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下马威


  雍州是当世雄城,也是世上最坚固的军事要塞。
  巍峨粗朴到让人眼晕的外城墙里面,还有一道更加复杂精巧的内城墙,上面密密麻麻的布置着许多这世上最有威力的守城武器,禁军所押送来的弩车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在这里也并不是多么的耀目。
  两道城墙之间的地方,是部分雍州军卒的军营所在,这些军卒是雍州军的精锐所在,不禁担负着守护外城墙的重任,也需要担负起出城巡逻、追敌、扫匪等重任。
  当然,绝大部分的雍州军驻守还是在内城,主要职责是城楼上的日程防务和维持城内的治安,真正有大规模作战的时候才轮得到他们出风头。
  车队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初次来雍州,即便大家都已经在书本或者口口相传中有个朦胧印象,也远不如亲眼看到来的震撼。
  雍州军的职责划分十分的严格,内城外城明确区分泾渭分明,而轮调而来的军队按规矩是不能进内城的,哪怕是最精锐也最得陛下信任的禁军!
  楚南命李勇带着禁军将士下去休整,营地就选在外城楚狂部属的一侧,有楚狂的照顾,相信他们很快就能融入雍州军中,若是没有意外,这些人将至少在雍州戍守三年之久。
  内城的铁门轰隆隆的打开,响声极大,让人不用去看便能知道城门的沉重厚实,真不知道这样的要塞要如何才能攻破。
  楚南名义上的身份最高,当然走在最前面,身后两侧才是楚狂和李臻,冷云和独孤仇就只能跟在最后了。
  雍州知州郭凉带着文武在城门里侧欢迎,眼神先是瞥过李臻,而后才笑着对楚南说道:“诸位一路辛苦了……”
  这还是楚南第一次见到靖国公最出彩的二儿子,地位显赫的雍州知州郭凉。
  郭凉人近中年,却样貌堂堂气度儒雅,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不愧是当年得过探花的才子,书生气很浓,却又不显得迂腐木讷,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产生亲近和好感。
  当然,楚南绝对不会把郭审言的亲近当真,自己差点杀了他母亲,双发的仇怨已经不可化解,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维持表面上的平和,连敷衍性质的寒暄都没了。
  雍州是军城,自然充满了极浓的军事气息。
  在内城,不仅随处可见穿甲带刀的士卒,连街道和民居都是显著的军人特点,规整、粗朴、结实,至于是不是舒服,那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当然,雍州数百年间都是军事重镇,历朝历代都投入了大量的资源发展,自然也产生了许多贵族阶级。
  在雍州府衙的附近,便有大片的豪宅大院,住的人也不仅仅是高阶的文官武将,还有数量更多的本地大族,雍州杨家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在附近也有华贵的住宅。
  楚狂回到京城,自然有自己的住处,如今又带着方筝而来,定然不能去军营住下,也需要费心打理一番。
  李臻身份尊贵,被郭凉热情的邀请到雍州府衙住下。
  独孤仇和冷云也被安排好了住处,吩咐随身而来的奴仆亲兵下去整治。
  只是,说到楚南的住处时就有些为难了。
  楚南是使团的正使,至少名义上身份要比身为皇子的李臻高些,李臻进雍州府衙了,按理说楚南也是应该进来住的,毕竟在雍州,除了杨守业的大帐,不可能有比府衙规格更高的住处了。
  只是,郭家和楚南的恩恩怨怨不是秘密,郭凉和楚南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场面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有些冷场了,对在场的文武官员来说,两个都得罪不起,别说插嘴提建议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呵……”楚南随意的笑了笑,拱手说道:“进城之前见到了杨家的人了,我就不劳烦郭大人,去杨家住下,也方便一些!”
  在场的人这才猛然惊醒。
  虽然郭凉在雍州经营了好些年,楚南只是初来乍到,倒是楚南可不是郭知州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楚南不仅仅是楚狂的兄弟,更是雍州绝对的一号人物大将军杨守业的女婿,还没到雍州就已经和雍州杨家搭上了线,在雍州可算不上是什么外来户,并不只是过境强龙那么简单。
  更关键的是,楚南是这支天下人都要关注的使团的正使,连大梁的正牌皇子和楚狂这样功成名就的宿将都要走在他身后半步,可谓是上来就占到了有利地位。
  要知道,至少在名义上,雍州的一切资源楚南都有管辖处置权利的,属于见官大一级的存在!
  对手这般的强势,怪不得郭大人最近有些烦躁,甚至刚刚见面就有些过火的上来就拉拢李臻呢。
  郭凉勉强笑了笑,连挽留的客套话也不说,岔开话题说道:“那诸位就先回去休息,中午在雍州府衙,本官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楚南点点头没有说话,朝着众人拱拱手纵马离去。
  郭凉脸色闪过一丝阴沉,很快的就重新带上笑意,看似无意的瞥了一眼众人,回头笑着和李臻说话。
  众人下意识的低头,都已经看出来,刚刚两人见面,互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只是以结果看,郭知州输了半步啊!
  雍州,外面不平静,里面也是风云激荡啊!
  杨家的宅院就在离府衙不远的地方。
  楚南一开始就没打算住到府衙去看郭凉的脸色,直接吩咐下人将玲珑送到了杨府当中。
  雍州杨家的主事人杨守礼早早的就候在了门外,和一干人迎接楚南。
  说起来,杨守礼是杨琳的堂伯,也是楚南的长辈,就算楚南身份再高,也不好承受这样的待遇。
  楚南连忙下马扶着要拜下去的杨守礼,苦笑着说道:“伯父,怎么敢劳您大驾,又怎么敢受您大礼?!”
  杨守礼老狐狸,也没有真拜下去的意思,早就算好了楚南的反应,假意坚持了一下便站直身体,带着楚南朝门内走去,笑着说道:“要的要的,总要做做戏给外人看,总不能让人觉得,守业不在雍州,杨家的姑爷就得任凭人欺负吧?!”
  楚南笑了笑,也没想到府衙外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杨守礼耳中,这些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果然不一般,也没有把杨守礼的话太放在心上。
  这只老狐狸话说的好听,却根本没想着真的掺和自己和郭家的斗争中来,顶多就是在后面摇旗呐喊一下,如果若是真要给自己助威,完全可以到府衙外面去,就凭他超级地头蛇加杨守业堂兄的身份,绝对能震慑住一帮宵小,也能让郭凉心生忌惮不敢妄动!
  雍州杨府的占地或许比京城杨府还要大些,庭院的布置却差了好多,顶多算得上整洁大气。
  可是,等到楚南跟着杨守礼穿过了几个拱门,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一下。
  眼前,是一片清幽的池塘,水域占地有五亩左右。
  要知道,这里可是以干旱著称的西北,是临近大漠的雍州啊!
  之前的素朴和大气仅仅是铺垫而已,这片水塘才是真正显露贵气的地方!
  这样的水塘在京城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在雍州,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杨守礼看着楚南惊讶的神情,抚须而笑。
  这个主意还是杨守业亲自想出来的,在雍州其他大族恨不得连茅屋都镶上金边的时候,杨家却出人意料的装修的简朴了许多,但是来炫耀、来嘲笑的大族,无一例外的被这一片简简单单的水塘秒杀了!
  杨守礼想想就得意!
  楚南真心实意的恭维了一番杨守礼,在雍州这片水塘绝对是价值万金,也不是简单的有钱有势就敢修的。
  杨守礼心中得意,脸色还是谦虚的很。
  楚南还是称赞。
  杨守礼继续谦虚。
  两个人就这个无聊的话题在水塘边扯了大半个时辰。
  最后还是杨守礼被冬日水塘边逼人的寒气打败,嘴唇发青的哆嗦着建议进屋。
  楚南假意恋恋不舍,还要继续刚刚的话题,抵不过杨守礼再三坚持,轻笑着进屋去。
  杨守礼哆嗦着身子,暗暗咬牙切齿。
  谁说着姑爷好欺负的?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着了这小子的道了,他有武功护身,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自己却冻的手脚发麻,传出去真是丢人!
  楚南轻笑,这只老狐狸,三番两次的算计自己。
  若不是他算计,土寨的人早出现一会,山道的一战绝不会那么惨烈,禁军自然不用损失惨重;若不是他纵然,那些寨民怎么敢拿禁军的东西;若不是他贪心,胁恩要酬,弩车怎么可能少那么多,日后翻旧账的话也是大大的隐患……
  总是奸猾无比的耍小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对待,不肯吃一点亏,哪怕是杨琳的长辈,也不能这么容他胡闹,总要给他个小小的下马威点醒他的!


第四百零一章 点醒
  杨守礼将雍州杨家发展的根基牢固,能力和胆识自然是有的。
  可是,雍州杨家偏安于西北,杨守礼又经常和雍州城外的土寨首领厮混,也沾染了土寨百姓许多不良的品性。
  比如谨小慎微,比如贪婪,比如爱耍小聪明……
  最最关键的是,杨守礼心中格局不够,根本看不清迷雾重重的政治乱局,更别说窥破如今以雍州城为核心的地带的风云激荡了。
  如今杨守业又镇守西北,雍州杨家的气势在雍州可谓达到顶点,可惜看起来杨家人并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见识和魄力,若想平稳的度过这场梁帝都无法主导的大波折,却是不容易的很。
  雍州杨家背靠着杨守业这参天大树,却依旧追逐于些许蝇头小利,习惯性的用小聪明占得上风,将来纷乱的京城乱局影响过来,雍州杨家很难生存下去,甚至会牵累杨守业。
  就比如说,今天自己进城,杨家不去城门接待,也没有在府衙前出现,单纯的认为这样就能不掺和自己和某些人的斗争当中,真是十分幼稚!
  山道上杨家救了禁军的消息定然是传遍了雍州了,杨家在西北声势浩大的寻找杨琳也瞒不过众人,不管雍州杨家愿不愿意,已经划定了阵营,和自己、杨守业彻底的绑在一起了,连杨守业都挣脱不了无奈的接受了现实,杨守礼现在还意图不得罪郭凉争取两边讨好,实在是好笑的很!
  虽然杨守礼救了杨琳、救了禁军,又是长辈,楚南也不得不尽早的表明态度。
  杨守礼跺跺脚,吩咐下人们上了热茶,刚要再回击楚南一句,却看到楚南神色淡淡眼神清冷,心中不觉一震!
  自己险些忘了,眼前这年轻人可是连梁帝陛下都压制不住的狠角色!
  杨守礼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搓搓手试探着问道:“姑爷刚刚见过郭大人了?”
  楚南点点头。
  在府衙门前的事情绝对瞒不了人,郭凉将战场选在府衙门前就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给全雍州城观望的人看的。
  杨守礼心中一沉,慢慢的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入口却有些微涩,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怎么感觉这姑爷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热,细想了一会放下茶盏,轻笑着说道:“郭知州人挺好的吧?”
  楚南抬头看着杨守礼,淡淡的问道:“伯父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和郭家势若水火。”
  杨守礼吃了一惊,没想到楚南竟然这么不避讳,颇有些措手不及的说道:“知道的……知道的……”
  楚南也轻笑了一下,继续沉默的喝茶,没有寒暄的意思。
  杨守礼实在有些不习惯,以往这姑爷可是对自己礼敬有加的,现在又是在自己家,怎么态度就差了那么多呢,苦恼的想了想,笑着说道:“琳儿那丫头在土寨还玩上瘾了,竟是不愿意提早来雍州……”
  楚南笑着点头,随意的说道:“琳儿性子冲动,又没有什么心机,和土寨的百姓很像,玩的开心也实属正常……”
  杨守礼这时候不敢再小看楚南这个姑爷了,听到楚南的话却有些不自在,怎么听怎么像在说土寨百姓冲动蒙昧一样,却是连自己都一并骂了,颇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其实,土寨百姓凶悍果敢……”
  “可是,他们目光不够长远!”楚南不客气的接过话题。
  楚南没心思再和杨守礼纠缠,径直说道:“眼下朝着乱成一团,各种人上蹿下跳,雍州却是风暴中心,伯父的心思我多半能猜到,也只能说一句,目光短浅!”
  杨守礼目瞪口呆,接着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强笑道:“姑爷何出此言?”
  楚南抿抿嘴唇,放缓语气,轻笑着说道:“在伯父想来,雍州杨家是雍州杨家,京城杨家是京城杨家,虽然出自同源,却已经是独立的两个,顶多只是相互扶持照应的关系,不存在依附的关系,晚辈说的没错吧?”
  杨守礼看了楚南一眼,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杨守业那一支是嫡系,当初跟着梁帝去京城带走了杨家的绝大部分家底,如今的雍州杨家却是自己苦苦经营起来的,心中没有怨恨已经算好了,又怎么可能甘心依附?
  楚南看着侍候在一旁的丫鬟识趣的后退出去,笑了笑,轻声说道:“伯父还想着,京城杨家权势惊人,这边大树底下好乘凉,借些力也没什么,毕竟出自一家。可是京城杨家牵扯的斗争这边就不参与了,就比如,伯父现在恐怕想着如何才能不得罪郭凉,两边讨好吧?”
  杨守礼的心思被揭破干净,脸色阴沉的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可笑!”
  楚南沉声说道:“你以为不同我一通进雍州就是保持距离不引起郭凉的敌意了?这不是可笑又是什么?”
  杨守礼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说道:“这边毕竟已经和守业疏远了几十年,如果还说是一家,是不可能的。守业位高权重,又深得陛下信任,自然能护自己周全。这边却远在雍州,虽然略有根基,放到京城实在不值一提,有个风浪就可能万劫不复……”
  倒是没否认楚南的话。
  楚南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可惜,别人不会这么想。伯父也错过了最好的表明立场的机会,若是你不找琳儿,不救禁军,或许还能保持些许独立,这两件事坐下来,雍州杨家已经彻底的没了选择的机会!”
  杨守礼头上冒汗,越想越是有道理,喃喃道:“怎么可能会这样……”
  楚南怜悯的看着杨守礼,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所以我说,伯父目光不够长远,若是真有决断,不想掺和这些斗争,就该早早的跳出去……”
  杨守礼抬头看着楚南,问道:“怎么跳?”
  楚南看他到现在还不甘心,笑着说道:“太简单了……伯父想必听说过我和楚家的事情……楚家的做法……那才叫有眼光有决断……现在就算有再多的脏水,也泼不到楚家半点!”
  杨守礼呆呆的想了想,半天才摇头道:“那怎么行……”
  楚南站起来端着茶盏,看着外面缓缓说道:“现在,什么都晚了。就算你再这么做,也来不及了,今天早上,你已经自己砍断了下船去的绳子……”
  杨守礼是真心不想参与朝堂的纷争,就算杨守业能屹立不倒,雍州杨家也可能被泄愤似的毁掉,皱眉道:“什么绳子?!”
  “弩车!”楚南回答道,“弩车是何等珍贵机密的东西自然不用我多说,今天你留下了那几具弩车,就算你再怎么澄清也没有用处了!截留军械本就大罪,何况还是需要禁军亲自押送的弩车?!”
  杨守礼猛然抬起头,失声说道:“你害我?!”
  “不……是你自己贪婪!”楚南皱着眉毛说道,“你自己的选择,不要去怪别人!”
  杨守礼有些失魂落魄。
  他不是什么枭雄式的人物,只是凭借谨慎勤勉的态度和从杨守业那里得来的庇护才走到今天的地步,不管愿不愿意相信,在外人眼中,雍州杨家都是杨守业一手扶起来的,若是杨守业倒了,雍州杨家即便不倒,也只能苟延残喘而已。
  楚南靠近杨守礼,看着他苦苦挣扎思索的模样,有些于心不舍,却又不得不说道:“所以,还是趁早丢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至少,岳父的地位短时间内无人可以动摇!”
  杨守礼并非呼啸傲视的枭雄,也不是什么绝世英才,自己的想法和算计被人看穿不说,还被彻彻底底的推翻,实在有些想不通。
  楚南倒也不急于一时,早晚杨守礼都会认清现实的。
  楚原能辣手断指,用最惨烈的方式和自己划清了界限,老夫人亲自动手,算是在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中买上铁痢疾,从此再无瓜葛。
  杨守业却无法这么做,最后只能被迫接受这种安排。
  强如杨守业都挣脱不了的东西,杨守礼又怎么可能挣脱?!
  过了一会,雍州府衙的差役便来借楚南前去赴宴。
  只是,对于楚南来说,这是宴无好宴,既然和郭凉连敷衍客套的表面和睦都不想维持了,倒是真的不怕和他翻脸。
  郭凉在雍州经营日久,身后也有很多人在支持,当然不愿意让楚南这样的人骑在头上,更不要说楚狂、楚南的到来会严重影响他在雍州的权威。
  过去的几个月,楚狂杨守业都不在雍州,郭凉便是掌握了雍州的绝对权力,大肆打压异己提拔亲信,又怎么甘愿放弃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权力呢?
  刚刚在府衙门前的下马威只是开胃菜而已,今天的接风宴才是重头戏。
  楚南没有乘坐府衙的华贵马车,骑马来到了府衙。
  这时候,楚狂、李臻等人都已经来了,文武官员也都坐在了位置上,就差楚南一个了。
  楚南脸色一沉,不屑的冷笑一声,这位知州大人,真是好手段好心机啊!


第四百零二章 玩笑
  楚南到了府衙一看,人差不多要到齐了,就差自己一个,马上就反应过来。
  这分明就是郭凉又在算计自己。
  郭凉是雍州知州,楚狂、杨守业不在,当然是理所应当的一号人物。
  既然事先申明是接风宴,地点又定在府衙,郭凉自然是主人身份,接待宾客的事情当然是郭凉一手负责。
  郭凉只需要让前去接楚南的人稍稍去晚些,路上再耽搁一下,就顺利的造成了眼下楚南“耍大牌”的情形。
  楚南就算有再多便利,若是得罪了雍州城内的众多文武官员,也是后果堪忧。
  仅仅是迟到一会,让其他人等待,或许谈不上得罪,但是楚南高傲无礼的印象怕是已经刻进了在座诸多宾客的脑中。
  郭凉眼看着楚南进来,站起来也没有出去迎接的意思,笑着说道:“楚将军怎么来的这么晚?来来来,要自罚三杯……”
  既然知州大人都站起来,其他人当然也不敢坐着,都乱糟糟的起身,隐约能听到其中几声嘟囔抱怨声。
  楚南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告罪的话。
  主桌之上,楚狂、李臻等人都已经入座,剩余的一个位置自然是为楚南留下的。
  只是,那位置在冷云下首的位置,而按道理说,楚南至少应该坐到李臻上面的位置。
  官场的坐位最是讲究,酒宴上的人都发现了最后一个空余位置的微妙,都在偷偷看着两位神仙人物交锋。
  楚南走到那座位前面,指了指那椅子没有说话。
  郭凉好像才发现一般,连忙站起来走过去告罪道:“哎呀……是下人疏忽了……怎么能将楚大人的座位放在这呢?我这就让人给楚将军挪位置!”
  若是楚南受不了郭凉的挤兑,就在这个位子坐下,自然是自己承认地位低下,自取其辱了。
  可是,位置又哪是那么好挪的?
  其他人都已经坐下了,若是要挪位置,几乎主桌上的人都要跟着动,又要一番麻烦,而惹出麻烦的元凶楚南又要被人记恨埋怨。
  “不用了……”楚南轻笑着说道,“这说起来也算是知州大人的私宴,大家也都没穿官服,倒没那么多讲究,大家随意坐下就成。您说是不是啊,知州大人?”
  郭凉对楚南的反应有些讶异,有些狐疑的看了楚南一眼,见楚南甘于低头也讲究风度见好就收,呵呵笑着说道:“说的对,大家随便坐就是……”
  众人都有些失望,没先到这位楚南小将军刚刚在府衙门外硬气了一回,就这么快的被知州大人压服了。
  楚南笑着点点头,直接走到郭凉的座位坐下,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叹口气:“我觉得这个位置挺好的……就坐这吧……那边那个位置就让给知州大人了……”
  郭凉的笑意僵在脸上,瞬间变得阴沉。
  郭凉作为雍州知州,又是这次宴席的主人,当然是坐在了主位,左手边是楚狂、李臻等人,右手边是雍州的几位大人物,算是陪酒的。
  楚南在郭凉的座位坐下之后,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若是说楚南的意外迟到让人感觉有些傲气,这一次强占郭凉的座位就是高傲的过分了!
  喧宾夺主!
  可是,如今楚南风头正劲、声名显赫,楚南先声夺人,强势到甚至敢当众削郭凉的面子,其他人当然是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出言指责。
  郭凉就算算计楚南,也留了几分余地,却没想到楚南竟然一点余地都不留。
  虽然郭凉也说了,这算是私宴,大家可以随意坐。
  但郭凉是知州,是主人,这里是雍州府衙,就算他忍辱坐在了最下面的位子,其他人就敢安安心心的坐到他上座不成?
  李臻倒是有心圆场,可惜他坐在楚狂下手,虽然比最下的那个位置强些,若是让出来给郭凉坐,也有些羞辱他的意思,反而弄得里外不是人。
  楚南大大方方的叫人换了新的酒杯碟筷,讶异的看着满脸纠结的郭凉,皱眉问道:“郭大人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啊!”
  其他人自然是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雍州一方的人每人依次下移了一个位置,将楚南右手边的位置空出来,让郭凉坐下,才算解决了尴尬的场面。
  郭凉有些不自然,端起酒杯正要说一番祝酒词。
  楚南坐在主位上,一边巡视着桌上的菜肴,拿起筷子敲敲桌子开口说道:“大家开吃吧!”
  郭凉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接风宴吃的很是没有滋味。
  郭凉脸色阴沉,终于抽空将准备了好久的祝酒词干巴巴的念完。
  楚南倒是不受影响,丝毫不顾及其他人的眼光,大吃大喝,还不时的夸酒菜不错,倒像是个真心享受主人款待的雅客。
  郭凉到底是在宦海沉浮半生的厉害角色,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关心的问道:“本官听说,这使团一路上颇多周折,还改了行军路线,翻山越岭很是艰辛……”
  楚南看了郭凉一看,讶异的问道:“听说?听谁说的?难道这使团里还有郭大人的眼线?”
  “呃……”郭凉被噎了一下,差点自己咬到舌头,干笑道:“楚大人开玩笑了……使团里怎么可能有本官的眼线呢……”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楚南心中冷笑,却继续装傻,冷冷的追问道,“使团中的人私自接触外人的!对外透漏情报更是大忌讳!是谁泄密请郭大人告诉我,我定然要狠狠的处罚他!”
  郭凉哪里想到楚南会纠缠这个问题,对使团是不是要对外封口也不清楚,倒是被楚南的态度唬住了,也不能说这是九皇子殿下告诉自己,想了一会才皱眉说道:“其实,这个……”
  “哈哈哈……”楚南突然大笑起来,还夸张的拍着桌子,倒是吓了在座的人一跳。
  楚南十分亲热的伸手按住郭凉的肩膀,哈哈大笑道:“郭大人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使团里才没有什么保密制度呢……”
  郭凉眼角乱跳,也干笑起来。
  其他人当然不敢不笑,好像楚南这个笑话真的十分好笑一般,也干巴巴的笑了起来。
  “呃……”独孤仇满是茫然,看了看众人都在笑,疑惑道:“真的很好笑么?”
  于是,笑声更加的大了!


第四百零三章 害怕
  接风宴进行的磕磕绊绊,毫无气氛可言。
  楚南根本不讲理的胡搅蛮缠让郭凉无力招架。
  你要生气的时候,他起来低声下气,正当你以为要压服他志得意满的时候,他立马翻脸,说话做事一点余地也不留,绝对要把你弄得回头土脸才罢手。
  和楚南过手了几个回合,郭凉感觉楚南实在难缠的厉害,胡搅蛮缠的功夫简直是炉火纯青,一个不慎就要被他绕晕了也没心思再绕来绕去,索性也学了楚南直接亮刀子。
  郭凉又和其他雍州官员敬了一杯酒,干脆直接将矛头对准楚狂,随意的说道:“听说是楚将军更改的行军路线?”
  “是我!”不等楚狂回答,楚南满不在乎的回答道,“怎么了?郭大人怎么这么关心使团的事情?似乎我们这些人不归你管吧?”
  当然不归。
  这支肩负特殊使命的使团,除了楚南是自己跳出来的,其他人是梁帝一手指定的,包括三千禁军,哪里轮得到郭凉管?
  郭凉当然不会再那么简单的被唬住,轻笑着说道:“楚大人又在开玩笑了……其实我是想问,那弩车从山上掉下去了好几具么?”
  这个问题是个陷阱。
  从山下掉下去的只有一具而已,其他的失踪的都应该在城外杨家的土寨里。
  这样的内情只有楚南、楚狂、李臻等六人知晓。
  楚南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对郭凉说了内情,截留军械虽然时常发生,甚至可以说是屡禁不止,但是真证据确凿绝对是不易洗脱的大罪,若是回答有误,被抓住把柄,后患无穷,在座的又这么多人,以后想改口都没机会。
  郭凉轻笑了一声,看了李臻一眼。
  这件事情是不适宜闹大的,更不能牵扯到杨守业身上,不然多半就是找死了,凭借这个让楚氏兄弟低头应该还是不难的。
  李臻、冷云等人不会在这时候胡乱插嘴。
  楚狂刚要开口说话,楚南轻轻摇头。
  眼看许多人都看向了这边,涉及的事情又不小,楚南也不能不推脱不说,“呵,郭大人对军务很是关心啊!”
  郭凉笑了笑,听了楚南的话心中有些烦闷,楚狂一回来,军权定然要交出去的,还好杨守业没有回来,自己还能名正言顺的要求分担一部分,不让楚狂大权独揽,淡淡的说道:“本官指责所在,军械入库数目不对,本官当然要问一句……”
  楚狂皱起眉头。
  楚南呵呵笑着。
  郭凉在等着抓把柄。
  这时,有个府衙的差役悄悄进来,在郭凉耳边说了些什么。
  郭凉愣了愣,下意识的瞥了楚南一眼,再看他的笑容分明就有些高深莫测的意思。
  “郭大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楚南关心的问道。
  “呵呵……”郭凉干笑了两声,面色有些古怪的轻声说道,“刚刚城外土寨来人,说是在山间找到了禁军遗失的几具弩车……”
  “哦……”楚南点点头,感慨的说道,“还是郭大人治理有方,境内是路不拾遗啊……”
  郭凉笑声更加的干瘪了,当做没听出楚南的嘲讽。
  在座的谁不知道,雍州城外的土族就是国中之国,连梁帝的旨意都不怎么听,还怎么治理有方?
  路不拾遗?土族的人不白天明抢大家就谢天谢地了!
  有这样的变数出现,让郭凉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最有把握的计划功亏一篑,郭凉兴致大减,接下来也没了再刁难的意思,接风宴也很快草草结束。
  今天的接风宴可算是让雍州的官员士绅大开眼界。
  两个人的斗法表面一片平和,但是坐在一丈外也能感觉到阴风阵阵,杀气袭人。
  这样神仙斗法的场面可是多少年都没见过了,关键的是双方都旗鼓相当,年轻的楚南对上老奸巨猾的郭凉竟是不落下风!
  最让人惊异的是,最后明明郭大人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好大把柄,却突然主动放手,实在让人想不通的很,也越发对那位小楚将军敬畏有加……
  这样跌宕起伏、波折不断的故事,回去之后可是了不得的谈资,细细揣摩说不定能悟投一丝隐秘,在将来站队的时候才更有把握……
  酒宴散了,其他人一个个都散去了。
  冷云要回去养伤,独孤仇要回去和双胞胎亲热。
  楚南也起身离开。
  楚狂招呼一声,打发走亲兵,也跟了上来。
  楚南知道楚狂有话要说,做个手势让楚狂说话。
  “刚刚……”楚狂笑了笑,“就在刚才,杨家土寨派人将那几具弩车都送了回来……说是受禁军所托,在山林中发现的……”
  楚南笑了笑,既然弩车还回来了,又牵扯到杨家,郭凉当然只能放手。
  至于弩车为什么会出现在山林中,也不会有人傻到去刨根问底。
  “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安排……”楚狂淡淡的问道。
  楚南摇摇头,轻声说道:“不是……只是在杨家和那只老狐狸说了好多狠话……估计是吓到他了……”
  弩车是送回来了,楚南却不知道杨守礼是什么意思。
  是还要划清界限,不愿意得罪郭凉,还是猜到郭凉会发难,为自己解围呢?
  或者,同时达到这两个目的?
  真是只让人捉摸不透的老狐狸,行事真的很有意思。
  楚狂点点头,也没有追问什么,轻声说道:“今天可不是什么接风宴,对你我来说,这就是鸿门宴啊……”
  楚南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楚狂冷笑了两声,淡淡的说道:“在我离开雍州的几个月,他已经完成了对内城军队的清洗,好多与我相熟的将领都被闲置了,连我的副将叶左也险些被去职……”
  楚南皱起眉头,却没想到郭凉竟然真的这么大胆,外敌压境,竟然在军中大玩清洗。
  楚狂继续说道:“今天这接风宴,请的都是他的心腹,叶左这类人都没有通知,若是他当场发作,会有大半的人偏向他的,会很危险……”
  楚南当然明白这道理,就算不能当场定罪,事情传扬出去楚狂在军中的威望也会受损,更关键的是,可能会让梁帝产生猜疑,甚至干脆换掉楚狂。
  这不夸张,有时候皇帝打压你不需要罪名,只需要一个念头,外加一个借口而已。
  楚狂拍拍楚南的肩膀,轻笑着说道:“原先我还担心你会和他硬抗,府衙是他的地盘,吃亏的绝对是你……现在我放心了,你小子滑的很……”
  楚南轻笑了笑,低声说道:“我会一直和他纠缠下去,你只需要掌控军队就是了。军中平稳,雍州就不会乱,雍州不乱,西北就不会出事……”
  楚狂轻轻点头。
  回到了杨府,楚南并没有见到杨守礼。
  或许他还是不喜欢和自己这样锐利刺人的晚辈接触。
  楚南也乐得清静,若是他想得开自然好,皆大欢喜,就算他想不开还要继续,楚南也不在乎。
  雍州杨家出了事情,也有杨守业解决,还轮不到自己这个外人插手。
  或许,这只奸猾的老狐狸吃点苦头才会明白,那点小聪明不足以自持。
  楚南暂时忘掉那只老狐狸,去小院里关心关心一只小狐狸。
  玲珑从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一路上又是颠簸劳累又是血腥刺激的,到现在还没有病倒已经让楚南惊异了。
  楚南推门进去,却发现玲珑一个人可怜兮兮的抱膝坐在床头,走过去小声喊道:“玲珑……”
  玲珑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时楚南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弱弱的说道:“姑爷……”
  楚南看着小玲珑脸色发白,瘦瘦小小的人儿格外惹人怜惜,伸手在玲珑额头摸了摸,问道:“是生病了么?”
  玲珑倒是没有躲闪,任凭楚南的手放在自己额头,轻笑着说道:“没有……”
  突然,又扭头躲开楚南的手,羞羞的笑着吸气道:“好凉……”
  楚南哑然失笑。
  雍州的冬天冷的很,自己从外面回来手自然凉的很。
  或许是远离杨梅又肩负照顾穿的重任让玲珑胆气壮了许多,小心的拉过楚南的手双手握住,用自己的手掌帮楚南取暖,又低头看看自己小小的手掌,不好意思的说道:“姑爷的手好大……”
  楚南轻笑着坐到玲珑身边,不顾玲珑并不坚决的抵抗将小丫头抱在怀里,弱弱小小的根本没有多少重量,轻声说道:“是害怕么?”
  玲珑呆了呆,突然哭了出来。
  一路上赶路的颠簸还不算什么,等到遇上胡人的截杀,听到外面杀声震天,当然是害怕的很。
  最大的依靠杨梅又不在身边,玲珑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心中又担心楚南,还总是忍不住往外看,显然惨烈的场面超过了小女孩所能接受的极限,听到楚南的轻声安慰,顿时所有的畏惧、恐慌和委屈都涌了上来,抱着楚南的脖子趴在楚南肩上嘤嘤哭泣。
  楚南等到玲珑哭的累了,才小心的把她抱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发觉并不烫,轻声说道:“好了……哭累了就睡一觉……今天我哪儿也不去了,就抱着玲珑睡觉……”
  玲珑哭的连连抽搐,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楚南,都能感受到他充满男子气的喘息,第一次主动的在楚南嘴上亲了亲,又羞涩的笑笑,靠在楚南的肩上,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第四百零四章 放肆!
  在路上担惊受怕了近一月,这或许是玲珑第一次真正睡的舒心安宁的一晚。
  可怜的小丫鬟,即便在睡梦中,小手也紧紧的抓着楚南的衣襟,不时的皱起眉头,让人看了觉得心疼。
  楚南轻轻的抱着少女娇柔的身躯,并没有多少欲望涌动的感觉,很快也进入梦中。
  楚南一行人责任重大,路上又发生了胡人截杀这样的事情,也必须尽快的把确认好的消息送回京城去。
  就楚狂而言,离开雍州这么久,需要快速的搞清楚雍州、尤其是军中的变化,尽快将权力拿回来。
  于是,第二天一早,楚狂便对雍州军下令,内城、外城的守军将领必须赶到大营中议事。
  楚南如今地位特殊,可以在任何事情上插手,更不要说身上还挂着一个震威勇武将军的名号,因此也出现在了大营当中。
  郭凉虽然百般不情愿,实在不想这么快的就交出手中的权力,但是无奈对方师出有名,容不得他反对,只能也到大营当中交接。
  杨守业不在,楚狂当然是军中的头号人物,不容置疑的坐在了中央的帅位上。
  郭凉是雍州知州,之前也暂管过雍州军,坐在了楚南右边第一个座位。
  楚南坐在了左边第一个座位上,手边坐的便是楚狂的副将叶左。
  楚狂浑身甲胄,冷峻的脸满是威严,淡淡的看了郭凉一眼,轻声说道:“郭大人,开始吧……”
  郭凉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接下来,自然是军权交接。
  雍州数百年都是军城,战时自然不需多说,军队会接管雍州一切事务,雍州府衙只能做一些后勤的工作。
  即便是平时,军方也会强硬的压制府衙,根本不给府衙插手军务的机会。
  只是,随着大梁统治的日渐稳固,梁帝开始悄无声息的削弱军方将领的权力,不仅仅是让恒亲王这样的文臣主管军机处,严厉压制各方的大将,也在尝试着让军队驻地的文官监督甚至是直接分权。
  就比如,雍州的两个大将军楚狂和杨守业都离开了雍州,军权便交给了知州郭凉暂管,便是开了雍州文官掌军权的可怕先例。
  郭凉从随身带着的玉匣里取出帅印和虎符,待楚狂验明真伪之后便放到了楚狂面前。
  楚狂凝视着桌上这两件东西,心中悄悄松口气。
  郭凉咳嗽两声,随意的瞥了桌上的玉匣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楚将军……前段时候大食来犯,为了防范城内出现骚乱,本官便借用了军队维护治安,做了有些调整。如今敌情未解除,本官建议还是继续这样下去为好,省的将领频繁调动引发民众恐慌……”
  在楚狂离开的一段时间,郭凉名正言顺的插手军务,大规模的裁撤内城的将领。
  而郭凉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没有直接往军中安插亲信,只是在军中拉拢扶植一批,打压撤换一批,然后便收手旁观,并没有在军中引发巨大的动荡和恶劣影响。
  另外,郭凉还是知道轻重,除了楚狂嫡系的叶左一部,并没有动外城的军队,而对楚狂嫡系下手,也是师出有名,让人抓不到把柄。
  听到郭凉这么说,在座的很多将领都心中一震,在等着楚狂的反应。
  他们都是郭凉扶起来的人,虽然未必真的和郭凉同心,也总得承情,也知道楚狂将军多半是不喜欢看到自己这些人的。
  可是,谁又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权力?
  若是楚狂将军一意孤行要打压这些人,众人倒是不介意靠在郭凉周围抱团自保。反正楚狂之上还有杨守业在,楚狂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楚狂当然知道自己若是强行运作,不难将在场的某些人再打入冷宫。
  只是,刚回来就有这么大的动作,彻底得罪了这些人影响军中威望不说,还不免给人留下度量不够的印象。
  更可怕的是,若是有人在梁帝面前吹风,自己这样的动作就会被看作是在军中拉帮结派自立山头,若是硬要攀扯,弄出个党争的大罪也不难,这都是梁帝不能容忍的事情。
  叶左受了好久的憋屈,也未必能看穿内情,颇有些急切的看着楚狂。
  楚狂两面为难,不能得罪那些新贵,也不好寒了自己下属们的心。
  楚南站起来,轻笑着说道:“看来楚狂将军并没有异议,依我看,那郭大人的建议就这么定下了。”
  楚狂和郭凉都讶异的看着楚南。
  叶左瞪大眼睛,丧气的坐下。
  郭凉看了在场许多人都面露喜色,轻声说道:“那交接……就算完成了?”
  楚狂严厉的看了叶左一眼,点了点头。
  许多人都长长的松了口气。
  军权的交接就这么毫无波澜的完成了。
  新贵们欣喜若狂,总算保住了权力。
  楚狂一系却多半有些消沉,只是说话的是将军的亲兄弟,就算有怨气也不能表现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军械入库的事情郭凉没有丝毫为难的意思,就算真的缺了一具弩车,他也没有再问缘由,直接大笔一挥抹平了事,算是投桃报李了。
  官场中人,就算上午还恨对方欲死,到下午把酒言欢也不是多稀罕的事情。
  还是军报和府报,胡人的态度应该说在大梁的预计之内,雍州军的军报和雍州府例行的府报也会很快送到京城。
  这时候就需要军方和府衙合作,商议内容和措辞,若是同出雍州的两封密报内容大相径庭,才真的是大笑话了。
  这些事情都没有什么好说的。
  郭凉嘴角含笑,扫视了一下众人,起身笑着说道:“既然所以的事情都解决了……那大家就各自回去?”
  楚狂没有什么异议慢慢点头。
  楚南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慢着……”
  楚南是梁帝的特使,名义上是有权对西北的一切事情做出处置的,只需要事后向梁帝上奏被准便能生效。
  郭凉有些摸不清楚南的意图,又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阻挠,默然的点头。
  楚南站起来,看着楚狂笑着说道:“楚将军……现在交接已经完成,那个位子……是不是要让我坐了?!”
  郭凉顿时脸色大变,额头上都冒出一层冷汗来,终于明白了自己算漏了哪一点。
  报国寺的风云激荡,梁帝的半推半就或者说无奈妥协,让楚南成了如今西北地位最高的人!
  是的,在名义上,楚南的身份要甚至要高过杨守业,虽然在心里谁都不会当真,不会认为楚南这个毛头小子敢压制大梁军中第一人,但是至少在表面人,没有人敢质疑楚南的身份和权力!
  楚狂回来就推翻郭凉之前的决定会惹祸上身。
  但是,楚南如果要那么做的话,绝对是师出有名,而且不怕激怒谁。
  毕竟楚南身后是梁帝,本人也不会在雍州扎根,早晚要回到京城去,有再多恩怨,拍拍屁股走人旁人也没办法。
  在场的许多人都开始惶惶不安。
  楚狂似有深意的看了楚南一眼,缓缓的起身站到一边。
  楚南笑了笑,在正中的帅位上坐下,咚的一声敲了下桌子,从怀里掏出了那卷明黄色的圣旨,淡淡的说道:“诸位,可有什么异议?!”
  圣旨在前,众人起身行礼,毫无异议。
  楚南将圣旨随意的放在承装帅印兵符的玉匣上,随意的拍了拍。
  这个动作让许多人肝胆俱裂。
  圣旨、帅印都掌握于一人之手,若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做出什么决定,谁能反抗?!
  楚南轻笑了笑,淡淡的说道:“我身负的使命,想必诸位已经听说了吧?”
  众人默默点头。
  楚南满意的笑笑,缓缓的说道:“陛下既然信任我,我定然不会辱没了陛下的英明。大食悍然东侵,胡人也是狼子野心,两匹恶狼狼狈为奸,严重威胁西北乃至是大梁的社稷!诸位切勿不放在心上。”
  这番话大义凌然,谁也挑不出错来,众人起身应是,这样整齐的动作算是变相承认了楚南的权威。
  楚南神色平静,缓缓的说道:“大食已经是来者不善,胡人倒向大食也让西北局势越发的艰难危险、若要西北安宁,雍州必须不能乱,诸位觉得呢?”
  众人都有些无奈,又齐声应是,简直和杨守业坐在这里的时候一般了。
  楚南话锋一转,脸色沉凝的说道:“因此……我决定,对雍州军进行大规模轮调!”
  一言既出,举座哗然!
  所有人这才明白了楚南的真实用意,楚狂束缚颇多不好动手,楚南却用这样名正言顺的方式帮哥哥挽回局势!
  郭凉脸色发青,怎么可能看着楚南这么绝地大翻盘,严厉的喝道:“本官绝不同意!这是胡闹!儿戏!……”
  在座的许多人也在蠢蠢欲动,准备出声支援。
  楚南站起来,看着郭凉强硬激烈的呵斥,拿起那一卷圣旨,重重的甩在郭凉脸上,阴狠的说道:“放肆!找死!”。
  郭凉惨叫一声,鲜血飞溅,硬生生被抽飞,噗通一声重重的撞在墙角。
  满座寂静。


第四百零五章 夺权
  郭凉是雍州知州,位高权重,哪怕是杨守业在雍州的权威不容置疑,也对其保持了一定限度的尊重。
  如今,郭凉只不过是稍微抗议了一下,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凄惨的情形,让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
  要知道,郭凉或许称不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是本身的武功也是非常的不入流。
  而楚南是天下闻名的新晋九品,能压制贺兰山那样的厉害人物,这看起毫不留情的一击,郭凉别说抵抗,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郭凉看起来也有些茫然吃惊,惨叫在跌倒在墙角好大一会,好像才确定了自己被打这一事实,回头对着楚南怒目而视,神色凶恶,想要开口大骂,却噗的吐出一口血水,其中似乎还有几颗槽牙,说出的话也含糊不清。
  楚南轻轻的将那圣旨放下,冷冷的看着郭凉问道:“怎么,挨打了还不服气?”
  郭凉当然不服气,甚至不仅仅是不服气,而是气恼欲死。
  普天之下,除了自己的父亲和梁帝或许还有人能这么打自己,但是其中定然不包括楚南这个毛头小子!
  毕竟郭凉还是雍州知州,雍州绝对的前三号人物,楚狂能做的也仅仅是压制而已,从来不曾真正压服过他。
  在座的将领们被吓得面面相觑,有几个人犹豫再三,还是过去将气的浑身发抖的郭凉扶了起来。
  楚南冷眼旁观,并未阻止,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表现之后,淡淡的说道:“我身负陛下的使命,有权对西北所有事务做出安排和调整,诸位可以提出合理的建议,却不能像郭知州这样,在我还没有说出自己的决定之前就跳出来反对,直接全盘否定!”
  圣旨卷上也十分柔软,在楚南的可以控制之下,郭凉脸上并么有留下什么痕迹,脸颊却在以肉眼可见的毒素肿胀起来!
  郭凉眼中喷火,从未在众人面前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哆嗦着说道:“本官……会向陛下……向陛下……”
  楚南冷笑一声,并不将郭凉的威胁放在心上,冷声喝道:“闭嘴!我说要对雍州军做出调整,你作为雍州知州,在这座大帐里没有插嘴的权力!记住,你是文官,不是武将,陛下也没有下旨你可以骑在我的头上!往日杨守业将军带人宽和,能容你指手画脚,我绝不会容忍!”
  说完,又似有深意的扫视了一眼,挥了挥舞手中的圣旨,淡淡的说道:“或者,还是说,雍州军中有人在拉帮结派立山头,已经容不得别人来动了……”
  不得不承认,楚南现在才是师出有名的那个,手握圣旨言辞犀利,吓得那几个去扶郭凉的将领下意识的松开郭凉,后退几步。
  郭凉始料不及,一个踉跄险些又到校。
  楚南满意的轻笑了笑。
  郭凉对雍州军有监督甚至是协管的权力,这是已经形成了很久的潜规则,就算杨守业和楚狂也认可这一点。
  但是潜规则永远不能被拿到台面上来说,梁帝的确从来不曾下旨明确说明郭凉对雍州军得权责。
  楚南就是抓住了这致命的一点,一下子将郭凉挑翻在地,还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郭凉对雍州军的实际权力来自梁帝的默许和暗中推动,但是如今楚南手握圣旨,站在了大义的高处,才是名正言顺代表了梁帝的那个人,自然是轻轻松松的将郭凉身披的权势外衣一把拉下来!
  楚南缓缓的说道:“现在,我说,我要对雍州军做出调整,诸位谁还有意见?!”
  郭凉当然有意见。
  如今已经不是雍州府衙参与雍州军务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而是楚南要将自己一棍子彻底打死,没有给自己任何余地。
  或许,郭凉在暗暗后悔。
  若是知道楚南这么蛮横不讲理,应该早早的在京城中活动,让陛下也下道圣旨,将自己的权力明朗化合法化,自己也就不用吃这样的亏。
  楚南见郭凉又要说话,轻声说道:“知州大人,这里是雍州军大营,我如今还没有将你治罪也没有赶你滚蛋,是对你的最后的尊重,开口之前我警告你,切记祸从口出,千万不要不要辜负了我的这一份尊重。”
  郭凉惨然的笑了笑,又吐出一口血水,含糊不清的说道:“尊重?哈……你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侮辱本官?!”
  楚南根本不理会郭凉,回头看着楚狂的副将叶左,大声问道:“叶左将军,身无军职却无故停留在军中大帐,窃听军中机密,并喧哗吵闹,对军务指手画脚,按规矩,该当何罪?!”
  却是死死的咬住了郭凉只是文官却无军职的致命破绽。
  叶左抿了抿嘴唇,看了郭凉一眼,扭过头去低声说道:“按军中规矩,死罪!”
  一片吸冷气声。
  郭凉又气又疼,冷笑的模样也有了几分滑稽。
  楚南低下头,淡淡的说道:“知州大人,我知道你心中不信。但是,你可以尝试一下,让你坐在这里,已经是格外给你面子了,你若是再不识趣,哪怕再对军务指手画脚半句,你看我到底敢不敢在这里当众杀了你……”
  郭凉看着楚南阴狠暴戾的眼神,心中一寒,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
  郭凉堂堂知州,竟然得了这般凄惨的下场,被威胁到连话都不敢说的地步,那些被他扶起来的新贵将领们,当然会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都觉得楚南太过咄咄逼人,对郭凉尚且这般狠辣,对自己这些人当然会更加变本加厉不留情面。
  楚狂虽然治军颇严,但是向来公正,只是现在一直在沉默。
  可能现在有些人已经在后悔,为什么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还卷入到其中,哪怕在军中只是做个没个没多少实权的副职或者闲职,也总好过下场凄惨。
  也有些并不愿意这么低头认输。
  有一名面色发黑的将领不顾身边之人的拉扯劝阻,颇有些悲壮的走上前来,看着楚南说道:“将军……末将有话要说!”
  楚南饶有兴致的看着黑脸大汉,轻笑着问道:“哦……报上名来……”
  那黑脸大汉愣了愣,沉声说道:“末将石塘。”
  楚南点点头,淡淡的说道:“石塘……有话就说,我在听……”
  石塘肃然的说道:“刚刚将军也说过,大食和胡人勾结在了一起,蠢蠢欲动,西北局势本就是岌岌可危。若是敌人未到,雍州军内已经军心动摇,又如何保家卫国?!”
  又看了看楚南冷冷的脸色,索性也放开说道:“将军武道修为高超,末将等人远远不及,可是军务之事,绝非儿戏,将军之前并未统帅过大军,还是熟悉一段时间后再调整也不迟……”
  楚南笑了笑,当然听出石塘是说自己也是不懂军务瞎指挥,并不做什么解释,又扭头问叶左道:“叶左将军,藐视上官,拒绝执行军令该当何罪?!”
  叶左呆了呆,看了看石塘,又看看楚狂,说不出话来。
  这次可不是郭凉,而是自己军中同伴,军中不比官场,肆意倾轧会被军卒蔑视,若是按楚南口中的罪名,可轻可重,违抗军令的,挨军棍的有,被砍脑袋的也不少。
  楚南笑了一声,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对帐外的兵卒喝道:“来人!将石塘带下去……”
  众将都在暗暗不忍,枪打出头鸟,这石塘也算是自己找死了,这位高傲凶狠的特使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立威的机会?连雍州知州都敢杀,又何况一个区区偏将?!
  石塘面无表情,被士卒紧紧抓住,看着楚南平静的眼神,心中渗出丝丝寒意。
  楚南冷冷的说道:“呆下去……重责三十军棍……”
  石塘愣了愣,哆嗦着嘴,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有逃脱一死的机会。
  叶左等好些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楚狂也慢慢的放松了紧握的拳头,颇有些疲累的闭上眼睛。
  楚南不去看下面众人的复杂表情,低下头淡淡的说道:“还有人要说话么?”
  其他人虽然见石塘逃脱一死,都松了口气,但是也都明智的没有自找麻烦。
  楚南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来,手按着圣旨和帅印,冷冷的说道:“下面……本将军来宣布一些调整……”
  哗啦啦一阵甲胄响声,连楚狂都站起来听楚南说话。
  “第一……叶左调任内城主将!”
  好些人心中一阵,果然是来者不善,而且是来势汹汹。
  “第二……雍州城内全部开始整肃军纪,并准备开始轮调!首先,驻守外城的金甲军、银甲军进入内城,内城的铜甲军、铁甲军去外城!黑甲军依旧负责守护城楼,不得妄动!”
  众人心中大跳,对楚南的用意有些摸不清头脑。
  “第三……全军轮调出城巡视防区,银甲军向西,监视西域诸国;金甲军西西北,监视大食东西;铜甲军向向北,监视胡人东西……凡遇到敌军,除非敌军势大,都则所有人不得怯战!”
  众将轰然应诺。
  楚南有些疲惫的挥挥手,淡淡说道:“都且下去准备,凡延误军令者,一律重责。我看石塘胆子挺大,便由他负责整肃军纪吧……”


第四百零六章 杀掉
  雍州军众多将领纷纷离去,看向楚南的眼神格外敬畏。
  这样一个结果,恐怕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所有在楚狂离开的时候,被郭凉扶起来将领,除了那位被郭凉依为心腹和代言人的内城主将,竟然是无人受到打压和清洗!
  石塘虽然被重责了三十军棍,但是最后却被委派成为整肃军纪的负责人,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谁都知道,整肃军纪对庞大的雍州军是何等的重要,这个职位又是何等的耀眼,向来都是最高将领的心腹来担任。
  在此之前,雍州整肃军纪的职责甚至是由楚狂亲自担起来的。
  如果说,三十军棍就能换来那样一个光辉耀眼的职位,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会心甘情愿的去挨那三十军棍,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去嘲笑石塘莽撞无知了,倒是有大半的人在暗暗羡慕他的好运气。
  楚南这个出人预料安排,让所有人心中大定。
  看起来,这位年轻的特使心胸颇广,并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蛮横之人。
  更关键的是,这位特使安排的大规模轮调和巡视,并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单纯为了宣示自己的权威而做的决定。
  内城守军和外城守军互换,是军中惯例,只不过是这位特使大人将起提前了而已,反正都是在雍州城内进行,不会有多大坏处。
  雍州军各部出城巡视的区域也并不是胡乱指派的。
  在场的都是军中厮混半生的职业军人,当然看得出楚南是依据各部的实力和军种安排的防区,绝没有发生指派重甲步卒去监视胡人铁骑这样的事情发生。
  至于楚南严厉要求各部不得怯战,更是对了绝大多数将领的口味。
  当初大食精锐来雍州城外示威,郭凉保守的下令关闭城门不得出战,便让诸多将士心有怨气,如今终于有机会泄掉那股憋屈之气,倒是有大半的雍州将领跃跃欲试。
  更关键的是,楚南并没有雍州城内最精锐的黑甲军,说明他并不是无脑的热血好战,雍州没有闪失是楚南的底线。
  郭凉神色郁郁,看向楚南的眼神格外复杂,脚步踉跄的离去。
  今天的一切都在按那小贼的计划进行,无论是起初的示弱,中间的拿自己立威,还有最后的拉拢人心,整个过程一环紧扣一环,丝丝入扣,对局势的控制炉火纯青,妙到毫巅,恩威并施,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郭凉并不甘心认输,只是如今军中将领都聚到了楚南、楚狂二人周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回府衙,躲避人们嘲讽的目光,并向陛下写奏折告状。
  呵……就如同一个被恶霸欺负了的懦弱孩童,哭着回家去叫家长给自己报仇……
  楚南见大多数人都离开了,才长长的出口气,满脸疲累的缩在帅位上。
  只有楚南自己知道,为了让今天的事情进行的顺利,自己耗费了多少心力,既要达到目的,打压郭凉收拢军心,又不能太过,以防引发某部分人的抱团反击。
  偌大的军帐中只剩下楚南、楚狂和叶左三人。
  楚狂还要留下来在军中处置军务,虽然楚南三言两语敲定了轮调和换防,但是其中牵扯的事物非常之繁杂,想来楚南不会操心这些,总还要这个大将军来安排。
  叶左是楚狂的副将,脑门上早就刻着个偌大的“楚”字了,留下来也不意外。
  楚南抬起来头看着楚狂,拍着帅位,轻笑着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忍不住要我把这个位子还给你了?”
  楚狂无奈的笑笑,说道:“你愿意坐,尽管坐就是了,就算一会你走的时候把这把椅子搬走,我也随你……”
  叶左很少见楚狂这般语气神态,也陪着两人呵呵笑。
  楚南不再为难楚狂,回头看着叶左。
  叶左立马站得笔直,经过今天的事情,想必雍州不会有人敢再轻视眼前这个年轻人了,被楚南清冷的眼神看得压力很大。
  楚南轻笑一声,移开了眼神,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拔你么?”
  叶左跟着楚狂做了好些年的副将,虽然也是位高权重,但是也未尝不想脱离楚狂的庇佑,出去独当一面,只是往日实在不敢对楚狂开口提出来罢了,今天被楚南提拔出去,还是地位显赫的内城主将,心中对楚南感激多过敬畏,犹豫一下摇摇头。
  楚南笑了笑,看了楚狂一眼,淡淡的说道:“我提拔你,并不是因为你能力多强或是什么。说起来也只有一个原因因,那就是,在雍州军内,我只认识你一个……”
  叶左心中一震,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兴奋之下竟然犯了大错误,忘了谁才是自己的最大的靠山和伯乐,听得楚南暗示,转身对着楚狂行礼道:“定然不负将军期望!”
  楚狂摇头,扶起叶左没有说话。
  叶左知道楚狂、楚南两人定然还有些私密的话要说,连忙告辞离开。
  楚南看着叶左的背影,笑着对楚狂说道:“很有悟性的一个人……”
  楚狂有些奇怪的看了楚南一眼,不知道楚南是真的在夸叶左还是意有所指,皱眉问道:“你觉得叶左能担得起来么?”
  楚南挥挥手,不欲对楚狂的心腹多做评价。
  恩威并施打消了大部分人的戒备和敌意,又借轮调的名义将内城军和外城军互换,再加上楚狂撑腰,叶左如果还不能成事,这样的废物也就没什么培养的必要了,赶紧自杀投胎回炉重造算了。
  楚狂也没放在心上,看着楚南感慨的说道:“今天你下那么狠的手,将郭凉打成那样,连我都吓了一跳。”
  楚南叹口气,轻声说道:“一个大食已经够麻烦了,胡人还在煽风点火,还有西北那些墙头草的,再加上京城内暗流涌动,西北局势真是一团乱麻,我没工夫也没精力在雍州玩制衡,只能这么快刀斩乱麻……”
  楚狂也叹口气,也知道楚南算是将所有压力都一人扛着了,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今天你还是莽撞了些……如果,石塘等人拼死反击,雍州军必然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楚南抿抿嘴唇,淡淡的说道:“那我就把他们全部杀掉……”


第四百零七章 相见
  楚南身心俱疲的赶回到杨府,得悉杨守礼已经去城外的土寨了。
  而且,杨守礼还给楚南留下了一封信。
  楚南从杨府管家那里接过信,心中暗笑,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子,到现在还躲着自己。
  只是不知道,如果今天在军营发生的事情传出去,杨守礼到底还能不能继续矜持下去,继续躲着不见自己。
  楚南推开房门,果然不出意外的看到玲珑在屋里忙活。
  玲珑虽然有时候性子娇蛮,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闲不住,平时的生活也都是围着楚南、杨梅转,其他时候就自己找些事情,未必有多大意义,大多也是在瞎忙打发时间而已。
  看到楚南回来,玲珑有些惊喜,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去给楚南倒茶。
  楚南坐下来,拿出那封信扫了几眼就随手扔到一边。
  雍州兵马齐备,还有瓦赛和漠北大营辅助,几个区区土寨的民兵到了战场又能顶什么用?还真以为我多稀罕么?
  当然,楚南也明白杨守礼的心思。
  雍州土族一直与朝廷疏离是事实,也是梁帝十分头疼的事情,若是自己能将土寨收服,定然是大功一件。
  可惜,自己对这些是在缺乏兴趣,处理完大食的事情就回去京城,又不会留在雍州,要那样的功劳有什么用。
  玲珑看着楚南皱眉沉思,也不敢说话,轻轻的走到楚南的身后给楚南揉肩。
  楚南舒服的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享受。
  玲珑见楚南的神态,越发揉的卖力,好一通忙活,一会儿功夫倒是累得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楚南坐直了身体,抓住玲珑的小手,轻巧的一扯。
  玲珑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已经横躺在楚南的怀里了。
  远离了京城,身边只有玲珑一个,楚南难免会有些怀念以前许多荒唐的夜晚。
  路上环境恶劣,又车马劳顿,还要防备胡人,没心思也没精力想那男女之事。
  刚刚到了雍州,又忙着和郭凉勾心斗角,整合雍州的军队,有那心思也没那个时间。
  今天,终于有惊无险的基本将雍州军稳住,等杨守业回来,想必局势也不会变糟糕,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也要好好享受一番了。
  一个月的风餐露宿,年轻的身体可是积聚了许多的火气。
  玲珑十分的娇小,而且按照楚南的眼光看,身形已经发育完全,就算以后年纪再大些,也不会再长高了。
  楚南怀抱着轻飘飘的玲珑,握着格外嫩滑的小手,和怀抱着关荷的感觉完全是两个极端,虽然没有那种几乎能让人窒息的丰满,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玲珑红着脸微微闭着眼睛,嘴中嗯嗯的叫着,不知道是在抗拒还是感觉喜欢,突然身体一震,感觉也有些娇小的胸部被一双大手覆盖上,下意识的咬着嘴唇按在那双大手上,却没有按住阻止的意思。
  楚南一手抚弄这玲珑胸前,另一只手却隔着绵裙和绸裤抚摸着玲珑纤细的大腿。
  玲珑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脸色通红似乎也有欲望在涌动,眼神却是依旧那么无辜清澈,看到楚南低头凝视着自己的眼睛,羞涩的伸手遮住自己眼睛。
  楚南倒是喜欢小丫鬟清纯稚嫩的感觉,轻轻的低下头吻着少女的红唇,柔软的仿若能入口即化一般。
  如今其他人都不在,只有玲珑一个在楚南身边,玲珑倒是不拒绝楚南的挑逗,胆子也比以往大了许多,比之以前瞪大了无辜的眼睛逆来顺受,现在已经知道在亲吻时候用舌头躲躲闪闪的做些回应,心中未必就没有独享楚南的开心。
  以往在经常,有小姐有关荷,还有二小姐和仙儿,可怜的小玲珑只是个小丫鬟而已,若不是小姐发善心,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得个名分呢,现在总要抓住机会讨讨姑爷欢心,至少要让自己在姑爷心中的地方稍微提高那么一些才好。
  可惜,胆大妄为又疯疯癫癫的二小姐也跟来了,姑爷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日子怕是也没有几天了。
  玲珑大着胆子第一次将小舌伸出去,很快就迷醉在亲吻当中,感觉呼吸都有些苦难,脑中空白一片。
  楚南终于也忍不住,站起来抱着少女往房间里面走去。
  玲珑害羞的躲在楚南的话里,偷偷的看了里面的大床一眼,再看看颇有些急不可耐的姑爷,微微撅起嘴唇,倒是有些慷慨悲壮的感觉。
  玲珑果然慷慨悲壮了。
  哪怕楚南身心都有些匹配,再加上是白天有些放不开,并是不最佳状态,但是也足够将体质敏感的玲珑折腾的哭泣求饶。
  楚南平躺着看着上方,长长的出口气。
  玲珑就是那种天生就能给男人成就感的敏感体质,情动之后哪怕只是轻微的爱抚都足够让少女浑身战栗。
  等到少女无辜澄澈的眼睛变得失神茫然,更是格外的能放大成就感。
  到最后,玲珑已经有些虚脱的感觉了,赤裸着娇小的身子缩在墙角轻声求饶,蒙着一层秘密汗珠的白皙娇躯泛着诱人的绯红,躲躲闪闪的眼神给人几分罪恶的快感。
  楚南侧过身,轻轻的揽过有些发烫的少女娇躯,爱抚着玲珑的背部,在玲珑耳边说着些肉麻的情话。
  玲珑浑身无力的喘着气,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儿在楚南怀里缩成一团,眯着眼睛看着楚南的脸庞,其实心思已经飞到天外,甚至都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楚南在说什么。
  楚南抚摸着少女娇嫩的脸庞,将被汗水打湿粘在脸颊上的发丝拿开,看着极是高潮过后仍旧掩不住的稚嫩和清纯,心中倒是爱煞了娇俏的小美人。
  不得不说,玲珑格外优秀的恢复速度和她的敏感体质一样让楚南赞叹不已。
  刚刚还浑身无力的缩成一团,只是过了一会儿功夫,就恢复了大半的体力,摆脱还要继续纠缠的楚南,玲珑坐起来拿衣衫遮住赤裸的娇躯,快速的穿起衣服,下去命人烧水沐浴,一切忙活妥当才回来叫楚南起床,无奈的劝道:“快起来了……今天是正月十五呢……听说城里会好热闹呢……”
  楚南猛然坐起来,最近忙得机会都要失去时间这个概念了,笑着说道:“对哦,今天晚上要去看灯的……”
  雍州是一座军城,城内有许多的粮草火药之类的东西,又有些缺水,为了防止引发火灾,灯会规模是要受府衙限制的。
  另一方面,雍州城绝对是西北数的着的富裕所在,不仅仅有许多豪富的大家族,军饷也从来都是足额甚至超额发放,加上战利品和打了胜仗之后的犒赏,就算是普通士卒也很有些积蓄。
  雍州的地理位置自然不用多说,军事上的战略地位重要,在商贸上也是大梁西北唯一的中心,大江南北的去往西域和大食的商队是必然要经过雍州的,楚狂的夫人方筝的方家,以雍州为根基,不到十年间就成为西北巨富便是最鲜活的例子。
  百姓有了余钱自然想要追求更多,每年府衙主办的灯会都会成为雍州军民津津乐道的大事,也为郭淮在雍州普通百姓之中赢得了良好的声望和口碑。
  虽然如今外敌压境,但是府衙还是划定了好长的一条街作为举办灯会的地方。
  街道一边就是雍州城唯一的一条内河,就算灯会不甚引发了火灾,也能就近取水救火。
  雍州在过去的数百年间都是战火不断,如今就算大食东侵,胡人压境,雍州城内的百姓倒还是平静的和往常无异,又是元宵佳节,虽然时间尚早,街上的人倒是已经很多了。
  灯会所在的地方是一条数百米长的大姐,一侧是各式店铺,另一侧是清澈的河水。
  这时候天色尚早,已经有心急的百姓提着灯笼上街来,街上的店铺也各出心裁,在门口和窗台都挂了灯笼。
  西北傍晚时分昏黄的天色和红色的烛光照耀的整条长街暖融融的,温馨而祥和,让人暂时忘却了大食铁骑、蛮凶胡人等等等等。
  楚南也暂时抛开各种烦心事情,兴致勃勃的陪着玲珑在街上闲逛。
  玲珑也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八角阁楼状的灯笼,开开心心的提在手中摇晃着,暖融融的红色烛光映照在少女的脸上,美艳异常。
  楚南跟在玲珑的身后,听着开心的小玲珑说着些闲话。
  玲珑一边即便在京城也很少有机会这样玩耍,新奇之余还是开心多些,一边小心的护着自己的灯不被人撞到,一边还在对着身后的楚南碎碎念。
  “姑爷不知道呢……以前在杨家的时候,小姐们每到这时候都要自己做花灯挂在院子里或者门外……小姐不太会做,也只会几个简单的……婉儿小姐最厉害,做的最好看!”
  “有一次,琳小姐和瑜小姐打架,把灯弄坏了,还烧了一间房子,害得所有人都被夫人骂……她们两个从小就喜欢吵架打架……后来瑜小姐时常呆在宫里……她们吵架的机会就少了……”
  “京城的灯会好多……以前夫人让我们去清水河放灯,整条河几十里的河面都有灯,好好看!”
  “瑜小姐不喜欢这些……有一年我们去清水河放灯,瑜小姐就拿着竹竿戳……弄沉了好多……害的我们都挨骂了……当时好丢脸……”
  “京城最好看得灯会还要数宫里……可惜玲珑没去过,只是听小姐夫人说过……”
  “人家都说,绿柳巷上的人要弄灯会的话,一定更好看,因为那里的人都有钱……可是绿柳巷从来没人弄灯会……每年都黑乎乎的……好吓人……”
  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街上的行人和等当然也越来越多。
  玲珑只是凑热闹,手中的灯笼小巧简单,在街上很不起眼,还好玲珑并不在意,提在手中一甩一甩的开心。
  楚南没兴趣提个灯笼玩,便带着玲珑看别人的灯。
  雍州城里的大户们每年这时候都会制作许多非常大非常漂亮的灯,楚南就知道杨家就准备了好多风格各异的巨型灯笼,准备在灯会上出出风头。
  只是现在时间还稍稍早些,大户们都还沉得住气,没有出动,想要开开眼界还需要等一会儿。
  这时候,街边店铺挂出的灯笼就最是出彩了,而且各出心裁,这时候还不忘生意,往往在灯笼上写着个字谜,若是有人能猜到,便能去店里领取一份小礼物,包子铺就送包子,首饰铺子就送首饰,或者送个小灯笼之类的玩意,定然是值不了多少钱,却平添了几分节日的喜庆气氛。
  在雍州,认识楚南的人并没有多少,楚南便放开了,半搂着玲珑在店铺外看人猜灯谜,见人猜错了便跟着其他人起哄,见人猜错了便嬉笑着恭喜。
  玲珑兴奋的小脸发红,突然回头扯住楚南的衣襟激动嚷嚷道:“这个灯谜我会,我会!……我要去猜!……我不要首饰,要把这个兔子灯笼拿走……好好看!”
  灯谜大多都是简单的,毕竟这里的人又没有多少才子之类的人,楚南看了看,多半都是简单的成语而已,便松手让玲珑去过去。
  玲珑好不容易挤过去,几乎兴奋的不能说话,叫了店老板大声说了答案,然后等着那老板把那个兔子灯笼取下来自己拿走。
  店老板见是个娇俏的小美人,当然不会为难,还故意大声叫嚷了几句,吸引了更多的人过来自己的店铺前看,才慢悠悠的把灯笼取下来交给玲珑。
  玲珑开心,不知道怎么好,提着灯笼的手都在哆嗦,又让众人一番笑,红着脸挤了出来,骄傲的把兔子灯笼举起来给楚南看,信心满满的说道:“我要带回去……一定可以学会怎么做的!”
  楚南笑着点头,抓紧了玲珑的手生怕她迷迷糊糊的走丢了,刚刚走到前面却发现郭审言、李臻等人走了过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许多。
  就听见跟在李臻身边的一个青年说道:“楚家兄弟太仗势欺人了……我父亲堂堂知州竟然受此奇耻大辱……那混蛋真是目无法纪,连陛下都不尊重……必然没有好下场……”


第四百零八章 示爱
  郭凉在雍州本就处于弱势,杨守业虽然地位超脱,不会刻意打压郭凉,但是他纵容楚狂压制郭凉,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打压了,因此,郭凉在雍州的日子十分的不好过。
  如今,又有了一个拿着梁帝特使身份肆意妄为的楚南,郭凉的日子不要太悲惨。
  楚南一行人当中,独孤仇多半只是挂个名而已,郭审言地位实在差些,也只有李臻能勉强能与楚南抗争一下。
  更重要的是,雍州其他人未必就能看破京城复杂的政治乱局,李臻正牌皇子的身份是很有号召力的,至少雍州很多人都觉得,既然李臻这个皇子在使团中,那么楚南就理所应当的成为傀儡,使团的一切应该都是李臻这个皇子在后面控制。
  可是,郭凉知道,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甚至郭凉都清楚了解到,经过一系列的纷争,楚南和李臻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已经势同水火,分道扬镳了。
  这么说来,郭凉和李臻的合作实在是必然的,郭凉也从没有掩饰自己要拉拢李臻的意思。
  今天元宵灯会,在府衙养伤的郭凉便派自己的长子郭成陪着李臻来赏灯。
  郭成当然已经知道了今天在雍州军大营发生的事情,看到往日最讲究威严和仪容的父亲被打成猪头的模样,心中的愕然和羞愤可想而知,一路上一直纷纷不平的想李臻抱怨。
  李臻也想不到楚南竟然敢用这样激烈的手段打压郭凉,要知道,即便是梁帝恼怒了,也不会对一个堂堂知州动手的!
  只是,不管这场官司到了梁帝那儿会有怎样的结果,可以预想的就是,在雍州,郭凉这个知州的威望会降至冰点,除非等来梁帝倾向性明显的圣旨,不然原本在观望的墙头草们,定然会弃郭凉而去,投到楚狂、楚南帐下。
  杨守业地位超脱,在雍州的权威不容置疑,又是楚南的岳父,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
  郭成犹自有些愤愤不平,气恼的说道:“家父是堂堂知州,朝廷大员,为朝廷镇守雍州好多年,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吧?哪想到一来就被一个毛头小子骑到头上,还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李臻抱歉的笑笑,抿嘴没有说话,心中也有些无奈。
  外人都觉得至少自己能顶住楚南的决定,可惜事实并非如此,李臻料想,如果自己现在跳出去给郭凉帮腔的话,楚南也未必会顾及往日的情分给自己留些面子,自己多半还是要自取其辱的。
  郭成年近三十,要比李臻大几岁,如今在军中杨守业帐下出任主管后勤的官员,郭家在雍州要扶自己的后辈一把,还是不难的,甚至杨守业碍于情面,都要暗中照顾一下。
  见李臻神色郁郁,郭凉皱眉,继续说道:“殿下……使团责任重大,是来平息西北乱局的,而不是来内斗的!这使团不能成为楚家那小子一个人的,不然公器私用,不仅仅是有损陛下的声威,也会让西北的局势更加糟糕……殿下,你不能这么放任他胡作非为啊!”
  李臻神色微动,在京城做了近二十年的隐形人,当然不会甘心继续沉寂下去,尤其是眼下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又怎么可能甘心放过?
  若是让楚南继续一手控制使团,有了功劳定然都是楚南一个人的,就算最后自己也会分一份,但是定然要让梁帝失望的。
  父皇派自己和楚南一起来西北,就是为了分权的!如果能和郭凉合作的话,倒是双赢的事情。
  郭凉可以打着自己的名号拉拢墙头草,并且名正言顺的反对楚南的一些决定,而自己也可以结交到郭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就算不会多亲密,也足够也让现在的自己的受益无穷了。
  郭成见李臻已经意动,添油加醋的说道:“楚家那小子都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早晚不会有好下场的……殿下尽早建立自己的班底,万一那天陛下要撤换掉他,殿下也好顺势上位啊……”
  李臻讶异的看着郭成,刚要也说几句交心的话,却发现,不知道何时楚南已经站在郭成身后倾听,勉强的笑了笑,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郭成看到李臻异样的神色,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楚南牵着玲珑的小手,随意的打量着周围的各式灯笼。
  玲珑认得郭审言和李臻,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打个招呼,扭头看了楚南一眼,也沉默了下去,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兔子灯笼看。
  楚南见郭成不再说话,回头笑着说道:“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李臻沉默的不说话,至少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掺和楚南、楚狂和郭凉的斗争。
  这样层级的斗争,不是自己这样一个刚刚冒头毫无根基的小小皇子能掺和的起的,也就是皇子的身份、使团中的名分这两点有些用处,不然李臻可以料想到,郭凉甚至都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郭成收起脸色的讶异和愤怒,回头装模作样的看着李臻问道:“殿下……这位莫非是您的朋友?”
  楚南笑了一声,也没想到郭成竟然装作不认识自己,准备蒙混过关,才不信这位知州大人的公子会不认识自己这个大仇人呢。
  郭成倒是城府够深,哪怕心中再恨,脸上也是丝毫不变,对李臻说道:“殿下……既然你也不认识,就算了……灯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我带您去那边看看……”
  却是打定主意要拉李臻下水了。
  李臻有些为难,和楚南打招呼定然会伤到郭成,不打招呼自然是默认自己加入郭凉的阵营了,犹豫半晌,还是沉默的点点头。
  楚南也不意外,李臻的进取之心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轻笑着对郭成说道:“郭公子原来不认识我啊……那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的好……我呢,就是刚刚你所说的那位不会有好下场得混蛋……另外,得纠正你一句,现在我已经不是楚家的人了……”
  郭成嘴角抽抽,也没有被当场揭穿的尴尬,回头说道:“我们走……”
  楚南脚步一错,也跟了去一步,轻笑着说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郭成回头,阴沉着脸看着楚南,冷冷的说道:“那你想怎样!?”
  楚南看了看郭成,又看了看路边的河水,飞起一脚将郭成踢进了漂着冰块的河水当中,喃喃道:“想这样……”
  随着一声巨响,和一声惨叫,这处地方顿时成了这街上最热闹的地方。
  在这样的天气里,河水是如何的冰冷刺骨自然不需要多说,有人跳到河水当中,当然是不可错过的热闹了。
  随行而来的人多半都知晓楚南的身份,也不敢对着楚南发飙,忙活着找绳子和长杆救人。
  李臻隔着人群远远的看了楚南一眼,心中微微有些寒意,这样的决断和大胆,是自己应该学学的。
  等到一阵忙活,将人从水中救了出来了,郭成已经冻得满脸发青浑身战栗了。
  府衙的人也没胆子指出是楚南凶手,生怕路人认出是知州的公子丢人,忙护着郭成离去了。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讨论着刚刚那人落水的原因。
  其中一人看到楚南靠的近,忙八卦的问道:“这位兄弟……刚刚你可看清是怎么回事了?在这时候跳河,一个不慎真的会冻死的……”
  楚南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干的,忙对那人挥挥手示意那人靠近,小声的说道:“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对其他人说……”
  玲珑知道楚南又要搞怪,撇撇嘴扭过头去。
  那人倒是识趣,忙小心的凑了过来。
  楚南小心的看看四周,对那人小声说道:“其实……刚刚那位是知州大人的公子……”
  那人顿时有些惊异,又有些高兴,似乎要有大八卦可听了。
  楚南继续说道:“刚刚知州大人的公子正陪着另外那位公子赏灯……对,就是那位京城口音的锦衣公子……郭公子刚刚对那锦衣公子表白示爱……哪想到那锦衣公子已经另有新欢……郭公子一时想不开,便跳河求死了……”
  那人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说道:“示……示……爱?!知州大人的公子……有……有……龙阳……之好?!”
  楚南一脸严肃的点头。
  那人呆呆的想了想,谢过楚南,扭过头去对朋友说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要告诉别人……刚刚是郭公子……示爱……真的……当然了……”
  玲珑当然也挺清楚了楚南说的话,眼看着原本要安静下来的人群顿时有沸腾起来,一对人嗡嗡的窃窃私语,脸色红红的说道:“姑爷……你好坏……编排人……以后他怎么出来见人……”
  楚南不在意的笑笑,轻声说道:“连他老子都打了……这又算得上什么……”
  玲珑撇撇嘴,没有说话。
  楚南正陪着玲珑说话,突然停下,直直的看着前方。
  在那灯火找不到的黑暗地方,有一个白色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有如一朵圣洁的雪莲寂静的绽放,美丽绝世却又无声无息。


第四百零九章 菲樱
  玲珑正在甩着兔子灯笼玩耍,发现楚南突然愣住了,也顺着楚南的目光向前看去。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没有任何变化。
  玲珑看了看楚南的表情,小声的问道:“怎么了,姑爷?”
  楚南看了看那处阴暗的角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影,又猛然回头找了一番,也没有任何发现,对着玲珑笑着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玲珑哦了一声,心中有些疑问也没有说出来。
  时辰似乎是到了。
  盛大的灯会终于正式开始了。
  首先,是一队提着秀气精致灯笼的少女缓缓的走了出来,温暖的灯光映衬的少女们个个秀雅美丽。
  这应该是雍州城内诸多大家族的小姐和丫鬟们出来送灯来了。
  在偌大的雍州,除却某些烟柳巷,平时又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少女出现呢?
  关键是,这不知道有多少的少女们都一个个打扮的美丽漂亮,其中甚至不乏出身高贵的大家千金,在阳刚气有些过剩的雍州,这样整齐划一的出场实在有些震撼了,也足够吸引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街道上,已经出现了喧闹声、起哄声以及色狼们按捺不住的嚎叫声。
  楚南也饶有兴致的盯着少女们看,这样数量和质量的少女,出现在京城都要算稀罕事,出现在雍州当然就不用说了。
  玲珑在一旁小声的解释道:“这和京城的规矩有些相似呢……这些女孩子多半都是没有出阁的……今天她们出来是……啊啊……”
  楚南正在听玲珑解释,突然听到玲珑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前方,也扭头去看,顿时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伸手将一个正在挤眉弄眼的女孩子拉了出来,好笑道:“你混在里面做什么?”
  杨琳挤眉弄眼的就是要让玲珑和楚南装作不认识自己,如今被楚南拉出来,看着那队少女盈盈的走远,气哼哼的说道:“我不说……你们装没看到我……谁会知道……”
  说完还撅嘴甩了甩手上的灯笼。
  灯笼也不是少女风格,一点也没有精致可爱的意思,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怪兽,远远看去有些狰狞可怕。
  杨琳说着,突然直勾勾的看着楚南和玲珑牵在一起的手,还面色古怪的扫了玲珑一眼。
  玲珑脸色发烧,有被人窥破私情的感觉,忙不迭的抽回手。
  楚南不理会杨琳的小脾气,牵起杨琳的手,随意的轻轻捏了捏,也没有什么确定的含义。
  杨琳性子古怪,却以为楚南在给自己打什么暗号,感觉楚南还是和自己最亲近,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
  楚南心中暗笑,果然还是小孩子性格的杨琳最好对付,轻声问道:“还以为你还要呆在土寨呢……”
  杨琳顿时抱怨起来,愤愤不平的说道:“大伯真是的,明知道城里有这样的热闹还瞒着我,若不是我聪明问其他人了几句,险些就错过了这样的热闹了……”
  楚南也不插话,牵着杨琳的小手朝前面走去。
  杨琳暗暗撇撇嘴,伸出另一只手牵过战战兢兢的玲珑,嘴里嘟囔着朝前走去,还不时的垫脚看,似乎还在对刚刚浩荡的少女游街队念念不忘。
  城里的少女们终于有机会大大方方的出来游玩,说不定还有几乎有个艳遇,成就一番佳话。
  等到少女们从街头走到结尾,突然都从腰间拿出一个面具戴上,很对分散融入到人流中消失不见。
  人群中的许多年轻人顿时欢呼一声,有许多人也纷纷的拿出面具戴上。
  玲珑在一旁小声的解释。
  这也算是大梁境内元宵赏灯的规矩了。
  少男少女们都戴上面具提着花灯在人流中行走,若是两方的花灯撞在一起,其中一盏灭掉了,就算是有缘人,若是双方交谈一番,觉得满意便可以摘下面具牵手游玩,第二天便可以试探着去提亲,从此成就一段佳话。
  杨琳顿时兴奋起来,简直恨不得跳着走路,嚷嚷道:“好好玩……好好玩……京城都没有的……我们也要去玩……”
  楚南却翻翻白眼,有些不以为然。
  就算雍州民风开放一些,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定下婚事。
  多半还是公子小姐们事先约定好识别彼此身份的暗号,到时候不动声色的确认了彼此的身份,既可以大大方方的定下名分,又可以结结实实的浪漫一把,成就一段佳话不说,也留下一段甜蜜的回忆。
  当然,许多小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或许也会春心乱动,准备在灯会上猎艳,看哪个少年俊俏就主动把手中的灯撞过去。
  杨琳却是不听楚南的话,嚷嚷着也去买面具戴上,还示威似的举了举手中的狰狞的怪兽灯,贼兮兮的笑着说道:“我要去把她们的灯都撞坏……”
  杨琳当然不会有什么猎艳的心思,兴高采烈的要拉着玲珑去捣乱。
  楚南也只好任由她去了。
  杨琳来了面具,还藏在身后不让楚南看,笑着说道:“你不许跟着我们……一会儿等我们走了,你也要去买个面具戴上……看我们能不能恰巧遇上!”
  楚南翻翻白眼,对玲珑的建议颇有些无奈,倒也不好拒绝。
  或许,喜欢浪漫真的是女人的天性吧。
  杨琳拽着不情不愿的小玲珑捣乱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偷偷亮了亮面具给楚南看了一眼,原来是个吓人的恶鬼面具。
  楚南也如其他人一般,买了个面具戴上,在街上随意的走着。
  街上的行人多半都带着面具,不时的看以看到身形婀娜的少女娇笑着举着灯躲避路人的撞击。
  有时候还可以看到三五个少年围追堵截一个少女,越是这样越是证明那个少女受欢迎,周围的人都善意的起哄。
  楚南空手在路上,倒是显得有些另类,不时的有人用怪异的目光看。
  杨琳和玲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街上类似的小姐加丫鬟的组合很多,加上灯光昏暗根本辨别不清,杨琳的猛兽灯没有看到,恶鬼面具有些多了,让楚南有些头疼。
  突然,楚南发觉之前看到的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又出现在前面,正提着一个橘红色的灯走着。
  白色少女随意的走在街上,人流根本不能阻碍她丝毫,就如同水中的游鱼一般,快速的朝前走去,单单是那幽静微冷的气质和美丽的背影就足够让人心动,不时的有人去撞少女手中的灯,却被她灵巧的轻易躲开。
  楚南快步的跟了上去,却被人流阻挡了视线,等到追过去,芳踪已逝,独留一丝惆怅。
  若是说之前在街角,楚南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经过刚刚的事情,楚南就再不会怀疑什么。
  楚南叹了口气,继续随意的走着,却在全神贯注注视着四周。
  街边,幽静的小巷,白色的人影一闪而逝。
  雍州城的诸多大族终于也出场了,巨大华美的花灯挂在专门的支架上,引来一阵阵的赞叹声。
  灯会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已经有好些男女女女借着看灯的机会勾搭在了一起,开始光明正大的眉目传情了。
  停下来看灯的人多了,街上的行人自然就少了许多,楚南走在街道中间,竟是有几分冷清的感觉。
  那白色的身影似乎真的就消失了,没有再出现。
  楚南有些心情有些异样,随意的走在街上,准备将杨琳和玲珑找到了就回去杨府。
  既然菲樱躲着不见自己,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
  楚南叹了口气,低下头随意的走着,不时的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个趔趄。
  突然,楚南猛然愣了一下,一下子回身将刚刚撞了自己一下的那人抓住!
  那人带着野兽面具,见楚南抓住自己的手臂,似乎愣了一下,想要挣脱开。
  路边的行人都注意到这边,都站在远处看,大部分都觉得楚南有些小题大做,在路上被撞一下实在太常见不过了。
  楚南没理会周围人的异样目光,犹疑一下身手去揭那人的面具。
  面具缓缓的被拿下来。
  周围的人惊呼声一片。
  面具下,是一张清冷却绝美的脸。
  楚南松了口气,在路人眼红的注视下,轻轻的抚上菲樱的脸颊,轻笑着说道:“怎么不躲了?”
  菲樱明亮如星辰的眼眸躲开楚南的眼神,微微低下头,缓缓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谁?”
  楚南缓缓的拥她入怀,在菲樱耳边轻声说道:“我刚刚在乞求老天爷,如果我和我的菲樱有缘,就让我能在这街上拥挤的人群中遇到她。老天爷说,你只要在心中念着她的名字,念够了一百声,闭上眼睛随便伸手去抓,被抓住的那个人定然就是了……”
  菲樱清冷的脸上嘴角微微翘起,眼睛中似乎有异样的神采在闪动,并没有抗拒楚南的怀抱,轻轻的靠在楚南的肩上,淡淡的说道:“假的,我不相信呢……”


红嘴雀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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