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心境


  “有人在吗?听说弑神者之子住在这儿,我前来讨教。”
  在大堂忙碌的只有客栈的几个伙计和俩老头。
  白高兴在忙着收拾桌子,叶子高把白发老叟赶了,正与白发老叟手杀。
  余下的富难在扫地,把地面“唰唰”的弄的直响,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听见来人说话。
  来人说话时挺直了腰背,中气十足,却料不到来了个冷场,一时有些小尴尬。
  “咳咳”,来人佯装咳嗽一声,成功引起富难的抬头,“不知哪位……”
  “嗬,这头羊更大嘿,这胡子,跟我爷爷似的,还有这眉毛,瞎子似的,也不知怎么看路的。”
  富难拄着扫把对山羊评头论足,不料凭空生风,一巴掌打在富难的脸颊上。
  “哎呦!”富难痛苦的捂住脸。
  “怎么了?”白高兴回头问。
  “谁他娘的打我?”富难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说。
  “谁打你?”白高兴不解,富难身边只站着一头山羊,羊背上坐着一个提拐杖的人。
  除此之外,无人在他半步之内,而那人又够不着他,谁也打不到富难。
  “凤碎嘴,是不是你干的!”
  富难对着虚空喊,也不期望得到答案,反正凤儿说了他也听不见。
  “挨打就挨打吧,反正你长的也招打。”叶子高不耐烦说,“就是能不能别打扰到我下棋?”
  “你他娘的长的才招打,你……”
  “咳咳”,来人打断富难,正要说话,见富难不耐烦的说,“你来卖羊的?”
  “去去,我们不买羊,虽说我们掌柜的好骗,你们也不能专找一家骗呀。”
  富难用扫把扫地,让山羊后退几步。
  “买羊?”来人伸长了脖子,眯着眼,试图看清富难的长相。
  “知道上一个骗我们掌柜的什么下场吗?”富难说,“人都死三回了。”
  “我不买羊,我是来找……”来人的话又被打断了,这次打断他的是胯下的山羊。
  只见余时雨从后院钻出来,手里提着一酒葫芦,那山羊登时朝余时雨走去了。
  山羊走的缓慢,蹄子上的泥土在客栈地面上留下痕迹。
  “嘿,我刚扫的地,你这羊也忒不长眼了。”富难说着去拦,“啪”,又一巴掌打在脸上。
  这巴掌依旧无声无息,却痛的富难直捂脸。
  “哎呦,谁他妈这么缺德,凤儿,有本事出来独斗。”富难朝空气嚷道。
  刚下楼的凤儿很无辜,听叶子高埋怨道:“喊什么汗,好汉不跟女斗,你被她打几下怎么了?”
  “我这盘快赢了,全被你打乱了。”叶子高说着把棋盘打乱,“重来,重来。”
  “哎,汝作甚。”白发老叟不高兴了,“明明是吾快赢了。”
  “输赢乃兵家常事,老头你不要怕输。”叶子高义正言辞的说。
  “嘿,你……汝这后生……”白发老叟不知道说叶子高什么好了。
  在山羊那边,余时雨诧异的看着走到面前,一甩额头,把双眼露出来的山羊,有些迷茫。
  “这是干什么?”余时雨说着,把自己那壶酒藏到身后去。
  “哦,姑娘不用担心,我这羊只是觉着姑娘好看,所以才靠过来亲近。”羊背上的人说。
  他把头探到前面去,眯着眼,想要努力看清余时雨的长相。
  “哦,是吗,你这羊还有这本事?”余时雨说。
  “那是,当年金王城的金王有选择困难症,面对后宫佳丽三千人不知道怎么选的时候,靠的不是别的,真是这头羊的他爸来挑选临幸美人儿的,在闻香识美人方面,我这羊得了他爹真传。”
  “金王城,我怎么没听过,哪儿的?”余时雨问。
  “金王城存在时间太短,只有三千零一人,金王这千年老妖不到一年就累死了。”来人说,“后来这城改了名,成了女人城还是什么的。”
  余时雨一怔,这女儿城的名字有些耳熟。
  这时,羊背上的人终于看清了余时雨的长相,笑道:“哟,姑娘,我请你喝一杯如何?”
  余时雨瞥了他一眼,提着酒葫芦离开了。
  “还挺傲。”羊背上的人不以为意,在身后追问道:“那请问一下,弑神者之子余生在吗?”
  余时雨站住了脚步,背对来人,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喊什么,喊什么”,那边摆棋子儿的叶子高说,“我们掌柜什么时候有个弑神者的名头了?”
  “就是,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要找弑神者联盟的人,在你面前就有一个。”富难指了指自己。
  在弑神者联盟那群人离开的时候,富难趁机得了个编外的身份。
  现在的富难不只是客店小二,还是镇鬼司的人,锦衣卫的人,更是弑神者的人。
  以后自保家门的时候,四个头衔往外一丢,至少吓走一半的人。
  用余生的话来说,富难要当一个四道杠青年,不怕失业。
  “我找弑神者之子,洛城圣人之子,余生。”来人这次把那“之子”两个字要的特别重。
  “什么圣人之子,我……”富难正要说话,见整个客栈仿若时光刹那间停滞了。
  叶子高捏着枚棋子儿迟迟不落下,白高兴睁大了嘴,两位老叟身子也僵住了。
  “你一定开玩笑对不对。”富难道,“我们掌柜的怎么会是弑神者之子,他是东荒王……”
  富难不说话了,能让东荒王生儿子的,估摸着也只有圣人之子这样的人物了。
  偌大的客栈一时间针落可闻,正在众人不知消息的真假,却又震惊时,余时雨动了。
  她刹那间转身,剑如雨,顷刻间出现在她面前,向羊背上的人倾斜而去。
  来人无动于衷,甚至闭上了眼,手提着拐杖在轻轻的晃了一晃,登时,整个客栈凝固了。
  “心在,吾在。”羊被上的人缓缓地睁开眼,不再是眯着了,一双眼射出锐利的目光。
  他轻轻拨开已经到面门的剑刃,“看姑娘俊俏,怎么动不动手就打人呢,这样不好,很不好。”
  “不过看在姑娘俊俏的份上,暂时饶你一命。”来人傲慢的说。
  他对着大堂的众人,道:“在下乃昆仑之丘神兽土蝼的手下,特来找余生来报万年之前弑神者砍角之仇。”
  傲然的自报家门之后,来人语气一缓,“你说说,你们当初砍他老人家的角干什么?”
  “你直接把脑子砍了,他不是就不记这才仇了?”来人深感痛心。
  “就算头砍不下来,那你砍两个角,四个角也成啊,你偏偏砍一个角,这不就不对称了?”
  “土蝼大人偏巧有个臭美的毛病,你们说说,角一不对称,一照镜子是不是就烦心?”
  “一烦心,是不是就恨?恨着,恨着,听到了他儿子的消息,就让我来杀人了。”
  他扭头问叶子高他们,“你们谁是余生?”
  几个人不动,不答,“哦,忘记了,在我的心境之下,你们动不了。”来人恍然。


第七百零一章 相由心生
  羊背上的人轻拍一下手掌,一直僵持着不动的叶子高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栽倒在棋盘上。
  “你作什么妖呢,土蝼又是什么东西?”叶子高抬起头一连串的发问,然后怔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如此帅气的一个人,他的目光灿若星辰,差点把叶子高双目晃瞎。
  不止如此,大堂无风自动,徐徐吹动羊背上来人的头发,露出他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
  还有阳光从屋子东面的窗户打入,如同打了特效,让来人在羊背上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土蝼大人不是东西。”来人还强调一句,“真不是东西。”
  他接着问,“你们谁是余生?”声如洪钟,响在叶子高的耳边,震的他心颤。
  叶子高刚要回答掌柜的在楼上卿卿我我呢,忽然醒悟过来,“不对呀!”
  叶子高平生对外貌最在意了,他明明记着来人进来时,还没有他胯下那头羊瞩目的,现在怎么已经超过胡母远了?
  他又看了看四周,见其他人依旧僵着不动,而且本是双日落西山,怎么又有阳光从东窗射进来?
  种种不解让叶子高不由的问道:“你,你,你干了什么?”
  “相由心生,现在你所看到的是我所想让你看到的,譬如……”羊背上的人朝着富难轻轻一点。
  登时,站着不动的富难身子一趴,变成了一头猪。
  “嘿,这,这……”叶子高惊讶的站起身子来,“幻觉?”
  “不,不”,羊背上的人落了地,“在我的心境之中这就是现实,万物任由我驱使。”
  他说着,摘下余诗雨变化出来的,呆在空中一直不动的一把剑,轻轻的朝它一吹,剑登时变作一朵铁花骨朵。
  走进叶子高,把铁花骨朵轻松的插在余生的棪木桌子上,接着那朵剑华开花了。
  “漂亮吧?”羊背上的人笑着问叶子高。
  叶子高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这一手卖弄的着实漂亮。
  “还有更漂亮的。”羊背上的人打一个响指,余诗雨方才变出来的上百刀剑影立刻变作剑花,在虚空中绽放。
  “嚯!”叶子高惊叹。
  “生当如夏花。”来人的向叶子高邪魅一笑,“既然余小圣人已经见过了这等美景,想来死也无憾了。”
  “嗯!”叶子高望着漫天剑华,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接着反应过来,“不对,你……”
  他正好看见来人把一把剑停在他的咽喉。
  “你搞错了!我不是余掌柜,我们掌柜的在楼上呢。”叶子高急忙指了指楼顶,以免来人一剑刺下去。
  “什么?!”来人一怔,“你不是余生?”
  “废话,我当然不是了,你哪只眼看见我是余掌柜了,还是你眼压根就瞎了。”
  “啪”,叶子高话音刚落,凭空出现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叶子高左脸,让他尝到了富难方才的滋味。
  这次叶子高看清楚了,那凭空出现的巴掌是从来人的身子飘出来的。
  “你,你……”叶子高怒了,刚要爆发,感觉到了脖子的微凉,“你等着,我帮你喊余掌柜下来。”
  “余掌柜,余掌柜。”叶子高大声喊,期望余生下来能把这厮收拾了。
  岂料叶子高喊破了喉咙,楼上也没动静,来人道:“别喊了,在我的心境中,即使声音也听我的吩咐。”
  他看了看木梯,心想这弑神者之子想必不是常人,他不如在已经布置好的心境中守株待兔。
  “你坐下吧。”来人凭空把剑变没,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坐下来准备向叶子高打探些消息,听见后院有了动静。
  一条狗钻进帘子,进入来人心境之中。
  来人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瞥,“噗”,来人一口茶不及咽下去就吐出来,“嗬,这狗也太丑了!”
  他一句话出口,大堂刹那间风云变幻。
  东窗的窗户不见了,漫天剑花又变回剑影,“叮叮当当”的刺向余诗雨最初刺向的方向,全落在地上,扎在木桌上。
  其他人也能动了,余诗雨先是疑惑的眨了眨眼,白高兴身子一时适应不了一个趔趄。
  富难则疑惑问道:“咦,我怎么趴在地下了?”
  来人这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叶子高朝楼上嚷道:“掌柜的,快来呀,有人砸场子了!”
  “住口!”来人想要制止叶子高,闭目想要稳住心神再次制造出他的心境来,然而一闭上眼,想到的全是那只丑狗。
  那狗丑的实在太惊世骇俗了,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狗子的影子一时半会儿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等到富难凭借锦衣卫的机灵和反应,用刀抵住来人咽喉的时候,来人才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再次创造心境。
  大堂所有的人再次僵住不动了,唯有狗子行动自如,疑惑的望着众人,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来人深怕再被狗子破了自己的心境,看也不看它,只等余生下来。
  阁楼上,练字累了的余生正躺在清姨的腿上看落日,两轮落日挂在西山上,宛如两个双黄蛋。
  在阴雨半个多月以后,初见太阳,即使两个也是亲切的,虽然钻出云层时已近黄昏,但晒在身上也觉温暖。
  天上大朵大朵的云彩在向东,飞鸟在天空划过优雅的痕迹,尽情的舒展着身子,然后落在东面的棪木树上。
  白色的身影与绿色的树叶相映成趣,伴着余晖在枝头上摇摇晃晃,十分让人欣喜。
  如此甜美的时光被叶子高在楼下的叫喊打扰,也难怪余生不想搭理了。
  不过清姨推了推余生,“去看看去,万一出什么事儿了。”
  “别听叶子高胡说,除了后面被草儿试药的四个笨蛋,谁敢来客栈砸场子?”话虽如此说,余生还是站起来。
  不过他不走寻常路,走到栏杆处,翻身跃了下去。
  来人还坐在位子上望着木梯等余生来,余生已经掀帘进去了,“谁来砸场子了?”
  唯一能动的叶子高眨了眨眼,示意寸步不曾移动的来人。
  余生疑惑的扫他一眼,“富难已经把他制住了,还教我作甚。”
  他转身要走,被叶子高急忙喊住了,“掌柜的,快留步!”
  “哎”,叶子高醒悟过来,“为什么我们掌柜的来去自如?”
  “因为他道行高,很难被心境束缚住。”来人把脖子从富难刀下移出,站直了身子问他,“你就是余生?”
  余生点点头,“你是来砸场子的?”见富难,两个老头和余诗雨都不动弹,他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不。”
  “那还好,算你有自知……”
  “我是来杀你的。”来人打断了,“你可是弑神者之子,圣人后人余生?吾奉土蝼大人之命,前来报万年前……”
  “我不是。”余生一本正经的说,让来人的话说不下去了。
  “你不是?”来人以为又找错了。
  “我不是谁是。”余生说话之间,操起桌子上的筷笼,把筷子洒向来人,身子紧接着动了。


第七百零二章 丑死了
  在筷子洒向来人时,余生也跟上去,途中还举起一个茶碗,将残茶泼向来人。
  余生明白,莫管来人何意,既然知晓老余的身份,就不能让他活着出去,不然将不知有多少神兽与神上门找茬。
  当初神圣一战,败在圣人之子手下的神不知凡几,毕竟弑神者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不然在万年之后也不会依旧有人追随弑神者的脚步了。
  来人也不是凡人,虽然余生仓促动手,而且在心境之中行动自如,但他不会坐以待毙。
  只见他双目一闭,一张棪木桌子登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那些筷子。
  他接着脚步一错,身子一歪,躲过余生凝茶水为冰,点向他咽喉的那一剑。
  余生还要再刺,那张桌子已经向他抡过来了,余生只能后退一步。
  不过余生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后退一步后立刻用出了瞬移的身法,来到来人另一侧。
  奈何,在来人的心境之中,余生虽行动自如,但所有动作都被他了然于心。
  余生这一剑不仅没有刺中,还被凭空出现的一只手掌牢牢地抓住冰剑。
  擒贼先擒王,抓余生先除剑,这是来人在来时就已经打定的注意。
  毕竟身为弑神者之子,在剑法上肯定有几把刷子的。
  他瞪了一眼剑,在心中默念融化,然而,冰作的剑无动于衷,他又瞪一眼,还是无动于衷。
  在叶子高眼里,来人的眼特别的闪,但对不受心境影响的余生而言,来人眯着眼,在拼命挤着眼瞪一个东西。
  余生有些不解,见来人瞪着剑,嘀咕着“融化,快融化”才反应过来。
  他心里一笑,朝着冰剑轻吐一口气,“化”,霎时间,冰剑化为茶水,握紧冰剑的来人手成了空。
  在来人错愕之际,余生抬起脚踹向来人。
  来人对余生的动作了然于胸,余生踹人的动作自然察觉到了。
  他的目光往下一凝,余生的脚登时陷入泥潭一般,粘稠的空气让他的腿移动不得,成了踢正步时的分解动作。
  来人脸上挂上胜利的喜悦,弑神者之子少了剑,如同拔了牙的老虎,不需要太过担心。
  他不理余生那踢出去的腿,方才抓剑的那手向前一伸,扼住余生的咽喉。
  胜利来的如此简单,以至于来人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见余生双手抓住扼住咽喉的那只手,笑道:“不用挣扎了,在我心境之中,公子你逃不脱的。”
  他贴近余生,上下仔细观察着余生,“想不到弑神者之子居然这么弱,若不是土蝼点名要你命,我还以为抓错了呢。”
  他让虚空那只手又紧一些,“公子你也不要怪我,怪只怪万年之前令尊太手下留情了,以至于留下了土蝼这祸害。”
  “你说,令尊当年要是把它所有角砍了,或直接杀了他,土蝼那孙子就不会把它三只角不对称折磨成疯疯癫癫了。”
  “我们这些手下也就不会它折磨这么长时间了。”来人心有余悸的说。
  “当然,我不是因为自己被折磨才对你痛下杀手的,我其实对令尊大人十分佩服,只是我那一城的人都等我活命呢。”
  说了这么多,来人对动手杀人心里舒坦下,“对不住了,余掌柜”,他最后告个别。
  “是啊,对不住了。”余生一直面色如常一直被来人忽略了。
  只见余生双手借扼住咽喉的之力,余下站立的脚弯曲用力,膝盖狠狠撞向来人的肚子。
  这一膝盖短促,迅捷而有力,来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一招正是余生在发觉自己一举一动无论多快都会被察觉,被来人扼住咽喉后想出来的招数。
  反正余生也不怕被人扼住咽喉,他呼吸自如的很,不会窒息。
  围着余生抬起那条腿的粘稠空气登时消失,失去支撑的余生摔向地面,他余光瞥见来人还站着,深怕那一膝盖不给力。
  于是来了个倒挂金钩,伸展的左腿挑起脚尖,正好掠过来人的要害部位。
  “哎呦”,刚受伤的来人再次遭受重击,一手捂着肚,一手捂着下面,蹲在地上。
  旁边的叶子高叫声好,他刚才还说这人幸运,只是被踢中了肚子,想不到念头还没闪过,这人下面就有遭殃了。
  余生倒地后迅速站起来,抢过富难的刀,抵住来人胸口,心说在前世,凭方才那招他绝对能立足足球,至少在踢人方面。
  “我就弄不明白了,老余割的角,你们找我报什么仇,有本事找老余去。”余生说。
  来人跪在地上,努力忍着痛苦,“废话,土蝼要打得过老余……老余是谁?”
  “我老子,那劳什子土蝼断角的仇人,你们都叫他弑神者。”余生说。
  “啊?”叶子高一惊,“掌柜的,你你你……”
  余生不理他,听来人道:“土蝼要打的过你老子,早去找他算账了,还用得着让我来杀你?”
  “合着你们欺负不过老子,就来找小子出气儿了。”余生没好气的说。
  “没办法,山羊都捡母的骑,柿子都捡软的捏,你认命吧。”来人说。
  “那老余杀过的神多了去了,我岂不是永无宁日了?”余生正懊恼,反应过来,“我认什么命,现在是你命在我手上!”
  “是吗?”来人痛苦过去了,抬头笑看余生,“你看看你的刀?”
  余生低头看了一眼,“刀在我手上。”
  “你试一下。”
  余生不解,左手叩击一下,“是真刀。”
  “我是说砍我一下!”来人不耐烦了,他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还有人找砍的?”余生古怪的目光让来人气的牙痒痒。
  待余生刀砍下去,去砍不进去的时候,他才得意起来。
  “哼,现在依旧在我心境中,便是风,空气也能为我所用。”他得意的要站起来。
  “这么厉害?那你看看这个。”叶子高忽然凑过来,把狗子摆在汉子面前。
  霎时间,彷佛停滞的时间流动起来,其他人又能动了,余生的刀也能动了,而且余生正在尝试使劲往下砍。
  于是,猝不及防之下,一刀砍在来人胸口上。
  “啊!”来人痛呼一声,手捂住胸口,血从指缝中间流出来。
  “这不怪我,你让我砍的。”余生很无辜,真的很无辜,他也不知道被困的刀一下子就能动了。
  “你,你……”来人指着余生,又把目标换在了狗子身上,“它,它……”
  “想不到我白杯练了一辈子心境,不为美色,财货,权利,伤痛,泰山崩于前而波动。”
  “万万料不到有一天,我会被这丑东西扰了心智,坏了心境。”
  来人后悔万分,“你说我娶那一群漂亮婆娘作甚,早,早知道我,我应该娶一个丑婆娘练练的心,心境的。”
  来人说话越来越虚弱,但还是挣扎到最后,只为告诉余生一句,“这狗真,真的太,太丑了,惊天动地的丑。”


第七百零三章 蹭儿子
  来人白杯撂下一句“惊天动地的丑”后,手垂下去,眯着的双眼渐渐地失去光芒。
  “哎,你别死啊。”余生急忙抓住他,不住地抖动着,企图让他活过来,让白杯的眼神跳出一丝光泽。
  狗子在旁边“汪汪”跟着叫,不知道是陪余生,还是谴责这孙子说它丑。
  “你死了也没事儿,麻烦先把你如何知道老余身份……”余生摇着,见白杯的脑袋彻底垂了下去。
  叶子高凑过来,“起什么名字不好,起了个白杯,那不是败北吗?”
  他扭头见余生把镜子取出来,惊讶道:“掌柜的,好不容易才杀了他,你不会要把他复活吧?”
  余生也无奈,“废话,不复活行吗,不搞清楚他从何得知老余身份,从而把后患去掉,咱们能安生?”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掌柜的,老余,真的是……”
  叶子高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弑神者?”
  “对呀。”余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有个搞事儿的人当老爷子,我真是倒霉。”
  “嘿,你倒霉什么。”叶子高说,“那可是弑神者,圣人之子,人类最有天赋的剑术天才,人族的大英雄。”
  他贴近余生,上下打量着。
  “就老余那身份,但凡人城,站在街头喊一嗓子,不知道有多少人顶礼膜拜呢。”
  “对啊,对啊。”富难把脑袋伸到余生脸前,非常的近,再有一步就亲到余生了。
  “滚一边去,离我远点。”余生把富难的头推走。
  富难不以为意,盯着余生点点头,“像,你别说,真的像,余掌柜一看就像人族英雄的后人。”
  “你这马屁拍的有些过了啊。”叶子高推开富难。
  “掌柜的,以前我觉着你不英俊,又贪财,还小气,若不是投胎好,你绝对活不过十岁,现在看来……”
  叶子高本来想欲扬先抑的,可是抑半天,忽然找不到什么表扬的词儿了,只能用“还是投胎好”匆匆结束。
  “滚,有你这么恭维人的?”白高兴一脚把叶子高踢走,“尤其还是有英雄的后人。”
  白高兴鄙视叶子高一番后,回过头看着余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要说话,被余生打断了。
  “小白,我一直觉着你老实,你别像他们那样乱吹捧。”余生义正言辞。
  若不是一脸心花怒放,白高兴差点信了。
  “我当然不像他们那么有节操。”
  “啊?”
  “那么没节操。”白高兴回头示之以鄙视的眼神。
  他拍了拍余生肩膀,感叹道:“我只是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能见到一直活在奶奶故事中的人的儿子。”
  “我更想不到的是,我居然能拍着弑神者儿子的肩膀称兄道弟。”白高兴又拍了拍。
  一想到这身上流着弑神者的血液,他就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更重要的是,我比他还高。”
  “嗯?”余生瞪大了眼,前面几句虽然不是恭维,但余生听着还很舒服,不过这最后一句是什么鬼?
  不用余生说话,化身狗子身上一部件的富难和叶子高俩人同时谴责白高兴。
  “你说什么话呢。”叶子高推白高兴,“你怎么能跟掌柜的这么比,你对弑神者的尊敬呢。”
  “就是,虽然是事实,但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富难也推他,“你可以说,掌柜的比你还矮。”
  “去去。”白高兴推开俩人。
  他对余生说:“掌柜的,我没那意思,我就是一激动说错话了,我是说,我,我,我骄傲。”
  “你骄傲什么?要骄傲也是掌柜的骄傲。”
  叶子高继续推白高兴,“掌柜的,我对说,我对令尊的景仰……”
  白高兴又挤走叶子高,在被挤开之前拍了拍余生肩膀。
  “我是为你是我的掌柜而骄傲,加油,掌柜的,老子英雄儿好汉!我相信你。”白高兴举起拳头。
  他退去,那俩人又相互想挤到前面,争着抢着要出自内心的恭维老余几句。
  在人族故事中,圣人之子几乎是常客。
  许多人小时候从说书,奶奶的故事和古老的传说中都曾听到过他的事迹,甚至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
  他们把弑神者当作自己的偶像,期望有一天成为他那样的人。
  只是长大以后,梦想在妖兽纵横,诸神高高在上的现实面前被打破了,人们把这叫做成长。
  现在见到神往已久,敬佩不已,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人之子的直系后代出现在自己面前,也难怪三人激动了。
  “行了!”余诗雨走过来,打断他们。
  余诗雨现在很不高兴,这后娘养的就是不一样,她在心境中动弹不得,这小子居然行动自如。
  “差不多得了,那么肉麻恭维的话,亏你们说的出来。”不高兴的余诗雨说。
  “你这话就不对了,对于弑神者,再肉麻的恭维话也不为过。”叶子高说。
  余诗雨不屑,“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还是舍了妻儿……”
  她小声嘀咕着,不料被富难听到了前半句。
  “武盟主,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什么叫‘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了不起。”
  富难毫不客气,“弑神者的名头怎么来的?那是杀那些高高在上,意图奴役人族的神得来的,那是为了人族的自由用鲜血换来的,那是……那什么弄来的。”
  “我知道你平时喜欢和掌柜的顶嘴,在娘亲上比个高低,但在父亲这方面……”
  余生拉了拉富难,“掌柜的,你别拦我,我非得说说她。”
  富难应付余生一句,继续道:“在父亲这方面,你不要嫉妒,令尊但凡要有弑神者一半厉害,我们……”
  “笑话,我嫉妒他?”余诗雨指着余生。
  “你方才的语气分明是嫉妒。不过我告诉你,弑神者的令人敬仰,那是你令尊说什么也……”
  余生又捅了捅富难,小声道:“按理来说,她是我姐。”
  “是你姐我也得……”富难一怔,惊讶的回过头,“啥,掌柜的你说啥?”
  叶子高指着余诗雨,“掌柜的,你,你姐?老余不是只有你这么一根独苗?”
  “她是老余前世的。”余生说。
  余诗雨站在原地,斜眼看着富难,想看看他厚着脸皮能说出什么话来。
  岂料富难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你们俩都姓余。”
  “咳”,余诗雨低估了富难的脸皮和智商。
  “废话。”余生推开富难,现在办正事要紧。
  “现在必须得复活他,问清楚。”余生说。
  “老余以前杀了不少神,万一咱们的身份传出去被他们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少神要杀上门报仇。”
  方才还恭维的三人齐齐一个激灵,这才记起弑神者有多少恐怖如斯的仇人。
  “那什么,我出门忘收衣服了,得回君子成一趟。”叶子高说。
  “哎呀,我眼瞎了,什么也没听见,得回去治脚疾。”富难胡乱找了个借口。
  “回来!”余生道:“你眼瞎了,治个鬼的脚疾?”
  “那是被脚气熏瞎的。”白高兴鄙视俩人,“你看你们胆小的样。”
  “就是。”余生觉着还是白高兴这样的老实人仗义。
  白高兴说:“这不是还没查清传没传出去呢,万一传出去了,咱们再跑也不迟啊。”
  “你大爷!”余生推白高兴,亏他刚夸了他。
  “我们仨就开个玩笑。”三人靠过来,“咱们都什么关系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父亲咱们一起当儿子。”
  弄个弑神者当干爹,就是死了,那也是值得的。
  “嘿,我还没听过蹭儿子的。”余诗雨又翻白眼。


第七百零四章 关门弟子
  “别说那些没用的。”余生让众人闪开,好用镜子把白杯复活。
  “掌柜的,等一下。”叶子高拦住余生。
  他指着白杯,“咱们是不是先想个法子制住他,防止他醒来了再作妖。”
  “有道理。”余生点了点头,“不过你有什么法子?”
  白杯一不用剑,二不用刀,甚至眼睛也用不上,想要让他不作妖,除非把他杀了。
  富难另有高见,“咱们把他心挖出来不就行了?”
  “废话,挖出来还就的活?”叶子高鄙视他一眼,“不过我想到一个好法子。”
  他示意几个人贴近,好把这法子说出来。
  白高兴不耐烦的推他,“你快说得了,这人都死了,莫非还听得见你说的?”
  “倒也是。”叶子高醒悟,把自己的法子说给四人听。
  “也是个办法。”余生点头,富难自告奋勇,“我来执刀!”
  几个人分工明确,富难提一把刀放在白杯脖子上,让余生用镜子把白杯复活。
  若复活后的白杯敢作妖,他就一刀划下去。
  镜子在手,复活一个人自然易如反掌,片刻之后,白杯的手动了动,眼帘慢慢的打开来。
  起初他还有些疑惑,但看见余生以后,立刻双目瞪圆,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他豁然起身,“嗤”,富难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正好在他脖颈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刀痕。
  鲜血迸裂出来,白杯喉咙发出如风箱一般的声音,“你,你们,好,好毒……”
  话音刚落,他又躺在地下一动不动了。
  几个人惊呆了,看看鲜血染红的地面,又看看富难,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大爷。”
  “这不怪我。”富难很无辜,这人要自己撞上来找死,他有什么办法?
  “不怪你怪谁?笨死了你……”
  “算了,算了,再来一次。”余生打断了叶子高,他让富难的刀离着稍微远一点儿,别再误伤了白杯。
  于是,余生再一次把白杯复活。
  白杯再次睁开眼,在看到余生以后,身子动也不动,见富难的刀离着有些远才放下心来。
  他眼珠子转了转,分析着眼下自己的境况,刚准备用心境,被叶子高举在脸前的狗子给吓回去了。
  “老实点儿,不然待会儿让狗子咬死你。”余生威胁。
  “别,千万别,你想让我怎么死都成,就是别让它把我咬死。”白杯忙不迭的摇头。
  就算是死,他也不能被这丑狗玷污了。
  “那成,你告诉我,老余的身份是谁告诉你的?”余生问。
  “土蝼。”
  “谁告诉土蝼的?”余生又问。
  “哟,那我就不知道了。”白杯摇头。
  “嗯?”余生双眼一眯,把狗子从叶子高手里接过来,“你若不说,你那活儿就先进狗子的肚里了。”
  白杯一惊,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告饶,狗子先一脸惊恐的“呜呜”叫起来,并在余生怀里激烈的挣扎着。
  “不咬也得咬,不让小心今晚吃狗肉。”余生威胁狗子,让狗子认命般安静下来,顺便龇了龇牙。
  “可我真不知道。”白杯仰躺在地上,“在天神圈子里,老余身份早传遍了,现在是个神都知道你是弑神者的儿子。”
  完了!余生念头中先闪过这两个字,现在他的身份藏也藏不住了。
  圣人之子杀的那些神,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有侥幸活下来的,或亲朋死在老余刀下,现在逮住余生,那还不是耗子碰见死猫,有怨报怨,有仇的报仇,什么都没有的也得骑到头上耍下微风。
  他把狗子放在地上,站起来,“快,快,收拾一下,咱们去仙山避难。”
  “千万去不得。”余诗雨拦住他,“你现在一去,岂不是告诉众神,老余就在仙山上?”
  “这不更好?”余生说,“让他们直接去找老余麻烦去,别来捡我这软柿子捏。”
  “此言差矣。”余诗雨说,“众神若聚起来前去仙山找老余,那一不小心可又是个神圣之战。”
  “更不用说东荒王护短的性子了,弄不好就是水陆大战了。”白高兴也说。
  “所以,为了百姓苍生,掌柜的,你还是留在客栈等着众神上门找你出气吧。”叶子高安慰的拍了拍余生肩膀。
  “你幸灾乐祸个屁,别忘了,你可是老余的关门弟子。”余生没好气的说。
  “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成关门弟子了。”叶子高急忙后退。
  “你忘了。我可没忘,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余生说。
  以前某人可是想向老余拜师学艺,学习如何追求美人的。
  “掌柜的,那不作数。”叶子高摆手。
  “怎么不作数了?”
  他不由分说拉过叶子高,“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现在你是我弟,我是你哥,我被杀你也逃不了。”
  “嘿,我这倒霉催的,我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有了杀生之祸?”叶子高说。
  “我招谁惹谁了?我不也是无辜。”余生说。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自从白杯败北后,一直坐在位子上当木桩子,被众人视而不见的白发老叟说话了。
  “哎,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富难这才发现他们俩。
  “掌柜的,方才那些都被他们听到了,要不要……”富难比划一下自己的脖子。
  “灭你妹,现在整个大荒都快知道了。”余生叹气,“也不知道谁这么嘴碎。”
  “我倒觉着两位木兄说的对,如果连这些神都应付不了,掌柜的,你怎么接班东荒王?”白高兴说。
  这话说的不错,让余生稍微有了点儿信心。
  不过这会儿白杯疑惑了,“等等,你们刚才说什么?接班东荒王?”
  “怎么,你不知道?”富难得意的说,“我们掌柜的可是东荒王的亲儿子。”
  “不,不知道啊。”
  白杯一脸惊讶,低头看见丑狗后,有些恍然,“我早该想到的,除了东荒王的后人,谁会养这么……”
  “嗷呜……”狗子一声长啸打断白杯,向他亮起獠牙。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亭亭玉立,秀外慧中,立地成佛的绝世无双好狗呢?”白杯一口气倒出来。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富难说,这得多昧着良心才能一口气说这么多成语。
  “良心没有,人快了。”白杯说。


第七百零五章 一座桥
  余生把狗子踢走,蹲在白杯面前,“败北,商量一下,帮我个忙,如何?”
  少了狗子的威胁,白杯松一口气,也硬气许多,“我一将死之人,帮不了公子什么忙。”
  “哎,谁说你要死了,只要你帮我这忙,你就死不了。”余生微微一笑,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白杯。
  “你回去昭告天下,就说把我杀死了,这样你能交差,别的神也不找我了。”
  “不成,不成。”
  白杯忙不迭摇头,“莫说欺瞒土蝼被发现后灭满城的后果,便是你娘知道了,我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你娘的……”
  “你娘的。”余生打断白杯,给他一脚。
  白杯只能把“的”隐去,“你娘护短谁人不知,我才不想自讨灭亡。”
  “哎,不对,你不是来杀我的吗?”余生说。
  白杯凄凉的往地上一躺,“不杀你被土蝼灭满城,杀你被你娘灭满城,我他娘的上辈子掘谁祖坟了?”
  他头一斜,望着余生,“余公子,要不你行行好,直接把我杀了得了。”
  这样一来,土蝼那里能交差,东荒王那里也不用得罪,他那一城的百姓也保住了。
  “好啊,狗子。”余生招手狗子。
  白杯立刻在地上滚一圈,离狗子远一些,“余公子,咱们不用这么绝吧,我是来杀你的,你杀了我不是天经地义?”
  “你这人这么回事,你来杀我的,不是来被杀的。你杀了我,放心回去,我绝不让我娘报仇。”余生说。
  白杯略一思考,“那也不成,您只要活一天,总有露馅的时候。”
  土蝼已经疯了,得知白杯骗了他,还不知要怎么折磨他一城的人,更不用说诸神都在找余生,瞒不过去。
  “就算告诉诸神你死了,也有神恨不得找到你挫骨扬灰。”白杯说。
  余生说,“这都万年之久了,还这么恨?老余怎么欺负人家了?”
  “嗯,在太史城记载中,被弑神者阉掉的就不下十个神。”余诗雨在旁边敬佩的说。
  “呃”,余生无话可说,那作为老余的儿子,那他是该被挫骨扬灰。
  富难和叶子高则不约而同的望了望余生,敢情这绝户还能遗传。
  “所以,你还是杀了我吧,当然,别用狗。”白杯说。
  他现在唯有此途走的通了,再说死习惯了,也就不怕死了。
  “我被搞糊涂了。”站在余生旁边的富难说,“你究竟是来杀人的,还是被杀的?”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死。”
  白杯平躺下,闭目待死,“神为刀俎,人为鱼肉,掌柜的,来吧,利索点。”
  这动作,这表情,让叶子高不由的想歪了。
  “算了,算了”,余生豁出去了,站起来对周围的人说,“诸神他们想来就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余生好歹也算一条好汉,方才瞻前顾后,不过是担心安静的生活被打破罢了。
  在他的预想中,他的一生将与清姨共同度过,守着这家客栈,不知春秋,不问归期。
  坐在斜阳下,目迎来人,笑送过客;或与亲朋小酌,看花开花谢,云卷云舒。
  亦或者,牵着清姨的手,走过人生的石桥。
  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那头是青丝,桥这头是白发。
  现在这一切被打破,余生遗憾无比,但也不会怕。
  “我呢?”闭目待死的白杯睁开眼问余生。
  “你?”余生一时还真不知道拿白杯怎么办,杀了他倒是顺了他心意了。
  “反正我不杀你,你要实在想死,自己去后面找个地儿自杀吧。”余生摆了摆手。
  在他看来,这白杯身为一城之主,为了百姓的性命居然舍得弃自己的性命,还是很令人敬佩的。
  “别啊。”白杯站起来,“你必须杀了我,这样土蝼才知道我是战死的,不是临阵脱逃。”
  余生不理他,他追着余生去了,余生进后厨,他进后厨;余生上楼,他也要跟着上楼。
  最后余生不耐烦了,“这样,你去后面找人讨一副毒药,回来我喂给你。”
  “成。”白杯高兴的去后院了。
  余生望着他蹦跳的身影,心说这他娘叫什么事儿,一头疯神逼疯了一个城主。
  他转身要上楼,见道士扶着木梯,虚弱不堪的挪下来。
  “哟,道士下来了,你身体怎么样现在?”余生问。
  昨天腹泻一天后,道士今儿才露面,白天饭菜都是叶子高端到房间里的。
  “我现在腰都直不起来。”道士愤恨不已。
  “掌柜的,我听说下毒的人逮到了?你可千万要给我报仇啊。”他咬牙切齿的说。
  “放心吧,他们正在后面被草儿喂毒药呢。”余生说。
  “那还好。”道士的腰背立刻挺直许多。
  “对了”,余生正要抬脚上楼,记起一件事,“你昨天不是说要告诉我一个什么大秘密来着?”
  “嘿,你不说我还忘了,这可是个大秘密。”道士精神又好几份。
  叶子高在下面撇嘴,忘记就有鬼了,今儿还仗着有个大秘密,准备让他伺候着出恭呢。
  他扶着木梯加快向下挪的步伐,顺便又理直气壮的支使叶子高,“快,给我沏一壶茶,要好茶。”
  叶子高不理他,直接把桌子上一壶粗茶提过来放到他面前。
  “我这可是了不得的大秘密,”道士说,“这就想把我打发了?”
  “有秘密了不起呀,我也有个大秘密。”叶子高说。
  “我这可事关扬州存。”
  “我这还是事关人族存亡呢。”叶子高说。
  “相鼠有皮,说假话日后生儿子可是要被黄豆塞屁眼的。”道士说。
  叶子高点头,“不信你问掌柜的。”
  道士看余生求证,不过余生才懒的搭这茬。
  他不耐烦说,“行了,你给他弄壶高沫来,道士,你快说,什么大秘密?”
  高沫也成,余生这儿的山茶甚妙,道士不嫌弃。
  他压低声音说:“我一鼠友家鼠,他有些道行,开了灵智,在过街时偶然听见……”
  “过街?”
  “这是我们行话,在街上找吃的叫过街,家里找吃的叫过门,所以说,过街老鼠都是好老鼠,那些……”
  “扯远了。”余生把他拉回来。
  “哦哦”,道士继续说,“他听见有一群人聚在一起嘀咕着什么里应外合,密谋攻陷扬州城。”
  余生诧异,“谁,谁在密谋?”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不是什么好人。”
  道士见叶子高把茶提过来,忙倒转桌上茶碗为自己倒上一杯,“嘿,你那大秘密是什么?”
  “你侧耳过来,我告诉你。”叶子高神秘一笑。
  道士急忙伸过去,听叶子高在他耳旁轻轻说:“是个大秘密。”
  “我知道是个大秘密,什么大秘密?”道士急了。
  “秘密就是秘密,不能告诉外人。”
  “那你告诉我呀。”道士说,“我又不是外人。”
  “哟,你成椰子糕内人了?”余生打趣。
  “啪”,道士一拍桌子,“我就不是人。”


第七百零六章 河蚌豆腐
  道士这桌子拍的让叶子高一怔。
  他还从没见过把“不是人”这句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究竟什么秘密?”道士把他的鼠脸贴过来,贼眉鼠眼的笑着。
  叶子高站起来,“你不是人就不是人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这儿不是人的多了。”
  他不理道士,径直走开了,还提走了茶壶,“不是人就想知道我这大秘密?美死你。”
  方才叶子高故意逗道士呢,他才不会把关于掌柜的是弑神者之子的事儿传扬出去。
  虽然已经不可避免的要泄漏,但外人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
  “嘿,你……”道士站起来指着叶子高,又被余生拉着坐下来。
  “行了,待会儿我让他给你上一壶顶好的山茶。”余生安慰他说。
  他继续道:“你帮我个忙,明儿你回城,帮我调查清楚企图攻占扬州的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成,没问题,不过这个……”道士搓了搓手指。
  “咱俩提钱多不合适。”余生亲切的拍了拍道士的肩膀。
  道士伸出自己的手,“嘿嘿,掌柜的说的是,可要不提钱,咱俩就更不合适了。”
  “滚”,余生一巴掌拍掉,“忘了你在扬州城怎么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了。”
  “我也没撞骗,就是免交了些保护费。”道士辩解。
  余生一怔,“你还交保护费,也太丢你们妖怪的人了吧?”
  “余掌柜,此言差矣。”道士一本正经,让余生一怔,继而纠正道:“我们不丢人,丢妖怪。”
  “你大爷。”余生忍不住想说,但忍住了。
  他拍拍道士肩膀,“你只要帮我这忙,放心,以后我让你去收那些收保护费人的保护费。”
  “这倒是个好主意。”道士说。
  如此一来报复的时候,就不用担心锦衣卫请喝茶了。
  他拍了拍胸脯,“余掌柜放心,我绝对把那群暗中作乱的鼠……呸,猫辈帮你揪出来。”
  “那谢谢了。”余生拱拱手,送道士上了木梯。
  余生又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一直到斜阳收起最后一缕余晖,白高兴上灯的时候才被吵醒。
  包子领着一群毛孩子跑进客栈,叽叽喳喳的要吃他们的河蚌,余生这才站起来进了后厨。
  正值清明前后,此时的河蚌肉质清纯肥厚,在经过催吐后,泥沙尽去,更显鲜味。
  余生取一把系统兑换的小巧而精美,宛若艺术品的小刀,将蚌壳熟练剖开,将腮肠收拾干净。
  怪哉为他打下手,依着余生的吩咐,将河蚌肉用盐和清水洗净,切成长条,顺便用刀背把边上的硬肉捶扁,不然在烹制时这些硬肉边儿不容易烂。
  余生收拾一会儿,胡母远在旁边看着差不多学会了,很快接过小刀代替余生整治起那些河蚌。
  余生则到灶台前,先大火把油烧热,把收拾干净的河蚌肉丢进去爆炒。
  爆炒后的河蚌肉极香,正在逗狗子的毛孩子全聚过来,挑着门帘,悄悄观察着后厨。
  “边儿呆着去。”叶子高走过来赶他们,“你们聚在这儿干什么?”
  “小心生哥儿偷吃。”包子说。
  “去,你们当你生哥儿是你们这些馋猫呢?”叶子高把他们推开。
  客人陆续下来用饭了,他们在这儿站着碍手碍脚。
  “放心,待会儿少不了你们的。”叶子高说。
  “好吧。”包子他们这才离开,他们倒不是不放心余生,而是方才肉的滋味真诱人。
  特别是在爆炒的时候,滋啦一声冒出的油烹制食材的声音和香味,让人口水止不住的流。
  打发走包子他们,叶子高进到后厨,“掌柜的,客人们都要用饭了,今儿这河蚌?”
  余生回头看了一眼盛着河蚌的盆子。
  昨日傍晚的时候,包子他们又送过来一些河蚌,现在有满满的一盆,足够了。
  “等一下。”他回叶子高一句,把热油爆炒后的蚌肉放入备好的砂锅,投入备好的姜丝、黄酒。
  在他转身去取豆腐的时候,叶子高从后面桌子上取了一双筷子,刚要动手,被余生踢走了。
  “一边儿去,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是馋猫?”余生把豆腐放到砂锅中。
  叶子高振振有词,“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帮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说着又伸出筷子。
  余生直接把盖子盖上了,“现在不成。”
  他嘱咐怪哉待大火烧上热气,再改小火焖以后,把腰上的围裙解下来,跟着叶子高走出去。
  “今儿这蚌肉太多了,待会儿也分点给客人。”余生说。
  他让叶子高把牌子取过来,取了笔墨,在一个牌子上写了“河蚌豆腐汤”。
  他停顿一下,又在牌子上写了个:两贯(限量提供)。
  接着又取一块牌子,上面写上了河蚌烧青菜,出价同样是两贯,让叶子高挂上去。
  “生哥儿,牌子上写了什么?”包子及时察觉不对。
  “全是河蚌的菜。”他不待包子说话,打断他,“你放心,留下的河蚌够你吃饱了。”
  “还有钱拿。”余生说,待会儿卖出去的钱,客栈收个加工钱就可以了。
  包子一听有钱拿,立刻高兴的把什么都忘了,就是不让他吃饭都成。
  “行了,别偷着乐了。”余生把他们赶走,“去后面菜园子给我摘一些青菜。”
  “得嘞。”包子领着小孙子他们一窝蜂钻出去了。
  余生回头,这才看见清姨正坐在长桌旁与余时雨闲聊,她们打量着余生的字。
  余时雨赞道:“不错,想不到他长进还挺快。”
  余生凑过来,“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与你是谁有关?”余时雨就看不惯余生得意样,“这与你家老爷子是谁有关。”
  “去,别趁机夸你家老爷子。”余生没好气,“把我的功劳归你家老爷子身上,你好意思?”
  余生为自己倒一杯茶,“老余但凡有我一半天赋,这会儿早道行高深了。”
  “那功劳归谁,你老娘?她的字还是你爷爷教的。”余时雨说。
  这倒是个大秘密。
  “我说你们俩,别你家长,你家短的成不成?”清姨无奈的说。
  “你不懂,这、是一胎和二胎的阶级矛盾。”余生说。
  这时,整日跟司幽厮混在一起的莫问看见了叶子高挂上的菜牌子。
  他上前一步,不可置信的道:“哟,一份菜才两贯,余掌柜,今日莫非忘吃药了?”


第七百零七章 巴掌
  “你才忘吃药了,你要觉着少,我再给你加点?”余生回头说。
  “不用,不用,我虽然不差钱,但我又不是傻子。”莫问摆手。
  他高兴道:“难得余掌柜大方一次,这样,两份菜给我来四份!”
  “好嘞”,余生伸出手,“一共三十贯,承蒙惠顾。”
  “啥?”莫问差点吓的跌倒,“不是四贯吗?”
  他问余生,“是我心算不好,还是你的心算是那小郎中教的?”
  昨日生意散伙后,今早那草儿就来找他算过账,那算术,莫问算是深有体会。
  “我心算比你强多了。”余生指了指菜牌,“没看见限量供应?你多要一份,饭钱翻倍。”
  莫问伸出手指算了算,“我如果要五份呢?”
  “六十二贯。”余生说。
  莫问掐指一算,佩服的说:“掌柜的真乃神算,在钱这方面你还真一点不含糊,比猴精。”
  后半句带些讽刺,不过余生没听出来。
  倒是余时雨闻言对清姨说:“别说,这点儿肯定遗传自他娘。”
  那莫问说罢这些,伸手去怀里掏钱,“那我要……”
  “五份?”
  “不,一份。”莫问把两贯递给余生,得意道:“掌柜的,我不傻。”
  余生满是失望,“才两贯,亏你还整天说自己不差钱,丢不丢人你?”
  “少来激将法。”莫问早学会应对余生这套了,他招手把家人招呼过来,分别要了一份。
  正在他得意洋洋时,被余生打发去后面要毒药的白杯匆匆跑进来。
  他高兴的对余生说:“余掌柜,快,快,我把你要的毒药带回来了。”
  他两只手各捧着,兴致向余生勃勃介绍:“这是七枣药丸,这是含笑半步癫,你觉着哪个合适?”
  不待余生回答,白杯又道:“你要都不满意,我口袋还有七步断肠散。”
  大堂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惊恐的看着余生。
  “你拿这么多毒药作甚?”余生察觉了周围微妙的气氛,忙问白杯,期望他自己说清自己为什么拿毒药。
  白杯会错意了,没有帮着余生解释,而是道:“哎呦,余掌柜,这不怪我。”
  “后面那么多毒药,还让我挑,不是诚心为难我吗?我最怕抉择了。”
  “再说,这可是毒药,我能精挑细选?”
  “最好吃下去无声无息,没有痛苦,而死状又极惨,那样好交差。”白杯说。
  “这一来二去,挑选的时间长了,但我还是犹豫不决,所以过来找你做决定。”
  余生只能摆手自己解释,“大家别误会,这毒药,是他自己讨来吃的。”
  大家明显不信,余生只能推白杯一下,让他自己解释。
  “对,对,大家别误会。”白杯点头,“我得罪了余掌柜,这毒药是我用来自杀的。”
  “那也够狠的。”莫问嘀咕。
  他从怀里取出六十贯,“余掌柜,刚才不是我故意逗你的,我要五份,真的。”
  “你们误会了,不是他得罪我,是他自己想自杀。”余生说。
  “对,对,是我自己想自杀。”白杯在旁边跟着解释,“让掌柜的帮我喂下去。”
  大堂的客人一脸的不相信,他们还没听过自己找毒药,让别人喂给自己吃的。
  司幽百草道:“余掌柜,这就是你不对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怎么能这么折腾人家?”
  “谁折腾他了?”
  余生跳进海里也洗不清,直接赶白杯走,“得,你想死自己找地儿去,别连累我。”
  “余掌柜,别,你不喂我,我吃了没用,余掌柜……”
  白杯追着余生要进后厨,刚掀起门帘,被余生一脚踢飞。“别让毒物进后厨!”
  若让他带着那么多毒药进后厨,今晚这饭就没人吃了。
  清姨凳子一闪,让白杯掠过桌面,跌跌撞撞的直接到了客栈大门外,跌在到老乞丐面前。
  “干嘛不直接把我踹死?”白杯仰天倒在地上,仰天说。
  “别说气话,要是惹怒余掌柜,他能把你踹死,把你复活,再把你踹死。”老乞丐凑过来。
  他正好挡住灯光,见白杯进去时衣冠楚楚,现在已刀划剑刻,破烂不堪,顿生同情心。
  “要我说你还是别进去了,今儿在我这儿借助一宿得了,那样不用受罪。”老乞丐说。
  他又从客栈盗了些龙须草,他的乞丐窝别提有多舒坦了。
  他伸手要把他拉起来,白杯却无动于衷,只是痛苦的说,“麻烦挪下地儿。”
  “挪地儿?”
  老乞丐是在扬州城混不下去,地盘被人抢了才来此处的,陡然一听挪地,立刻戒备起来。
  “我告诉你,我在丐帮也是这个数袋子的长老。”他伸出的大拇指和食指。
  “我管你八袋还是九袋,你踩到我的手了。”白杯大喊。
  “哦哦,对不住,对不住。”老乞丐急忙闪开,嘴里还不停道歉,“恕我眼拙。”
  话音刚落,“啪”一巴掌打在老乞丐脸上,让老乞丐眼冒金星,晕乎乎的。
  “哎,这天上怎么有金星儿,还有一独眼怪……”老乞丐正疑惑着,脚被倒在地上白杯腿一绊,整个人摔倒在白杯身上。
  惨叫声顿时响彻客栈,吓了客、人一跳。
  不只客栈,外面也有什么东西被吓到了。
  一块小孙子头那么大的石头掉下来,不偏不倚砸中白杯的要害部位。
  刚惨叫完毕的白杯又大叫一声,比方才更惨。
  他嘶哑着嗓子,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说:“臭乞丐,你他妈砸哪儿?”
  老乞丐忙不迭的站起来,“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你他妈就是故意的,不然能踩那么准?”
  白杯骂道,“想报复我打你脸,你就明着来,偷偷摸摸算什么男子汉。”
  老乞丐站起来,看到白杯胯下的石头后一怔,继而听到了白杯的责骂。
  “他娘的,敢情是你在作妖打老子。”冤有头,债有主,老乞丐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老乞丐本来想再踩一脚的,不过看了看白杯两腿之间的石头,还是放过了他。
  这时,凭空一声脆响,又是一大巴掌的打在脸上的声音,吓的老乞丐急忙捂自己的脸。
  “你他娘的又打我?!”老乞丐怒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有在你说‘瞎’字的时候……”
  白杯话说半截,“啪”,凭空一声脆响,又是巴掌的声音。


第七百零八章 馋嘴妖怪
  刚把手松开,正疑惑这一巴掌打的不疼的老乞丐,急忙又捂住脸。
  不过脸还是不疼,老乞丐不由的放开,四处寻找,心说谁这么倒霉?
  “别找了。”白杯捂着左脸颊,上面的五个红指印在脸上清晰可见。
  “不是,你这……”老乞丐疑惑了,这人居然自己打自己,难怪要找余掌柜自杀了。
  “同样的原因。”白杯躺在台阶上说,他这一时半会儿骚扰不到余生了。
  “什么,你说瞎字也挨……”老乞丐话说半截,“啪”的一巴掌。
  “嘿,你这什么妖法,有病吧?”老乞丐怒了!
  白杯苦笑,忍着痛坐起来,望着星空说:“说起来还真是有病。”
  “嗯?”老乞丐听出里面有故事,蹲坐在他旁边。
  “我天生眼神不好……”白杯说。
  “啪”又一巴掌,不过没打断白杯。
  他继续道:“我眼又小,看人时恨不得把眼伸到别人面前去看。”
  “久而久之,所有小伙伴,邻居都叫我瞎子……”
  “啪”,又是一巴掌。
  “得,得,我知道你眼神不好的时候连自己都打。”老乞丐拦白杯,但自己又挨一巴掌。
  “你直接用‘那个’代替‘眼瞎’就可以了。”说罢,老乞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两边脸颊已经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肿起来。
  “咱俩也真够倒霉的,说话这么费劲。”老乞丐说。
  白杯望着星空继续回忆,“许多人也都喜欢用‘瞎’……那个来取笑我,嘲笑我,戏弄我。”
  “尽管我娘从小教导我,不要在意那些取笑你的人,你只是那个不好,而他们是心有残疾。”
  但白杯还是忍不住想要看清楚他们嘲笑人的嘴脸,然后用巴掌狠狠地打上去。
  年龄渐长,嘲笑白杯的人越多,他心里的这股怨念就越深。
  直到有一天,在一个人嘲笑他,他在心里默想自己给对方一巴掌时,奇迹出现了。
  整个世界在刹那间清明,白杯看见那人的脸,挂着的笑是那么的丑陋,令人呕吐。
  以至于凭空出现一只有他看的见的巴掌“啪”的打在那人脸上时,他感觉身心前所未有的畅快。
  “也就是那次,我初窥心境的门槛。”白杯说。
  后来经过百年之久,白杯终于领悟心境,入道,并在千年之后成仙。
  “只是无论我对心境怎么操控自如,都难以控制听到眼拙,瞎眼……”
  见“啪啪”两巴掌打的白杯头直晃悠,老乞丐建议,“你还是用那个,那那个吧。”
  于是白杯的话成了,“无论别人还是我自己,只要在我面前说出那个,那那个,那那那个的时候,都会被打巴掌。”
  叶子高听着外面“啪啪”响,出来看热闹,正好听到白杯说这话。
  他好奇问道:“什么那那个的,你们在说哪个?”
  “那个就是那个。”老乞丐指了指自己的眼。
  “究竟是哪个?”叶子高还是不懂。
  不过看这俩人的脸,叶子高啧啧称奇,“哟,你们俩怎么聊天的?都把自己打成猪头了。”
  正好余生喊叶子高去端菜,叶子高笑着离开了。
  “你他娘的才猪头,什么眼神……”老乞丐冲着叶子高后背骂,接着自己又挨一巴掌。
  “嘶”,老乞丐倒吸一口冷气,回头望了望白杯,继而俩人“哈哈”笑了。
  “哎,对了”,老乞丐记起来,“方才有一巴掌,咱俩都没挨,那是谁挨了?”
  白杯一怔,“不知道啊。”
  他方才只顾着胯下之痛了,压根没看清打的谁,“再说这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
  说着,白杯就又挨一巴掌。
  “得,得,咱俩也别管是谁了,干劲别再说那个。”
  老乞丐笑着扭身,朝客栈里面喊,“小富,小难,给我上一壶酒,两盘好菜,我们兄弟小酌几杯。”
  富难不动,老乞丐道:“你别忘了,三天酒菜是草儿姑娘答应我的,你掌柜的说话不算。”
  “你难道要让草儿成为言而不信的小人?”老乞丐说。
  那三天饭菜可是他牺牲尊严换来的。
  “草儿已经是小人儿了,再让她小,非毒死你不可。”富难说着去取一坛棪木酒。
  老乞丐接过,同白杯靠在客栈墙壁上,望着星空,对酌起来。
  “对了,你为什么找死呢?”
  “傍晚我进去的时候你没看见?”
  “没有,我那会儿盗草去了。”老乞丐说。
  白杯也不回答,只是望着天空说,“人呐,一不小心就把自己逼到了绝境,唯有一死了之。”
  “什么绝境比死还可怕?”老乞丐问。
  “在大荒,有时候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下去。”白杯饮一口酒。
  “今晚的夜色真不错。”
  “是啊,双月齐天,星空不暗……”
  说回余生,把白杯踢走后,回头见砂锅已经改用小火焖了。
  他掀开盖子看一下,豆腐已经起孔,这道河蚌豆腐汤齐活了。
  余生把砂锅端下火,在盛盘的时候,鲜香的气味立刻弥漫在整个后厨,让进来送青菜的包子等毛孩子走不动道。
  “都别这儿挤着,取碗,我给你们一人一碗。”余生说。
  在余生给包子他们分时,“好香啊。”一倒挂在屋檐,捂着肿了老高的脸颊,把头悄悄探到后厨窗户外面的妖怪说。
  “要不咱们现在动手?我还能捞到一锅好汤呢。”
  “嘘!他可不是善茬,更不用说现在他还有帮手呢。”后面的妖怪把他喊回来。
  “咱们要从长计议。”他指了指后面,“咱们去那儿看看,我听见柴房有动静。”
  后面的妖怪压低声音,领着倒挂的妖怪向柴房去了。
  这两个妖怪动作蹑手蹑脚,不着痕迹,又有包子他们捣乱,余生没听到。
  在把包子他们赶出去以后,余生把剩下的盛盘,喊在外面说话的叶子高回来端出去。
  莫问的三碗,顺便端给清姨和余时雨两碗。
  “掌柜的,我们的呢?”叶子高问。
  “自己盛。”余生这时候已经开始忙碌第二道菜了。
  他把包子他们采的新鲜的不大不小的青菜,捡出来,让怪哉洗干净后,用开水烫。
  烫罢以后,从菜头十字形划开,然后备用。
  客栈大堂,许多毛孩子已经在享受余生烹制的美味了。
  纯白色的河蚌豆腐汤冒着些许白气,阵阵香味诱惑着大堂的客人。
  清姨接过一小碗,尝了一口豆腐,又香又鲜,难得美味。
  余时雨也尝一小口,尽管她一直与余生抬杠,但这碗汤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真不知道他这手艺遗传谁的。”余时雨说,“莫非那婆娘还烧一手好菜?”
  “别那婆娘,那婆娘的,她也是你娘。”清姨说。
  “对,对,她就是那蝎子的尾巴。”余时雨说。
  莫问的汤也到了,他们尝了尝,立刻叫好,把其他客人的馋虫勾引起来。


第七百零九章 嘘
  蚌肉腐软爽口、汤汁鲜美,又因姜丝放的足,汤味微辣,浓俨鲜美。
  几乎刚一端上来,在莫问的招呼下,司幽们尝了一口后,片刻间一扫而空。
  莫说豆腐和蚌肉了,便是汤也被莫文家那小胖子端住几口给干了。
  苏翠花本想等着小胖子放下碗后来个收尾的,岂料小胖子海量,一口也没跟他剩。
  幸好河蚌豆腐汤有两份,叶子高随后把后面那份端上来时,苏翠华当仁不让先盛满一碗。
  河蚌的鲜美弥漫在大堂,望着大快朵颐的司幽们,其他的客人也忍不住了。
  一时间要汤的人众多,不一会儿就有三四十贯进账,一时间整个大堂全是河蚌豆腐汤的鲜美。
  这香味甚至传出大堂,来到后院。
  一正在屋顶上攀爬,准备查看柴房里面动静的妖怪挺了挺鼻子,“好香啊”。
  他说着就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把将要流出去的口水收回来。
  “嘘,别节外生枝,等把任务完成了,有你大饱口福的时候。”旁边的妖怪拉了拉他。
  妖怪望了望灯火明亮的客栈,按捺住想吃的心,回过头闷声说:“好吧。”
  他们俩说罢,把柴房的茅草屋顶打开一条缝,悄悄的观察着里面情况。
  柴房里的草儿也闻见了外面的香味,她放下手中毒药,“行了,今儿就到这儿了。”
  坐在他对面的四个人大松一口气,在旁边看热闹的骗人汉子和公羊老鬼则有些扫兴。
  “这就完了?”汉子不甘心的说,“他们今儿还没死一次呢。”
  昨天他可是死在这四个中原杀手手中不下三次。
  “咱们要循序渐进。”草儿收拾桌上的毒药,将它们小心的一一归类。
  “一下子死了,我还怎么练习我的医术?”草儿说。
  “死了还可以复活呀,他们可是来刺杀余掌柜的,不让他们死一次,也忒便宜他们了。”
  汉子还是建议草儿让他们四个死上一次,不让他怎么出胸中这口恶气。
  草儿不理他,毒药也是草药,譬如那泻药,对便秘的人便是福音。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四个试药的,草儿说什么也不能一下子整死了。
  她以前那个试药的,就是因为一直死,所以被折磨疯了。
  掌柜的说过,前车的轮子印,后车的老师,前面的错误她不能再犯。
  更何况,四个人虽然不死,但已经备受折磨。
  几乎不致死的药,草儿全让他们尝了尝,顺便还用草药尝试着解这些毒药。
  如此一来,各种药在四个人肚子里混合,那滋味绝对不比死好受。
  看就看出来了,八字胡全身泛绿,白面书生全身泛红,四妹则长出了虬髯胡。
  唯一还是正常人的只有大哥了,但他受的苦,只有柴房内的人知道。
  “我去前面用饭了,你俩看好他们四个,别让他们逃了。”草儿拍了拍手说。
  “草姑娘,你放心,我哪怕不睡觉,也要看着他们,他们绝对逃不了。”汉子信誓旦旦。
  “成,我待会儿让人给你们送饭菜。”草儿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那你快点啊,我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汉子嘱咐。
  外面飘来的香味太香了,汉子本不饿的,现在饿的受不了了。
  目送草儿的背影离开,屋顶上的两个妖怪对视一眼。
  “嘘,这四个也是来刺杀弑神者之子的。”其中一个妖怪说。
  这妖怪长的猴一样的头,不同的是只有一个眼睛,在鼻子上面,额头正中间。
  他还长着四个翅膀,错落有致,骨架在羽毛的覆盖下隐约可见,看起来刚劲有力。
  他与之对话的妖怪形态大约是只鸡,有两条特别长的大长腿。
  腿下脚同人手掌差不多,不过要大上许多,强壮许多,如同钢骨铁爪。
  腿上就是鸡一般的身子了,唯一不同的是鸡胸前面是一颗长满胡子的人头。
  在背部,还横向有着骆驼般的两个驼峰。
  有俩驼峰的妖怪只是看着独目妖怪,不说话。
  那长翅膀的独目妖怪道:“敌人的敌人就是咱们的朋友,我们待会儿下去把这四个人救出来。”
  有驼峰的妖怪还是看着独目妖怪不说话。
  “下面那一人一羊有些棘手,这样,咱们用迷烟,如何?”独目妖怪抬头征询驼峰妖怪的意见。
  驼峰妖怪还是不说话。
  独目妖怪纳闷了,“我这计策成不成,你倒是说句话呀。”
  “你不是让我别说话的吗?”见独目妖怪这么问,驼峰妖怪很不解的说。
  “我哪里说了?”
  “你说,嘘,这不是不让我说话?”驼峰妖怪说。
  独目妖怪差点栽倒在院子里,“你奶奶的,你叫啥?”
  “嘘”,驼峰妖怪回答后,不高兴的皱着眉头,“不许你骂我奶奶。”
  “不骂你奶奶骂谁?明知你这智商,还给你起名字叫嘘,这不成心搞事吗?”独目妖怪说。
  “哦,敢情你叫的我名字。”名为嘘的驼峰妖怪恍然大悟。
  独目妖怪翻了翻他额头中间的一只眼,摇了摇自己的狗尾巴——不错,这妖怪长一条狗尾巴。
  他懒得再与双驼峰的嘘掰扯这事儿,直接问:“你说,我方才这法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觉着用烟不妥,吸烟有害健康。”双驼峰的妖怪嘘说。
  他挺着鼻子,嗅着空气中的饭香,看着后厨,“咱们可以在饭菜里下毒,毒死他们,再把他们四个救出来。”
  他回头兴致勃勃的对独目妖怪说:“正好,咱们可以尝尝那饭菜是不是真有那么香。”
  “我告诉你,但凡徒有形色而无味道的饭菜,厨子统统该杀,那……”
  “啪”,长翅膀的独目妖怪把嘘给拍醒,“别他娘的惦记着吃了。”
  “你他娘的怎么又打我!?”驼峰妖怪不高兴的说,“除了我奶奶,谁也不许打我第二次!”
  “我不告诉你了,方才那一巴掌不是我打的。”独目妖怪说。
  “拢共两个妖怪,不是你打的,鬼打的?”嘘认准了独目妖怪。
  “得得,这档子事儿咱们以后再论,任务要紧。”独目妖怪觉着再争执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他一只眼趴在屋顶的洞口看屋里,“你管他吸烟是不是有害健康,反正不是咱们吸,你快点准备。”
  倒也是这个道理,嘘闻言从怀里取出一根迷烟,固定在专用的竹筒里。
  点燃后,他让独目妖怪让开,伸到那洞口,轻轻的把迷烟吹进去。


程砚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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