客官,要不要留副画像?”
  “画像?”汉子摆了摆手。
  正要往客栈走,又被叶子高拦住了:“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汉子愣住了:“你究竟卖画的,还是店小二。”
  “能者多劳呗”,叶子高一笑,领着汉子上台阶,然后被乞丐拦住了。
  “公子,行行好呗,三天没吃饭了。”老乞丐举着个碗,可怜兮兮。
  若不是叶子高中午刚倒给他一碗剩饭,叶子高就信了。
  但汉子信了,丢到碗里几文钱,抬脚进了客栈,后面他的手下也急匆匆的跟进来。
  “小二,好酒好菜,端上来伺候着。”手下们喊着,他们从北面一路赶来,已经很久没有在有人烟的地方吃口热饭,喝口热汤了,带着的酒也喝干了,只剩下一些乏味的干粮。
  “那车……”跟上来的富难指了指外面,他们的几大辆车把路和桥全堵上了。
  为首的汉子从怀里取出三四张钱庄凭证:“小二,就按他们说的,上酒上菜。另外,外面的车与货帮我们妥善安置了。伙计都累了,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着。”
  说罢,这汉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再不起来。
  在客栈,有钱一切都好说。
  叶子高去告诉余生一声,又招呼着富难、胡母远他们出去搬货。
  正好佘大汉拉着牛车也回来了,叶子高喊他一声,把田里忙的乡亲们招呼回来卸车。
  田里的稻子不在乎这一会儿,这卸货却是有钱挣的,于是乡亲们乌泱泱的回来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年纪大的石大爷把货放在佘大汉肩膀上后,好奇地问。
  这些货全部用防水的毡布包着,里面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看看”,里正在旁边扒开一角,“嚯”,他惊讶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乡亲们立刻放弃干活围过来。
  “全是上好的绢布”,里正把毡布挑起来让乡亲们看。
  一时间,乡亲们发出惊呼声。
  这些布已经印染好了,布料上呈现出由深而浅、具有晕渲效果的花纹,十分好看。
  “这得有几百匹吧?”叶子高也惊讶,难怪汉子出手那么大方,这几车货值老多钱了。
  里正问叶子高:“小叶子,待会儿给客人说说,这布值多少,我们一起买一两匹。”
  叶子高也心动,不假思索的答应了,然后让大家快点干活,佘大汉已经扛一趟了。
  他们在干活的时候,余生也在忙碌。
  他先把酒给客人上了,他们饮了一口后,纷纷叫嚷:“掌柜的,有没有烈酒?”
  对他们这些汉子而言,这些黄酒引起来不够劲儿。
  “有”,余生答应一声,抱了一大坛炮打灯过去。
  一碗炮打灯下去,“腾”的在嘴里烧起来,几乎是烧着下嗓子眼和肚的。几个汉子猝不及防,一下子着了道,“嚯”的喊起来,等酒落肚,接着一股很猛的尽头撞上脑袋,让他们晕晕乎乎的。
  所有的疲惫登时消除了。
  “这酒好嘿”,一碗下肚,脸红的汉子喊道。
  “我以为烧刀子已经够劲儿了,掌柜的,想不到你这酒更够劲儿。”汉子向余生竖起大拇指。
  余生一乐,问道:“烧刀子?”
  “嗯”,汉子点头,把一块卤牛肉丢进嘴里,“中原新出的酒,特有劲儿……咦。”
  他咀嚼着,惊讶的看一眼余生,又用手指捏一块卤牛肉丢嘴里,“嘿,这牛肉……”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甄有谦
  带头进来的汉子看他:“怎么了?”
  他一脸的戒备,他们的货物价值不菲,最怕遇见黑店。
  “这肉真不错嘿”,汉子赞一句,又塞了一口牛肉,深怕吃少了。
  别的汉子闻言尝了尝,也不催余生快点上别的菜了,纷纷抢起牛肉来。
  “看你们那点儿出息,没吃过牛肉似的”,为首的汉子独自坐一桌儿,他饮的是绍兴酒。
  “再给他们切四五斤牛肉”,为首的汉子说罢,优雅的为自己夹一块牛肉。
  牛肉入口,酥、嫩、香、烂,让汉子差点把舌头给咬了。
  “这牛肉……”他刚要问,想起方才自己的淡定,冷静下来,只是往嘴里塞牛肉的速度快起来。
  外面,依旧在搬货的叶子高他们再次停下来。
  后面几辆车在卸货的时候,他们发现这几车不是货,全是精美的瓷器。
  “这些人中原来的吧?”朱小妹在旁边说,她想帮佘大汉擦汗的,但佘大汉不用。
  她见多识广,在看到余生客栈瓷器的时候就以为是中原来的。
  因为除了中原,别的地方没有这么精致的瓷器。现在这些瓷器,也一眼认出是中原的。
  “虽然不如客栈的好,但也挺贵的了。”叶子高招呼一声,让大家轻拿轻放。
  其实不用提醒,因为这些瓷器是用木箱子装着的,箱子里塞满了茅草。
  后面几辆车上的东西又不同,全是青铜鼎,乡亲们不以为意,朱小妹却惊叫起来。
  “青铜鼎!”她惊讶的说。
  叶子高正要抬下来,闻言看着她:“怎么了?”
  朱小妹靠近,看着上面的文饰,“这可是中原圣人一代在祭祀、日常生活中常用的器具。”
  她摸了摸,也看不出真假。
  “这若是真的,一个鼎都价值连城,超过方才那么多货的价值。”
  乡亲们咋舌,尤其是叶子高和富难,这俩缺钱的货就差搬一个到自己房间里了。
  等他们忙完的时候,那些人也用罢饭了,醉醺醺的去休息了。
  唯有为首的汉子,饮的酒少,在叶子高带领到后院清点货物去了。
  富难在前面,把他们的发现告诉了余生。
  “掌柜,买他几匹绢布,我让人给精卫做件衣裳。”富难说。
  托千日醉的福,他现在和精卫亲近了许多,俩人无话不说,现在富难想把关系更进一步。
  “正好趁此机会,把我们的友谊升华一下。”富难说。
  “你有钱?还升华一下,别到时候蒸发了。”余生擦了擦桌子。
  千日醉价值不菲,再关系好也得明算账,现在富难在余生这儿可欠着很多账的。
  “若说叶子高欠黑妞两个肾的话,你现在欠我一百个大腰子。”余生说。
  “我终生大事要紧,你放心,那些钱我一定还,我换不了,我儿子还,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富难说,“你先帮我把布买了。”
  “嘿,你这就把你儿子和孙子安排上了?”
  不得不说,富难这点儿跟余生很像,前世他买房的时候,就想好算计他儿子了。
  余生答应富难了。
  正好,他也想同为首的汉子打听打听那青铜鼎,若熔了铸铜钱,应该会值不少。
  等汉子清点完毕进来的时候,余生递给他一杯酒,“兄台,贵姓?”
  汉子把酒接过去,坐在柜台外面凳子上,余生的对面。
  “免贵姓甄,名有谦。”为首的汉子说。
  “真有钱?”余生惊讶半晌,竖起大拇指:“贵气!”
  甄有谦一乐,“是谦虚的谦。”
  原来如此。
  “你们从中原来的?”余生递给他一盘花生米,就着下酒,“打算去哪儿?”
  “去扬州”,甄有谦饮一杯酒,“听说扬州现在发达了,而且还有去往中荒的路。”
  中原也可直接去往中荒,但那得有门路,不然层出不穷的妖怪劫掠,刚进中荒不久就得被抢。
  扬州就不同了,大半年以前,就传说在招募商队去中荒。
  “巧了,你现在就在扬州。”余生拱手:“在下乃余生。”
  甄有谦一愣,呆呆的看着余生,放下酒杯,起身快步走到门外。
  “有妖气客栈!”他读了一遍,快速回到位子上,拱手道:“还真是余盟主!”
  余生向他客气几句,问道:“你这些货准备卖往中荒?”
  “不,不”,甄有谦摇头,“这些是在扬州卖的,我们只是过来看一下,若去中荒的路行得通,后面的货就运过来,只是……”
  “只是什么?”
  “听说中原南来东荒的路被堵了。”他摇头叹息说,仙人不在东荒,立刻有妖怪作乱了。
  余生对此不置可否,说起了绢布的事儿,甄有谦二话不说,去后院搬进来两匹。
  “喏,余掌柜,送给您的。”甄有谦大气的说。
  “这,这不合适吧。”余生虽这般说,双眼却十分喜欢的看了一眼。
  这些绢布着实漂亮,一匹价值不菲。
  “哎,以后少不得在扬州做生意,我们还有许多仰仗余掌柜的地方。”甄有谦说。
  “更何况……”他扫了一眼四周,探身对余生悄声说:“我爷爷的奶奶也是洛城人,说起来,我还得喊您声少城主呢。”
  余生扫他一眼,不愧是商人,消息就是灵通。
  “那些青铜鼎?”余生又问起了这个,“真是圣人一代的?”
  甄有谦饮一杯酒。
  “若是别的问,那肯定是,您问么”,甄有谦一笑,“假的。”
  “呵”,余生惊讶一声。
  “圣人一代的青铜鼎价值连城,上面的铭文有不少那时的信息,贵的很。这在东荒中部掀起了一股热潮,我这也是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的人,挣些小钱。”甄有谦不好意思一笑。
  “你不怕别人看出来?”余生问。
  “不怕”,甄有谦饮一杯酒,“仙人外,认识圣人一代古物的,莫属东荒,中原也少有。买鼎的人全靠太史城里那些写史的人鉴别。”
  “我刚玩儿鼎的时候不知道这里面门道,耗尽家资买了不少假鼎,请太史城青铜关鉴定一看,全是假的。别人都以为我要赔个倾家荡产,一蹶不振了。”
  余生听到这儿也这样认为的。
  莫不是这小子在倾家荡产后又卷土重来了,那还真有些本事。
  甄有谦饮一杯酒笑着摇头,“可惜呀,他们不会做生意。”
  他把一青铜牌子的给余生,“余掌柜,你看看。”
  余生狐疑的接过,就这油灯,见上面写着:太史城,青铜关。
  “这是?”余生惊讶。
  “太史城鉴定古物的职位,我先定居太史城,然后自己考上的。”甄有谦收起来。
  “有这牌子以后,我那一屋子的青铜鼎就全是真的了。”他说。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鼎文
  “你大爷,这也行!”
  余生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可真是个大奸商。”
  甄有谦摸了摸头,“过誉,过誉了。”
  他不等余生说,自己道:“余掌柜,你放心,这青铜鼎我们不在扬州卖。”
  他斟酌一下,“实在不行,我暂放在扬州,等我运到中荒再卖。”
  余生点头,“中荒那些妖怪倒是好糊弄,特别是寒山城的那群人,不对呀……”
  他看着甄有谦:“寒山城的城主是我。”
  “呃”,甄有谦一怔,刚要说话,“砰”,楼上响起一巨大声响。
  “怎么回事?”甄有谦被吓一跳。
  “没什么,有人诈尸了”,余生说。
  不一会儿,佘大汉领着诈尸女从楼上下来,朱小妹跟在后面,表情有些不太好。
  尸体身子僵硬,走路一蹦一跳,甄有谦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这是?”
  “诈尸。”余生说。
  甄有谦一哆嗦,看着余生,见他轻描淡写,一点儿也不惊讶。
  “不是,这……”甄有谦站起身离着诈尸女远一点,他疑惑地看余生,东荒人胆子都这么大的?
  诈尸女对余生道:“余掌柜,上一桌最好的酒菜。”
  佘大汉一愣:“你个臭婆娘,钱不是钱呀,你觉着余掌柜这儿一桌子菜便宜是不是?”
  “又不是你掏钱,啰嗦什么”,她扭头看朱小妹一眼,“她出钱!”
  朱小妹跟着点头。
  佘大汉和余生奇怪,这俩水火不相容,怎么穿一条裤子里去了。
  “什么?”佘大汉赶忙摆手:“这怎么行,不可,千万不可。”
  “她是请我的,又不是请你的,你再啰嗦,小心我把你带走!你个没良心的憨货。”诈尸女没好气的说。
  “我怎么就没良心了。”佘大汉不甘心的嘀咕一句。
  “同年同月同日死?”诈尸女提一句,佘大汉立刻不说话了,耷拉着头坐下来。
  三人入座后,诈尸女拼了命的点菜,甚至指明要一坛千日醉。
  “你这是要把她的腰子给卖了呀。”余生在旁边忍不住说。
  因为千日醉酿造不易,喝一点少一点,所以很贵的。
  “我与她有夺夫之恨,一个肾算什么?”诈尸女示意余生敞开了上,不怕多,只怕少。
  朱小妹在旁边也点头,见如此,余生也不再劝,去后厨了。
  甄有谦见余生离开,有些害怕诈尸女,急忙躲到柜台里去了。
  为保证效率,余生现在为客人做饭的时候很少在镇子的客栈,而是去石岭客栈的后厨。
  在那儿,不止有不少厨子,还有许多从扬州招的帮工打下手,上菜的效率极快。
  等余生把菜端上桌的时候,甄有谦正搬一个小青铜鼎,在向朱小妹兜售。
  “这青铜鼎来自白帝城,看见这些铭文没有,传闻这上面正是白帝城主,弑神者的师父用剑刻下的铭文,上面有他的毕生绝学和感悟,更不用说这青铜鼎本就是圣人一代的见证……”
  一坛千日醉上百贯,朱小妹居然眼眨也不眨的就买一坛,就是他也做不到这么豪气。
  这岂不是近在眼前的买主儿?
  甄有谦卖力兜售着,口干舌燥后说:“这样的青铜鼎,八千贯,良心价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个八。
  “呵!”佘大汉和诈尸女惊叹。
  他们生活在村子里,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
  朱小妹倒是淡定的很,不过在看青铜鼎的时候,她有些意动。
  诈尸女在旁边说:“现在把我埋了,过上个几万年是不是也值这么多钱?”
  “那你是生错年代了。”余生把菜放桌子上。
  或者说生错时空了,在大荒,或上几万年的人也有,死人根本不值钱。
  他回头敬佩的对甄有谦说:“你可真是个敬业的大奸商。”
  方才还怕诈尸女,现在已经娴熟的在旁边兜售青铜鼎了。
  甄有谦尴尬一笑,见朱小妹在听到“奸商”两个字后,对青铜鼎的兴趣大减,忙又要开口。
  不过,他被偶然一瞥青铜鼎的余生给打断了。
  “这是……鬼文!”余生指着青铜鼎说。
  甄有谦一愣,顺着余生的目光一看,“是鬼文,余掌柜,您认得?”
  诈尸女在旁边插嘴,“我怎么看不懂?”
  “你是诈尸,不是鬼。”余生撂下一句,拉着甄有谦到了柜台旁边,把鼎摆在油灯下。
  打量许久后,余生终于可以肯定,在青铜鼎上的铭文的确是鬼文。
  “这上面的鬼文你们怎么做到的,乱编的?”余生问,因为手上鬼文不少,余生也算半个专家。
  “这个啊。”甄有谦说:“这是真的,从白帝城剑鼎上拓下来的。”
  他压低声音,“这些青铜鼎,除了鼎用的青铜,最值钱的就是这些鬼文了,造假起来忒难。”
  若是有丝毫的差异,卖到识货的人手里,他们一眼就可以识别出真假来。
  “那这上面写着什么,你知不知道?”余生问。
  “不知道。”甄有谦摇头。
  “这些鬼文字的来历呢?”
  “这你可问对人了。”甄有谦晃了晃自己太史城,青铜关的牌子,“这可不是白得的。”
  他向余生卖弄自己的学问。
  在中原,青铜鼎常用在祭祀上。
  与别处不同,中原人只祭祀祖先和天地。
  这些刻在青铜鼎上的鬼文子便是他们与上天、沟通的文字。
  “至于这些文字的来历,在太史城记载中,虽然古人相传是感悟天地而得天道赐予,其实不是,而是在很久以前,从巨人时代传下来的。”甄有谦滔滔不绝。
  “但鬼文子又不是巨人时代的文字,它的历史比巨人时代还要久远。”
  太史城也有搜集在巨人时代的传说和文字。
  “这些鬼文子的历史再往前推,那就不可考了,我们所有已知的超越人类出现的文字,全部来自于众神、巨人他们的记载,但他们很少有史书流传,全是口口相传或者传说。”
  甄有谦见余生失望,说道:“但太史城有个猜想。”
  “在众神,妖人和人类的传说或历史记载中,无论祭祀还是法术,鬼文子都有一种……”
  甄有谦说到这儿找不到准确的措辞了,“法力?就这意思,所以太史城猜想,鬼文子很可能是上古诸神用来施展神通过的文字。”
  “为什么不是诸神们说话用的文字?”余生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甄有谦得意的说:“鬼文子不成体系,是单个存在的,根本组不成句子。”
  余生一琢磨,还真是,他手里的鬼文子中,几乎全是“风”“云”这些名词。
  “行啊,你这太史城,青铜关的牌子还真不是白来的。”余生笑着说。
  甄有谦点头:“那是,我这青铜关的牌子是货真价实,不含任何水分的。”
  他向余生传授奸商之道:“一定不能让别人怀疑你的身份,这身份一怀疑,青铜鼎真假就全露馅了。所谓古物之道,一定要假假真真,虚虚实实。”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见证
  说到得意之处,甄有谦一拍青铜鼎。
  “这个,除了年份是假的,其它全是真的。”他得意说。
  “很好”,余生指着青铜鼎问他,“你一共有多少个青铜鼎。”
  “这剑鼎只有一个。”甄有谦说。
  如他所言,他是专业的。
  剑鼎在世上只有一尊,他不能在一片地区卖上两座剑鼎,所以车上任何假鼎都只有一尊。
  “余下的,有白鹿鼎,青木鼎,神木鼎,神农鼎,药王鼎……”甄有谦掰着指头数。
  “神木鼎?”余生一怔,这名字有点熟悉呀。
  “上面的铭文全是按照原有的青铜鼎拓印的?”余生又问。
  甄有谦点头:“对呀,为了搜集在这些东西,花了我不少钱呢,只为了比真的还真。”
  “把所有青铜鼎留下来,我要了。”余生说。
  “什么?”甄有谦没有料到余生的答案,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
  “这些青铜鼎我全要了”,余生复述一遍,“你开个价。”
  不得不说,鬼文字“风”很好用,这里面或许也可以找到别的文字,余生觉着可以研究一下。
  “你要这青铜鼎干什么?”甄有谦不解,已经告诉余生是假的了。
  “您不是要自己倒腾吧?”他悄声说,有些佩服余生。
  不愧是东荒王的种,也是当奸商的料。
  “不,我自己摆着。”余生说。
  甄有谦一愣,这下有些为难,若余生倒腾,他还可以多要点儿钱。
  沉吟一番,甄有谦伸出一根手指:“余掌柜,按我作假成本价,从中原运来的路费,一个青铜鼎一千贯,你看怎么样?”
  余生有些肉疼,“假的也这么贵?”
  甄有谦苦笑:“刚才也说了,为求逼真,这些青铜鼎我用的真材实料,一千贯已经最低了。”
  余生只要铭文,不由的埋怨一句:“你做这么逼真作甚?”
  “我这叫盗亦有道。”甄有谦自豪。
  余生咬咬牙答应了,这些鬼文收集起来,以后会有大用处的。
  生意谈妥后,余生拎着青铜端量,甄有谦不用兜售青铜鼎了,直接上去睡觉了。
  期间,余生还用了一顿饭。
  饭桌上,老夫子和小白狐一个啃鸡腿,一个啃鸡屁股,一嘴油,让余生他们跟着多吃了点。
  饭后,余生继续研究青铜鼎上的鬼文字,富难他们陆陆续续去睡了。
  一时间,大堂上只留下了在油灯下临摹鬼文字的余生,还有酒兴正酣的诈尸女一桌。
  一杯又一杯的千日醉下肚,虽然是诈尸,诈尸女也有些醉了。
  亦或许,她故意让自己醉的。
  “余掌柜,你过来!”正在余生沉浸在鬼文中的时候,诈尸女招呼余生过去。
  余生走过去,“怎么了,加菜?”
  诈尸女不说话,一杯千日醉摆在余生面前,“余掌柜,坐下说。”
  余生莫名其妙,坐在诈尸女对面,“怎么了?”
  诈尸女还不说,而是一手抓住佘大汉的手,另一只手抓住朱小妹的手,放在桌子中间。
  佘大汉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你干什么?”
  诈尸女不理他,对余生说:“余掌柜,你做个见证,今儿,我就把他交给她了。”
  诈尸女强行把佘大汉的手放在朱小妹手背上。
  “你干什么,说什么醉话呢?”佘大汉急忙把手收回来。
  诈尸女饮一杯酒,静静地说:“我没有说胡话。”
  她扭头看向佘大汉,“我们俩早该殊途了。”
  “若不是当日见你被妖怪追的狼狈……”诈尸女笑着摇头,“我也不会回来。”
  “当时我就在房间里,看你笨拙的做饭,脏衣服堆成一堆,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发呆,晚上形单影只的陪在棺木前。”
  “我们夫妻十余载,膝下无子女,我死后你再无亲人,我一想到留你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就有些不忍心,所以迟迟没有离开,在妖怪追你的时候,情急之下更是诈了尸。”
  说到这儿,诈尸女又饮一杯酒:“现在不同了。”
  她回头看朱小妹一眼,“你现在有了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而我们,夫妻一场,缘分已到尽头,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你……”佘大汉着急的有话要说,被诈尸女按住了。
  “你是人,我是鬼,再也做不成夫妻了,彼此耽误着,何必呢……”
  佘大汉不说话了,直直的看着诈尸女,渐渐地红了眼眶。
  在心里,佘大汉一直有一个理智的声音,让她早去轮回,而不是在自己身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一直不敢说出口,怕一旦出口,她就永远的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了。
  现在,他更说不出口,但也不再挽留。
  他如鲠在喉,许久后饮一杯酒:“好。”
  佘大汉站起身:“我送你上去。”
  他背着诈尸女上楼了,留朱小妹和余生坐在桌子旁。
  许久后,朱小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余生看着她。
  朱小妹摇了摇头,“我怕自己爱佘大哥没那么深,辜负了她的信任,看了佘大哥他们方才的离别,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了。余掌柜,你说什么才是真的爱。”
  余生一愣,扭头看朱小妹,见她望着油灯发呆。
  “爱啊,就像春风漫过山野,绿了江南岸。”余生说。
  朱小妹不懂了,“这与爱有什么关系?”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她,无一不是她,心里有她。”余生说。
  “故弄玄虚”,朱小妹嘀咕一句,站起身,“钱记账上。”
  她走到木梯上,忽然回头:“对了,记着把那杯见证酒喝了”,说罢头也不回的上去了。
  余生一笑,把千日醉一饮而尽,然后收拾桌子。
  断头鬼的半截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余生身边,四处乱摸索着。
  余生把旁边瞎眼鬼拉过来一个,断头鬼的身子摸到这瞎眼鬼的头后,扭动着想揪下来安身上。
  “哎,哎,谁弄我头呢。”瞎眼鬼里的老三喊。
  “断头鬼。”唯一看得见的大鬼好心提醒他。
  “他瞎呀,抓我的头。”老三喊道。
  “啪”,余下的几个鬼齐齐拍老二的头。
  二鬼嘟囔道:“我他娘这是招谁惹谁了。”
  “待会儿记着喊王婆过来把碗筷洗了,另外,明天早饭是豆浆,你们记着磨出来。”
  余生嘱咐一句,上去找自己心里的她了。


第一千零四十章 相忘于江湖
  刚走到二楼,余生停下脚步。
  在佘大汉所住的屋子里,冒出一阵白光。
  余生轻推门,门未关,他走进去,见诈尸女的尸体被佘大汉慢慢地放在棺材里。
  诈尸女的鬼魂出了身体,在尸体上方浮空,万分留恋的看着下面帮她轻轻擦拭掉眼角泪水的佘大汉。
  “一路顺风。”余生对她说。
  诈尸女看着余生,哭着一笑,“告诉他,下辈子,我不许别人在我前面。”
  余生点头,眨眼间,她冒着白光的魂魄消失了,散成点点滴滴的光雨,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余生手轻轻抚过,一粒米粒之珠落在他的掌心,然后像雪一样融化进身体里。
  “节哀”,余生说。
  “嗯”,佘大汉留恋的看着棺材里的尸体。
  许久后,他把棺材盖上,轻轻地拍了拍棺材,似在道别。
  他叹口气,再也没有方才的坚强,像一个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孩子,落寞起来。
  他已经失去一次了,再一次,以为心不会再那么痛,但他错了。
  心像挖去一角,空落落的,牵扯着胃也痛起来。
  余生下楼一趟,提一坛子的炮打灯上来,“喝一杯?”
  佘大汉点了点头。
  一直是佘大汉在喝,余生很少饮,炮打灯上头很快,几碗下去,佘大汉就醉的晕乎乎。
  余生站起身,刚想找朱小妹来照顾他,系统忽然提醒余生“爱情,不止相濡以沫,还有相忘于江湖。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成神之信徒】,我有酒,你有故事,我们一起解红尘。”
  不等余生反应过来,系统继续道:“恭喜宿主收获信徒一枚,随机神技奖励‘复制’,有效期十五天,请宿主酌情使用。”
  “复制?”余生嘀咕一句,去查看这神技。
  系统面板上介绍:复制,顾名思义,用复制娃娃复制一切,酌情消耗信仰值。
  “倒也不错”,余生点头。
  虽然他更喜欢“神射”那神技,但他已经很久没有神技可以使用了,所以他也不挑。
  虽然已经兑换的诅咒娃娃还可以用,但他的“诅咒”神技早被系统收回了。
  余生从系统面板里收回目光,一抬头,见房间纸糊的窗口探进一个邪恶的鸟头,长嘴,黑眼珠。
  余生一怔,确信窗户无碍,如此看来,这只鸟是个鬼一类东西。
  这怪鸟见魂魄已经不在棺材里的尸体上,忙扫视一圈寻找,然后发现余生在盯着它。
  怪鸟被吓一跳,“嗖”的缩回鸟头。
  “站住!”余生大喝一声,身子瞬间冲出窗户。
  月朗星稀,怪鸟根本无所遁形。
  余生看到它的身子如一团青烟,鸟嘴特长,还很锋利,翅膀上搭着铁链,翅膀上还有些文字。
  它身子很大,如一头鹰,在空中掠过的时候,划下一道箭一般的身影,翅膀不带扑腾的。
  “站住”,余生追上去。
  那鸟不知余生厉害,有些托大,等余生身子眨眼间近了才大叫一声,迅速逃窜起来。
  余生伸手去抓塌,眼看着碰到了,却一手空空,只有一股青色流烟在指间溜走。
  “嘿”,余生怒了,他在追的同时兑换一个复制娃娃,复制成为面前这鸟的模样。
  只是消耗了两百点信仰值,倒也不是很贵。
  “抓住它。”余生说。
  他同时发现,这鸟的名字在系统里显示为恶煞。
  前面逃窜的恶煞见余生身边出现一只恶煞,登时愣住了,身子慢了一下。
  余生的恶煞趁机上前,牢牢地贴住它。
  两个恶煞在空中相撞、冲击,发出唳叫。
  他们飞掠过湖面,朝着两轮圆月飞上去,时不时留下一缕残烟,点缀着无云的天空。
  “只有自己最懂自己。”余生在后面跟着,不由地点头。
  若是由他出手,一时半会儿还真奈何不了这恶煞。
  “你……是……谁”,追击许久,被追的恶煞终于忍不住问,说话满是生涩、迟钝。
  “我……是……你”,被复制的恶煞说话同样如此。
  恶煞怒了,“你……为什么学我说话!”
  话音落下,它狠狠地朝复制的恶煞撞去,俩只鸟打斗更激烈了。
  余生在后面看着明白,这恶煞似乎一团烟构成的,两只鸟相互冲撞时会扎进对方的身体。
  两只鸟不相伯仲,一时间难解难分,打到高空以后,又相互缠斗着垂直落下,贴近湖面。
  余生一直紧跟在后面,见它们贴了湖面,心中一动。
  “砰”的一声,水面炸起,水如龙,向在前面的恶煞撞去。
  恶煞猝不及防之下中招,正慌张着左右乱突以求逃脱,余生心念一动,水成冰,化为牢笼。
  虽然只是一层薄薄的冰,但因为法则,恶煞如何也挣不脱,直直的向湖面掉去。
  刚触及水面,余生正要让水把它托住,“砰”的一声,一道白光乍起。
  薄冰炸裂了,里面的恶煞化作一道白光,浮现出一道人影。
  不等于生反应过来,继而化作点点滴滴的光雨,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这是!”余生惊讶的停住脚步。
  刚刚,不到半刻钟之前,余生刚在佘大汉的屋里见到过同样景象。
  这是去往轮回了!
  余生来到恶煞消失的地方,手伸出去触及光雨,又有一颗米粒之珠出现在掌心,被他吸收。
  “奇怪”,余生说。
  恶煞居然在被擒住后去往轮回了,难道这名为恶煞的鸟也是一种鬼?
  但鬼由执念而生,怎么会一被抓住就去了轮回。
  余生百思不得其解,好在还有复制的恶煞供他观察。
  他转身回到了客栈,见大半个客栈都热闹起来。
  清姨他们见余生回来,急忙围过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去追一只恶煞了。”余生说。
  他把身边复制的恶煞招过来,却发现人们根本看不见它。
  余生只能向他们描述一下,说了自己刚才的遭遇。
  见是一个只知道逃的恶煞,众人放下心来,一群人打着呵欠去睡了。
  余生怕清姨担忧,决定暂时放下研究这恶煞,不再熬夜,扶着清姨也上楼了。
  不过,在上楼之前,他偶然瞥到,恶煞虽然由青烟构成,但在翅膀上刻有几个鬼文字。
  余生觉着有点儿意思。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吾王
  翌日,日上三竿。
  余生把阁楼的窗户打开,外面风和日丽,鸟鸣清脆。
  湖面碧波无涯,甚为辽阔,三足乌在上面洒下灿烂而不热的光辉,映衬着湛蓝的天空。
  秋风吹来,带着秋日的凉爽,还有浪,鱼儿嬉戏的声音。
  余生抬眼,见这是类似于江豚的鱼儿发出的。
  它们在远处跳出湖面,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然后落入水中,溅起水花,乐此不疲。
  余生为坐在窗前的清姨梳理这头发,笑道:“湖里什么时候来了几个家伙。”
  “你别招到客栈。”清姨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提醒余生。
  现在客栈快能开动物园了,什么都有,还尽是些吃白饭的,譬如那猪,那猫,还有那雷龙。
  唯一让清姨就这舒心的是狗子,虽然它不开门,但架不住辟邪呀。
  “放心,我肯定不招回来。”余生帮她绑了个马尾,“我怕看着它,忍不住想吃了。”
  他低下头,端量铜镜里的清姨一眼后,帮她梳理额头的散发。
  “你说,烛阴最近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来找你?”清姨问。
  “这就不清楚了,怎么,你盼着他来找我?”
  “倒也不是,他没动静,我总觉着心里不踏实,谁知道他背后在搞什么鬼呢。”清姨说。
  “别担心,再有个十天半个月,任他闹出天大动静,也奈何不了我们。”
  客栈在手,余生现在不怕任何妖魔鬼怪。
  “你看怎么样?”余生问。
  清姨看了看镜子里,“你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发型。”
  长马尾以前在大荒很少见,不过由于清姨经常梳这发型,现在城里留的人也不少。
  “这你就不懂了”,余生拍拍手收工,从后面抱住清姨,“唯有佳人才撑的住这样的发型。”
  马尾露大额头,加上整个脸,对容貌要求有很高。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发型在余生心里干爽,利索,非常青春。
  在秋日里见到这样的佳人,心自然会跟着陶醉。
  缠绵片刻,刚要起身下楼,余生又为清姨找一件长衣穿上,“秋凉,别冷了。”
  清姨抬起头,让他系着袖子,“放心吧,大冬天穿这身我也冻不着,别忘了,我是剑仙。”
  “什么剑仙?”余生笑着问,话里设了埋伏。
  “中品剑仙。”清姨说。
  “恭喜你,你终于摆脱下剑了。”
  “找死!”清姨抬脚去踢余生。
  余生也不躲,“你别乱”,他抱住她,为她系上腰带,“你不怕冷,你肚子里的闺女怕冷。”
  “你怎么就知道是个闺女?”清姨问。
  她得让余生有个心理准备,万一是儿子呢。
  “儿子前世都是讨债鬼”,余生后退一步,看了看自己为清姨打扮的这一身,“我前世欠债虽然多,但无主儿。”
  “不错”,他点头,为自己的杰作而骄傲。
  清姨现在的模样,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谁家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胡母远在他面前也逊色。
  “就是胸有点儿平。”余生话音刚落,结实被踹一脚。
  第二脚还要来,余生急忙跳出客栈,下楼去了。
  大堂的人挺多,多是镇上的乡亲,至于客人们,早已经用罢饭,赶路的赶路,休息的休息了。
  “哟,怎么了?”余生好奇的问。
  佘大汉站起来,“我同里正商量一下,把娘子下葬了。”
  他准备把娘子葬在镇子上,自己则从此定居在剑囊镇。
  “娘子一去,我现在举目无亲,也没能去的地方,所以想留在这儿。”佘大汉说。
  他还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把余生荒芜的那几块地租过来,“我每年交佃租,掌柜的觉着如何?”
  “那我岂不是地主了?”余生说,万一被斗了怎么办。
  “不成,不过我倒有个主意”,余生说:“你帮我种地,我给你工钱,怎么样?”
  余生一直想种一些别的东西,但懒得动弹。
  佘大汉这些天的忙碌,他看在眼里,是一个伺候庄稼的好手。
  佘大汉有些犹豫,余生笑道:“放心吧,那些工钱足够你和朱小妹过上好日子了。”
  “不是,我们不是……”佘大汉急忙摆手。
  “我可是在你家娘子面前做了见证的。”余生笑。
  他还要说,千面妖狐从寒山城来了客栈。
  “怎么了?”余生看着她。
  千面妖狐把扫视四周的目光收回来,“城主,红大当家让我转告您,酷似幽冥神像的无常,他自己上门了,想要见您。”
  余生惊讶,“他自己上门了?”
  当下,余生不再啰嗦,领着千面妖狐来到寒山客栈。
  刚从后厨出来,余生被迎面而来的声音灌满了耳朵。
  客栈聚集了许多妖怪,在吵嚷着什么。
  “怎么回事?”余生问。
  “他们在争论一个案子。”千面妖狐领着余生上楼。
  现在寒山客栈已经成为长老会办公的地方了,小公子也把办公地儿挪到了这儿。
  他甚至建议,由城主府出面,帮着有妖气客栈扩大一下。
  此举,赢得了所有长老会和寒山城百姓的赞同。
  “什么案子?”余生问。
  “长老会八大长老中,上城区华落长老的女儿,昨儿醉酒在集市上纵马狂奔,撞伤两个孩子。被城卫阻拦时,她还把一城卫撞到了河里,城卫被淹死了。”
  千面妖狐告诉余生,长老会们现在还没拿出一个章程,所以没有禀报余生。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谋杀!直接处死就成了。”余生毫不犹豫。
  千面妖狐一怔,委婉的提醒余生:“长老们认为,她当时醉酒,神志不清……”
  “哪个长老这样认为?”余生在进去雅间前,问千面妖狐。
  里面的红赤焰闻声已经出来掀门帘了,见余生在问话,也没多说,只是在旁边听着。
  “上城区四位长老。”
  “告诉他们,就按他们的法子办。”余生说。
  “啊?”惊讶的不止是千面妖狐,还有红赤焰。
  千面妖狐看着余生,城主怎么瞬间改主意了,这也太没主见了。
  “嗯,顺便告诉他们四个,明儿我喝醉酒提刀去砍他们,或者砍他们子孙。”
  余生撂下一句,跟着红赤焰进了雅间。
  “余掌柜,你这招够狠的。”红赤焰向余生竖起大拇指。
  余生一笑,看着坐在雅间角落的人。
  他穿一件黑色长袍,戴一斗篷,把身子和头全部遮住了,从斗篷下看,也只能看见一团黑影。
  “这位就是无常?”余生问红赤焰。
  “正是。”红赤焰请余生坐下。
  那无常抬起头,打量余生,正好和余生看了个脸对脸。
  这一看,余生惊讶出声。
  无常身体里好似青烟,又有点儿像他昨儿看见的恶煞了。
  “见过余掌柜。”无常拱手。
  待余生回礼后,他问:“余掌柜找我?”
  余生点头,把幽冥神像摆在他面前,“这是不是你?”
  无常低头扫了一眼,“是也不是。”
  “这话怎么说?”余生奇怪。
  “他是无常,但不是我,吾王这些年在大荒各处派了许多无常。”无常说。
  “吾王?”余生直直盯着他,“南荒那号称天道的老头?”
  无常摇头,他拱手向北:“吾王乃北荒之王,冰川之王,幽冥之王,轮回的主宰!”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生死簿
  余生呆住了。
  他一直以为这一切是天道老头在作祟,想不到居然是北荒王。
  什么时候北荒王的手已经伸这么长了。
  他的手也才伸到东荒和中荒,这北荒王已经越过中原,手伸到了东荒和中荒。
  余生又确认一遍:“你是说,中荒的幽冥神像,还有你,对了,还有恶煞,全奉命于北荒王?”
  无常头微微一抬,里面的青烟更加清楚了。
  “余掌柜见过恶煞了?如此看来,余掌柜看得见鬼的传闻是真的。”无常说。
  余生点头,没告诉他自己还复制了一个恶煞。
  “不错,这些全奉命于吾王。”说到这儿,无常一笑,头的兜帽里青烟翻滚。
  “我知道余掌柜担心什么,吾王让我转告你,我们与他不是一路的,他知道那老头的下落。”
  余生身子向前一探,“他在哪儿?”
  无常不答,反而说道:“我准备与余掌柜做一笔交易。”
  “交易?”余生疑惑的看着他,北荒王与他做交易,这有些稀罕,不知道想要他什么。
  余生暂且不答,在心里思考答案。
  早知道应该把清姨带来的,他的智商有些不够用。
  “这幽冥神像可以帮助信徒夺取人的寿命,你也不管管?”余生指了指桌子上的神像。
  “无常多了,难免会出几个利用王上赐予的神通为非作歹的”,他瞥一眼桌子上的神像,“我会上报给王上,剥脱他成为无常的权利。”
  余生好奇,“北荒王把你们这些无常派往大荒干什么?”
  他尽量多套一些信息,这样在做生意时才可以稳赚不赔。
  “收集鬼魂。”无常丝毫不隐瞒。
  无论无常还是恶煞,全是用来收集鬼魂的。
  “在人死后,恶煞会把新死之人的幽魂带走,在七天之后押送他回家一趟了却憾事,之后会把幽魂送往轮回。”无常告诉余生,恶煞是由无常造出来做这些事的。
  “此外,无常会与修道之人、妖立下契约。”无常瞥红赤焰一眼。
  因为修道之人,还有妖怪,他们的精神强大,在死后若对世间稍有眷恋,会比平常的人更容易变成鬼停留在世间,而且永生不灭,所以无常经常与这些人做交易,让他们死后轮回。
  “他们立下契约,我则给力所能及的帮助。”无常说。
  帮助旁人延长寿命也在交易之中。
  此话一出,红赤焰愣住了。
  他看着无常,“敢情我出卖自己的魂魄,只换了一个鬼跳楼三十年?”
  “要不说你傻呢。”余生幸灾乐祸。
  不过,说到此处,余生自来熟的去拍拍无常的肩膀,无常想躲没躲过。
  然后,余生就见自己的一拍,无常袖口里冒出一股青烟,半个肩膀陷下去了。
  “这个……”,余生愣一下后笑着说:“东荒,北荒本一家,咱俩谁跟谁,兄台这样,你帮我个忙,让那妖轮回吧,不然我去街上转,老有个鬼在旁边跳楼,有些不自在。”
  无常恢复了自己的身姿,“这是自然。”
  “好么”,红赤焰在旁边说:“这下我的灵魂换了个空,那什么,那契约……”
  无常看他:“契约一旦生效,便不能销毁。”
  “嘿”,红赤焰给自己个大嘴巴,当一个善良的妖怪有什么不好,非去作恶。
  现在鬼不跳楼了,房子也不是自己了,自己灵魂却卖了个精光。
  红赤焰的肠子都悔青了。
  余生不理他,他继续向无常打听:“北荒王掌管轮回,每天等着人死后轮回便是了,何必又派无常,又派恶煞到处收集鬼混这么忙?”
  无常不答,反而问道:“余掌柜,听说你也快有孩子了……”
  “还早呢。”余生说。
  他家这瓜熟蒂落时间有点儿长,余生也只能用好饭不怕晚来安慰自己。
  “这话听得,怎么好像你准备吃你儿子似的。”红赤焰嘀咕。
  “是女儿!”余生说。
  “那你更残忍。”红赤焰说,被余生瞪了一眼,忙住了口。
  余生不理他,示意无常继续说。
  “你可知道,越来越多的人在生下死胎?”无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余生呆住了。
  “天道有魂印,魂印有三,分别为天、地、人。万物有灵,同样有魂印。无论人如何轮回,魂印总是不变的,他是我们存在的印证。在天道创立之初,魂印便有定数。”
  “在沧海变桑田时,虽然有新诞生的魂印……”
  无常说到这儿,余生点了点头,曾经在客栈遇见的蝉,还有怪哉,他们都是新进入轮回的。
  “但更多的是依靠原有的魂印,经由生老病死再轮回。”
  “但现在……”无常苦笑。
  “许多灵魂变成鬼而不入轮回,还有一些人悟道成仙,也不入轮回;更不用说妖怪和水鬼了。”
  简而言之,经过万年之久后,魂印不够用了,轮回快支撑不住了。
  “现在你知道北荒王派我们到大荒各处有什么用了吧?”无常问余生。
  余生点头,原来如此。
  难怪会有恶煞找到诈尸女,肯定是第一次把她错认为是刚死之人,来勾她魂了。
  至于第二次,诈尸女先一步去轮回了,没走恶煞的正规程序。
  无常确认了余生的猜测,“这些恶煞在勾走已死之人的魂魄后,会把他们带到幽冥之地,有执念的鬼魂,恶煞会设法消除他们的执念,或者许以他们来世,从而让他们去投胎。”
  “至于那些留恋世间,已经变为厉鬼的鬼怪,我们会把他们束缚,关在幽冥之地。”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防止他们外出为恶,也可以关着他们,折磨他们。
  “长时间的折磨与黑暗,会让这些鬼放下执念,去往轮回。”无常说。
  “说起来”,无常看着余生,“余掌柜也经过幽冥之地。”
  “我?”余生一愣,他什么时候去那儿逛街了。
  “东面山脉,巨人遗址。”无常指着窗户外的东山。
  “好啊”,余生闻言挽起了袖子,“原来当初屠杀村子的那些影子是你们在搞鬼!”
  无常急忙说道:“余掌柜息怒,那只是个意外。”
  “怎么个意外?”余生看着他,这要不给他满意的答复,余生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半个村子的人,愣是被他们给杀了。
  “当时,我们听说生死簿在中荒现身,于是所有鬼差出去寻找它了,只留几个鬼差看管他们。”
  鬼差倾巢而出,人手不够,一不小心就让那些被束缚住的恶鬼逃了出来。
  这些鬼每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还被折磨,怨气冲天,出来后见到生人,立刻痛下杀手。
  “于是酿下了村子的苦果。”无常说。
  他让余生放心,那村子死去的乡亲已经去往轮回了,而且下辈子投的好胎。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鬼府
  人已经死了,现在追究也无用。
  倒是有一点,让余生很好奇。
  他与红赤焰对视一眼,探身问无常,“那些鬼是怎么变成变成影子,还杀人的?”
  红赤焰本来在跟着点头,闻言一愣,不是问生死簿是什么东西吗?
  “上古一法术,名为影缚术。无常说,把这些鬼束缚在影子中,他们就见不得阳光了。”
  “影缚?!”
  “怎么,余掌柜听过?”无常见余生的表情,惊讶的问。
  余生隐隐的觉着有些不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索性摇了摇头,瞒下了知道影缚术这事。
  在红赤焰的期盼下,余生又问:“生死簿是什么东西?”
  不过,此时的余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无非是前世常听到的生死簿。
  果然,无常道:“定生死,凭善恶决来世,上面任何人、妖甚至神的一生都有记载,是吾王掌管轮回的法器。”
  “定生死?”无常有些疑惑。
  “若不能悟道求仙,超脱不出轮回,寿命在生下来时就定了。在生死簿上被勾去性命之际,便死此人身死之时”无常说。
  “嘶”,红赤焰倒吸一口冷气,“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怎么丢了?”
  他现在可是立了契约的,万一勾了他的名字,他可就完蛋了。
  无常苦笑:“这事儿还得追溯到十几年前,当时双月合一,斗转星移……”
  是日,天下河神之主冰夷,乘两龙从北冥深三百仞的从极之渊跃出。
  也就是在这天,幽都首次出现月光,接着整个北荒地动山摇。
  “在幽都,日行于此,沦于地中,阴气所聚,万向幽暗,见到月光简直是神迹。”无常说,幽都城里的百姓本就慌乱了,又有了地动山摇,彻底乱成了一锅粥,生死簿就是在那一天丢的。
  “后来,我们寻找生死簿十余年,一直了无踪迹,直到去年,中荒传来了生死簿的消息。”
  “你们找到了?”余生好奇的问。
  无常摇头。
  这下余生更有兴趣了,这是个宝贝,拿到手里肯定赚不少钱。
  他兴致勃勃的问:“在谁手里?”
  无常看着余生蠢蠢欲动的表情,缓缓地摇了摇头。
  “可惜了”,余生说,若知道在谁手里,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