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毛都督


  “我不收工钱。”
  叶子高追着余生,顺手把余生手里的碗帮他放柜台上。
  “哎,这不错。”余生停下来,有些喜出望外。
  “我指镇鬼司,不是客栈。”叶子高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
  “那也不错。”余生的喜悦降低五成。
  他回头对富难说,“待会儿向凤姐打听下,能不能把你辞退了。”
  “别啊。”富难一听,忙上前道:“余掌柜……”
  “叫我什么?”
  “余指挥使。”富难改口,“咱镇鬼司好歹也属锦衣卫,若一个锦衣卫也没有成何体统。”
  “有道理。”余生埋怨道:“塞你进来作甚,这不是浪费钱么。”
  “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浪费钱了。”富难不服气。
  “你这什么语气。”叶子高插进来,站在余生和富难中间。
  他指着富难道:“要认清自己的地位,把握好和指挥使说话的尺寸。”
  他回头谄媚的笑,毕恭毕敬对余生说:“掌柜的,我看这小子欠管教,不如让我做都督,替你收拾他。”
  “滚。”余生坐凳子上,“都督都和我平起平坐了。”
  “那统领,统领。”叶子高按着余生肩膀,“正好比富难高一级,能收拾他。”
  富难这些天追求怪哉,有周大富做敌手,别的没学到,讨好人的招式学了不少。
  他见叶子高献殷勤,忙上去捶着余生的腿,“同为统领,你凭什么比我高一级?”
  叶子高笑了,“谁让你姓富的,富统领,副统领,你当然要低我一等。”
  余生也乐了,“还真是,你若不改姓,这辈子只能当个副的。”
  富难哑口无言,少顷继续敲余生腿,“余指挥使……”
  “哎。”余生答应,只觉这日子真是不错。
  富难继续说:“一山不容二虎,统领只能有一个,不然不成体统。”
  “你是老虎,那我是什么?”余生抬眉,“你难道想占山为王。”
  富难平时脑子不灵光,这时快的很,张口就弥补了漏洞,“您是人中龙啊。”
  这马屁拍对了,余生对叶子高道:“勉为其难,你就当个千户吧。”
  “千户?”叶子高捏肩的手一停,不知这是个什么官。
  “同狗子一样。”富难幸灾乐祸。
  “以掌柜任人唯情的性子,狗子官应该比你高啊。”叶子高疑惑,心直口快的说。
  余生推他,“本指挥使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没有,没有。”叶子高摆手,“千户也成,同狗子平级,我感到很荣幸。”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让余生很满意,“不错,深得我心,好好干,争取早日登上副都督的位子。”
  富难手停下来,“咱们镇鬼司还有副都督?”
  “那当然,本指挥使兼任都督。”余生见毛毛从后院探进头,“毛毛任副都督。”
  “合着我们全在毛毛之下?”富难和叶子高看余生,眼神之中流露着撂挑子的威胁。
  “干嘛,干嘛,毛毛人家背后站着城主,那是关系户,你们不给面子?”
  “给,给。”俩人被说服了,还好,他们至少不比狗子低。
  “咳,给我捏捏肩。”清姨见余生没完没了,忍不住出声说。
  余生推走富难和叶子高,屁颠屁颠站清姨身后,用仅有的左手帮清姨捏肩。
  “您看这力道成不?”余生说。
  这镇鬼司指挥使位子全仗清姨出手相助,余生得把小姨妈伺候好了。
  “嗯。”清姨继续看书,“让你任镇鬼司指挥使,不是让你过家家,别整的乌烟瘴气。”
  “是,是。”余生点头,又尽心尽力按着清姨太阳穴,缓解看书的疲劳。
  富难和叶子高看余生,终于认识到了自己方才的浮夸,同时对余生刮目相看。
  余生抬头见他们看自己,“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毛副都督填酒,别让它扰了客人兴致。”
  可不是么,探进头来的毛毛,双眼直直盯着顾老大手里的酒坛。
  顾老大深怕它过来抢,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饮酒速度。
  富难和叶子高点头,安抚毛毛去了。
  “哒哒”,客栈外响起马蹄声,很快周九凤从雨幕走进客栈。
  “人带回来了。”周九凤取下斗笠,对翘首以盼的四个捉妖天师说。
  在她身后,紧跟着一浑身瘦弱的全是肌肉的半百捉妖天师。
  据周九凤讲,黄鼠狼见到锦衣卫出马,顿作鸟兽散,黄仙儿也解了附身法术,领姑娘逃了。
  不过周九凤也只带回了捉妖天师,行囊之类全被黄皮子带走了。
  “来,咱们继续。”周九凤坐在顾老大对面,一口干掉走时余下的半碗酒。
  “好,够豪爽。”顾老大一坛下肚,已经醉醺醺的。
  顾老大是劝不住的,不然跳脱衣舞相逼,余生只能又取一大坛炮打灯让她们饮用。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吹着牛皮,又上一坛炮打灯。
  顾老大先饮一坛,后面又共饮两坛,已是超常发挥了。
  至于周九凤酒量,与她在伯仲之间,只因少饮一坛的缘故,还有一战之力。
  她见顾老大支撑不住,拍桌子“哈哈”大笑,“你不行吧,还给我充汉子,服不服。”
  “我撒尿从来不扶。”顾老大醉眼迷蒙,“一定是你耍诈,让我不胜酒力。”
  她倒是忘了自己多饮一坛。
  “不认,不认再来,不把你喝趴下,老子不姓周。”周九凤说。
  顾老大一碗酒送不到嘴里,全灌衣服上,哪里还喝的下去。
  余生喊来顾老大的手下,让他们把她抬回房间。
  “你输了,你输了,哈哈。”周九凤送她离开,站起身得意说。
  “我没输,你耍诈。”顾老大嘟囔。
  待她身影消失在木梯口,周九凤脸拉下来,转身对余生道:“生掌柜,你这酒酿的……”
  她伸出大拇指,余生以为要夸他,岂料周九凤道:“真他娘的太难喝了。”
  “回去时给我带几坛,看谁不顺眼,我灌死她。”周九凤摇摇晃晃,“不行,我得去吐会儿。”
  望着她冲进雨幕的背影,余生一笑。
  炮打灯一饮上头,酿的不是酒,而是穷苦之人寻欢之处,这也是炮打灯酒贱的缘故。
  他站在客栈门口,阴雨绵绵不见停,渔夫跛子提着酒葫芦一瘸一拐走过来。
  相对于棪木酒,炮打灯更合他口味,不仅便宜,在雨天更能缓解他腿上的痛苦。


第二百零一章 如果有来生
  酒不醉人,但酒伤人。
  周九凤吐着,吐着,身子坚持不住了,等不到周大富回来,就上楼歇着去了。
  至于锦衣卫,丢下她纵马回了扬州城。
  镇上乡亲很快赶到客栈,全来恭喜余生成为镇鬼司指挥使。
  小鱼儿是镇上百姓看着长大的。
  他从小失去娘亲,身上穿着的衣服和鞋全是乡亲缝补出来的。
  因此听到小鱼儿成为指挥使后,大家与有荣焉,乐的合不拢嘴。
  按里正意思,要好好庆祝一下,只是考虑到小鱼儿的手,暂将日子延后,待他穿上飞驴服再庆祝。
  送走乡亲后已到晌午了,白高兴也回来了,只是不见小老头。
  灰衫老者狐疑的询问,被余生找借口搪塞了。
  白高兴回到后院,见叶子高和富难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白高兴一猜就知他们为甚得意,但还是佯装奇怪问:“你们得意什么?”
  叶子高道:“你知不知道,掌柜现在是镇鬼司指挥使了。”
  “知道,现在全镇的耗子都知道了。”白高兴说。
  这不是妄言,白高兴回来时,见道士对一耗子闲聊,言语之中表达着余生出任指挥使的不屑。
  “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锦衣卫统领。”富难得意说,“六大统领已成过去,现在锦衣卫有七大统领。”
  “那恭喜你了。”白高兴说,“不过总是个副的,不大好,要不你改姓吧。”
  富难郁闷,他已经因为这个被叶子高取笑过一次了。
  “姓是祖传的,哪能说改就改。”富难说。
  叶子高笑,“我若是你祖宗,肯定盼着你改姓。”
  “你大爷。”富难把余生这句问候人的礼貌用语用的炉火纯青,张口就来。
  “你可以改姓为不穷,这样不违你祖宗本意。”白高兴说。
  “哎,这样好,而且复姓既大气又贵气。话本演义中,只要出身豪门世家全是复姓。”叶子高说。
  不穷难?不穷统领?“什么乱七八糟的。”富难摇头。
  他指着叶子高,反口取笑道:“他屈居我之下,与狗子同为千户。”
  叶子高不服气,“那是被你抢先了,不然统领指不定是谁的,再说你还在毛毛之下呢。”
  “你不也在。”
  “但中间夹着你就不一样了。”
  俩人拌了几句嘴,见高兴平平淡淡,不喜不羡。
  叶子高道:“你还不快去找掌柜?要个一官半职,日后说出去也威风。”
  “对啊,对啊。”富难附和。
  “哎呀,就是副都督,统领,千户都有了,怕只能委屈你当个普通锦衣卫了。”叶子高仰着头说。
  “也不错了。”富难说,“锦衣卫在扬州城很抢手的。”
  “当然,比我们还差点,不过你不要气馁,我会提拔你的。”富难说。
  白高兴一直很平淡的脸这才笑起来,“不委屈,不委屈,掌柜的已经给我一官半职了。”
  他笑看俩人,“也不大,就是个左都督。”
  叶子高和富难脸上的笑容消去了,“左都督?”
  “对了,掌柜方才说了,毛毛改为右都督,正好一左一右。”
  白高兴走到富难跟前拍拍他肩膀,“你不要气馁,我会提拔你的。”
  “不是。”叶子高更不服气了,“你怎么从抠门掌柜手里抢来这位子的,我求半天他都不答应。”
  “所以说你们嫩。”白高兴一笑,“我压根没求掌柜的。”
  叶子高俩人更加好奇了,“难道你们有什么见不得的交易?”
  见他们往歪处想,白高兴忙道:“我只是告诉掌柜的,我这半天在铁匠那里帮忙了。”
  “我去。”富难和叶子高异口同声。
  他们向白高兴竖起大拇指,“拍马屁还是你会拍。”
  高八斗,虽只会“嘿嘿”的笑,但他的友情在余生心中份量绝对不低。
  只要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余生绝忘不了八斗去,清姨的游人醉都被他倒给八斗了。
  现在白高兴居然从八斗处着手,自然轻而易举夺得了左都督位子。
  叶子高指着白高兴对富难道:“这人别看老实,心里蔫坏蔫坏的。”
  晌午过后,小老头还不现身,一直到深夜客栈安静下来,他才悄悄从后院挤进来。
  看门的三只大鹅见是铲屎的小老头,才没闹出大动静来。
  乌云漫天,客栈大堂伸手不见五指。
  他刚要摸黑上楼,寂静中有人喝道:“秦守生!”
  小老头身子一僵,见灯被点亮,余生、白高兴等人坐木梯和长桌上看他。
  草儿和柳柳也在,她们绝不错过客栈任何热闹。
  至于清姨,她才懒得管这等俗事。
  “嘿嘿。”小老头干笑,“你们还没睡呢。”
  “少打岔。”余生说,“你就是秦守生。”
  “秦守生?”小老头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转,“他是谁?我怎么会是秦守生。”
  “好,你说你不是秦守生,那你敢咒秦守生儿子没把把儿么。”叶子高说。
  “我好像和秦守生没仇吧?”小老头抬高声音说。
  余生也踢叶子高,“世上秦守生多了,还有用词儿文雅点,咱们是文化人。”
  世上秦守生多就怪了。
  叶子高小声嘀咕后又道:“那你敢不敢发毒誓,你若不是秦守生,你来生比狗子还丑。”
  “我敢。”小老头不带一丝犹豫,来生再说来生,先对付眼前。
  “他承认了。”叶子高回头对余生说。
  “我哪里承认了?”小老头迷惑不解。
  “这么毒的誓一般无人敢发,你敢发足见你就是秦守生。”叶子高信誓旦旦。
  小老头这才回过味儿来,敢情叶子高说不是秦守生,来世比狗子还丑。
  “哪有你这么逼人承认是秦守生的。”小老头不悦。
  余生推开叶子高,“你这千户不仅办事不力,还敢贬损共事的同伴,罚俸半年。”
  富难提醒余生,“他不领俸禄的。”
  “那就治你个治下不严,罚俸半年。”余生说。
  “让你多嘴。”叶子高乐了。
  余生指楼上,“姑苏城的捉妖天师还在楼上,你不认,我可就让他们下来认人了。”
  白日听捉妖天师说,秦守生被捉鬼天师身份所害,做下了不光彩的事,余生觉着自己得搞清楚。
  小老头慌了,“余掌柜,客人都睡了,你这……”
  “关门,叶子高,咬人……”
  “嗯?”
  “不对,喊人。”
  “别,千万别。”小老头见众人看他,无可奈何道:“好吧,我就是秦守生。”
  他低头,等待众人或取笑或怜悯或鄙夷。
  他以为,余生已经打听到他在姑苏城做的事了。
  大堂很安静,直到叶子高打破。“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我爹。”
  “他跟你有仇,还是跟你娘有仇?”
  “滚你奶奶个腿,那是因为我阿姊名叫秦如玉。”小老头怒骂。
  合着是守身如玉,只是守身安在男子身上不好,所以他爹改为了秦守生。


第二百零二章 杀鬼
  守身如玉。
  从这里面去取名字,叶子高啧啧摇头,“你爹对你们的期盼有点高。”
  见叶子高尽说些风凉话,余生一把把他推走,让他哪儿热死哪儿去,这样烂的快。
  余生先说白日捉妖天师提到的话,然后才问小老头,他在姑苏城做下了什么不光彩的事。
  “你整天在客栈厮混,我们得知根知底。”余生说。
  若养个命案在手的人犯在客栈,余生总觉不自在。
  当然,余生这时忘了,他才是客栈头号命案在手之人。
  小老头坐在凳子上,抬眼看众人,欲言又止。
  既然是不光彩的事,自然不想更多人知晓,于是余生把其他人全赶回去休息,只留他一个。
  木梯上消去脚步声,余生刚要开口,狗子向木梯口叫,余生这才看到一群人全呆在上面准备偷听呢。
  余生用指挥使身份让富难把他们赶回去,又派狗子镇守,才确保无人窃听。
  “现在能说了吧。”余生说向他保证,自己绝不外传。
  秦守生把头低着,在豆大的油灯下,脸上忽明忽暗,传递着说不出的悲情。
  “小掌柜,我两顿饭没吃呢。”秦守生说,他依旧不抬头,仿若余生在地上。
  余生去后厨取剩菜,又切一盘小葱拌豆腐。
  刚放在桌子上,听秦守生又道:“来一坛酒吧,炮打灯,不喝酒我没勇气。”
  余生于是又取一坛炮打灯,先给秦守生斟上一碗,不待余生斟满自己的,秦守生已一饮而尽。
  余生又为他斟满,秦守生又一饮而尽,直到三碗落肚后,秦守生才没把余生又斟满的酒吞下去。
  炮打灯上头极快,秦守生脸很快红到耳后根。
  不待余生坐下,“我杀了我孙子。”秦守生一开口就惊到了余生。
  或许是觉着还不够震撼,秦守生抬头看着落座的余生,“两个,我亲孙子。”
  余生这才见到,秦守生的泪水已经溢出眼眶,在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流淌。
  “这名字取的真对,我就他妈是禽兽生的,禽兽都不如。”
  秦守生吞着酒,伴着抽泣声。
  余生木讷,“其实也不对,从遗传上来说,你这是在骂你……”
  “算了,我陪你一起喝吧。”余生不会安慰人,只能陪他饮一碗。
  不知是酒还是坦白的话打开了秦守生心里的堤坝,自责和后悔决堤般的漫出来。
  一坛酒至少四分之三落在秦守生肚子里,这期间他一直在痛骂自己,痛骂捉鬼天师,痛骂巫祝,然后后悔。
  余生大致有些明白,似乎是巫祝害的秦守生杀死了自己的孙子。
  但余生实在很难将这因果联系起来。
  余生出言详问经过,只是秦守生已被酒麻木了,整个人陷在自责中,再也听不起进话。
  或许是在心里憋久,迫切的需要宣泄吧。
  余生陪他饮酒,静静的听着,看着他举起酒碗时的颤抖,闷吼时的用力。
  余生一直以为小老头是行将就木的人,这时他却那么有力的宣泄着生命的存在。
  余生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不再认为他是一个胆小,猥琐,等待死亡的小老头。
  一坛炮打灯见底,余生去后院取酒,回到大堂时见秦守生已经安静下来。
  余生这才问他,他为什么会杀死自己的两个孙子。
  “呵呵~”秦守生疯笑着,却清晰的向余生娓娓道来。
  秦守生身为捉鬼天师,在姑苏城小有名。虽然巫祝盛行,但还能分到饭吃。
  他生在姑苏,长在姑苏,老在姑苏,以为会死在姑苏,直到那天城里一富户请他去捉鬼。
  富户家里十日前忽然出现怪异的事情,或半夜瓦上有脚步声,或有鬼鸣,或有鬼火漂浮。
  甚至有仆人半夜如厕出恭时,被推到狭窄的茅房里淹死。
  富户先请巫祝前来捉鬼,钱耗费不少,跳大神法事也做不少。
  最后束手无策的巫祝告诉富户,随着东荒之王退位,邪祟在东荒越发无法无天。
  房子为鬼门所在,为鬼怪进出之所,已经住不得了,除非搬来巫院镇压。
  这宅子为祖宅,富户不愿搬,而且巫祝的话有些扯,于是请来了四钱捉鬼天师秦守生。
  秦守生子夜捉鬼经过不必细谈,只是刚把鬼捉到,又一鬼变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这鬼弱于秦守生,但却恶狠狠的威胁秦守生,让他莫管此间事,只需照巫祝说的全富户搬走就是。
  秦守生这才明白,不是有鬼作祟,而是巫祝驱鬼作祟,只为取得这大宅子。
  秦守生要捉住这鬼问个明白,但鬼有备而来,顺利逃脱了。
  同行是冤家,秦守生更看不起巫祝用的这手段,于是白日对富户直言相告。
  富户虽不是大世家,但在城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转头就告到了城主府。
  姑苏城城主沉迷于酒色,在百姓之间名声不好,随着巫院在百姓中声望渐高,渐有知巫院而不知城主府之势。
  城主府为此很忌惮,正愁收拾不了巫院呢,现在有送上门的借口当然不会不用,趁机狠狠打击了巫院。
  巫院只能将那巫祝赶出姑苏城。
  当然,这些与秦守生无关,真正有关的是后来那巫祝的报复。
  那巫祝手里有俩鬼,在富户家里那夜见到恶鬼正是其中之一。
  鬼有鬼道,道领悟不一,法术也不一。
  这俩鬼恰好会同一法术,即幻化成人,惟妙惟肖,难以让人分辨真假。
  一夜,秦守生在外饮酒,醉醺醺往回赶时,两个孙子前来迎接他。
  平日里在外回来晚了,两个孙子也会出来接他,秦守生不以为意。
  但被搀扶着走了约莫百步,经过荒庙的时候,俩孙子胳膊忽然用力,把他按在地上。
  “老奴才,让你多管闲事,今日非棒杀你不可。”俩鬼摁着他说。
  在地上的秦守生酒醒三分,他们一家素来和睦,孙子年纪又不大,不应有这把子力气。
  这定是鬼变成孙子模样来害他的!
  幸好秦守生有个好习惯,即驱鬼符随时准备在手边,二鬼不敌符咒狼狈逃走,秦守生这才逃过一劫。
  后怕不已的秦守生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唯有把它们出去,自己才能有安生日子过。
  为避免家人担心,秦守生不曾告诉家人,只是告诉他们明晚不回,让他们切勿出门寻找。


第二百零三章 馒头
  翌日,秦守生怀揣杀鬼长剑离开家门。
  在友人家呆到半夜后,秦守生佯装醉酒徘徊在荒庙附近。
  不一会儿,月光下见两孙子从家方向而来,见到秦守生醉醺醺的样子后忙上前搀扶他。
  秦守生知晓,自己本事虽在二鬼之上,但想把他们除去并不容易,下手必须要快。
  因此在他们近身时,秦守生一剑刺向一鬼胸口,不待另鬼有防备,转身一剑又刺进这鬼胸口。
  这把剑为法器,刺进胸口后,即便鬼由实转虚也必死无疑。
  但秦守生得意不久,在他借晦暗月光蹲下身子探查时,他摸到了微热的血和尸体上渐渐逝去的体温。
  秦守生呆住了,整个人坐地上,再没站起来的力气,甚至失去了呼吸的勇气。
  汗珠子汩汩流出,浸透全身。
  这一切都告诉秦守生,被刺死的不是恶鬼,而是他的两个孙子。
  “嘿嘿”,月光晦暗之中,呆坐的秦守生听见鬼笑,回头见两道白影消失在荒庙的断壁残垣。
  秦守生没有站起来去追,他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中,脑子一片空白。
  他一夜灰发变白发,躺在尸体旁,直到天明才被同乡发现。
  秦守生说,俩孙子之所以会来,是有人见秦守生在荒庙醉酒徘徊,登门告诉了秦家人。
  说罢,秦守生陷入自责之中。但余生明白,登门告诉秦家的人很有可能是巫祝或鬼变的。
  他们从始至终要杀的不是坏事的秦守生,而是让他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
  这远比杀死秦守生要残忍的多。
  豆大的油灯闪烁,秦守生头撞桌子,把脑门撞的“砰砰”响,“只要停一下,哪怕说句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余生拦住他饮酒,秦守生这才停下来,“甚至只要早日练会闻香识鬼本事,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秦守生仰头吞下一碗酒,看着余生为他斟酒,“那些年,俩孙子一直在我耳边,在梦里。”
  “他们不断问我,爷爷,你为什么杀我,为什么。”
  “他们问一次,我痛一次,这种痛像钝刀割在心上,让我一夜一夜痛醒。”
  “我只能离开姑苏,我告诉他们,爷爷为你们报仇,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们。”
  “我走遍姑苏周围城池,找啊找,越找越明白,真正害死他们的其实是我。”
  “离开姑苏的路不是寻找,是流放。”
  “我慢慢丧失了继续寻找和复仇的勇气,我把这事埋在心底,不敢有一丝一毫触碰和想起。”
  “我知道,我将客死异乡,再也回不去姑苏城了。”
  余生情绪被他带动,又敬他一碗酒,然后把酒一饮而尽。
  和着忧伤下肚,炮打灯不再难以入口,甚至有些爽口,只因喉咙的烧,时刻提醒着悲伤有多痛。
  余生酒量浅,很快醉起来,他双眼迷蒙,听着小老头不断的自责,不时答应一声。
  他努力让自己醒着,只想让小老头知道,他还有人陪着倒悲伤。
  小老头不断饮着酒,很快不省人事。
  余生这下一丝清明也消失,整个人断片了。
  他醉酒不是睡去,而是胡言乱语,举着空酒碗说,“来,咱哥俩再喝,一醉解千愁。”
  “啪”,一巴掌轻拍在余生头上,“喝你个头,小小年纪解个鬼千愁。”
  “少年不识愁滋味,我的忧伤你懂个球。”余生还做起了诗。
  被说懂个球的清姨乐了,“还真是酒壮怂人胆,都敢顶撞小姨妈了。”
  “怂怎么了,做人若不走心,怎能发现世间美好。”余生说。
  “我说不过你,来,小姨妈带你回房睡觉。”清姨小心把余生扶起来,怕再伤到他骨折的胳膊。
  “我不睡觉,睡觉不好。”余生醉酒后摇头不是脖子上摇,竟然是脖子带着身子摇。
  “睡觉浪费生命,人把睡觉时间省下来,原本五十岁的能活到一百岁。”余生执着不跟清姨走。
  清姨抚额,暗自决定待明日酒醒后,一定问问这小子这账是怎么算的。
  “咱活万年呢,不耽误这一晚上,乖,跟小姨妈上楼。”清姨扶他。
  余生左手抓住桌子,“不上,你骗人,活万年的那是王八。我是人,一万年太长,我只争朝夕。”
  清姨心说,清醒时你要有这觉悟就好了。
  她见余生抓着桌子不放手,狠狠敲手背一下,疼的他马上松开。
  “小姨妈,你打我,你不爱我了。”余生嚷道。
  “你自己磕的。”清姨扶余生上楼。
  “你怎么带我来爬山了。”他踉踉跄跄上木梯,见到狗子后身子一停,“小姨妈快走,老虎我来对付。”
  话音刚落,余生抬脚踢猛虎,把狗子吓了一跳。
  只是他准头差点,一脚踢在栏杆上,险些把自己放倒。
  清姨揽住余生身子,让他挣扎不得,免的伤了胳膊。又摆手让狗子快走,这小子醉起来,小姨妈都敢顶撞。
  狗子离去后,清姨才发现怀里余生不动弹了。
  她低头一看,见余生“嘿嘿”笑着,脸往她怀里拱,“小姨妈真香。”
  “啪”,清姨这下不客气了。
  “谁这么缺德,居然丢石头砸我。”余生抬起头。
  清姨不理他,半扶半架的把他弄上楼,这期间余生总往她身上贴,只为闻到那股清香。
  清姨只能不断拨动他头,只觉这比练剑难多了。
  终于进房间见到了床,清姨刚要松口气,余生又闹起了幺蛾子。
  他左手抓着房门,“我不睡觉,你这是在浪费我生命,在谋财害命。”
  因怕伤到胳膊,清姨抱住他半截身子,用力把余生抓门的手硬拉过来。
  这下余生全倒在怀里了。
  不待清姨把他扶正,余生疑惑,“清姨,你居然藏了一个馒头!”
  “就是太小了不够吃,改天……”
  “砰”,余生整个人从门口被扔到了床上,角度刚刚好,不碰余生胳膊,只让他头撞在床柱上。
  这一撞让余生看见了金色星星。
  “金子。”余生惊奇说,“快来,我给你。”
  恼羞成怒的清姨笑了,也罢,犯不着跟这小子置闲气。
  她上去给余生盖上被子,摸了摸头上被碰到的地方,那里起了一个大包。
  她轻轻揉了揉,柔声说:“睡吧。”
  “不,我怕睡着了对不起你。”余生摇头。
  “对不起我?”
  “我上次做梦把你媳妇城主娶了。”余生内疚说。
  清姨乐了,她揉着余生头上包,“娶就娶吧,梦是反的。”
  “啊,你是说她会娶我?”
  “啪~”


第二百零四章 狐言乱语
  余生醒来时,屋檐上挂着雨珠,不时滴落在水缸,打在芭蕉叶上。
  客栈里很安静,让余生辨不清什么时辰。
  他也懒得起床,只觉身子快散架了,浑身上下无力,手指懒得动一下,头更是格外痛。
  “哎呦”,余生摸到头上有一大包,有板栗那么大。
  “谁这么不小心。”余生埋怨昨晚搬他上楼的人。
  听着雨声,余生躺在床上,很快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清姨提着一茶壶走进来,胳膊还夹着一件锦衣。
  “小姨妈。”余生斜躺着,看着清姨坐在他旁边。
  “该起床了。”清姨把茶壶放在桌子上,坐在他床沿。
  她梳着马尾,身上穿着书生束身的长袍,腰上用玉带系着,把身子曲线勾勒出来。
  只是胸前平坦,若远了看,还真认不出她是一姑娘来。
  余生穿着白中衣,不至于被小姨妈看光身子。他摇着头,“不想起,身子痛死了。”
  “让你昨晚喝那么多酒。”清姨转身从茶壶里倒一杯水端过来。
  “你不也喝,五十步笑百步,我是百步。”
  “我能千杯不醉,你能么?喝不了几口就耍酒疯。”清姨把茶杯端给余生。
  “耍酒疯?”余生全记不起醉后的事儿,他坐起身子来,“我,我做什么了,你打我一大包。”
  余生心说昨晚自己难道干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了?
  清姨脸略一僵,翻着白眼道:“你若敢现在已经不是躺在这儿了。”
  “那倒也是。”余生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后井水的甘爽滋润了干燥的口舌。
  “今天你要去扬州到差,试试这件衣服合不合身。”清姨举起她带来那件上衣。
  这件外衣布料同清姨身上的长袍,白底子上有金丝绣的云纹,看起来帅气的很。
  余生一直住在乡下,不曾穿过华贵的衣服,忙接过来站起来穿。
  只是一试之下,衣服一直拖到膝盖上,更尴尬的是一袖口有些小,余生唯一动弹的胳膊伸不进去。
  “嘿,这下真成杨过了。”余生摆着袖子说。
  清姨脸微红,然后怪罪到余生身上,“我按你说的身高来的,怎么长这么多?”
  这辈子她还是首次做衣服,只问一下余生身高,然后就自己做起来了。
  余生脸皮厚,振振有词道:“男人的身高和女人年龄一样都是秘密,你敢告诉我你年龄么?”
  这清姨还真不敢说,一说出来就什么都暴露了。
  “脱下来,我帮你改改,省的进城被人笑话。”她把话题转回来。
  余生不想让清姨的一番心意打折,于是抖了抖外衣,“挺好看的,不用改了就这样吧,我当披风披着正好。”
  “哪有这样的披风。”
  余生摇头,“你不懂,这才是潮流。”
  余生执意这样,清姨也只能依了他,见余生喜欢,心里也只觉做了一件了不得事。
  可不是了不得事,这玩意比练剑难多了。
  世上若有缝衣的剑法就好了,这样就方便许多。
  起床把只是上衣,却胜似长袍的锦衣穿上后,余生听清姨说已快到晌午了,忙匆匆洗脸下了楼。
  楼下只坐着周大富和周九凤等人,叶子高在忙着收拾桌上的杯盘狼藉。
  见到余生的打扮后,周九凤乐了,“生掌柜,你这是什么打扮,找了两块麻袋把自己套里面去了?”
  余生个子不高,披上及膝的披风后,整个人像被陷在麻袋里。
  清姨跟在余生身后,听周九凤取笑,狠狠盯着她。
  周九凤若有所觉,忙忍住笑。只是余生不准备放过他,“楚生?”
  坐在周大富旁边的楚生抬头,不待问余生何事,周九凤就大笑起来。
  “没什么事。”见周九凤大笑,余生满意的对楚生说。
  余生向叶子高问起小老头。
  叶子高告诉余生,昨晚是他把小老头抬回屋的,小老头醒酒早,起来后悄悄下楼不知所踪。
  不用问,他肯定无颜面对姑苏熟人,躲起来了。
  不理大笑的周九凤,清姨坐在位子上,让余生快去准备一下,他们进城后得明天才回来。
  “你也去?”余生站住。
  “有点事儿需要办。”清姨说。
  周九凤这时终于忍住了笑,余生钻进后厨时冷不丁又叫:“楚生。”
  楚生抬头,望着帘子不解,周九凤又大笑起来。
  在后厨,余生把常用之物放在外面,灶台只要不是余生使用,便又成了原来模样,不怕人看出来。
  正忙碌时,余生隐约听到后院有人在说话。
  他探出头见那姓胡的老头蹲在窝棚下,一面馋着看鸡,一面向小白狐说着话。
  “这是你不离开的理由?你是狐狸,你天生吃鸡,哪有养鸡的道理。”胡老头说。
  “听我说,这些鸡你吃不到嘴,他们骗你的,人的话若能信,狗都能上树。”
  毛毛站在雨中,踩着水花玩,尾巴扫在胡老头头上。
  胡老头回头不耐烦道:“你这蠢驴,滚远些。”
  毛毛四蹄起跳,溅胡老头一身。
  “你二舅。”胡老头瞪了一眼,换了个身位,“你爹厉害,我惹不起躲不成么。”
  小白狐在屋檐下,向胡老头叽叽咕咕几声。
  胡老头道:“他二舅就一普通驴,他大爷惹不起。”
  “你不知道,他娘跟着扬州城主沾了仙气儿,不过他爹更厉害,就是丑了点儿。”
  毛毛直接抬脚踹胡老头了。
  “我自己的酒都给你了,说你爹几句都不行了,不待你这么卸磨杀驴的。”
  胡老头回头说着时被毛毛喷一脸口水。你大爷的,什么叫卸磨杀驴,你想干什么。
  “再骚扰我,我的酒不给你喝了。”胡老头威胁说。
  毛毛马上收回踢出去的蹄子,爹亲娘亲,不及酒亲。
  胡老头又和小白狐说话,劝她跟自己回去,“你别被人骗了,他们就是养狐奴。”
  小白狐摇头,叽叽咕咕说着狐语。
  “他救你又怎么样,那捉妖天师现在是客栈伙计,指不定他们就是合起伙来骗你的。”
  “你怎么就不信呢,你看你们掌柜那丑样,以后肯定娶不到媳妇,所以把你当狐奴养。”
  “是是是,我不应该用狐族男子和他比较,但人之中他也只是看的过眼,离英俊差的远呢。”
  小白狐不服气的替余生辩驳,又是甩出一连串的狐语来。
  “不是我以貌取人,实在是狐妖中找不到丑的,咱们择偶英俊是基本,就和他们得有房一样。”


第二百零五章 一人一虎
  胡老头向小白狐灌输着狐族正确思想。
  “你灵智初开便离开族群,远不知人心险恶,他们……”
  有东西拍后背,胡老头以为是毛毛作乱,不耐烦回头,“再捣乱,我的酒不给……余,余掌柜。”
  胡老头马上换上笑脸,“呦,余掌柜,您来了。”
  余生板着个脸,“我让你看个东西。”
  “什,什么?”
  余生不答他,只是喊狗子。狗子和砒霜从杂物间的门探出头看余生。
  余生一指院角一人粗的桂树,“狗子,上。”
  狗子瞬间起身,冒雨跑到桂树下,“刷刷”上了树,然后得意的向余生叫。
  余生也是惊讶,狗子上树的本事见长了,却不知这是狗子面对黄鼠狼练出来的。
  他回头对胡老头道:“看到没,狗真能上树。”
  胡老头知道余生听见他说话了,支支吾吾道:“这个吧,人的话有时候不信不行。”
  他心里腹诽,这狗都这么丑了,当然得多学门手艺了。
  “你是狐妖?”余生打量着胡老头,须发灰白夹杂,脸上皱纹纵横。
  “你也没英俊到哪儿去,居然还敢说我丑,快道歉,小心我打你。”余生举起自己的拳头。
  “余,余掌柜,顾客就是东荒王,你不能这么无礼。”胡老头说。
  “你还东荒之王?我正好和东荒之王有仇。”余生揪住了胡老头胡子。
  这招跟伥鬼学的,她跟小老头学本事时,时常揪小老头的胡子。
  不过最近这伥鬼愈加放肆了,居然整天跑的不着家,只有用饭时才出现一次。
  胡老头呆住了,“你和东荒之王有仇?”
  胡老头心说难道我找错了?不应该啊,妖主让他查的人之中就这小子最可疑。
  “你管我,先道歉,你这丑样还敢说我丑。”余生揪着胡子不放手。
  “你轻点轻点。”胡老头努力垂着头,这样胡子上的重量轻许多。
  “我是狐妖,狐妖。”胡老头强调。
  “狐妖怎么了,小爷什么妖怪没见过,道歉,承认你比我还丑。”余生对这个丑字耿耿于怀。
  “不道,我是狐妖,狐妖天生俊美,这是天下公认的,现在你看到的只是我的伪装。”
  俊美在狐妖中是原则问题,胡老头坚决不妥协。
  “狐妖还天下公认第一骚呢,你认不?”
  小白狐不依了,向余生吐出一串叽叽咕咕的狐语。
  “不认。”胡老头脱口而出。
  “那天生俊美我也不认。”余生揪着胡老头胡子,让他低头和自己站在同一水平线。
  胡老头口拙,一时找不到东西辩驳。
  “再不道歉我喊有妖怪了,打死你把你皮挂墙上。”余生恶狠狠说。
  把皮挂墙上,这威胁让胡老头一哆嗦。他记起了妖主阁楼上一墙的壁画,“道歉,道歉,千万别挂我。”
  余生满意的松开手,“看在毛毛这张驴脸上,暂时绕过你吧。”
  余生还奇怪毛毛最近讨酒次数怎么少了呢,敢情是有了妖怪敲诈。
  他转身拍了拍毛毛屁股,“顾客是东荒之王,若有下次,还这么干。”
  “轰隆”,天上有惊雷,震得余生脖子一缩。
  他仰头看天空,小声嘀咕:“最近怎么回事,难道缺德事做多了?”
  不解的摇摇头,余生回头对胡老头道:“别挑拨我和小狸的关系,什么狐奴,我有那么不堪?”
  “告诉你,我娘东荒第一美。”他摸着脸说,“你们狐妖见了都夸她漂亮,沉鱼知道不,那就说我娘呢。”
  “我只是长的懒了点儿。”余生自恋说。
  破案了,破案了。
  胡老头不知道沉鱼,但余生说的那自恋的娘,绝对是城主忌惮的人。
  清姨在前面催促,余生不再和胡老头啰嗦。
  他低头告诉小白狐别被这老狐狸给骗了,然后把在药园里帮忙的怪哉喊过来帮他做午饭。
  余生在旁指教怪哉,现在怪哉已经似模似样了,正好能帮他应付今晚和明天的客人伙食。
  用罢午饭,把周大富的车厢拖过来,套在毛毛身上后,一行人前往扬州城。
  富难,周九凤和楚生骑马,白高兴和叶子高在外面赶车。
  至于小老头,晌午不见回来,众人把他扔下了。
  周九凤一来,周大富就装起了病弱的公子哥。据他讲,唯有这样才能避免被他家里逼着早晚练武。
  他这时同余生坐在车厢里,只是刚出镇子,他就不自在起来。
  周大富已经在凤姐处确认了清姨身份。
  他虽是城主的死忠,但同城主乘一车时,只觉有股压力罩在了身上。
  车厢很大,他却不敢稍有动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深怕唐突了偶像。
  偏余生闲不下来,不时的向他开玩笑,让周大富搭话不是,不搭话也不是。
  周大富最后只能大着胆子找个借口,出去和赶车的俩人挤在一起。
  余生莫名其妙,以为周大富不是自己对手,他想和小姨妈闲聊,清姨坐那儿看那本打马的书,不理他。
  无聊的余生挑着帘子看外面的景色,路左面是起伏的草地,一直延伸到远处山坡。
  一川烟草在雨丝之中寂静。
  路右面是湖,湖面被水气盖住了,一团团雾气在上面翻滚,宛若仙境。
  绕过一道山丘时,树林出现在眼前,巨杉的树洞在等着毛毛钻进去。
  车一扎进树林,“啪嗒”雨穿林声响在耳际,比雨打芭蕉更悦耳。
  余生昨晚醉酒没休息好,现在听着这雨声,有些犯困了。
  他坐在位子上,然后头靠着小姨妈肩膀打起盹来。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毛毛“刷”的停下来,余生枕在清姨肩膀上的头前倾,险些跌倒。
  幸好小姨妈伸手拦住了他额头。
  “怎,怎么回事?”余生左手提着咸鱼,一掀门帘愣住了。
  在毛毛前面站着一头硕大的花斑虎,那虎口囫囵装下余生不成问题。
  在花斑虎背上坐着一头发蓬乱的人,见余生掀帘出来后冷冷的看着他。
  那眼神不含一丝人气,看着余生心里直发毛。
  “你,你做什么?”余生打着胆子叱责这一虎一人。
  虎背上的人收回目光,花斑虎也低下了高贵头颅,慢慢后退到旁边路上,为毛毛让开路。
  “昂”,毛毛叫一声后撒欢继续向前。
  余生探头看着后面这一人一虎,见他们目送自己一行人离开。
  他艳羡道:“这花斑虎怎么驯服的,改天我也整一个去,太威风了。”


第二百零六章 为虎作伥
  “你若学他,那只有以身饲虎。”
  出身君子城,叶子高对虎了解很深,他靠在车厢上,望着前路悠悠说。
  “为什么?”余生不解。
  “听说过为虎作伥没?”
  余生一惊,“你是说虎背上人是伥鬼?”
  叶子高点点头。
  伥鬼有两种,余生封印卡的伥鬼为落水鬼修炼成伥。
  至于为虎作伥的伥鬼,被稍有妖力的虎咬死后,灵魂不得解脱的鬼,他们只能作鬼奴侍奉于虎周围。
  这类鬼魂同水鬼一般,若想解脱去往轮回,唯有为虎找到替代者,即帮虎害命。
  或者把虎妖杀了也是可以的,倒不像水鬼那样只能寻找替代者。
  余生若有所悟,很快有疑惑起来,“不对啊,那人骑在虎背上的,哪有侍奉虎的样子。”
  叶子高道:“你被虎咬死了,报不报仇?”
  “盼我点好,要死我把虎咬死了呢?”余生说。
  叶子告鄙夷的看他,“那汉子修炼超过虎妖,翻身做主人了。”
  “原来虎坐骑是这么来的。”余生有些遗憾。
  “想以虎为坐骑找我啊。”叶子高说,“你忘了,我来自君子城,同乡全以虎为坐骑。”
  “你是以猪为坐骑的。”余生说。
  “一样。”叶子高说,“训猪和训虎差不了多少。”
  “关键猪也不一定是你训好的。”白高兴取笑他,“看砒霜现在就知道了。”
  叶子高为还原上头猪训练环境,时常让狗子,小白狐或毛毛追着砒霜跑,以锻炼它脚力。
  但砒霜最近不知跟谁学的,一追就躺地上,四脚朝天把肚皮露出来,只等旁人来摸它肚皮。
  叶子高找借口,“那是因为我把精力全放在了画画上,没把训虎之技融会贯通。”
  “得了吧,你的画也就那样。”余生说。
  叶子高不服气的从怀里掏出一沓画纸,“我的画怎么了,有那么不堪?”
  余生翻开一页,指着纸上描摹神祠里城主斩黑龙的画,“你看你画的,除了眼神哪儿像条龙了?”
  “你不懂,我练的是点睛之笔。”叶子高说。
  余生端量着画上城主的眼眸,还真是流光溢彩,只觉城主在纸上看自己一般。
  他把一沓纸合上,把头缩回车厢,抬头见到认真看书的清姨后,又若有所觉的把纸打开。
  “你这点睛之笔有什么说头?”余生问。
  “借眼传神。”叶子高说,“人不同,眸子也不同,古人云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人的神全在眼睛上呢。”
  余生听后迟迟不语,直到清姨察觉余生在盯着她,头也不抬的问,“你看我做什么?”
  “哦,没什么。”余生把画稿合上,暗自摇了摇头,那日城主来过的。
  “掌柜的,待会儿咱们去卖画,还有记着给我买点画纸和笔。”叶子高在外面说。
  “你的画只有鬼买。”白高兴说,“一条条龙跟蚯蚓似的。”
  “嘁,这是阳春白雪,你这粗人不懂。”叶子高说。
  余生没去跟他们斗嘴,只是望着外面雨景,琢磨着心里忽然冒出来的念头。
  “扬州城快到了。”叶子高说。
  在他手指方向,城墙青影由烟雨之中浮现出来,安静矗立在那里,庄严而肃穆。
  城门很快出现在眼前,有锦衣卫上前拦毛毛时,又被毛毛口水伺候。
  “直接去城主府。”清姨抬头说。
  不待白高兴指挥,毛毛自觉向城主府所在方向狂奔而去。
  雨中扬州城安静不少,不过路上行人也不少,更有躲在屋檐下卖菜的摊贩。
  或许是归家心切,毛毛没有去屋檐下叼摊贩的萝卜,这让刚喊出去的“驴,驴,驴”很快消失在雨声中。
  但在快出西大街时,毛毛又停下来。
  余生探出头去,见毛毛直直看着一系在路旁树上的小毛驴。
  这毛驴头上挂着一红布条,身上已经湿透了,依然安然自若的呆在雨中。
  驴身后拖着一辆平板车,车上放着一些果蔬,一老者佝偻着躲在狭窄屋檐下向路人贩卖。
  “走了,走了。”白高兴催促。
  毛毛不理他,“昂昂”叫着拖着车向小母驴缓缓走去。
  “这小母驴有些眼熟。”余生说。
  “不就是卖粥时它勾搭的那个。”叶子高记起来。
  当初他们和蔡家家丁打架时,毛毛之所以救驾来迟,就是因为这一头小母驴。
  毛毛靠近小母驴,在余生眼皮子底下,两头驴亲热的耳鬓厮磨。
  “这对姘头居然当着这么多人发驴粮。”余生说。
  行路人全在看这辆驴车,佝偻的老者也看到了,只是周家车厢华丽,让他不敢有话说。
  清姨抬头看了一眼,对余生说:“快点儿解决。”
  余生推给叶子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说媒的事儿交给你了,快上。”
  “想我堂堂情圣,居然给两头驴说媒。”叶子高无奈下车。
  他走到屋檐下,“大爷,这驴卖不卖?”
  老者忙摇头,不待他回答,叶子高又道:“您放心,钱少不了你的。”
  见老者还不答应,叶子高指着毛毛道:“这是城主家的毛毛,委屈不了您的驴。”
  余生探出头去,“您放心,它要是敢三心二意,我把它阉了。”
  毛毛一个哆嗦,回头看余生。
  老者还是不卖,旁边路人见老者插不上嘴,抢在叶子高开口前说:“大爷现在只剩下这头驴了。”
  原来大爷无儿无女,同老伴把这驴当儿女养大,也靠这驴运菜到城里挣点儿钱度过晚年。
  至于上次找牙人卖驴,那是老伴生病了,家里积蓄不足以请巫医,大爷只能卖驴换钱治病。
  谁知道驴刚卖出去,回到家不等请巫医,老伴已经撒手人间,去往轮回了。
  伤心不必提,在邻人帮着料理完后事后,孤苦伶仃的大爷想把驴买回来。
  那买家也是好心人,在牙人撮合下,又原价卖给了大爷。
  自那以后,一人一驴就相依为命了。
  余生下了车,听后知道小母驴是买不回来了。
  他看了看毛毛和小母驴,依旧在狂撒驴粮。
  余生不顺眼的踹毛毛屁股一脚,“你小子是认真的?”
  “昂,昂。”毛毛回余生,余生也听不懂,不过两头驴的亲近还是看得出来的。
  “大爷,这两头驴情投意合,从咱们就别拆散了,这样,您的驴,我们毛毛娶了。”
  老者刚要开口,余生忙道:“您放心,驴养在您家,这畜生……”


第二百零七章 相见时难
  “这畜生……”
  作为单身狗,余生对秀恩爱的有敌意,是以话说半截转身踢毛毛一脚。
  毛毛继续恩爱,压根不理余生。
  余生怕楚生误会,抬头对马上楚生说,“我不是说你。”
  楚生郁闷,“你用不着特意说。”
  余生这才对老者说:“这畜生跑得快,让它闲暇时去您那儿相会就成了,怎么样?”
  “哦,对。”不待老者回话,余生又道:“聘礼肯定有的,怎么说也是城主的驴。”
  他看了看四周,“只是街上不方便,您看怎样?”
  老者身子佝偻,若大庭广众之下把聘礼给他,很可能为他带来麻烦。
  余生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又能和城主的驴攀上亲戚,老者还是很乐意的,于是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当下余生问明老者家在西城门外的西庙镇,又约定几句余生让叶子高买下一大半菜来。
  叶子高把菜放车厢,“咱们就提这么多菜上城主府?”
  “就当见面礼了,去城主府你总不能空手去吧?”
  叶子高看这些蔬菜,“我觉着空手去比带这些有面子多了。”
  余生不理他,让毛毛快点启程。
  毛毛在催促声中依依不舍一步一挪向前走,直到见不到母驴后才狂奔起来。
  望着远去的驴车,屋檐下躲雨的路人纷纷感叹,“啧啧,给驴娶媳妇,真稀罕。”一妇人掰着核桃说。
  “有什么稀罕的,你没听见,那可是城主家的驴。”
  “城主家的驴怎么给他们拉车?”
  “谁知道,不过那当家的小子挺逗的,衣服那么长,跟套麻袋里似的。”
  “什么套麻袋里。”屋檐下店铺的主人走出来,他这店恰好是布庄。
  “那是云锦,上面又有金丝绣,全城只有城主府有这布料。”店主说。
  扬州城不大,经营绫罗绸缎生意的店主对这些还是知道的。
  “他是城主府的人?”众人疑惑,“城主府没听说有男人。”
  ……
  出西街和周大富,富难作别后,驴车一路向北,被一红墙黛瓦建筑群拦住后,城主府就到了。
  城主府前有三座门,中间走人,两旁走马。
  在门外台阶下立着两个一人多高的门墩,门墩上雕刻着的不是狮子,而是两头不曾见过的威风凛凛的怪物。
  余生坐在车上端量,这怪物脸似狗,耳朵同兔子一样,还露着俩小虎牙,说不清的别扭。
  “这是什么,也忒丑了。”余生说。
  城主府早有人候着了,不用余生他们下车,驴车直接进了城主府。
  清姨道:“它和狗子谁丑?”
  “它丑。”余生说。
  若整容,狗子下刀还不能随心所欲,这怪物,闭着眼下刀都是整容。
  “那看来是你输了。”清姨说。
  余生不解,清姨也不和他解释,在驴车停下后径直下了车。
  “天色不早了,待会儿有人领你到客房歇息,事情明天再办吧。”清姨说。
  “已经到城主府了,不见见城主?”上次惊鸿一瞥,余生还没顾上和城主套近乎要见面礼呢。
  “不用了。”旁边有侍女为她打伞,清姨摆摆手头也不回向城主府深处走去。
  “见见又不掉肉。”余生嘀咕着从驴车上跳下来。
  “扑哧”,恭候的侍女见到余生和身上滑稽的云锦衣后忍不住笑起来。
  方才只顾着说话了,余生这才看到驴车周围站着不少白衣侍女。
  这些白衣侍女也在好奇的打量余生,心说城主外甥长这样?
  陡然被貌美侍女围住,余生不觉别扭,倒是叶子高居然安静站在余生身旁。
  白高兴推了推叶子高,“你今儿吃错药了”
  “不是,”叶子高悄声说,“我有选择困难病,幸福来的太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所措,余生却游刃有余,打着招呼道:“你们好哇。”
  侍女又忍不住笑起来。
  “莫失了礼数。”侍女中话事人忍住笑意,板着脸叱侍女们一句后上前说,“公子,请跟我来。”
  余生跟上,后面的侍女自觉上来为他打伞。
  “往中间点儿,小姐姐别淋到。”余生嘴抹了蜜的甜。
  白高兴见余生把侍女逗得笑颜如花,轻声对叶子高说:“想不到掌柜才是深藏不漏的高手,比你强多了。”
  叶子高不服气,“高手个屁,他要是高手,那一页书上的玄机早该领悟了。”
  “一页书上有什么玄机?”白高兴不知道纸上聘礼这茬。
  “说来话长,回头再说。”叶子高现在抉择不困难了,因为身旁只有撑伞的侍女。
  他鼻子轻嗅,“姑娘,兰花的香气。”
  侍女款款一笑,不搭理他。
  叶子高也不在意,继续道:“君子如兰,不以无人而不芳,姑娘有品位。”
  被叶子高一夸,侍女眸子起波澜,不再敷衍的笑。
  “只是这兰花香沾了些俗气,不是空谷采来的,略有损姑娘气质。”叶子高说。
  侍女轻点头,悄声说:“空谷太危险,去不了呢。”
  “不怕。”叶子高说,“我们君子国有比兰花更妙的香草,名为薰华草。”
  “它们朝生暮死,却谦和有礼,不与寸草争,香气淡不可闻,但只要闻过,便再也忘不掉。”
  侍女有了兴趣,同叶子高谈论起了薰华草香的妙处。
  白高兴翻个白眼,回头默默看身旁侍女一眼,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只能继续闭嘴。
  走着走着,余生停下来。
  他仰着头说:“小姐姐,带我见城主好不好?我刚记来车上有两坛好酒要献给城主。”
  他压低声音,“我都没舍得给小姨妈喝。”
  侍女一怔,“城主与你小姨妈有要事,不如由我转交吧?”
  “那不成,不亲自交给城主不能表达我的诚意。”余生坚持,他向验证下心中所想。
  “那容我让人禀告一下。”侍女迟疑后说。
  她知道城主对酒的嗜好,若有好酒必然是迫不及待的。
  遣一侍女去禀告,她领着余生他们来到一小楼前,这里便是他们歇息的客房了。
  小楼里收拾的很干净,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咱们什么时候带酒了。”白高兴待侍女退下后说。
  余生道:“当然要藏的隐秘,不然被小姨妈看到怎办?”
  车厢是周家的,里面布局俩人不知,或许有暗格之类的吧,叶子高他们也没细问。


第二百零八章 八咏楼
  城主府,八咏楼。
  李清照换掉伪装的面目,穿着一身宽松衣服坐在椅子上听王姨说待处理的俗务。
  “当前最紧要的是您那外甥惹得事。”
  李清照抬头,“怎么,巫院还不罢休?”
  王姨点头,“巫院已经向城主府上交文书。”
  “他们表示,余生杀人在前,成为锦衣卫在后,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希望城主对犯事人严惩不贷。”
  李清照不屑,“与民同罪?东荒可没有这条规矩。”
  王姨继续说:“巫院已在联络忠实信众,称若不能给他们满意答复,他们便来城主府当面向城主讨个公道。”
  “别管他,让余生出面对付他。”李清照得意说,“这也是我把生儿带来的理由。”
  余生?这是个愣头青,王姨担忧,“若一不小心惹出乱子来怎办?”
  “那不更好。”李清照说,她就怕没乱子,“你知道四荒之王中,东荒之王为何最难惹?”
  王姨摇头,四荒王的传说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很遥远了,只存在于奶奶老掉牙的故事中。
  “因为东荒之王最护短,最不讲道理。”李清照说。
  “这也是东荒最早分崩离析的原因所在。”王姨说,她才不想扬州城也成一盘散沙。
  “那又如何,当初结盟迎王的是各城城主,她才不在意权势。”城主说。
  这时一侍女匆匆走进来,“小姐,余公子要见您,说是有好酒要献给您。”
  “好酒,什么好酒?”李清照不解,她不记着余生来时带着酒,唯一的礼物还是些蔬菜。
  侍女轻笑,“他说那酒都没舍得让他小姨妈喝。”
  李清照挑眉,“酒在哪儿?”
  “不在手里,应在车上吧。”侍女说。
  “你去给我取过来。”李清照说。
  待女走后,她不悦道:“这小子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敢惦记小姨妈的人。”
  一旁的王姨纳闷,这究竟是惦记城主的人,还是惦记城主这人?
  她不知,这乱子还是她惹出来的,是她让几个人以为城主喜欢女人。
  侍女很快回禀,车快被拆掉了,也没找到那两坛酒。
  “让他提酒过来,告诉他,若没有酒,小心我打他板子。”李清照说。
  待侍女退下后,王姨道:“要不要让剑灵去见他?”
  “不用。”李清照说。她心中安慰自己,余生那榆木脑袋,一定认不出来。
  但在她也不知的内心深处,也有对余生总是夸假“城主”漂亮的耿耿于怀。
  在余生等待中,一侍女走进小楼,“车上没有酒,公子是不是记错了?”
  余生说:“藏在很隐秘的地方了,你们谁也找不到。”
  侍女撇撇嘴,这俩人相互跟防贼似的。
  留白高兴俩人在客房,余生领着侍女去驴车上取酒。
  拉车的毛毛早不见踪影,余生打听后才知道,这驴没去看他娘,又向西街奔去了。
  让侍女在外等候,余生进车厢后召唤出系统,耗费功德值兑换出两坛游人醉。
  一坛让侍女帮着提,余生提着一坛下了车。
  侍女见真有两坛酒,把头探进车厢瞟一眼,很好奇余生藏在哪儿的。
  八咏楼,扬州第一高楼,登上八咏楼,白云指尖绕,覆手可翻云。
  关于八咏楼还有一传说,相传扬州建城时,不先建城郭,而是一夜之间起高楼,即八咏楼。
  当时周围的妖兽不许,在晚上偷袭八咏楼,想要把高楼拔倒,给城主一点教训。
  谁料这些妖兽刚到八咏楼,万剑由八咏楼射出,当时就诛杀了带头的大妖,把余下小妖吓的不敢动弹。
  这也是扬州城附近很少有大妖的原因。
  也有可能是大妖隐藏在大山或大海之中,毕竟扬州东为海,西为茫茫山林。
  但现在所知的大妖,唯有北面妖城的城主。
  一人提着一坛酒,余生被领到八咏楼前,抬头见到两行字,“剑气纵横三万里,气压东荒十四州。”
  余生停下来仔细端量,前面的侍女兀自向前走,“待会见到城主莫失去了礼数,不许盯着城主看……”
  她说着回头,见余生已经落下五步远。
  “你看什么呢?”侍女走回来,顺着余生目光望去,见他盯着两行字。
  余生赞道:“好字。”
  他料不到,一页书上的“剑”字,在这八咏楼也见到了。
  “那当然,不然能挂在八咏楼。”侍女得意说,“这可是城主朋友写的。”
  余生一听是城主朋友,若有所悟,回过神后问她,“你知不知道,由字可以看出一人的品行来?”
  侍女点头,书法有神、气、骨、肉、血,五者缺一不成书,要不怎么会有字如其人的说法。
  “怎么,你从字上看出什么来了?”侍女问。
  余生道:“我不只看出了书写者的品行,我还能看出她后人品行如何。”
  侍女明显不信,“书写者后人品行如何?”
  余生故意卖关子,在侍女催促下,他才故作羞涩道:“她的后人是个德才兼备的英俊少年郎。”
  侍女一头雾水,抬头看着两行字,不知余生怎么看出这些东西来的。
  待她回过神,余生已经抬脚向八咏楼走去了。
  “哎,你等一下,让我先禀告你再进去。”侍女忙追上去。
  余生和侍女停在门口,侍女提着一坛酒先进去了,等了一会儿,侍女才出来让余生进去。
  八咏楼大堂为城主会客之所,正对大门的是城主的雕龙宝座,两旁各摆着古朴雕花大椅。
  余生进去时,见城主懒懒坐在位子上,旁边站着卖粥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妇人。
  余生打量城主,见她丱发黄衫,眉目如画,只是板着脸,威严之势扑面而来。
  余生一时惊艳的失了神。
  客栈初见时,一模一样的容貌,但双眼神不在,余生只有欣赏美,不至于失态。
  现在却有些失措,有些亲近。同时,心中也暗道一句好险,差点被她骗住了。
  城主唇角上翘,很满意余生现在的反应。
  但余生目光清明后与她对视时,城主目光有些躲闪,顿时将威严削弱了。
  或许是觉着不妥,城主又把目光移过来,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余生。
  王姨向侍女打眼色,侍女得令拉余生衣角,悄声道:“让你别盯着城主,你还看?快行礼。”
  “哦。”余生忙把手上一坛酒放下,低头恭敬道:“余生见过城主。”
  余生低头时唇角噙笑,一闪而逝,谁也没有瞧出来。


第二百零九章 忽悠
  “你执意要见我?”
  坐在椅子上,城主剔除情感,冷冷问站在下面的余生。
  余生低头道:“是,为了感谢城主上次的仙力,也为报答城主提携之恩。”
  城主道:“罢了,你莫辜负你姨妈的心意就好。”
  “明白。”余生低头说。
  “说的好听,不照样藏酒。”城主语气起波澜,但旁边王姨咳嗽一声后忙停下来。
  “把酒放下,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城主又冷言冷语起来,“以后对你姨妈别吝啬。”
  余生忽然抬头,直直盯着她,让城主略微一慌,以为方才的话说的太明显了。
  “你还有事?”稳住的城主目光一凝,颇有再不走我杀了你的架势。
  余生道:“哦,我找小姨妈,我有点事儿忘说了。”
  “你姨妈舟车劳顿,先去睡了,有什么事我帮你转告。”城主说。
  “哦,那不用了,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余生低头,“余生告辞了。”
  他低头恭敬的后退出八咏楼,身子转过来时笑容铺满脸上。
  八咏楼中的城主也松一口气,“我刚才没破绽吧?”她问王姨。
  “应该没有吧?”王姨说。
  她对余生了解不多,见他一直恭恭敬敬,只有刚进来时有刹那失神。
  在王姨看来,任谁见到城主也会失神的。
  余生今生算是与鱼无缘了,但余生深谙钓鱼之法。
  在大鱼上钩时,一定不能着急,万事循序渐进,着急吃不着热豆腐,毕竟城主不好亲近。
  余生笑容满面回来,让叶子高俩人很好奇。只是余生什么也没说,三人用过饭后就早早休息了。
  翌日,他们起的很早,雨暂时歇了,但天依然阴沉。
  虽然备了饭,但余生还是决定去外面用早饭,“咱们去赏心楼。”余生说。
  虽然把赏心楼打败了,但之前被称为扬州第一粥,想必有独到之处,余生想尝尝。
  只是他们刚出城主府就被富难拦下了,“喝什么粥,先去锦衣卫,待会儿要应名点卯。”
  富难在城里有住处,昨天进城后先回家去了。
  “我是镇鬼司指挥使,谁敢点我的卯?”余生说。
  城主府前的大街很繁华,大早上就有不少人趁着雨歇出来买东西。
  他们路过时,见余生披着及膝的锦衣,好奇又好笑的指指点点。
  余生一抖衣服朝众人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吧?告诉你们,这衣服融合了东荒之王审美元素。”
  “离经叛道,不拘一格,超出通常审美标准,以荒谬怪诞形式表达我的愤世嫉俗和特立独行。”
  指点的人被他一顿忽悠,不好意思的扭过头。
  有坚持听下去的,只觉云山雾里,不知所云,但觉很厉害的样子。
  富难惊讶,“这衣服还有这么多讲究?”
  “别听他忽悠,还东荒之王,怎么不把四荒之王名头全借来。”叶子高说。
  锦衣卫拱卫司与城主府在同一条街上,被富难领着约走了半刻钟,锦衣卫衙门已出现在眼前。
  衙门很气派,站着两排提刀锦衣卫,飞驴服在这阵势下也有了气势。
  余生手里拿着块酥饼啃着,见到锦衣卫后停下来,“我不会也穿这飞驴服吧?”
  “锦衣卫不穿飞驴服穿什么?”富难说。
  “这飞驴服也太丑了,穿上有损我的气质。”余生才不愿把似毛毛的驴穿在身上,就是会飞也不成。
  “得了吧,这么丑的衣服你都穿出屎尚来了。”叶子高也啃着块酥饼。
  “恶不恶心。”余生和白高兴把叶子高推走,“这是时尚,说话清楚点儿,别跟含了……”
  刚教训叶子高,所以余生没说出来,但把手里酥饼给了叶子高,跟着富难抬脚进了衙门。
  衙门一进去就是个大练武场,练武场中央有点将台,在练武场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架。
  放眼望去,现在的练武场上满目全是飞驴,这些锦衣卫正等着点卯呢。
  身为未来城主接班人,余生走到群众中去,亲切向身旁锦衣卫打招呼,并自我介绍。
  奈何诸多锦衣卫冷眼旁观,最多也就点个头,然后看着余生的锦衣想笑而不敢笑。
  这布料他们认识,出自城主府,心想早上传言是真的,这镇鬼司指挥使还真是城主外甥。
  足见周九凤不仅胃口大,嘴巴也大。
  余生笑着打招呼,就是没人套近乎,让他很扫兴,好歹也是官二代,未来官一代,怎么就没狗腿子呢。
  难道这些锦衣卫不服气?那我得提防有人给我下马威,余生这般想着,冷不防被后面的人撞的险些闪了腰。
  撞他之人不道歉,继续向前走。
  “下马威来了。”余生念头闪过,但在看清来人后,乐了,这人是田十。
  田十闭着眼懒懒向前走,余生估摸着他还在睡梦之中。
  “田十。”余生在他耳旁大喝。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田十缓缓抬头,“哦,是余掌柜啊,不对余指挥使,恭喜啊。”
  说是恭喜,但一脸不耐想睡觉的神情是咋个回事?
  余生刚吐槽完,田十身子一抖,一个机灵回复清醒,余生差点以为他尿裤子了。
  上茅房清理库存后,余生也要这么抖一抖。
  田十清醒的看余生,“余掌柜,什么时候再进城卖粥?”
  余生摇头,“肩负重任,不能辜负城主赏识,近期不打算进城卖粥了,你可以到客栈喝。”
  田十又打起盹来,“太远了。”
  作为锦衣卫最懒的人,田十都来了,那应名点卯也就开始了。
  锦衣卫指挥使站在点将台上中央,三位都督站在他身后。
  听富难说,这锦衣卫指挥使并非出自四大家,而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颇得城主赏识。
  余生在台下看,锦衣卫指挥使年过半百,头发全白,左脸上有刀疤,在有皱纹的脸上添着威严。
  他环顾四周,威严目光把嘈杂声压了下去。
  待彻底安静后,指挥使干咳一声准备开口,余生洗耳恭听,岂料第一句话是“田十,别睡了。”
  这声音不是扯开嗓门喊出来的,只是淡淡一说,却响在耳畔,足见指挥使武力颇高。
  站在余生旁边的田十一个激灵,余生差点以为他又尿裤子了。
  “醒了。”田十大声喊,指挥使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正式开会。
  只是听半天,余生一点儿也没听见关于镇鬼司的信息。
  “哦,镇鬼司归城主府管,只是挂靠在锦衣卫而已。”田十听余生的疑惑后对他说。
  余生瞥富难,“我就说没人敢点我的卯。”
  田十上下打量余生,“余掌柜,这衣服挺……”他委婉做表情,好似便秘。
  “我小姨妈做的。”
  “还挺合身,挺好看。”


程砚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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