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作者:子莫语|发布时间:2024-06-28 19:22:03|字数:34666
面对一堆仿佛木头一般呆立在原地的无双书院学生,巨狼的捕猎显得是那么容易,不过转瞬之间,便又生生咬死了第二个人!
甚至于对方在临死之前竟没有做出丝毫的抵抗!
浓郁的血气在空气中淡淡弥漫而开,终于将这些学生们惊醒了过来,他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向那奔袭而至的巨狼刺了上去。
然而,在慌乱之中,大家似乎都将在书院中所习得之剑术忘在了脑后,刺出的长剑没有丝毫章法,就像是初学者那般可笑。
巨狼身形在空中翻腾急转,避开周身之要害,仅仅被刮破了一些皮毛,便已经准确地将利齿送入了第三个人的脖子中。
那是一个妙龄少女,在她临死之前也从未想到,那巨狼竟然能突破万丛剑影,来到自己的身前。
她的眼中闪烁着绝望和恐惧,她张开的嘴巴似乎是在呼唤吴师兄的名字,然而,她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能够说出来,便瞪大着眼睛,死去。
转瞬之间,无双书院的队伍几近折半!
藏匿在众人身后数十丈之遥的一位长袍院士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正欲现身出手,却被旁边一人拉住了胳膊。
“不急!”
“为什么!”
“你我二人提前相遇,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两支队伍合二为一之后实在太强了些,导致在这一路狩猎下来,让他们实在太过顺风顺水了。适当遭受一些挫折,才能成长得更快!”
很显然,另外一位院士要考虑得更加长远一些。他甚至于将苏文等人作为了无双书院学生的磨刀石。
时至此刻,这位院士也依旧没有认为苏文等人真的有多强,他觉得对方只是凭借突袭之手段抢占了先机,打了无双书院的学生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他相信,等无双书院这边的学生回过神来之后,一定能反客为主,绝地反击的!
相比起来。林立等人的牺牲,放在这位院士的眼中,便成为了这些学生成长途中的必经之路。唯有真正经历过鲜血和死战的洗礼,他们才能真正成长起来,成为当之无愧的狩猎者!
至于说先前歼灭的那两只队伍,根本没有给这些无双书院的天之骄子们造成太大的麻烦。每一次都是一面倒的屠杀。似乎并不是无双书院此次狩猎试炼的本意。
苏文三人的出现,对于这位院士来说,真是恰到好处!
此时场中的无双书院的学生们根本不知道,原本有一个拯救他们性命的机会曾摆在书院院士的面前,而他们的院士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同伴接二连三的死亡,终于让人群中的一些佼佼者彻底醒过神来,林间骤风袭起,一个人影突然从巨狼斜刺里跳了起来。其身形仿若一只濒临绝境的蚂蚱一般,速度极快。
巨狼感受到了危机。立刻回过头去,双爪前拍,却不想竟被一柄长剑死死格住了!
下一刻,长剑急抽而回,如烈阳般升空而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在了巨狼的腰袢。
“呜……”
一声哀鸣自巨狼口中发啸而出,下一刻,巨狼的身子被一剑劈成了两段,化为满地浓墨,消亡于地面之上。
蚂蚱的英勇就像是一针振奋剂,让所有人士气徒然拔高,他们重新振作起精神,剑光四起,再度朝着苏文三人笼罩了上去!
林间的鼓声越来越急,每一个鼓点,都像是在无双书院的学生们胸中捶了一记重拳,小师妹于刹那之间已经脸色泛白,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脚步虚浮之下,险些便栽倒在地。
这一幕看得远方那冷漠的院士暗暗摇头,在他的心中,这场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付出了整整三条人命的代价,却仍然没有得到他希望看到的结果,真是甚为遗憾。
向着苏文等人奔袭而去的所有无双书院的学生中,蚂蚱仍旧是掠在最前方的一人,他咬着牙,忍着心口的阵痛,将手中的长剑于身前急速舞动,似乎是想要阻挡那无孔不入的鼓声音波。
下一刻,蚂蚱的眼角一闪,一个身影竟然在数息之间便超过了他,掠行至队伍的最前方。
是吴师兄!
从一开始众人扑向苏文等人开始,直到林立等三人身死的那一刻,吴师兄都一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他始终对于苏文三人的出现有些不安,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局面只会越来越被动!
所以他终于出手了,这也是为什么远方那冷酷的院士认为战斗已经结束的原因。
这个吴通,可是在无双书院中,仅次于盛夏的文武全才!
果不其然,吴通一出手,便展现了与其他人所不同的强悍之处,他所行速度之快,似乎根本就没有遭受沐夕战鼓之音的影响,他手中长剑的辉芒,甚至比其后所有人加起来还要灿烂!
可惜的是,不论是吴通还是那位院士大人都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无双书院第一天才少年,盛夏,正是死在苏文手中的!
眼看吴通即将掠至身前十丈之内,苏文手中之战文,也及时绽放出了强盛的才气光芒。
“惜花顿首:战乱之极,先兵再离荼毒,追惟酷甚,号慕摧绝,痛贯心肝,痛当奈何奈何……”
《祭战帖》!
即刻之间,书帖掠空而去,与吴通手中的长剑,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然而这一次,吴通手中一向无往不利的剑刃,却无法将这篇战帖一刀劈碎!
要知道,吴通手中的长剑并非凡物,而是无双书院十大藏剑之一的赤霄!这一次出外狩猎,他便是除了盛夏之外的第二大主攻点,所以书院才会将此剑暂赐于他,而且这还得益于盛夏不行剑道的关系!
数日之前,吴通便曾一剑破了一位鸿鸣书院画道学生的上佳战画,可是这一次,他手中的剑,竟然被一篇看似战帖给拦住了!
吴通被困一时,却并没有阻挡住他身后其他无双书院学生的脚步,蚂蚱一马当先,很快便越过了吴通,于眨眼间便来到了苏文身前三丈!
与此同时,苏文却突然弃掉了手中的幻灵笔,深吸了一口气,于腰间拔出了短剑。
然后,他朝着蚂蚱看了一眼。
下一刻,蚂蚱瞳孔紧缩,仿佛是感觉到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之所在,他的身体伴随着惯性继续朝前踉跄了数步,然后栽倒在地,与此同时,自他的胸口之处,突然绽放出了一朵灿烂的血花。
蚂蚱身后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慑住了,在他们看来,苏文根本什么也没有做,既没有施以战文,也没有真正地将手中的短剑刺进蚂蚱胸中,可蚂蚱就那么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苏文面带冷笑,执剑而行,慢步朝前踏了数步,悠悠然越过了蚂蚱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继续向前。
紧接着,他抬眼看向了人群中的另外一人。
“啊!”
一声惨呼即刻响起,只见那人的脖颈之处竟然突然裂开了一道细细的血线,那血线越来越深,越来越长,似乎已经深入到他的咽喉之中。他徒劳地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却根本抑制不了急速淌出的猩红,两息之后,他终于怀抱着恐惧死去,无法瞑目。
伴随着这幕惨剧的,却是苏文的淡淡吟诵之声: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终于,有饱学之士惊然而道:“出口成章!”
然而,当有人意识到苏文之手段的时候,已经晚了,苏文于片刻之间,再度向前迈了十步。
十步之后,便有人必须要死去。
于是,那出声点明事实真相的少女紧接着被无形剑意所洞穿,临死之时,她的脸上还带着无比的震撼之意。
曾几何时,当苏文第一次使用出口成章的时候,还必须先诵诗文,再激发诗词元力,最后辅以才气加持。
而如今,苏文的出口成章,已经能够于心中默诵诗词,即刻杀敌!
这是何等可怕的进步速度!
而且,如今在苏文身上所散发而出的,不仅仅是橙色才气之光,更有一抹淡淡的金辉为伴。
于数十丈之外那两名无双书院的院士在这一刻已经彻底愣住了,他们甚至注意到场间活着的学生已经只剩下了吴通和小师妹。
“原,原创战文!”那名性子比较急的院士脚下一软,险些跌落在地。
便连旁边那一脸冷酷的院士也被震慑住了,因为苏文如今所展现的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然没有回过神来。
而便在两人发愣的这片刻之间,苏文已经迈步走到了无双书院小师妹的身前,对方正眼带惊惧之色,握剑的手掌不住地发颤。
“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
小师妹的哀求当中带着哭音,一双大眼睛泛着泪光,看起来煞是可怜。
苏文浅浅一笑,然后转身朝着被战帖所困的吴通走去。
小师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眼中绽放出惊喜的目光,不住地开口道谢,然而,便在下一刻,她眼中那劫后余生的光彩瞬间凝固了,低头看去,在她的胸腹之处,已是大片鲜红。
她并不知道,在苏文的世界里面,所有的敌人,都是不可饶恕的。
哪怕你是女人,也不能例外……
第二百零一章 杀,无赦!
无双书院整整八人的狩猎小组,几乎是在一眨眼之间,便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人还活着,吴师兄,吴通。
苏文的脚步很慢,也很惬意,与无双书院之众相比起来,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闲庭信步,如林中旅人过客。
突然,一簇剑光自《祭战帖》当中穿透而过,随即一道有些沉重的身影从中闪出,吴通终于破开了苏文的战文!
可惜,却有些晚了。
刚一脱困而出,吴通的目光便落在了满地尸首之上,顿时脸上一片骇然。
“你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苏文身上之才气光芒乃是贡生所有的橙色的话,吴通甚至要怀疑对方之文位甚至高达侍读、御书之流!
否则的话,对方怎么可能只在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他的一众之同门屠戮殆尽!
此刻在吴通的眼中,苏文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文人学子了,而是从地狱逃脱而出的恶魔!他哪里能够想到,在被他认为满是废物的鸿鸣书院,竟然有这等逆天人物的存在!
苏文本不欲与对方多言,所以他只是淡漠地一笑,随即口中之战文便将诵出,谁曾想,就在这一刻,却是异变突生!
“尔敢!”
一声厉喝自天边响起,与之相伴的,是一柄古意盎然的木剑遥遥而来。
虽然这柄木剑的威势比不吴通手中的赤霄,却反而更让苏文忌惮。原因很简单,持剑之人不同。
吴通手中赤霄剑虽利,却受吴通本身的实力孱弱所累。反观此刻急掠而至的木剑,即便其锋芒不盛,却携带了淡淡青光!
一直守候在无双书院学生其后的两位翰林院士终于出手了!
面对翰林一剑,苏文根本不敢掠起锋芒,他很果断地从怀中掏出了磐石砚,抛迎而去,同时身形暴退。于瞬息之间便回到了沐夕和皓马身边。
“似乎每次都是这样,打了小的,总会出来老的。”苏文感慨着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无奈。
一旁的沐夕冷声开口道:“一并杀了就是。”
两人的这番对话若是落在他人耳中,不知道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两个贡生,竟然敢如此蔑视堂堂翰林?
“砰!”
一声巨响在半空中升起。磐石砚不愧为八品文宝。在翰林一剑之威下,竟然尚未碎裂,只是被轰落在了泥沼当中,其上宝光黯淡。
下一刻,两道人影落在了吴通身侧。
“怎么样?”
强援再临,吴通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躬身向两位院士翩翩行了礼,满脸苦涩道:“学生无妨。只是师弟师妹们……”
听得此言,那冷酷翰林更是睚眦欲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本想要将对方三人作为学生们的磨砺之石,谁料最终石头却砸断了他无双书院的七柄利刃!
“吾之剑下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字吧!你既然敢对我书院学生出手,自然是活不了的,能让我亲自出手,也是你的荣幸了。”
苏文听得对方之言,不禁嘲讽一笑,开口道:“怎么,难道无双书院的规矩便是你们可以杀我,但我却杀不得你们?抱歉,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既然你们想知道我的名字,那我也无妨告诉你们,我叫苏文,但凡知道我名字的敌人都已经死了,而我还活着,所以我很想要看看,你到底有何底气让我活不下去?”
“苏文?你便是苏文!”无双书院三人面色微凝,如今两位翰林院士终于知道,所谓之圣才之名,果不虚传,吴通等人败在对方手中,绝对不冤!
但在听得苏文后半句话后,那冷酷翰林不怒反笑:“很好!说实在的,这些年,不论是我们无双书院的天才,还是其他各大书院的天才,我也看过不少了,但如你这般狂妄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希望在等会临死之前,你还能这般狂妄!”
苏文并没有在意对方口中的浓烈杀意,他只是慢慢转过头,对沐夕说道:“如果等会儿我这边出了问题,便靠你了。”
沐夕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苏文见状,也不再与对方多费口舌,非常直接干脆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然后将其缓缓打开。
然而,与白剑秋的那幅《白骨万血图》不同,在锦囊打开之后,并没有漫天才气激散而出,也没有凛冽杀意慑人心魄。
在锦囊之内,安安静静地躺着半片茶叶。
苏文根本没有半分犹豫,当下将那半片茶叶送入了口中,压于舌下,然后他目色平静地抬头看向对方两位翰林,傲然而道:“请杀!”
苏文掏出锦囊,送茶入口这一系列动作全都落在了无双书院的两位院士眼中,但是他们却犹豫了片刻,没有立即出手阻止,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可是即便如此,那冷酷翰林也依旧面不改色,因为在他看来,对方不论作何努力,都只是一介贡生,文位的差距是绝不容抹杀的,哪怕他再过天赋异禀,再有圣才之名,在绝对的实力之下,也唯有被碾压一途!
当然,如果他知道苏文曾经以半圣之战画秒杀了一位学士的话,还会不会如此自信?
“真是无知小儿!既然你还妄图挣扎,那我便让你知道,在一位翰林的面前,你那贡生之天资,是何等可笑!”
言毕,那翰林口中发出一声长啸,随即掠身而起,在这一刻,他并没有选择文道之手段对苏文镇压,而是将自身才气附着在木剑之上,想要以绝对的碾压之姿。将苏文彻底抹杀!
然而,眼见剑锋将至,苏文却只是淡淡一笑。竟然也举起了手中的那柄短剑,轻然开口道:“贡生?我现在已经不是了。”
下一刻,苏文身上之才气急剧涌动,一道强烈的气旋风暴自他身边平地而起,金芒大盛。
白剑秋的《白骨万血图》能够拥有半圣之威,接连帮助苏文秒杀了程立然,破除了子桑的翡翠之叶。那么,陆三娇送给他的那半片茶叶,又岂会不如?
正如苏文所说。便在他将茶叶送入口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是贡生了。
现在的他,是半圣!
虽然这种境界的提升只是暂时的,苏文也不知道自己的半圣之位能够持续多长的时间。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陆三娇的这半片茶叶,绝对比白剑秋之战画更加珍稀千百倍!
它的真正作用并不只是让苏文在濒临绝境只是用以御敌,更重要的,是给了苏文一个体会半圣境界的机会!
这对于苏文日后的圣道之途,可以说是一笔无比宝贵的财富!
“天门云茶!”出身圣者世家,沐夕当然是最识货的,可是在这一刻,便连她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为苏文的造化感到不可思议。
下一瞬,苏文手中的短剑。已经于空中翩翩起舞,却是李白授予他的逍遥剑法!
“神旗张鸟兽,天籁动笙芋。
戈剑星芒耀,鱼龙电策驱。”
一道吟诵之音自苏文口中缓缓响起,刹那之间,短剑之上映出点点星芒,携灼眼之辉,朝着对方慢慢刺去。
逢此巨变,那翰林院士的脸上已经满是骇然之色,他根本不明白,对方为何能散发金色才气,也不知道那明明看起来慢吞吞的一剑,为何自己偏偏闪避不得?
剑上有星辉,无比绚烂,又像是盛开在田间的簇簇野花,让人沉醉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或许是一炷香,也或许只是一息,那抹星辉终于落在了翰林院士的木剑之上,随即将其燃成了一片虚无。
星辉慢慢而坠,从木剑之上弥漫而去,很快便触及了翰林的手腕,紧接着,是他的手臂、双肩,几乎便在刹那之间,那翰林院士的全身都沐浴在了漫天繁星之下,金光璀璨。
苏文手中的剑柄轻松自对方的胸前穿透,却不曾滴落半缕血色,因为那翰林院士已经与星光融为了一体,化作了满天繁星中的一粟,他以生命为养料燃尽了最后一抹明亮,然后归于寂灭。
堂堂无双书院的一名翰林院士,便在苏文的一剑之下,连尸首都未曾留得。
先前他曾说,要让苏文看清翰林与贡生之间的文位差距几何,而苏文却以实际行动告诉了他,半圣与翰林之间的沟壑,何其深邃。
可惜的是,苏文手中的短剑毕竟只是凡品,又哪里能够承受半圣才气的灼烧?所以便在刚才那一刻的时候,他手中的剑也已经化为了虚无。
苏文洒然一笑,轻轻摇头道:“真是无趣,那便结束了吧。”
言毕,他轻手指向了吴通身边的第二位翰林院士,就如同冰冷的死神,在向对方发出致命的邀请。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无双书院的院士!你难道想挑起两大书院之间的战争吗?”
在生死的大恐怖之前,饶是堂堂翰林,也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起来,而他身边的那位吴师兄,则早已经看傻了。
苏文冷笑一声,淡然道:“院士吗?我才杀了一个呢……”
说完,他的指尖骤然激射而出一道金色的才气光芒,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尽数没入了对方体内,带走了他的最后一丝生气。
是的,如今的苏文既然已经文位提升至了半圣,那他当然能够才气离体!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苏文的眼中悄然闪过一丝冷漠,他看向最后的吴通,微微而叹:“真是,蝼蚁啊!”
苏文再度抬手,指尖的金色才气隐而不发,而吴通则面带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他仿佛已经就此认命。
然而,苏文的这道才气却迟迟未能激发出来,他便骤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厉喝之声自他身后急促响起。
“醒过来!”
第二百零二章 悠然入山门
以贡生之资,一步入半圣之境,这是一种莫大的机缘,同时,也伴随着无比的危险。
一个不慎,恐怕便会文心动摇,永劫不复。
远在万里之外的苏雨似乎在这一刻感应到了什么,轻手一抖,于桌前洒下淡淡茶渍。
但小丫头很快便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茶壶稳住置于桌角,随即心虚地抬起头来,偷偷朝着桌前那个满身邋遢的糟老头子瞥了一眼。
“无妨无妨,洒了便重新煮就是了,泡茶就是这样,最讲究的还是耐心。”老人优哉游哉地端起那壶已经被倾倒了大半的茶壶,凑到鼻前轻轻嗅了嗅。
“啊!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徒弟,这资质果然没得说啊,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已经能把北湖龙井泡出这样的程度,啧啧,我真是太有眼光了!”
说着,老人也不顾茶水滚烫,就这么将嘴凑到壶嘴边,美滋滋地嘬了一口,脸上写满了幸福和满足。
这一幕看在苏雨眼中,却是轻轻皱起了眉头,她突然伸手一把拍在老人的手背上,眼中的不愉之色溢于言表。
老人讪讪地将茶壶放下,满脸堆笑着说道:“这不是心急了些吗,呵呵呵呵……”
苏雨双手叉腰,心想自己这老师还真是不讲卫生,不论怎么教都改不回来啊……
经过苏雨这无言的训斥,老人顿时正襟危坐起来,露出一脸道貌岸然的模样。从桌上拿过一个小茶杯,小心翼翼地将茶水倒入其中,这才捧起茶杯细细品鉴起来。
见状。苏雨终于满意下来,然后将小脑袋凑到老人近前,一双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老人抬起眼帘,偷偷瞄了一眼小丫头那紧张的神色,心中暗暗发笑,随即轻咳了一声,然后点头道:“咳。这个,勉强算是完成了为师的期待吧,不过不能骄傲。如今这般,距离真正的茶道大师,还差得远呢!”
小丫头闻言,顿时一双眼睛弯成了一对漂亮的月牙。随即转过身。从床榻上拿起一本书籍,郑重其事地递到了老人身前。
老人见到封皮之上那硕大的《诗经》二字,顿时一阵头疼,忍不住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徒弟啊,要我说呢,你就专心于茶道之上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跟你家少爷一样,非得去学习这些诗词歌赋呢?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
同样的话。老人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面,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然而每一次苏雨都是满脸的倔强之色,分毫不退。
这一次也一样,苏雨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老人的说话一般,只是将手中那本微微泛黄的《诗经》越发向前送了几分。
老人一脸无奈地接过书本,然后妥协道:“好吧好吧,今天该讲哪儿了?”
苏雨满脸笑意地拖着小竹凳坐到老人身边,然后熟练地将书本翻到了其中的某一页,指着其上的“鹿鸣”两个大字,朝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咂了咂嘴,然后开口道:“我先念一遍,你听好了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随着老人那铿锵有致的声音,小丫头也轻轻摇晃起小脑袋,认真地将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中。
“这意思就是说啊,一群鹿儿呦呦叫,在那原野吃艾蒿。我有一批好宾客,弹琴吹笙奏乐调。”老人一边吟诵,一边为苏雨耐心地解释着其中的含义。
说着说着,老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感慨道:“要我说啊,这篇文章根本就是写得莫名其妙嘛,且不说鹿的声音根本就不是这么鸣叫的,就说这主人家宴请宾客,又怎么会选择在有麋鹿生活的地方?谁不知道鹿族之兽大多生活在草原和密林中?”
“我看那主人也是疯了,才会选择在妖兽横行的地方宴请客人,除非这根本就是一场蓄意谋杀!”
小丫头闻声,顿时瘪起了小嘴,狠狠地瞪了老人一眼。
老人见状,只好做投降状,无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们接着讲这最后一段,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这句话要解释起来其实跟前面也差不了多少,就是说呢……”
突然,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他猛地站起身来,举目朝着宿舍之外望去。
下一刻,老人的目光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小丫头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她看着老人似乎准备离去,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老人那有些油腻的衣摆,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担忧之色。
老人一愣,随即伸手在苏雨的脑袋上拍了拍,笑着道:“没事儿,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要去,我马上就回来。”
苏雨犹豫着,终于还是松开了手指,然后从桌上拿起茶壶,将里面的茶水倒掉,向着老人比划了一阵,似乎是在说着:“我再泡一壶茶,等您回来了喝!”
老人咧着嘴笑了笑,一张老脸便仿佛是山间绽开的野花一般灿烂,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去他眼中的那抹猥琐之意。
“好!”
下一刻,老人转过身,周遭紫金气芒微闪,场间便只剩下了苏雨一个人。
苏文不知道老人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但是与此同时,在鸿鸣书院当中,却有很多人也与老人一般,感应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正在慢慢朝山门靠近!
陆三娇急步迈出了茶园,脸上写满了惊诧之意。然后他衣袖一挥,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书院的山门之前。
与陆三娇一同前来的。还有刚刚从墨溏小世界走出的白剑秋。
两人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存在,也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沉重之意,随即两人转过头来,看向了山门之外那道长长的石阶。
在石阶之上,有一位穿着棉布长袄的老人,正在慢步行来。
其时虽然已经入秋,但气温还远远没有冷到要穿棉袄的地步。难道这位老人家就不怕热吗?
老人的双手负在身后,就像是刚刚吃完饭出外消食散布的普通人,他的脚步很慢。却并不是因为爬山上阶的体力不支,而是他在欣赏道路两旁的风景。
“神木山啊,说起来,很多年没来看过了呢。”
老人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嗅着林中的淡淡茶香。悠然自得。
鸿鸣书院山门之前的青石阶总共有908级,也不知道前人为何会特意建造出了这个有些奇特的数字,又到底有何说法。
但总之,老人在慢步走过了整整908级阶梯之后,终于来到了山门之前。
在此期间,不论是陆三娇还是白剑秋,都站在山门内一动也没有动,或者说。他们不敢动,更不敢上前阻止。
老人慢悠悠地行至山门前那片开阔之地中。然后他抬起头,看了看白玉山门上雕刻的那只鸿鸟,摇头感慨道:“还是老样子啊。”
鸿鸣书院的山门有着特殊的禁制,如果不是书院中人,或者佩戴了诸如苏文等人当时所有的特制令牌,是根本无法进得其中的,这也是鸿鸣书院抵御外敌入侵的第一道防线。
然而,那位袄衣老人却只是平静地朝前踏了一步,下一刻,他的身影自山门之前消失不见。
一步之间,他便跨过了山门,进得门间。
经过千里之遥,数日跋涉,老人终于一路自卫国国都来到了徽州府,来到了神木山,最后跨过山门,来到了鸿鸣书院。
然后他看到了其内的陆三娇和白剑秋。
“噢?你们二人难道是来迎接我的吗?”老人浅浅一笑,微微躬身,做足了礼数。
陆三娇脸上满是戒备之意,开口道:“这里不欢迎你。”
老人笑着摇摇头:“难道这便是鸿鸣书院的待客之道吗?”
白剑秋轻轻眯起了眼睛,沉声道:“对书院来说,只有被邀请之人才能算作为客,但凡不请自来的,只能被视作是敌人!”
老人面露诧异之色,仔细打量了一下白剑秋,再度笑道:“剑秋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不太好,这么多年了,境界还是没有丝毫长进,看来那所谓红颜祸水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白剑秋闻声,瞳孔微缩,一杆白莹透亮的墨笔自他手掌之间浮现。
下一刻,大片灿烂的金辉自白剑秋的笔端喷薄而出,似飞流之瀑,急急向老人冲击而去!
然而,面对丹青半圣奇袭一击,那老人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也没见他做些什么,只是其棉袄下摆轻轻一荡,随即,那片金色的瀑布便彻底化为了无形!
白剑秋见状不禁惊声而道:“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还没有踏出那一步吗!”
老人笑着摇头道:“的确还差一些,不过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了,不过念在今日这里是鸿鸣书院,为表对主人的尊重,我可以不追究。”
老人的这句话似乎是在对白剑秋说的,但他的一双眼睛,却看着陆三娇。
或者准确地说,是在看着陆三娇手中的那片翠绿茶叶。
曾几何时,陆三娇于林花居为苏文默默守护之时,面对徐妄派出的刺客,告诉对方,除非是那老匹夫亲至,否则徐家敢来多少人,他便杀多少人!
时至今日,陆三娇口中的老匹夫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能够在轻描淡写之间随性化解白剑秋的攻击,这样的人物非常少,如果说将这个范围缩小至卫国的话,那么,除了那位徐家的老祖宗,还能有谁?
这位棉衣老人,自然便是被称为举世半圣第一人,圣阶之下全无敌的徐焕之!
第二百零三章 最强之名!
人的名,树的影。
徐焕之这三个字,本身就带着一种无比传奇和神圣的意味,不论是其一日成半圣的壮举,还是蛰伏十年,一朝出关成就最强半圣的威名,都无不让举世惊叹。
他是活着的传奇。
在徐焕之这三个字的前面,有过很多的前缀,比如说镇国半圣,再比如说是圣阶之下第一人,当然,最常见的一个称谓,还是徐家家主。
徐家在今时今日能够屹立于卫国朝堂经久不衰,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得益于徐焕之的存在。
可是,徐焕之早在十数年前便已经闭关悟道,如果他能够成功进阶达圣,今日在书院山门之前,恐怕陆三娇和白剑秋连站在这里的底气都没有。
但在约莫半个多月前,徐焕之却突然中断了十数年的闭关,提前耀世而出,而他来到的第一个地方,便是鸿鸣书院,为何?
到底是什么原因,竟然让徐焕之放弃了对圣道的参悟,不远万里来到神木山?
陆三娇与白剑秋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一个无比荒唐的答案,这个答案是一个名字,或者说,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出现,鸿鸣书院本应与徐焕之没有丝毫的交集,那个人,自然就是苏文。
苏文与徐家的仇恨,可以说是从临川城的时候便结下的。
他亲手杀死了徐家长孙,又借陆三娇之手废掉了徐家长子。可谓与徐家不共戴天,当然,除此之外。徐妄也是死在苏文手中的。
而如今,苏文以卫国州考总榜首之资,成为了鸿鸣书院的学生。
可是,徐焕之真的是为了儿女情仇前来的吗?
这样的一个答案看似合理,但其实却透露着无比的荒谬之感,对于徐焕之这等惊才艳艳之人物来说,儿女私情又岂会比圣道之途更加重要?
但除此之外。陆三娇和白剑秋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徐焕之的到来。
念及此处,陆三娇突然开口说道:“苏文是我的学生。”
陆三娇的这番话非常突兀,也很莫名其妙。但是白剑秋却听懂了陆三娇的意思,于是他握紧了手中的墨笔,向前踏了一步,紧接着说道:“同时也是我的学生。”
徐焕之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两人的言下之意。也终于知道了他们眼中的敌意从何而来,于是他笑着摆摆手,慢慢开口道:“那苏文的名声,在来的路上我倒也听说过不少了,只是,我此番前来,却不是为他。”
闻言,不论是陆三娇还是白剑秋都忍不住松了一口长气。谁料,下一刻。徐焕之却是话锋急转。
“当然,若是办完事情,还有闲时的话,我也准备去迷失沼泽走上一遭,不论怎么说,我也是徐家之主,家人遭此横祸,我既然已经出关,总是得讨个说法的。”
陆三娇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阴霾之色,冷声道:“我看你们徐家也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堂堂半圣,竟然准备去找一个小辈讨要说法?”
徐焕之对于陆三娇这番话倒也不羞不恼,而是点点头道:“你说得倒也有理,如此看来,今日这神木山,我是怎么也得闯一闯了。”
徐焕之的声音很平静,仿佛这神木山只是一座寻常的山坳,他想要登山,自然便能攀至山顶,所谓七大书院,也与其他书舍书斋无异,他想要进来,自然就能踏遍书院的每一处角落。
可是,徐焕之这声平静的宣言,在陆三娇和白剑秋听起来,却是另外一个意味。
因为既然要闯山,那么他首先需要面对的,便是眼前的这两位半圣!
所以说,徐焕之的这番话,其实还带了一个其他的意思,既然你说我以半圣之位欺负一个小辈有些不齿,那么你们二位也是半圣,更是苏文的老师,那我教训不了小的,总能教训一下老的吧?
如果是单打独斗的话,无论是白剑秋还是陆三娇,对阵徐焕之都没有半分胜算。
早在十数年前,徐焕之成就镇国半圣之名的时候,他便已经挑战过了卫国所有的半圣,其中当然也包括白剑秋和陆三娇。
当年这两人就是徐焕之的手下败将,如今在闭关悟道十数载之后,徐焕之的境界更是越发深不可测,又岂是他们所能够战而胜之的?
所以,只是一瞬之间,陆三娇便朝着白剑秋投去了一抹坚定的眼神。
你是卫国第一半圣,我一个陆三娇打不过你,可是,如果再加上白剑秋呢?
两位半圣联手迎敌,这还是鸿鸣书院诞生至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画面,但这对于陆三娇二人来说,却并不会感到有任何丢脸之意,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是徐焕之。
徐焕之自然也看出了两人的打算,于是他笑着微微颔首道:“请指教。”
话音落下,徐焕之却并没有立即抢攻,而是负手傲立于山门之前,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单是这份气魄,便不愧于镇国半圣之名!
对此,陆三娇和白剑秋也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两人于同一时间出手,才气之光瞬间将整片茶林都染成了金色。
白剑秋依旧是执笔作画,只见他轻笔于身前一点,随即一团浓烈的金色墨汁便自空中低淌而下,也不见其墨笔挥动,那墨汁便自动凝结成了一幅壮阔惨烈的两军对垒之图。
冥冥之间,似有马嘶声从画中响起,又有刀戈鸣金狂暴袭来,下一刻,在徐焕之的眼前,出现了千军万马!
一位马上将军挥舞着长刀朝徐焕之的头颅斩去,刀上血气升腾。带着凛冽杀意。
面对转瞬即至的战画之灵,徐焕之却竟然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他只是平静地朝那一人一马看了一眼。
下一刻。那无名悍将便连同座下战马彻底栽倒在地,化为浅浅墨色。
如果此时苏文在这里的话,一定能立刻分辨出,此时徐焕之所用的手段,正是他用来袭杀无双书院众人的出口成章!
然而,同样的出口成章,以苏文施来。却只能袭杀对方一人,而徐焕之,却能以其对阵千军万马!
徐焕之目光所向之处。便是战火燎原之所,不知道有多少将士被马蹄踏成了肉泥,也不知道有多少忠魂化为墨滴,埋骨于天地之间。
然而。还不待徐焕之彻底将此画破除。便见漫天金光急洒而落,其目标所指,却并不是徐焕之,而是战画中的将士!
紧接着,便见得那画中的战将战马身上,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色的铠甲,徐焕之目光之所及,再也无法轻松收割屠戮。只能在其战甲之上刻下道道利痕。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于战场两边。再添两座战鼓,随着鼓声擂动,军士之气势大振,马蹄声越发急促了起来,呐喊声更加狂暴了起来,便连众将士手中兵刃的寒光,也显得越发动人心魄。
空气中除了浓烈的血气之外,似乎还混入了淡淡茶香。
陆三娇也出手了。
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
下一刻,倾盆大雨骤然自空中而降,那不是雨水,而是茶水。
茶水落在徐焕之的身上,闪烁着淡淡金芒,立刻让他的身体变得沉重了一些,也让他的反应变得迟缓了一些。
然而,对于这一切,徐焕之都仿若视而不见,但是在这一刻,于他眼带终于出现了一丝异色。
“有些意思。”
徐焕之的这番话不知道是在称赞还是在感叹,紧接着,他动了。
静如磐石,动若雷霆。
狂风骤雨之间,突然响起了一道惊雷。
然后徐焕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白剑秋和陆三娇的眼中,因为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雷鸣不能及,风雨不得侵!
原本黑云低压的空中,突然裂开了一道裂缝,一轮骄阳自其内冉冉升起,空中的骤雨仿佛在一瞬间便被蒸发殆尽,那千军万马身上之金甲也被灼灼日光所消融,化为无形。
时至此刻,陆三娇和白剑秋都根本没有看出徐焕之所施展的战文手段到底是什么!
一切,便宛如十数年前那般。
十数年前,便没有人见识过徐焕之的主修文位到底是什么,十数年之后,同样如此。
一阵恶风自白剑秋身前袭来,白剑秋根本不敢有任何犹豫,随即自手中抛出了一张金色的丝网,意在阻下徐焕之片刻。
金网在即刻之间无限延伸放大,上欲及天,下连大地,这便是,天罗地网!
这乃是货真价实的三品文宝!
似乎是察觉到了白剑秋的意图,那阵清风突然在中途轻转而回,转而朝着陆三娇飘然而去。
而与此同时,陆三娇的手中,也浮现出了一只小小的茶杯,其内盛满了褐色的不明茶水,然后他向着那阵风影,轻轻将茶杯抛了出去。
此茶杯一出,所向之人,便不得拒之,因为这同样也是一件三品文宝。
推杯换盏!
前有金杯战茶相送,后有金网捕猎而至,一时之间,徐焕之似乎被陷入到了绝境当中。
然而,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徐焕之也没有半分想要借取外力的想法,他终于自场间现身而出,口中轻轻诵文:
“圣朝能用将,破敌速如神。掉剑龙缠臂,开旗火满身。
积尸川没岸,流血野无尘。今日当场舞,应知是战人。”
下一刻,自徐焕之的身上,终于第一次燃起了无比璀璨的金色辉芒,与空中烈日交相辉映。
金光于瞬息之间便穿透了前方急掠而至的金杯,将其停滞在了半空当中,亦刺穿了身后的金网,继续朝着白剑秋弥漫而去!
最强半圣的一击之威,竟恐怖如此!
胜负即刻分晓,陆三娇的嘴角噙着淡淡的苦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与白剑秋联手齐攻,竟然还是败了!
自始至终,徐焕之却只是吟诵了一首战诗!
先是以出口成章默诵而破两人之战画战茶,而等他真正自口中言出之时,更是连破掉了两件三品文宝,以绝对的实力差距,将两位半圣打落凡尘!
金光在瞬息之间掠至白剑秋与陆三娇两人身前,眼看要将其吞噬殆尽,却突然中断了。
一个衣衫邋遢的老人自林间走出,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徐焕之整个人倒飞而出,鲜血如骤雨般落下,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悠然之色,而是满面骇然。
“圣阶以下全无敌,毕竟,也只是圣阶以下而已。”
第二百零四章 请赐教
诚然,徐焕之的强大远远超过了陆三娇和白剑秋的预料之外,也终于在沉寂了十数年之后,于神木山门之前大放金芒,逞盖世之威。
可惜的是,就如那位邋遢老人所言,不论徐焕之再如何传奇与强大,他也只是圣阶以下无敌而已。
而这位老人,却是真正的圣阶,他是神木山的主人,是鸿鸣书院的院长,是苏雨的老师,更是当代茶圣,陆羽!
徐焕之轻手用衣袖擦去了嘴角的血渍,然后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待看清站在他身前的那位老人之后,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败,于是他微微躬身,开口而道:“见过茶圣大人。”
徐焕之的声音再度恢复了平静,即便面对圣阶当前,也没有太多的慌乱。
陆羽笑了笑,淡然道:“焕之啊,听说你要闯山?”
徐焕之将腰背挺得更直了些,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的惊骇,而是轻轻摆手道:“既然茶圣大人在此,我自然是闯不得的,不过……”
说到这里,徐焕之眼中精芒一闪,认真地看着陆羽,话音一转:“不过,我依旧希望您能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陆羽笑意轻敛,微微挑了挑眉,然后挥了挥手,蛮不讲理地洒下大片的紫金光辉,直接撞上了徐焕之的胸膛。
然而,这一次,徐焕之却并没有闪躲,而是双手自身前结下了一个反复的手印,闭目而吟:
“高才鸣道奥。俱是希世有。
遑暇议古人,吾其御所守。”
即刻之间,于徐焕之体内掀起大片的金色气浪。立其身前铸成万丈城墙,竟欲将那片紫金霞云拦下!
可惜的是,半圣与圣之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有云壤之别。
下一刻,那紫金才气就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攻城锤,狠狠地砸在了徐焕之身前的城墙之上。
“砰!砰!轰!”
每一道轰鸣声响起。徐焕之的脸色便苍白一分,而他眼中的光芒却更盛一分。
这是他修习圣道数十年以来,第一次与真正的圣阶强者交手。作为已经无限接近于圣道的徐焕之来说,这样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
这一次,徐焕之整整坚持了十息左右的时间,他身前的万丈金墙才终于坍塌殆尽。紫金才气携余威轰在他的胸前。徐焕之身形暴退数十丈,重新回到了山门外的青石台阶之上。
但是,他的嘴角却没有淌下半滴鲜血!
重新抬起头来,徐焕之眼中笑意更盛,然后他举步向前,再一次走进了山门当中。
陆羽见状,脸色微沉,开口道:“你是一心求死吗?”
徐焕之摇了摇头。只说了五个字:“您不敢杀我。”
他没有说不会,也没有说不能。而是说不敢,他竟然说陆羽不敢杀他!
徐焕之从何处而来的底气!
然而面对徐焕之这副无比笃定的语气,陆羽却沉默了,然后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敢杀你。”
陆羽不敢杀徐焕之,不是因为对方有什么强大的底牌,也不是因为忌惮对方的身世背景,而是因为,他是鸿鸣书院的院长。
鸿鸣书院是陆羽的书院,更是人族之书院,是卫国之书院!
其时卫国势弱,本来便在其余各国的窥伺觊觎之下,究其根本原因,便是因为卫国之中,只有一位圣者,便是陆羽。
而徐焕之,却是卫国的最强半圣,换句话说,他是如今卫国最有可能晋升圣阶之人。
可以说,自从徐焕之于十数年前闭关以来,卫国的每一个人都在期待着他紫金才气加身的那一刻,因为唯有如此,卫国才能于其余诸国分庭抗礼,如果今天陆羽将徐焕之埋骨神木山下,那么他便亲手扼杀了卫国最大的希望!
徐焕之一旦身死,那么徐家就会动乱,徐家乱,则卫国乱,届时想必不论是孱弱的燕国,还是强大的天澜帝国,都不介意前来分一杯羹。
陆羽杀了徐焕之,便是一手将卫国推向了动乱,更是亲手点燃了战火!
所以,他不敢杀徐焕之。
徐焕之在来鸿鸣书院之前,便已经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哪怕置身于圣者之前,也面不改色!
“所以,只要我今日不死,那么,我便一定要一个交代。”徐焕之的声音很淡然,却透露着某种无比强硬的姿态。
陆羽看着徐焕之,眼帘微垂,终于开口道:“你想要什么交代?”
徐焕之没想到,陆羽作为一代茶圣,竟然也有明知故问的时候,略微一愣之后,这才笑着道:“您知道,我今日之所来,并不是因为那苏家小儿。”
陆羽并没有正面回应徐焕之的这番话,而是略有深意地说道:“我的确不敢杀你,但是基于同样的理由,你奉劝你也不要对苏文动杀念。”
徐焕之脸上笑容骤敛,然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道:“算算日子,两个月后便是黄鹤楼开启的日子,也是博才榜开榜的时候,莫非,您认为苏文能够入选四大才子?”
陆羽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代表了肯定的意思。
徐焕之在来到神木山之后,神色终于第二次发生了变化,前一次,是陆羽初现身,将其一击重创之时,而现在,却是为了苏文。
沉吟片刻,徐焕之复又摇头道:“这不可能,国考要在明年才举行,苏文无法晋升侍读,自然没有入选博才榜的资格。”
“而且世间早就有了关于新一届四大才子的定论,东有白马弈棋禹墨。南有怜花公子沈木,西有文圣后人欧阳克,北有书词双辉孟云。便是柳施施也没有入选四大才子的希望。更何况是这个苏文?”
陆羽对此,并没有争辩什么,只是言外有意般说道:“是与不是,届时便知。”
徐焕之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说到:“如果苏家小儿真能入选四大才子,那我自不再与之为敌!”
这是来自卫国第一半圣的承诺!
陆羽不置可否。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到底想要问些什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便是,我生平最厌烦的。便是与人打哑谜!”
说到这里,陆羽似乎想到了远在书院其内的某个只能打哑谜的小丫头,脸色似乎变得有些讪讪的。
徐焕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认真地对陆羽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道:“我希望入书院藏书阁一观!”
“这不可能!”陆羽还没有回答。一旁的陆三娇便已经抢先拒绝道。
书院之藏书阁,乃是整个书院最宝贵的财富,外人不得入之,这是鸿鸣书院建立百年以来所定下的铁规!
谁也不可冒犯!
对于陆三娇的回答,徐焕之丝毫不以为意,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陆羽身上。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陆羽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三娇说的话。便是我说的。”
“如此,那我还有一问,希望您能如实而答。”
谁曾想,徐焕之对于不能入藏书阁一事,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遗憾,转而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
陆羽不耐地点点头:“说。”
“我曾于一月之前,感应神木山中有魔君之幽息荡存,后经推算,知晓其出自藏书阁中,不知可否属实?”
直至此刻,徐焕之终于道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原来,他是为了那日苏文观魔君亲创战诗之时所泻出的幽息而来!
闻声,陆羽眉头一挑,忍不住开口道:“搞了半天,你来我鸿鸣书院,又是口出狂言说要闯山,又是接连挑战三娇和剑秋,最后还冒着激怒我的风险赌命,就是为了这点儿屁事儿?”
徐焕之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一代茶圣,陆羽口中之言竟然如此粗鄙不堪,但对此他没有任何资格评论,只好沉默着点了点头。
见徐焕之痛快地承认了,陆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痛骂道:“我还道你身为我国最强之半圣,就算出身贫寒,也必定是有些见识的,没想到竟然跟一头猪一样愚笨,我鸿鸣书院藏有魔族战文一事又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隐秘,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就算是魔君的亲笔战文也有好几样,从中泄漏处一丝幽息算个什么大不了的屁事儿?简直是大惊小怪,莫名其妙!”
说完,陆羽也懒得跟徐焕之再做纠缠,拂袖而去,只留下了一声警告:“若你敢再向前踏出半步,我虽杀不得你,也必断你一足,好自为之吧!”
徐焕之愣在原地,似乎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他的目光却越发变得凝重了起来,然后他不发一言,也没有向陆三娇和白剑秋告别,转身便走出了山门。
下一刻,火急火燎离开的陆羽,却并没有出现在百草院的书舍中,赶去安抚爱徒心中的担忧,而是身形一闪,出现在了藏书阁之外。
此时他的神色,早已没有了嬉笑怒骂之意,也没有了与徐焕之言语之间的轻松,而是略带急躁。
“老家伙,我来跟你打听个事儿!”
藏书阁之外,那位一直安坐于藤椅之上的白发老人轻轻睁开了眼睛,没好气地说道:“求人办事儿,就是这么个态度?”
如果这一幕落在他人眼中,不知道会惊起何等的滔天巨浪,陆羽是百年前封圣的茶圣,单以年纪来论,怎么也有一百多岁了,但他竟然会称呼这位老人为“老家伙”,难道此人年纪与其相仿?或者说,甚至比陆羽活得更久?
而那老人对陆羽的态度,就更加令人震惊了,如徐焕之那般,面对一代茶圣能淡然处之,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而这位老人却敢当面斥责陆羽!
谁曾想,被老人训斥之后,陆羽却并没有展现出丝毫的怒意,而是难得一见地恢复了文人之间的儒雅,他慢步行至老人身前,微微躬身道:“请赐教。”
第二百零五章 他在等些什么?
身为鸿鸣书院院长,堂堂圣者之尊,陆羽竟然在今日才知道书院的藏书阁出了问题!
徐焕之对此并不知晓,但他依旧没有被陆羽的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所以他走出了神木山山门,走下了那整整九百零八级青石台阶,却并未远去,而是于山脚下驻足。
他提前于圣阶悟道中出关,千里迢迢而来,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又怎舍离去?
数日之后,于神木山脚下,突然搭建起了一座草庐,徐焕之于草庐之中,遥望神木山巅,就这么住了下来。
世间知道徐焕之离开卫国翼城的人很少,知道他来到了鸿鸣书院山下的人更少,但作为第二次败于他手的陆三娇和白剑秋自然是知道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白剑秋抱笔立于山门前,一双利眉如长剑般高高扬起。
陆三娇脸上闪烁着阴沉之意,摇头道:“不知道,总感觉,他像是在等什么人,或者在等什么事情的发生。”
白剑秋有些恼火地甩了甩笔端的墨渍,问道:“院长大人有没有说什么?”
陆三娇是陆羽的接班人,按理来说,陆羽断然不会向他隐瞒什么,可是这一次,却似乎有些反常。
闻言,陆三娇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犹豫着道:“什么也没说,自从那日徐焕之闯山之后,院长大人便再也没有露过面,我只知道他老人家去了一趟藏书阁。然后便躲进了百草院当中。”
说到这里,陆三娇似乎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转头看向白剑秋。开口道:“那日徐焕之口中的魔君之幽息,你有没有察觉到?”
白剑秋眼底闪过一丝不确定之色,沉默了片刻,有所保留道:“虽然我不知道徐焕之具体指的是哪一天,不过如果说藏书阁会出问题的话,那么问题就一定出在苏文身上,或许等苏文回来问问便知道了。”
白剑秋并没有正面回答陆三娇的问题。但是陆三娇却已经听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他脸上那丝阴柔的线条显得更加深沉了一些。
他重新回过头看向山脚下的那处草庐,幽幽然道:“他到底。在等什么呢?”
同一时间,于百草院的宿舍当中,苏雨似乎也发现自家老师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伸出手掌在对方眼前挥了挥。
“嗯?怎么了?”
小丫头这一次没有比划。而是执笔于纸间写道:您有心事?
陆羽摇摇头。复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家少爷身上或许发生了一些意外,我暂时不能确定这种意外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所以我很想要去亲自确认一下,但现在的情况却让我不能离开。”
陆羽的这番话让苏雨听来似懂非懂,但是她却从中听到了最关键的信息,苏文的身上发生了意外!
于是小丫头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紧张起来。她急切地在纸上写道:少爷怎么了?
陆羽叹了一口气:“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放心不下。而且最关键的是,那徐焕之到底想要干什么!”
徐焕之于神木山下搭庐久居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陆羽的,所以他才不敢轻易离开书院,担心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只要陆羽在鸿鸣书院,即便他不敢杀死徐焕之,徐焕之也不敢再入山门半步,可是如果陆羽离开了,那便另当别论!
连陆三娇和白剑秋联手合力都无法战胜徐焕之,那么徐焕之想要闯山而入,实在不要太容易。
如果放在过往之时,鸿鸣书院作为堂堂人族七大书院之一,断然不会被一位半圣所胁迫至此,但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如今鸿鸣书院中只有陆三娇和白剑秋两位半圣可以掠阵,便连山门之上的那只鸿鸟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又哪里拦得住徐焕之?
陆羽万万没想到,鸿鸣书院为了卫国和人族所做出的牺牲,在此时竟然被徐焕之钻了空子!
徐焕之如今所摆出的这副姿态,乃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难道正如陆三娇所言,徐焕之之所以于神木山下驻足至今,所等待的,便是茶圣陆羽的离去吗?
唯一的答案,只有徐焕之自己知道。
于鸿鸣书院三人的焦躁不同,此时的徐焕之正安以暇整地盘坐于草庐的床榻之上,双目微闭,细细感悟着前几日与陆羽一战的点滴。
他已经发现,经此一战,虽然自己毫无悬念地败了,但所获所得,却比十数年的闭关加起来还要多!
草庐之内淡淡金光闪烁,越来越亮,越来越深,仿佛随时都能更进寸缕,却又像是被阻隔在坚实的屏障之外,始终踏不出那最后一步。
突然,草庐的木门传来一声“吱呀”之声,一个曼妙的身影突然自其外推门而入,随即打破了徐焕之的感悟之途。
徐焕之缓缓睁开眼,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所等之人,不禁面露疑色。
“您好,请问我能在这儿借宿半日吗?”
女子的声音很轻柔,脸上也带着楚楚可怜之意,让人不忍拒绝,然而徐焕之还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婉拒道:“姑娘独身前来,此处也唯有一间草庐,你我二人若共处一室,多有不便,还望见谅。”
谁料,对方却并没有因此而死心,而是接着说道:“我看老先生面善,不像是恶人,而且此时天色已晚,州府入之不得,方圆百里,唯余先生此处能居,所以还请老先生应允!”
徐焕之看了看对方那风尘仆仆的脸庞,以及背后的青布包袱,似乎真的是匆匆路过的旅人,但很快,他又看出了一些奇异之处。
“姑娘既有文位在身,想必与那守城将士商量一下,定是能够入得州府的,又何必在我这一席陋室委屈呢?”
对于徐焕之能够一眼看出自己的文人之身,女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老先生果然慧眼,不过学生文位尚低,若届时守备军不讲情理,这一来一回,于茫茫夜色中,我一介小女子,始终还是有些担心的。”
这女子似乎就认定了徐焕之的草庐,而且言语之间也颇为得体有理,让徐焕之一时之间竟无法拒绝,只好点头指向草庐门边的角落:“既然如此,那委屈姑娘在这里对付一夜吧。”
闻声,女子眼中立刻充满了欣喜之意,频频向徐焕之道谢,然后熟练地捡来了一些干草,在门边铺了一个简易的床铺,这才笑着对徐焕之道:“看起来,老先生应该也是文人之辈吧。”
徐焕之点点头,并没有回答。
自一开始的时候,他便一直在打量着这不速之客,却始终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且以徐焕之的实力,似乎也不必太过防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女子的出现,有一种莫名的怪异之处,但具体什么地方怪异,他却说不出来。
见徐焕之不答,那女子也没有自讨无趣的觉悟,而是继续开口道:“对了,老先生,不知道您是不是徽州府中之人?我想要向您打听一个人。”
徐焕之摇头道:“抱歉,我并不是这里的人,不知道姑娘向打听何人,也许我可以差人帮你问问。”
听得此言,女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随即道:“她叫做林巧儿,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姐妹,据说在徽州府当琴师呢,我们俩小时后感情可好了,所以这次我是专程来投奔她的!”
女孩儿的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而且在她提及与那林巧儿的时候,眼中的确带着淡淡的喜悦和期待之色,这在徐焕之看起来,几乎无懈可击。
沉吟了片刻,徐焕之这才回答道:“抱歉,我并不识得此人,若是姑娘届时真的没有寻得此人的话,我可以让人帮你找找看。”
女孩儿脸上的笑意更加明媚了,连连道谢:“老先生您可真是好人啊,今日借宿便已经很麻烦您啦,我就从您的面相看出来,您一定是一个热心肠的人,等日后我找到了巧儿姐,再来向先生道谢!”
徐焕之微微摆手,示意不必多礼,至此,他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女客的疑心已经降到了最低,毕竟身为卫国最强半圣,老人本来就没有必要质疑太多,即便这小姑娘真的别有目的而来,他也自信以对方的文位根本伤不得自己分毫!
小姑娘似乎赶路赶得有些累了,就此准备睡下,她又仔细地将床铺整理得舒服了一些,随即轻轻合上了双眼。
徐焕之见状,轻手一招,屋内烛光湮灭,于幽暗之中,他却突然开口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两人置身于黑暗当中,但是徐焕之的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在了那女孩儿的脸上。
徐焕之是半圣,区区夜色根本遮不住他的视野,而相反,对方却只是一个小小的贡生,很可能因为黑暗所带来的安全感而放松警惕!
徐焕之想要凭此来最后确定,这个少女,到底有没有问题!
女孩儿当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一言一行仍旧没有离开徐焕之的视线,而她也没有丝毫欺瞒的意思,而是展颜笑道:“老先生可以叫我秋叶。”
第二百零六章 风雨将至
徽州府的神木山一直都是卫国的圣地,因为这里坐落着人族七大书院之一的鸿鸣书院,所以每日都会有很多文人学士慕名前来朝圣。
有农户来祈福今年收成大好的,有年轻文生来求书院保佑州考顺利的,也有很多望子成龙的父母带着儿女前来朝拜的,更夸张的,甚至还有不少孕妇专程前来,希望肚中的孩子也能沾沾圣气的。
但在近几日,他们都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神木山脚下,竟然住进了一户祖孙女。
神木山是整个卫国最为神圣的地方,所以卫帝曾下诏,神木山方圆百里之内,不得搭建任何建筑物。
曾经有投机取巧的商贩自以为钻了空子,竟然在神木山下搭了个凉棚,希望借由神木山的名气来贩卖茶叶,最后的结果,却是被圣裁院直接抓紧了黑狱中,再不得见天日。
有了前车之鉴,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挑战神木山的权威。
那么,如今在此处堂而皇之所出现的草庐又是怎么回事?
有好事之人想要探个究竟,却发现那一对祖孙女虽然看起来软弱好欺,却是口风极紧,不论是何等口若莲花之人,也无法从两人口中套出一个字来。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打赌,这间草庐会在多少时间之后被圣裁院拆掉,然而,这一次,圣裁院中人竟然全都变成了瞎子和聋子,不论多少人前来举报。也自始至终没有对那所看起来简陋无比的草庐采取任何措施!
不仅圣裁院没有动作,便连鸿鸣书院的守山弟子对此也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立刻对这座草庐肃然起敬起来。
他们终于知道,庐内的那一老一少,也不是简单之人啊!
久而久之,徽州府中人似乎也习惯了,甚至也将这座草庐当做了神木山的风景之一,每日前来参观之人不计其数。
这样的变故显然是徐焕之一开始所没有料到的,所幸。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再过了数日之后,他所等的人终于来了。
“今日还是一无所获么?”徐焕之看着满脸失落的秋叶。不禁开口问道。
秋叶沮丧地摇摇头,开口道:“始终不能一直这么叨扰老先生,若是明日还找不到巧儿姐的话,我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徐焕之摆摆手。似乎在安慰道:“无妨。说起来,这几日都是你在照顾老朽,应该是徐某惭愧才是。”
徐焕之说的是实话,这几天下来,他除了在床榻之上感悟与陆羽一战之心得之外,一应起居可以说都是秋叶来照顾的,甚至于应付那些好奇心满满的旅人游客,也是秋叶出面周旋。
用秋叶的话来说。一路行来,她身上的盘缠已经剩余不多了。所以住不起州府的客栈,希望能够于草庐暂住数日,直到她寻到林巧儿为止,为了表示对老人的谢意,这段时间,无论是洗衣做饭,还是打水烧柴,秋叶都全包了,根本没让徐焕之动一根手指。
是以,徐焕之也终于接纳了秋叶的存在,不再对其有丝毫的怀疑。
却不想,今日秋叶竟突然有了告别之意,不禁让老人心中升起淡淡的不舍,当然,他也没有强留对方的意思,只是眼带歉意道:“实在是有些抱歉,我也没想到,我那些徽州府的老朋友们不知为何全都离开了,所以没能帮得上忙。”
秋叶善解人意地摇头道:“老先生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而且这几日秋叶也是受益良多。”
徐焕之沉默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在秋叶离开之前指点她一些什么,可惜,还不等他开口,草庐的门便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神色明媚的中年男子迈步而入。
“这位先生……”秋叶见状,便要起身将对方拦住。
“秋叶姑娘,这位是我朋友。”徐焕之微微一笑,阻止了秋叶的下一步动作。
谁曾想,那人在走入草庐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向徐焕之施以问候,而是眼中一亮地看着身前的秋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位姑娘长得好生俊俏!”
听得来人这声带着些许轻薄之意的赞叹,秋叶微微一愣,忍不住皱着眉头后退了两步。
徐焕之见状,不禁笑道:“秋叶姑娘无需介怀,我这老友生性如此,并不是有意想要戏弄于你。”
听得徐焕之此言,那人又忍不住叹息道:“姑娘生得如此娇颜,却以秋叶为名,正所谓春花秋叶几飘零,以我来看,实在是名不副实啊!”
顿了顿,中年男子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徐焕之身上,面露古怪道:“焕之啊,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你孙女儿?”
徐焕之笑着摇头道:“非也,只是于此偶遇而已。”
中年男子闻声,脸上顿时露出了好奇之色,不过他并没有刨根问底,而是开门见山道:“说吧,你刚出关便迫不及待唤我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问这话的时候,中年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对于秋叶的在场有丝毫顾忌,但秋叶却主动说道:“既然老先生与您朋友有话要谈,那秋叶便在门外守候吧。”
徐焕之摆摆手,笑道:“无妨。”
说着,徐焕之又看向那中年男子,这才神色肃然道:“我于两个月前,感应到了魔君的一缕幽息,是来自鸿鸣书院!”
中年男子没有想到,徐焕之一开口,便是如此石破天惊的消息!
顿了顿神,那中年男子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轻手一招,将两人之间的声音与外界彻底隔绝起来。
至此,秋叶再也听不到两人所交谈的一字一句,她轻轻低下了头,于眼底划过一道淡淡的遗憾。
片刻之后,那中年男子从徐焕之旁边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草庐,没有人知道,他如此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到底是为了什么,甚至此刻秋叶连对方到底是什么人都无从知晓。
“老先生的那位朋友,就这么走了吗?”秋叶眼中闪烁着疑惑,看向徐焕之。
徐焕之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明日我恐怕也要离开,之后便不再回来了,若你还是找不到那林巧儿姑娘的话,再回来小住几日也无妨。”
秋叶知道自己不能多问了,于是笑道:“那秋叶便在此祝您一路顺风了。”
徐焕之笑而不语,轻轻合上了双眼,不再言语。
这一夜的草庐,显得无比的沉默,仿佛狂风暴雨之前,最后的宁静。
今夜的神木山,比起往日来说,也冷清了不少,此时的苏雨已经睡下了,陆羽慢步行在百草园的药圃之侧,看着身前那片黑压压的人群,却始终有些犹豫,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便在今日傍晚的时候,一道消息突然传回了鸿鸣书院中,引来一片哗然。
无双书院竟然在迷失沼泽中猎杀各大书院学生!
这道消息,是由莫洵的小组传出来的!
具体的情况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据莫洵所说,此次试炼,鸿鸣书院起码折损了十数名贡生,三四名御书侍读!
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就连带队的刘自得,刘院士,也已经遇害了!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损失对于鸿鸣书院来说也是非常可观的,尤其是这些学生和教习都不是死在妖兽口中,而是死在无双书院的师生手中,这便更加令人愤怒!
作为鸿鸣书院院长,陆羽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制止无双书院的突袭,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书院中留守的御书和翰林派往迷失沼泽,如此才能抗衡无双书院的蓄意袭杀。
可是,如今陆羽却不敢轻易做出这等决定,因为徐焕之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其咽喉之处,让他为之警惕。
然而,书院之尊严,却绝不允许他人践踏,作为书院院长,陆羽更不能对书院学生教习的性命之危熟视无睹。
所以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陆羽终于还是下达了让书院的一众中坚力量赶往迷失沼泽的命令,却谨慎地留下了白剑秋和陆三娇。
或许,谁也想不到,今夜的鸿鸣书院,是其建院百年以来,力量最为薄弱空虚的时刻!
目送一位位书院教习院士离开,陆羽那双有些幽深的眸子显得越发凝重了起来,他抬头看着那带着些许压迫之意的黑夜,喃喃自语道:“希望我的决定不是错的。”
陆三娇行至陆羽身旁,开口问道:“无双书院为何会突然动手?”
陆羽幽幽一叹:“纸是包不住火的,或许,当年那事,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陆三娇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看着夜色中那片低沉的浓云,言外有意地说道:“要下雨了啊。”
陆羽将目光自夜空中收回,望向神木山的山门方向,开口道:“希望,徐焕之不要做傻事。”
于山门之前,白剑秋正面色凝重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山下草庐的方向,所以他知道今夜有人拜访了徐焕之,复又匆匆离开,白剑秋认不出那人是谁,却隐隐间感觉,双方的这片平静,似乎终于要被打破了。
下一刻,他目送着一位位同门自山门而出,心中暗暗道:“苏文,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第二百零七章 闯山!
鸿鸣书院于一夜之间人去山空,整个书院如今除了陆羽这个院长,陆三娇和白剑秋两位半圣之外,余下的,全都是位及侍读的学生。
即便陆羽已经修书发往卫国各地,召集各位名誉学士和大学士前来镇山,但诸如王阳明大学士这般远在翼城之人,哪怕是在收到消息后即刻动身,也需要好几天才能抵达神木山下。
如此一来,便给了心有不轨之徒以可趁之机!
徐焕之并不知道如今鸿鸣书院正处于最孱弱的时候,他之所以会选择在天明之时再入山门,完全只是巧合而已。
但这种巧合,对于书院来说,却是致命的。
白剑秋手中抱着一支如手臂般粗壮的笔杆,看着那身棉袄又一次出现在自己身前,心头微紧。
“我记得院长曾说过,若你敢再向前半步,必断你一足!”
徐焕之的脸上仍旧满是平静之色,他淡淡地朝白剑秋颔首致意,然后开口道:“上次徐某前来,便欲闯山而入,可惜那日有茶圣大人相阻,故不得为之,是以徐某特意等了数日,今朝再访,还望赐教。”
白剑秋听得此言,目光灼灼地看着徐焕之,冷笑一声:“难道今日你便有把握战胜院长大人了?”
徐焕之摇摇头:“并无把握。”
白剑秋一对剑眉微挑,说道:“那你竟还敢前来闯山?莫非你将院长之警告视作戏言吗!”
徐焕之恭声道:“不敢。”
顿了顿,徐焕之随即话音一转:“不过。虽然徐某自认无法战胜茶圣大人,但有人可以。”
徐焕之的声音很温和,但其中所含之意。却让白剑秋浑身有些发冷,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徐焕之,惊声喝道:“你竟敢串通外敌以攻书院!”
整个卫国只有一间书院,也只有一位个圣者,便是茶圣陆羽,所以如果徐焕之想要找来他人助阵以牵制陆羽的话。便只能找来他国的圣者才可以!
唯有圣者,才可能战胜圣者!
可是鸿鸣书院乃是卫国之书院,陆羽乃是整个卫国的院长。徐焕之为了闯山,竟不惜引狼入室,唤来他国之圣者对阵陆羽,这是何等的狼子野心!
徐焕之面对白剑秋的责难。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若那日茶圣大人能允我入藏书阁一观的话。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白剑秋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徐焕之,一字一句地说道:“徐家老儿,你是想覆灭我鸿鸣书院吗!”
白剑秋此言可谓诛心之语,哪怕徐焕之在卫国地位再高,也承担不起这般指责,否则,就算他是举国第一半圣。也绝不为卫国所容!
徐焕之轻轻一笑,如沐春风:“于此。徐某自有分寸。可惜时日有限,请恕我无法再与君多言,请罢!”
说着,徐焕之慢步朝前踏了一步,于白剑秋身前,金芒大放。
徐焕之并不知道今日之鸿鸣书院正处于何等虚弱之时,可正如他所说,他所做之事,自有分寸,所以他所请来之圣者,并不能给陆羽造成太大的威胁,却足以让其一时半刻无法抽身。
徐焕之已经入了山门,意欲闯山而上,而陆羽却迟迟未能现身,便是因为在他的身前,也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带着似笑非笑的面容,手掌中捧着一朵看似娇嫩的杜鹃花,却正是前一日出现在徐焕之草庐之内的那个中年男子!
“我早该想到他在等你的。”陆羽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后知后觉。
中年男子摇摇头道:“你还真是个老狐狸啊,我还没有入得神木山便被你发觉了,看起来,你这些年闭关亦有所得?”
陆羽捞起袖子擦了擦手中那盏锈迹斑斑的茶壶,翻了个白眼道:“有没有得不敢说,不过对付你这老家伙还是够了,听说那怜花公子便是你的关门弟子?不知道那小子给你上供了多少美人儿,才让你终于心动了?”
中年男人闻言也不恼,只是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花圣,又不是浪圣,不要把我想得那般不堪。”
陆羽冷哼一声:“哼!也不知道当初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被你给糟蹋了,竟然敢在我这儿装模作样?若不是看你为抗魔立下大功,圣域早就容不得你了,便是老夫也耻于与你为伍!”
中年男人将脖子一扬,不屑地道:“你这老匹夫果然是心底龌龊,什么叫糟蹋?我与那些姑娘们可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真心相爱的,如今更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还在痴痴地等我归去呢,我看你就是嫉妒!”
陆羽眉梢一抖:“嫉妒?就凭你也配我嫉妒?”
中年男人没有接话,而是转而开口道:“听说你在这些天也收了个女徒?按你那猥琐龌龊的本性,才是不知道到底居心何在!”
陆羽原本还想要继续跟对方辩驳几句,却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于是他的脸色微微凝重了几分,一应嬉笑怒骂之意顿敛无疑。
“他进山了。”
“噢?”中年男子也是神色一顿,随即点头赞道:“比我想象中还要果断一些。”
“如今你我旧情也算是叙过了,如此,便动手吧。”陆羽手中茶壶轻扬,招手相邀。
谁料,那中年男子却是狡黠一笑,摇头道:“老家伙,恐怕你弄错了,我今天前来,可不是为了跟你争个胜负的,我的任务,只是把你拖在这里而已,所以你不出手,我也不会出手。”
陆羽闻声,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事情比他预料当中还要棘手一些。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庆国之花圣,汪灏!
汪灏曾于百年之前以一文《广群芳谱》入圣,生性浪荡风流,为圣域之众圣所不齿,故居无定所,于人族各国周游猎艳,却不想,在今日竟出现在神木山下,出现在了陆羽身前。
与陆羽之茶位相仿,花位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辅助性文位,攻击不足,却御敌有余,是以从一开始,汪灏便没有打算与陆羽硬拼,他的任务,只是将陆羽牵制于此,便足够了。
陆羽站在原地,手中之茶壶开始急剧旋转起来,却迟迟未对汪灏发起攻击,良久之后,那盏茶壶重新落于陆羽之手,陆羽也终于于脸上,掠起了淡淡笑意。
“只希望,你不会太高估于那徐焕之了。”
汪灏一直全神戒备地将身子藏于手中的那朵杜鹃花之后,此时听得陆羽这突兀的一言,顿时心中一沉,等他再度举目看向陆羽身后的神木山的时候,却惊然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神木山已经消失了!
如此手段,当初白剑秋似乎也使过,那日苏文于临川城圣庙开智,八穴同启,引来八道才气光柱之笼罩,为了掩盖这一惊天骇俗之盛景,白剑秋不得已将整座圣庙屏蔽了天机,最后的结果,便是圣庙在他人眼前完全消失无踪。
可是此刻陆羽的这番手段,与白剑秋相比起来,却有着天差地别,因为此处是神木山!
陆三娇立于山顶的院门之内,严苛地按照陆羽的布置,并未前往山下驰援白剑秋,而是郑重其事地守护着身后的那一根看似普通平凡的茶枝。
下一刻,于陆三娇身后,紫金光辉急急涌出,就像是在茶枝的端头,盛开了一朵无比绚烂的茶花。
但唯有陆三娇知道,神木山的茗茶大阵,终于开启了。
陆三娇身后的那根茶枝,便是阵眼,陆羽手中的茶壶,便是开启大阵的钥匙,整座神木山的万千茶树是这座大阵的力量之源泉,而刻于山门之上的那只鸿鸟,则是大阵的杀伐利刃!
下一刻,一声鸿鸣之声,响彻神木山。
于山门之前,白剑秋面对徐焕之的悍然前掠,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后他开口说了一个字。
“请!”
随即,白剑秋的身影自徐焕之身前消失,山门之上的那只鸿鸟,苏醒了过来。
徐焕之见状步履微顿,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凝重之意。
数十年前,他曾造访过鸿鸣书院,那时他便听说,鸿鸣书院的神木山中,藏有一道大阵,是为了抵御外敌之入侵,甚至是用以迎击妖族之千军万马所用的,据说便连魔君也可能会被此大阵阻得一时半刻。
谁曾想,今日陆羽竟然舍得将这座大阵用在了徐焕之一个人的身上!
这到底是为什么!
至此,徐焕之终于能够确定,在鸿鸣书院当中一定隐藏了一些不希望外人知晓的隐秘,而且很可能便与那一缕魔君之幽息相关!
否则的话,陆羽怎么可能摆出如此阵势,只为了阻他徐焕之闯山?
念及于此,徐焕之的手指微微发紧,如今他的敌人,不再是白剑秋,也不是陆三娇,甚至不是陆羽,而是整座神木山!
他说要闯山,而这,才是真正的闯山!
第二百零八章 识破
徐焕之应该感到荣幸,整个神木山之茗茶大阵,百年以来,只为他而开启。
同时,徐焕之也应该感到绝望,因为以他的半圣之位,想要闯山而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在这一刻,徐焕之却并没有选择放弃,他只是慢慢合上了眼帘,举步向前。
鼻翼之侧有淡淡茶香,耳畔之外回荡着声声鸿鸣,徐焕之双手负于身后,就像是一位闲庭信步的老人,一步步走进了万千茶海当中。
“普洱、龙井、翠芽……”
每走一步,徐焕之便随之报出一道茶名,似乎仅仅凭借着那一缕缕淡香,他便能分辨出周身所在的到底是何种茶叶。
可惜,这对于他闯山破阵,没有丝毫的帮助。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或许是一炷香的时间,或许是一个时辰,徐焕之感觉自己已经足足行过了千百里路,重新睁开眼来,却看到了那无比熟悉的景色。
身后是白玉山门,身前是林间小径。
他再一次闭上眼睛,深深嗅了嗅茶林中的空气,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还是普洱、龙井、翠芽……原来,我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吗……”
沉吟了片刻,徐焕之自手掌当中升起了大片灿烂的金辉,他仔细分辨了一下金色气芒所流动的方向,随即信手一挥,那金芒便宛如化作了一道流星,自山顶急掠而去。于瞬息间便消失在了徐焕之的视野当中。
“不是幻意?”徐焕之微微皱了皱眉。
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便知道这道守山大阵不是那么好破的,却没想到从一开始。自己便举步维艰,但他仍旧没有退却,他还想要试试。
于是在下一刻,自徐焕之的脚底骤然升起了大片金色才气,仿佛凝结成了一叶轻舟,载着徐焕之于茶海中飘扬而起。
同一时间,林间突然升起了一阵狂风。将万千茶树吹拂得狂放摇曳,树枝整齐划一的摆动,就像是波浪滔滔。想要将水面上的小舟覆灭殆尽。
徐焕之见得场间异变而起,于是自口中轻诵而道:
“兰茝空悲楚客秋。旌旗谁见使君游。
凌云不隔三山路,破浪聊凭万里舟。”
即刻之间,他脚底的才气金舟光芒大盛。携乘风破浪之势。向着山中茶海迎击而去。
一直以来,与徐焕之所交过手之人,都不知道其主修文位到底几何,如今徐焕之堂而皇之吟诵了一首战诗,然而于他的腕间,却并无砚型图符闪现!
这是怎么回事!
立于神木山上空的白剑秋在见到这一幕之后,也不禁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但他随即便似乎想到了什么。险些惊呼而道:“莫非是三品文宝,讳莫如深?”
徐焕之当然不知道此刻白剑秋仍旧在暗中窥探着自己。他坦然以战诗开道,御舟而行,终于向前急掠了数十丈。
然而,便在此时,于徐焕之的身后,却骇然响起了一声轻鸣。
鸿鸟翩然而至。
徐焕之在初入神木山山门之时,便仔细观察过白玉石门之上的那只鸿鸟,但他却并不知道,这只鸿鸟,便是神木山最后的守护之兽!
情急之中,徐焕之腰身一拧,急急而避,一阵灼热的气浪如利刃自他脸颊旁划过,立刻在他的眉骨之上带起了一丝浅淡的血痕。
徐焕之不敢怠慢,顷刻间自手中洒出大片的金色辉芒,朝着那热浪反袭而去,却根本连鸿鸟的影子都未曾见到。
趁此机会,茶林之波涛湍急涌起,将徐焕之脚下的小舟向后再度推行数十丈,下一刻,徐焕之又一次回到了山门之前。
重新回到了原地,徐焕之的面色终于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抬手抹去了眉间的淡淡鲜红,举目朝着山顶远眺,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有些意思。”
言毕,徐焕之终于不再试探,他郑重其事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方镇纸,厉喝一声:“开!”
一瞬之间,徐焕之手中的镇纸绽放出万丈金光,万千茶木在大片的金光之下,竟然停止了摇曳,急风狂狼即刻归于了平静,再难掀片缕波浪!
时不可待,徐焕之脚下之扁舟再度,向着广袤的茶海急速飘洋。
没有了风浪之所阻,徐焕之的进击速度明显加快了很多,眼看着便要掠至半山腰处,便在此时,林间鸿鸣声再起。
这一次,徐焕之甚至不避不退,直接用手指蘸着金色墨辉在空中疾书了一个字。
“噤!”
金色墨字于瞬息间被放大了数百倍,空气中似乎震荡着某种奇妙的波纹,让一切声音被阻隔在徐焕之身外百丈,一切都宛如坟墓般死寂。
紧接着,徐焕之终于捕捉到了一缕红光从身前掠过,竟然轻而易举便越过了噤字金文,直袭其面!
徐焕之瞳孔微缩,从袖中猛地抽出了一条绳索,朝着鸿鸟抛迎而去,正是与镇气钟所齐名的锁文藤!
谁曾想,那鸿鸟的速度实在是超出了徐焕之的预料太多,还不等锁文藤彻底扬开,那道红影便已经绕到了徐焕之的身后,随即一只利爪轻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徐焕之也算是见过生死之人,于危机一刻反应极快,只见他身形急摆,瞬间便将周身之才气全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右肩之上,想要硬接鸿鸟的这一击,同时左手手执锁文藤狠戾一抽,完全是一副搏命之姿!
然而,徐焕之的速度比起鸿鸟来说,实在是太慢了。
下一刻,徐焕之只感觉自己右肩猛地向下一塌,肩骨在即刻之间化为粉碎,剧烈的疼痛让他身形不稳,手中锁文藤的抽击也偏离了方向,根本不曾沾到鸿鸟分毫!
第二次与鸿鸟之交手,仍旧是徐焕之惨败!
鸿鸟一击即退,再度消失了踪影,而失去了徐焕之的才气支持,那方镇纸之上的金光也急剧黯淡下来。
眼看滔天巨浪便要卷土重来,徐焕之咬牙忍着右肩的痛楚,重新稳定住了镇纸之上的蓬勃才气,然而,在下一刻,徐焕之的脸上便再度出现了一抹骇然之色。
“中计了!”
陆羽之茶位,是辅助性文位,而神木山之万千茶树,自然也附带了各式难以想象的辅助效果!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徐焕之便感到了疲惫、虚弱、迟钝、恐慌等各种负面状态朝脑中急袭而来!
自入得神木山山门之始,徐焕之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始终以才气御体,保万物不侵,然而在刚才那一刻,他却需要将体内的才气一分为三,一来支撑脚下金舟的前行,二来维持住那镇纸文宝对茶海的压制,最后一分才气,却是用以警惕鸿鸟突袭的。
即便是在听得鸿鸟鸣啼之后,徐焕之手中锁文藤既出,也未曾忘记在体内存留最后一丝才气御体。
然而,便在徐焕之的右肩遭受鸿鸟拍击之后,他如条件反射一般,将周身所有的才气都调集到了右肩之上,终于让那蕴藏着无限杀机的淡淡茶香有了可趁之机!
果不其然,便在徐焕之脸色急变的一瞬间,空中那声鸿鸣之音又一次升起,向着徐焕之悍然而来。
徐焕之胸腹之间急急翻涌,然后他极其果断地撤掉了脚下的金舟,双足重新踏在了坚实的土地上,手中锁文藤如鞭子一般挥了出去。
“唰!”
锁文藤在徐焕之的手中仿佛变成了一条毒蛇,隐而不发,却时刻注视着空中的那道红影,眼中带着阴冷的光芒。
近了,更近了,鸿鸟在空中悠闲地兜了个圈,然后俯冲而下,毫无惧意地朝着徐焕之手中的锁文藤迎了上去。
然而在这一刻,徐焕之的眼中却突然闪过了一抹深意,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锁文藤,却自始至终未曾挥出,而是按着耐心,将呼吸慢慢变得悠长了起来。
下一瞬,徐焕之原本已经粉碎的右肩,却突然晃动了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右手指尖,悄然捏住了一只牧笛,而如今,这支牧笛,未曾奏响,却反而如同一柄短剑一般,向着他的身后扎了上去。
可是,鸿鸟明明在徐焕之的身前,他为何将牧笛刺向了自己的身后?
牧笛之上燃烧着滚烫的金色才气,于即刻之间便在空气中激起了大片的水汽,便在那片水汽之后,原本恬静翠绿的茶林,却突然被染上了大片的血色,一只骨手自血海中伸出,牢牢地将牧笛握在了掌中。
“你果然还是忍不住了。”徐焕之淡淡一笑,看着身前三尺之外的白剑秋,轻哼了一声。
白剑秋!
白剑秋的手中展开着一幅长长的画卷,正是当初他赠予苏文的那幅《万血白骨图》!然而此时的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反而心中急沉。
他没想到,到最后,竟然还是被徐焕之识破了!
徐焕之对于白剑秋脸上的骇然之色视而不见,而是笑着说道:“刚才玩儿得可算尽兴?现在,该我了……”
第二百零九章 一念之差
世人皆知,神木山有茗茶大阵,可阻妖军千万,其势何其威?
既是如此,徐焕之又何德何能,能够自茶海一路乘风破浪,直达山腰之处?难不成他一人之勇,便可当千军万马?
当然不可能!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因为此时神木山的茗茶大阵,是残缺的。
从一开始的时候,徐焕之两度踏步而行,意欲闯山破阵,都无功而返,看似他对于破阵一筹莫展,而实际上整个大阵也未曾对他造成丝毫的伤害!
唯一对徐焕之产生威胁的,只是阵中之鸿鸟而已!
堂堂茗茶大阵,守卫神木山百年之期,又岂会只靠一只守山之兽御敌?所以徐焕之终于明白,一直以来,他都将这座大阵想得太过复杂了一些。
原来,破阵竟是如此简单。
自闯山以来,徐焕之已经接连使出了数件文宝,先是以镇灵尺开道,再以锁文藤对敌,而真正让他识破此中真相的,却是此时闪烁着幽幽白光的那支无音笛。
无音笛的一头握在徐焕之的手掌中,而另外一头,却连接着白剑秋的《万血白骨图》。
同一时间,那原本一直游弋在徐焕之身侧的鸿鸣声也戛然而止,那道如鬼魅般飘渺无踪的红影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于是徐焕之心中了然,先前与他对阵之物,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鸿鸟!
所谓鸿鸟,不过是白剑秋墨笔之下的几缕艳彩罢了。
自入得山门以来。徐焕之便对于白剑秋的出现有些疑惑,如果说陆羽一开始便打算开启茗茶大阵将他埋骨神木山中的话,那么。为什么一开始白剑秋要出现在山门之前?如此之势,又到底有何意义?
如今徐焕之明白了,白剑秋一直埋伏在大阵之外,窥伺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为的,便是此刻的袭杀!
然而,白剑秋却失败了。
陆羽此时立身于神木山之外。指尖处传来掌中茶壶的微微凉意,他知道,徐焕之终于还是闯了过去。
功亏一篑。
正如徐焕之所猜想的那一般。此时神木山的茗茶大阵,的确是残缺不全的,而且是缺失了整个大阵中最关键的那一味,便是阵灵。
也就是。真正的鸿鸟!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此时的神木山上只有白剑秋和陆三娇两位半圣坐镇,也基于同样的原因,白玉山门之上的那只鸿鸟,暂时陷入了深眠当中。
阵灵的缺失,让整个茗茶大阵失去了真正的效用,只能施以简单的干扰和迷惑之用,所以才会让徐焕之一路行来无惊无险!
为了弥补阵中最大的缺陷,陆羽于不得已当中。让白剑秋暂时取代了阵灵的位置,向徐焕之施压。
白剑秋也在之前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他以手中之笔摹鸿鸟之姿,希望骗过徐焕之的眼睛。
在茗茶阵意的掩护之下,白剑秋于大阵当中来去自如,如鱼得水,笔端之鸿鸟也栩栩如生,两次将徐焕之欺瞒过去,甚至还拍碎了他的右肩。
可惜的是,白剑秋终究还是太过急切了一些,眼见徐焕之被茗茶大阵中的万千茶意所慑,露出了短暂的破绽和慌乱,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而徐焕之的老辣与冷静实在是超出了白剑秋的预想太多,即便身处最为虚弱之时,眼见鸿鸟将至,他也没有乱了分寸,反而于清幽茶香当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血腥之意。
那来自白剑秋的《万血白骨图》!
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徐焕之选择将后背暴露在了鸿鸟之前,转而向身后发起了攻击。
他赌对了。
此时看着身前的白剑秋,徐焕之脸上的笑意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下一刻,他手指间的无音笛自笛孔中喷发出万丈金辉,朝着其上的血海白骨浇灌而去。
曾几何时,苏文曾在迷失沼泽当中,仅以六尺《万血白骨图》,便一击秒杀了堂堂学士。
而如今,在白剑秋手中的这幅完整的《万血白骨图》,却足有数十丈之高!
便在徐焕之金芒大放的同一时间,白剑秋也干脆利落地将手中画卷急急展开,如旌旗招摇,于茶林中层层叠叠,彻底将徐焕之团团围困在了中间。
无音笛中的金辉落在另一端的骨手之上,立刻将那皙皙白骨消融殆尽,随即在空气中荡起了一层细密的波纹,迎在漫天血海之上,化作淡淡涟漪。
下一刻,徐焕之的脚踝被浓稠的血色所淹没,又一只骨爪从中探出,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骨掌之间,仿佛有万钧之力,意欲将徐焕之的小腿生生折断。
紧接着,又有更多的骨爪自徐焕之周身闪现而出,抓住了他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腰身,甚至于刻意按在了他受伤的右肩之上。
不到片刻之间,徐焕之浑身上下就已经爬满了森森白骨,乍看之下,就像是穿戴了一件惨白色的骨甲一般。
然而,自始至终,徐焕之都没有任何行动,他只是安然立于血海白骨之间,神色平静。
只有徐焕之手中的那支无音笛,还在源源不断地朝外激发着金色波纹,荡起片片血色涟漪。
白剑秋站在画卷之外,脸色微微有些发紧,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今日他手中的墨笔并不是他常用的那支白莹玉笔,而是一支笔杆如手臂般粗壮的狂毫。
“希望我的决定是对的。”
随着白剑秋此话落下,但见那血色画布之间所弥漫的鲜红潮浪,竟然忽的转变了颜色。
在这一刻,无音笛自笛孔中释放出来的金色波纹终于荡至画卷的最边缘处。刹时之间,以徐焕之为中心,突然升腾起了一道无比瑰丽的金色火焰。直达神木山巅。
这便是无音笛作为三品文宝之所用——净化。
净化世间一切不洁之物,净化眼前一切罪恶之意。
漫天血海仿佛在这一刻被烈炎所灼,即刻沸腾气化,化作丝丝血雾,将整个神木山的山腰都染成了猩红色。
紧接着,这遮天蔽日之血雾开始慢慢转淡了颜色,由血红变为淡红。然后化作万千白骨般的纯白色。
遥遥望去,便像是在神木山中突然升起了一支神圣火炬。
白色的雾气就仿佛是神圣火炬的玉莲石座,而那冲天而起的金色气焰便如同那能燃尽世间万物的无尽圣炎。
与此同时。徐焕之终于慢慢向前踏了一步。
一步之间,金色气焰骤敛而回,白色骨甲寸寸碎裂,那弥漫在山间的雾气被彻底净化为了虚无。然后徐焕之抬眼朝着身前的白剑秋投去了片缕目光。微微颔首。
下一刻,白剑秋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而出,自山腰跌落而下,再也不见人影。
而徐焕之则重新将双手负于身后,脚面轻踏,咫尺天涯。
一息之后,徐焕之已经来到了神木山顶。来到了鸿鸣书院的院门之前,来到了陆三娇的面前。
“承让。”徐焕之轻轻拱手。随即厚重的衣摆轻轻飘荡,直接从陆三娇身边行过,走进了书院之中。
在徐焕之离开之后,陆三娇一手扶着身后的阵眼茶枝,单膝跪倒在地,自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眼中的阴柔之意越发寒冷了一些。
徐焕之终于还是闯了进来。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书院的藏书阁。
然而,不知道为何,徐焕之在距离藏书阁不到百步之前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转身向着书院的另一处行去。
这是徐焕之自闯山以来,第一次皱眉头,也是最后一次。
“鸿鸣书院,果然是一个秘密很多的地方啊……”轻轻一叹,徐焕之的身影自书院的高阁亭宇中急闪疾行,终于来到了整个书院看似最不起眼的百草院中。
他举步行于药圃的田埂之上,举目遥望远方的那排宿舍小楼,心生感慨。
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正好自宿舍门中走出,手中捧着一个茶壶,看着徐焕之那幽然的目光,微微一愣。
“这便是茶圣大人所挑选的关门弟子吗?”轻轻一笑,徐焕之眼底闪过一缕精芒,便朝着苏雨而去。
然而便在此时,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却突然自他耳畔响起。
“你这人真是好生没有规矩,难道踩到了我的草药也不知道道一声抱歉吗?”
徐焕之脚步一顿,随即转头看向身旁那个神色不愉的青衣少年,然后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被自己踩踏成一团泥浆的幼苗,突然开口问道:“你可认识那边的那位小姑娘?”
河图生性木讷,却并不代表着他不会生气,此时面对徐焕之的一副坦然之色,顿时气急,抄起手中的水瓢便朝着徐焕之的脑袋打了上去。
然而,他手中的水瓢却停在了半空之中,紧接着,河图整个人也离地升起,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让他脸色瞬间被涨成了血红色。
“我问你,你可认识那位小姑娘?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
河图当然没有料到,竟然有人敢在书院当中如此肆意妄为,所以他咬紧了牙齿,一个字也不肯说。
徐焕之失望地摇了摇头,轻哼了一声,下一刻,河图的脖子被凭空折断,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被风刮倒的稻草人,无声无息地倒在了他最爱的药圃当中,失去了生气。
“看来,有些事情,还得我自己来问了。”喃喃一声,徐焕之的脸上重新挂上了淡淡的笑意,举步朝苏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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