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夺舍,虎鄞


  “那个,小子?”偷偷瞄了眼地上已经完全分辨不出人形,奄奄一息的凌天傲,飞天虎小心翼翼地用精神感应叫道。
  正在沉思的雷烈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到飞天虎脸上,已经是灵体的后者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心里一突,语气变得更加的温和:“那小老虎被人用驯兽圈制住,如今主人垂危,它也活不了多久,这夺舍之事,却是要提前进行了。”
  雷烈终于摆脱了自己的思绪,看着如同泥塑木雕般呆在原地的飞虎,眉头不禁一皱——驯兽圈的名字,他在战帝传承中也曾听说过,乃是上古时期驯兽师用来制服凶兽的工具之一,可以强行奴役成年凶兽的精神,使之成为驱使着的奴隶,比起如今的驯兽手段来不知高明了多少。只是这驯兽圈太过霸道,凡是佩戴的凶兽,从此后就会失去自我意识,彻底变为主人的傀儡,而且一旦主人殒命,也会跟着陪葬,因此遭到所有上古凶兽的仇视和抵制,十大战神中的飞虎战神和百兽战神更是发下话来,敢用驯兽圈驯服凶兽的,一律诛灭满门,因此在上古年代结束前就已经近乎失传,却不知凌天傲是从哪里搞来了这么一件东西。
  “说吧,要我怎么做?”事情紧急,雷烈也不再和对方讨价还价。阴魂和精魂不同,前者要想复活,必须找到条件适合的尸体借尸还魂,而后者要想重生,却要直接夺舍活着的生灵,一旦飞虎断了气,飞天虎还不知要等到哪一年才能再有机会夺舍,而只要他还保持着精魂的形态,就永远不可能断绝和内丹之间的联系,雷烈就算拿到手也是无用。
  “首先,你得帮我把那个驯兽圈毁了,”飞天虎毫不客气地说道:“那东西对凶兽灵魂的伤害太大,我没办法直接接触。其次,在我进入到那小老虎的体内的同时,你要按照我的指示,截住它身上几处精气流动的节点,否则它在自己的主场,可以得到全身精气的无尽支持,我就算实力强过它,想要吞噬消灭其灵魂也并非易事。”
  随即指出飞虎身上的若干处节点,接着道:“事不宜迟,现在是一天中阳气转衰,阴气转旺的时候,正所谓阳极阴生,阴阳互转,最适合夺舍,接下来就拜托了。”
  雷烈点点头,和飞天虎一起走到飞虎的身边,抬手射出一道刀光,叮地一声将套在后者脖子上的驯兽圈斩断。与此同时,飞天虎咆哮一声,身化一道极光,射入到飞虎的体内,一阵强烈的精神波动随之传来:“小子,快动手,就趁着现在!”
  雷烈不敢怠慢,出手如风,十几道真气在刹那间激射而出,几乎不分先后地击中了飞虎身上的节点,飞虎身子一颤,随即便如同一块木头一样,僵硬地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所谓精气的节点,实际就等于人体的穴位,这个世界的武学博大精深,就连高等的凶兽们也都总结出了自己身体上的若干修炼的关键点,却不知为什么,从来没有点穴术的出现,一些门派的所谓截脉手,号称可以截住流动的精气或者真气,但无论手法还是效果,都和点穴术不可同日而语。雷烈此时是头一次把点穴功夫用到人类以外的生灵身上,原本自己心里也没底,做好了补救准备,没想到效果居然半点不差。
  飞虎和飞天虎,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实力和血脉却天差地别,如果是在全盛时期,后者想要夺舍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劲,精魂往对方身上一扑,片刻工夫就可以搞定,但如今经过万年消磨,力量损耗大半,却是再也不可能这样轻松了。雷烈神识展开,紧紧锁定面前的飞虎,却感应到其体内两股截然不同的灵魂波动交杂在一起,时而势均力敌,时而其中一方占优,时而又是另外一方占了上风,一时间居然难以分出高下。
  这种夺舍之战,其他人想帮忙也插不上手,雷烈能做的已经做了,只得退到一边,静静地等待结果。终究是飞天虎老而弥坚,又是有心算无心,一个时辰过后,飞虎的灵魂波动渐渐微弱,飞天虎的气息则越来越强,又过半个时辰,原本如泥塑木雕般趴在地上的飞虎突然大吼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两眼骤然放射出慑人神光。
  “哥!”
  “公子!”
  叫声响起,小妹和岩伯袁战先后掠进了洞中。他们在外面等了半天,始终未见雷烈出来,又眼见飞虎去而复返,回到巢穴,心里放心不下,这才悄悄潜伏到山洞外,却正好赶上飞天虎夺舍成功。几个人不明就里,却全都毫不犹豫地冲了进来,站到了雷烈身后。
  “小子,这次的事情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飞天虎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疲惫中带着兴奋,“我现在刚刚夺舍成功,需要时间来适应身体,激活体内的血脉,这期间没有任何战斗力,你索性好人做到底,或者带我走,或者留在这里保护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有重谢。那颗内丹就交给你,这洞窟原本是我当年的巢穴,最里面靠左有一个暗洞,你应该找得到,其中有些东西是我的收藏,也一并送给你,算是预支的部分酬劳。”
  说完不等雷烈答复,低吼一声,身躯重新趴在原地,体型在同时急剧缩小,不过片刻,已经变得和刚出生的小老虎一样大小,看起来居然透着几分可爱。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念歌毕竟是少女心性,虽然明知道眼前的小老虎是刚刚的飞虎所化,仍然忍不住走上前,蹲下身,抚摸着小虎背后的皮毛,随即轻“咦”了一声,说道:“他居然在脑子里和我说话,原来这小东西叫虎鄞,还是头真正的飞天虎呢。”
  说话间已经伸出手,将小老虎抱在了怀里,转过头看向雷烈,“哥,我们带着他一起走好不好?”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全都是乞求之色。
  雷烈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凭经验也能猜出几分:堂堂的飞天虎,为了让自己替他当保镖,居然和一个小姑娘卖萌装可爱,激发对方的同情心,还真是让人无语。叹了口气,对小妹说道:“你愿意留着他,就留下好了,毕竟说起来你们也算是有一段渊源。”他说的当然是即将归为小妹所有的那颗飞天虎的内丹。
  小妹大喜,把虎鄞举到面前,轻声道:“虎鄞,哥同意收下你了呢,你以后就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还不说谢谢?”说着话转过虎鄞的身体,使之正面对着雷烈,又抓起他的两只前爪,冲着后者做出一个作揖拜谢的样子,上古凶兽中的佼佼者,纵横蛮荒,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飞天虎,俨然被她当做了小狗豢养。


第二百零一章 收获
  雷烈对飞天虎的做派早已麻木,看到他配合着小妹,心甘情愿地被当做宠物,只得无语地摇了摇头,回手一招,位于石笋顶端的内丹随之飞起,落入到他的手里。雷烈随即把内丹递到念歌面前,“小妹,这内丹对你大有好处,你从今天起,每天晚上切下十分之一送入腹中,不必刻意去炼化,任由它的效力扩散到全身即可,十天后,你的体质会上一个新台阶,练功时大有裨益。”
  “师父说我的体质天生适合修炼玄阴真气,根本用不着任何药物辅助就能进阶,哥,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小妹摇了摇头,“再说我有师父护着,平常也没有什么和人交手的机会,反倒是你常年在外走动,正应该借此提升实力。”这无数武者梦寐以求,足可让战气境武者轻易突破到战罡境,让战罡境武者晋级时省下一半力气的内丹,居然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哥现在已经用不着它了,”轻轻刮了下小妹的鼻子,雷烈宠溺地笑道:“这内丹只对战心境以下的武者有用,正适合你来使用,不准再推辞,快点把它收起来。”
  小妹乖巧地点点头,伸手接过那内丹,突然转过头对岩伯说道:“岩伯,你在战罡境五层已经好多年了,这内丹你用了吧,应该很快就可以突破瓶颈的——哥,这内丹现在是我的了,我把它送给别人你应该不介意吧?”
  岩伯一张老脸几乎变成了花,一只手欣慰地捋着银白的胡须,活像得到自家小孙女孝敬的老爷爷,呵呵笑道:“小姐的好意,老奴心领了,这东西虽好,却只适用在三十五岁以下,体内各项机能正处在巅峰或上升期的人,老奴这把老骨头却是禁受不起里面的力量。”
  再次被拒,小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突然把目光投向一边的袁战。“袁大哥,你应该还没超过三十五岁吧?这枚内丹,我们一人一半可好?”她性子温婉善良,有什么好东西都想和伙伴分享,和袁战相识虽然只有一天,却知道他是哥哥的追随者,已经将之当做了自己人。
  袁战吓了一跳,一张脸变得通红,双手又是一阵飞快的比划,岩伯在一边笑道:“小姐不必为他费心了,这小子是从小喝着凶兽的奶,水长大的,这些年又在山里跟一帮凶兽打拼,不知尝过了多少可以增强体质,增厚精元的好东西,体内已经有了抗性,这内丹给他只能是糟蹋宝贝。”
  “小妹听话,这内丹你先收着,其他人我自有安排。”雷烈温声道:“这一帮人里面,你的武功最弱,要是不尽快提升上来,日后怎么和我一起闯荡江湖?”
  这句话倒是颇有效果,小妹总算是把内丹收进了怀里,雷烈松了一口气,急忙岔开话题道:“这山洞里面应该还有不少宝物,阿战,你去取出来看看。”随即指出了暗洞的位置——以雷烈战心境的神识,那处位于角落的暗洞当然瞒不过他的探察,袁战领命,走过去推开堵在洞口的岩石,片刻之后,又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却多了一个中号的木头箱子。
  “居然是神雷木!”岩伯见多识广,一见这箱子不禁动容,“好家伙,这种雷击之后不死的树木,寻常富豪之家哪怕只有巴掌大的一块,也会被当成宁心静神的宝物,在市面上,至少可以卖到几千金,却被人拿来做了箱子。”
  旁边小妹怀里的虎鄞闻言一声低吼,吼声中大有得意之情,可惜体型和力气所限,听起来和小猫叫差不多。雷烈心知这箱子和里面的东西十之八九是这贼虎打家劫舍弄来的,也不理他,抬手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放着一件质地不明的白色宫装,一把黑漆漆毫不起眼的匕首,一副皮制的拳套,还有一块拳头大小,看起来和随手捡来的石头差不多的东西。
  “贼虎,你在上古是拾荒的吧?”雷烈毫不客气地通过神识训斥着虎鄞——后者原本就是灵体,精神层面的交谈对其来说是家常便饭,夺舍之后,虽然力量暂时降到了谷底,这种能力却并未消失,神识也未曾受损,足可应对这样的交流:“这就是你说的报酬?你可真够慷慨的。”
  “小子,你自己不识货就不要说别人!”虎鄞愤怒地咆哮着,在小妹怀里冲着雷烈一阵张牙舞爪,可惜看起来和小猫玩耍没什么区别,毫无半点威慑力,“这四件东西,是我……总之都是我千辛万苦收集来的宝物,别说是在现在,就算在上古,随便一件流出去,也足够让无数人争破头。”也不知他有什么隐情,说了一半的话居然又被咽了回去。
  这老虎有时显得贪生怕死,有时又仿佛看透世情,时而又表现得滑头异常,不择手段,此刻却如同心爱作品受到侮辱的,无比执着的艺术家,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性情之多变,令人咋舌。
  “小子,就让你长长见识。”虎鄞似乎来了脾气,“看见那白色宫装没有?那是天外妖魔中的虫魔吐出的丝线织成,本身刀剑水火难伤,又被上古星术宗师们铭刻上了不下百个微缩阵法,一旦被全部激活,就算上古战神出手也别想轻易击破防御,此外还有很多别的神奇功效,告诉你你也不懂。这小丫头应该是你的心肝宝贝,把这衣服给她穿上,虽说功力所限没办法激活所有阵法,但只要其中两成,在如今这个世界,就足以保证没人能伤她。”
  “还有那把匕首和那副拳套。”虎鄞继续道:“前者叫破空匕,是上古最著名的刺客留下的遗宝,出手时不管用多大的力量都不会发出半点声响,灌注真气后,还可以产生幻象诱惑对手上当,持有者的功力如果到了一定境界,甚至可以借助其划破空间,正适合那个一身杀气的老头。那拳套是韧皮兽的皮制成,本身刀枪不入,上面被刻上了增加打击力度的微型阵法,可以让穿戴者的攻击力增加两到五倍,正好分给那个一身傻力气的小子使用。”
  “小子,你说,这三件东西,哪一件拾荒的能够弄来?”虎鄞越说越来劲,要是条件允许,早就跳起来指着雷烈的鼻子质问了,“坐井观天,你才活了多少年?这些上古的宝物,又岂是你能识得的?我……”
  “那石头是干什么的?”雷烈不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后者闻言却是一呆。
  “你管那是干什么的?虎大爷拿它来压箱子,你管得着吗?”虎鄞突然间暴跳如雷,几乎是在雷烈的脑海中咆哮,“虎大爷累了,现在要睡了,这些东西你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就扔出去,反正从此以后和虎大爷半文钱的牵缠都没有!”随后寂然无声,居然真的陷入了熟睡之中。
  他为了激活飞虎体内的飞天虎血脉,不惜施展秘术使之重新回到婴儿时代,自身的力量也随之受到了极大限制,空有强大的神识,却因为身体弱小而无法随意动用,此时不过是和雷烈短暂地精神交流,大脑就已经不堪负荷,强制其进入到休眠。
  雷烈原本就是在用激将法,此时套出了三件宝物的用途,已经算是大收获,也不再强求。当下按照虎鄞的建议,把箱子里的东西分给三个同伴,却独独把那石头块留了下来——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这石头,他就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占有欲望,不是来自内心,而是某种发自身体的本能。


第二百零二章 伏击,反杀(上)
  近乡情更怯,距离南疆越近,雷烈的这种感受就越发明显,小山村那几十位乡亲合葬的大坟,像一块大石重重压在他的心上。虎狼山是他的家乡,但这个家乡已经没有了值得他牵挂的亲人,有的只是不堪回首的记忆,要不是为了小妹,他一定不会回来。
  “哥,我们先去看看爷爷的坟,然后祭奠一下村长大叔他们就走,好不好?”知兄莫若妹,雷烈的感受当然瞒不过冰雪聪明的小妹,骑在马背上,后者柔声道:“这里终究是我们的家,哪怕我们飞得再高,飘得再远,我们的根总归是在这儿。”
  雷烈长出一口气,习惯性地伸手揉着小妹的小脑袋,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好啊,”他笑道:“我们的念歌姑娘长大了,不光是善解人意,还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
  “岩伯,停一下,前面好像有好朋友在等着我们。”雷烈轻轻抽回手,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在瞬间变得冰冷,“袁战和我到前面去,岩伯,你护住小妹,如果遇敌就长啸联系。”
  “哥,我要和你一起去。”小妹也是手上见过血的战罡境强者,当然知道雷烈这一番举动的含义,毫无惧色地要和乃兄并肩杀敌。
  “用不着你,这帮家伙,还不放在你哥的眼里。”不容小妹再说话,雷烈双腿微微用力一夹,胯下健马顿时撒开四蹄,如飞般向前跑去,袁战策马紧随其后。
  前方十几里外的山道两旁,上百名身穿黄绿相间紧身衣,外面披着树叶编织的伪装斗篷的武者静静趴在山坡上,身体和周围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任凭烈日暴晒,蚊虫叮咬,始终如岩石般一动不动——只凭这一份耐力,就绝对当得上精锐二字。
  南方天气湿热,山区虽然相对凉爽些,湿度却不减反增,这些武者虽然训练有素,但趴了一整天,难免身上会有些不适,一名武者以不可察觉的微小幅度缓缓移动着酸痒发麻的手臂,却在无意间接触到身边同伴的一刻僵在了当地:同伴的身体下方,聚积着一滩湿乎乎,滑腻腻的液体,凭借经验,他在第一时间就辨认出了这些液体是什么。
  那是血,人的鲜血。
  “有敌袭……”武者机警地大喊,身体在同时向侧方翻滚,刚滚到一半,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突然从身边草丛中伸出,扼住了他的喉咙,而后稍一用力,将他的喉骨捏成了粉碎。
  袁战有些懊恼地锤了一下地面,身体却借助这一击之力腾身跃起,在避开攒射而来的淬毒弩箭的同时,仿佛捕猎的豹子窜到了距离最近的武者身边,双拳齐出,正中对方的胸口,武者的身体顿时抛飞而起。借助对手尸体的掩护,袁战紧贴着地面,全身不可思议地扭动着,身体却在扭动中加速急进,转瞬便冲入了武者们聚集的地方,而后一跃而起,双拳带起一溜幻影,顷刻间便捣碎了七八名对手的脑袋。
  豹扑,蟒行,熊击,再加上之前潜伏在草丛中展开的,无声无息如同毒蛇一样的猎杀,这些正是袁战在同凶兽猛兽一次次的搏杀中练成的本领,尽管少数还稍嫌粗陋,却已然自成一家,假以时日,必定能独树一帜。
  “计划败露,杀了他!”设伏的武者们也非弱者,意识到自己的埋伏已经被对方识破,果断地抛弃了伏杀的计划,活下来的七十几名武者扔掉混战中可能伤到同伴的弩箭,提刀扬剑一拥而上,刀风剑气交错中,在袁战身边形成了一道天罗地网。
  这些被选来设伏的武者也都是一时之选,更练有高明的合击之术,袁战的身手再敏捷,在这种人海战术之下也难免会中招,然而无论刀枪剑戟,除了将他的衣衫砍成稀烂,最大的收获也不过是些深不足一分的浅浅血痕。猛兽捕猎时的咆哮从嘴里传出,袁战仿佛冲入狼群的雄狮般左冲右突,在拳套加成下增长了两倍攻击力的拳头如同陨石般迅猛,每一次挥动,无论对手是否招架,都难逃骨断筋折。
  战心境高手若是神识全开,可以探察数十里之内的动静,就算没有刻意留心,十几里之内的强大存在和敌意杀气依然洞若观火,当初百剑叟能够察觉小妹和岩伯的存在,并迅速断定后者是敌非友,就是靠的这种本领。这些人藏得虽然隐秘,却没想到要对付的人中间居然有雷烈这个战心境高手,所有的设计全都变成了空谈。
  就在袁战大杀四方的同时,雷烈也已经遇上了对手。
  “想不到在这蛮荒之地,居然会遇到同道中人,真是幸会。”一个胖墩墩,生得一副笑脸,活像酒楼大厨的中年人笑吟吟地看着雷烈,脸上没有一丝敌意显露,“在下笑平生,这次来只是为了那小丫头,只要阁下肯撒手不管,蕴灵丹两枚充作报酬,如何?”
  蕴灵丹,采集百余种含有灵性的珍稀药材炼制而成,蕴含的灵气相当于战心境一层武者一年的吸收之量,乃是上古传下来的灵药,如今世上流传的,最多不超过一千枚。
  不过对于战心境武者来说,蕴灵丹的作用却并不仅限于辅助修炼:到了这一境界,从食物中摄取的能量已经不能再满足修炼所需,只有天地灵气才能让他们的功力更进一步,然而如今的世界不比上古,灵气之稀薄令人发指,用来维系战心境武者平日的吐纳还可以,想要帮助武者冲破瓶颈却是难上加难。一枚蕴含大量灵气的神丹,足以让武者突破成功的概率提升两成,这种药物,就算花钱都没有地方去买。
  “原来阁下就是号称散修第一人的笑平生,久仰大名,幸会幸会。”雷烈脸上也挂起一丝笑容,“只是不知道那丫头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能够请得动笑兄的大架,看样子,出的价钱应该不低?”
  “多年的老交情,求到了头上,多少也要给点面子。”笑平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阁下……”
  硕大的掌印和光芒夺目的刀光仿佛从虚空钻出,事先没有半点迹象地出现在两人中间的位置,而后狠狠地撞击到一块儿,又双双湮灭在空气中。狂潮乍起,雷霆涌动,半径十几丈内如同被台风袭击,大到树木岩石,小到砂石花草,全都被狂猛的劲气裹挟着飞上了天。漫天的烟尘中,两道似有若无的身影疾速越过数十丈空间,在瞬间冲到一起,密集如雨的拳脚交击声随即传出,刹那间便已经过了数十招,而此时,两人留在原地的幻影刚刚消失。


第二百零三章 伏击,反杀(中)
  “蓬!”沉雷般的闷响传出,劲气如狂飙四溢,好似千百斤炸药爆炸,刚刚被蹂躏过的林间空地再度遭了秧:以两人交手的地方为中心,直径三十几丈内,地面被硬生生刮掉了两尺厚的一层,所有突出的物体,全都被搅成了粉碎,正中央的位置,更是现出了一个直径两丈,深达一丈半的深坑。
  “哈哈哈,痛快,痛快!”笑平生的身体在强大的反作用力下向后飘飞,嘴里却发出爽朗之极的笑声,“难得遇到一个同样喜欢近身作战的战心境同好,可敢再战否?”脚尖一点地,硬生生止住了后退之势,身化狂风,再度向雷烈冲来。
  “有何不敢?”雷烈同样朗声大笑,“今日就看看,散修第一人的称号究竟花落谁家?”毫不示弱地迎头冲上,却在距离对手十几丈时突然停住,手中光芒一闪,一柄天地间锐金之气凝聚的巨型长刀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空气中划过匹练般的刀光,拦腰向笑平生斩去,刀未至,刀势已然锁定了对手。
  “卑鄙!”笑平生的身体诡异地扭曲着,眨眼间分化为数条分布在十几丈距离上的,似真似幻的淡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雷烈这出其不意的一招。落地的同时,一片衣襟飘然从身上落下,战心境高手的潇洒从容已经是荡然无存。
  “彼此彼此!”雷烈趁胜追击,巨型长刀变扫为刺,如同一道电光划过长空,直奔笑平生而来。身体紧随其后,双手在身上一扫,随后向外一甩,数十支细若牛毛,肉眼几乎难以看到的毒芒随之激射而出,如同漫天雨点向笑平生罩落下来,正是对方之前借着前冲的机会悄然射出的暗器。“物归原主,杀!”雷烈大声疾喝道。
  这些毒芒叫做毒龙刺,产自大楚南方的沼泽,体积细小却剧毒无比,而且坚硬锋锐,真气灌注之下可以贯穿数重重甲,更可以随着身边的环境而转换颜色,即便是视力最好的凶兽,也绝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轻易发现。笑平生挖空心思,终于创出一套可以在战斗中无声无息发射的手法,不知阴死了多少旗鼓相当的对手,其中甚至包括了两名武功在自己之上的战心境强者,没想到却在雷烈面前碰了钉子。
  毒龙刺见血封喉,战心境强者中上了也只有死路一条,笑平生虽有解药,却终究不敢在战斗中冒险。双掌疯狂地舞动,在空中做出一个个手势,数十个足有一人大小,洁白晶莹如玉石的巨掌随之出现在面前,层层叠叠,如同一面面厚重的盾牌,牢牢挡在了笑平生面前。
  “轰!轰!轰……”急促的爆鸣声接连响起,巨型长刀连破十几道阻碍,最终和最后一只巨掌同归于尽,数十支毒龙刺也被其他巨掌成功拦截。然而不等笑平生喘过一口气,雷烈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面前,“你喜欢近战,就如你所愿!”吼声如雷中,凝聚在雷烈右掌上的光刀已经向对手颈项砍去,“杀!”低沉的喝声,蕴含着无限煞气,如同无形的重锤,轰击着对手的精神世界。
  笑平生进入战心境以来,还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过。战心境强者虽然能沟通天地,神识却是有限,一连两记战技出手,尤其是后面那一记压箱底的绝招,已经让他的神识损耗了两成,此时脑子里微感眩晕,短期内已是不可能再度使用战技。他之前和雷烈近身交战,已经尝到了不小的苦头,手脚被震得发麻,此时面对对手凶猛的攻击,只得再次使出幻影分身的身法,连续幻化出数道淡影,总算避开了要命的一击。
  “穷寇莫追,后会有期!”笑平生再也笑不出来,面色狞厉地大吼着,身体却化作一道极光,向林间急速飞退,沿途又是十几条幻影显现。
  这些幻影并非只是速度达到极致后的表现,也不是用来迷惑对手的假象——战心境强者出招快逾闪电,战斗时往往依靠着神识而非视觉来判断对方的动向。在每一道幻影内,都留有部分真气,不仅可以充作抵御攻击的盾牌,更可以在对手追击时自爆,减慢其行动速度,散发出的使用者的气息,还可以诱骗锁定自身气机的战技,使之改变进攻的对象,虽然不是什么独门功夫,十个战心境里面,却至少有八个会选择修炼这身法来保命。
  武功到了战心境,基本上一交手就可以知道胜负,但要想杀死对方,哪怕相差两阶也绝非易事,因此除非有深仇大恨,战心境强者交手经常虎头蛇尾,刚开头声势惊人,稍一试探,弱者就会主动退让,强势的一方也会不为己甚,很少有生死相搏的时候。笑平生武功号称诸国散修第一人,行事更是堪称散修们的典范,胆大心黑脸皮厚的造诣登峰造极,此时毫不犹豫地开口服软,抽身就走,虽然无耻了一些,却也符合这条不成文的惯例,算不得多么丢人。
  雷烈进阶的时间虽短,在锐士营也曾经听秦嫣说起过这条规矩,如果是平时,多半也会就此罢手,但这次不行:谁知道对方和想要对付小妹的人是什么关系?战心境强者的可怕,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他先前之所以不让小妹跟来,就是察觉到笑平生的存在,害怕两人战斗的余波伤及到后者。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这样的一个存在如果一心想要伤害小妹,就连雷烈也防不胜防,为了稳妥,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当场把笑平生灭杀。
  “屠戮天下,杀!”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雷烈的身体已经化作一道耀眼夺目的强光,向正在退走笑平生激射而去,速度之快,好似光阴流转,后者甚至来不及意识到,追魂夺命的长刀已经到了跟前。一团刀光构成的浓雾突然爆散开来,团团将他包围在内,无穷无尽的利刃如海潮般从四面八方涌至,撕扯着,攒刺着,切割着,毫不留情地破坏着笑平生的防御和身体。
  “啊……小辈,我和你不死不休!”笑平生的惨叫惊天动地,显然在刚才的交锋中吃了大亏,身体在瞬间爆碎,化作数十道血影,向四面八方分散射去,试图逃脱那层层刀光的攻击。
  “堂堂散修第一人,居然懂得大楚皇家的血影分身?”化身为刀的雷烈心中冷笑着,心头的杀机更加炽烈,漫天的刀光一敛,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一刻,似有若无的淡淡光影突地出现在数十丈外,目标正对其中一条急速飞射的血影。


第二百零四章 伏击,反杀(下)
  幻影分身,血影分身,虽然只差一个字,却是截然不同的功夫,前者属于大路货,战心境强者只要肯用心都可以掌握,后者则是独门秘术,虽说事后会元气大伤,然而一旦施展,速度至少激增数倍,而且数十道血影足以让任何对手难辨真假,绝对是一流的逃命绝学。只可惜,笑平生这一次遇上的是雷烈这个妖孽,化身为刀后,短途内飞行速度天下无双,刀魂散发出的神识更是敏锐无比,一下就锁定了他的真身,想逃只能是痴人说梦。
  “噗!”光影轻松穿过了笑平生的身体,而后在其身前几丈的地方重新化出雷烈的身形,缓缓转过身,看着呆站在原地的前者,身上半点血迹也未沾。笑平生神色木然,刚想要开口说话,一股血箭突然从心口处飚射而出,随即身体一软,重重地向前摔倒。
  第一次和战心境的对手交手,底牌尽出,终于将其毙于刀下,雷烈的心中也是颇感畅快。长长地吐了口气,正准备赶回去和小妹会合,突然身体再度化作一道淡影,瞬息间飘飞出十几丈,几乎与此同时,数十点寒星从几个方向呼啸而至,正好落在她刚才所站的地方,赫然是一支支淬有剧毒的精钢弩箭,从飞行的速度看,显然经过了改装,威势远在普通的强弩之上。
  “射神弩!”雷烈眼中寒芒闪射,通常的暗器,对于修炼出神识,可以敏锐洞察周围动向,又能调动天地之力的战心境强者几乎毫无威胁,但这种射程超远,速度极快又有可怕穿透力的弩箭却是例外,数十把弩箭,如果掌握在高手手中展开集中攒射,足以让战心境武者受到威胁。这些射神弩制作不易,皇室和军方的手里掌握的也不超过千把,能够拉开弩弦进行操作的弩手更少,如今居然出现在此地,内情倒是颇值得推敲。
  射神弩的攻击只有一波,随后便寂然无声,雷烈神识展开,在林中仔细搜索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敌踪,不由得一愣,随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闪身掠向其中一支弩箭射来的方向。片刻之后,果然从数十步远的树丛中发现了架在树枝上的弩机,却并没有人操纵,只是在扳机的后方有一根细线,沿着细线向前找,却见其另一端绑在一根树枝上,周围还有一些精巧的设置,显然是用来定时操控树枝,使之勾动扳机所用,设计不可谓不精妙。
  神识对于活物气息的感应远比对没有生命的物体强,很显然,这个陷阱的设计者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人可能早已逃之夭夭,却留下了致命的机关,如果不是在战场厮杀训连出的对于危机的敏锐感应,雷烈真有可能吃亏。平白无故挨了一轮弩箭,却连对手的影子都没见到,对战心境强者来说,这无疑是极大的挑衅,雷烈当然不会罢休,站在原地,双目微闭,神识在瞬间延伸到了数十里之外,过筛子一样探察着这一区域内的一切。
  在他的身后,一条身影悄然从地下缓缓升起,整个人好像轻柔的空气,行动时没有引发半点动静,又好像和外界完全隔绝,连一丝的气息也未曾泄露,就那样波澜不惊地接近着雷烈,一柄乌黑晦暗的匕首同时一点点向前伸出。
  “好精妙的隐形匿踪之术,高高明的对人心的把握。”雷烈突然开口道:“阁下如果早生二十年,大秦十大杀手榜的排名必定会改写。”
  他慢慢转过身,仿佛那距离身体不足一尺的淬毒匕首根本不存在,眼神活像看待落入陷阱的猎物的猎人。“让我猜猜你的身份:老一代的杀手里,除了三大杀神,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可很显然,你不是他们。新一代的杀手有名的虽多,可都是些没胆量的怂货,敢于刺杀一名战心境强者,而且有能力几乎得手的,应该只有一个——风凌,或者叫疯子,潜龙会的金牌刺客,幸会。”
  偷袭者是个身材瘦高,面色冷峻,身穿黑衣的中年人,长相颇为不俗,可惜眼神却透着几分迷离和癫狂,此时被喝破行藏,居然毫不惊慌,一松手,只要稍稍一送,就有可能刺中目标的毒匕首掉落尘埃,嘴里在同时格格笑道:“战心境就是战心境,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杀死你。”说话时的神情疯疯癫癫,好似浑然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微风吹来,他的身体如同泡沫般碎裂开来,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雷烈微微皱了皱眉,突然抬起脚,在地面重重一顿,侧方两丈外的地面随之轰然炸开,一道土龙般的烟尘冲天而起,顶端赫然正是那个有些疯癫的黑衣人,只是此时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镇定,脸上满是无法置信的震惊,但并未放弃最后的挣扎。扭腰坠身,黑衣人极力保持着平衡,双臂猛然抬起,两道电光在刹那间激射而出,直奔雷烈飞来,速度之快,来势之猛,比起先前的射神弩来却是不遑多让。
  “噗噗!”两声闷响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然而令黑衣人绝望的是,可以射穿数重重甲的臂弩射到雷烈的身上,甚至连留下半点痕迹都做不到便被震落在地。下一刻,不等黑衣人再有任何举动,无边的意志威能已经降临,如同一座大山重重压在了他的心头上。
  “噗通!”在先前一记隔山打牛的重击下已经深受重伤的黑衣人,在这心灵的重压之下,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伤势,口喷鲜血,栽倒在地,脸上的疯癫之色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和恐惧。
  “那些埋伏的刺客,应该就是潜龙会的精锐死士了?说吧,是谁派你来的?”雷烈大步向失去抵抗能力的黑衣人走来,意志威能如同冲击海岸的怒潮,一浪高过一浪,重重击打在后者的精神世界之上。


第二百零五章 天杀门人
  和岩伯一样,黑衣人修习的也是杀戮之道,只不过在修炼时出了岔子,以至于神志变得有些失常,却也因此而对杀道更加执着。雷烈的意志威能,不仅蕴含着战心境强者的强大精神力,更融合了刀魂中产生的煞气,对于杀道修炼者的压制远远超出了其他武者,对黑衣人这种全身心融入杀道的人身上更为突出,面对雷烈的威压,仿佛遇到猛虎的羔羊,彻底丧失了抵抗的斗志。
  “你别过来!”黑衣人怪叫着,惊恐地挣扎着向后退去,全然没有了半点顶尖杀手的风范,语气中居然带着几分乞求,“你就站在那里,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从某种意义上讲,黑衣人就是一个疯子,而且是一个走极端的疯子,当他自认为可以掌控一切时,即便对雷烈这个战心境强者也敢动手刺杀,当他引以为傲的技巧失败,而对方让他感到畏惧时,这股畏惧又压倒了一切,成为他心中无法抹去的烙印。从这一刻起,哪怕雷烈变得手无缚鸡之力,黑衣人也绝对会在感受到他气息的同时有多远跑多远。
  雷烈虽然没学过心理学,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前世那个信息爆炸的社会耳濡目染这些年,对于黑衣人这样的人的思想多少也能了解一些。神识中感受到对方精神世界散发出的凌乱波动,忽然心里一动,脚下却毫不停顿,继续向前,“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否则我保证,你永远都会生活在梦魇中。”他沉声道。
  一盏茶的时间后,当雷烈提着黑衣人从密林走出来的时候,袁战也已经解决了大部分对手,除了几个机灵的,在战斗一开始就见风转舵逃脱之外,百余名刺客,活下来的只有专门留下问口供的两名活口,剩下的全都变成了不会喘气的尸体。
  “你的兽神拳又有了进步。”看着地上那一具具或如被高速奔行的犀牛撞飞,或如被猛虎的利爪撕碎,形状各不相同的尸体,雷烈点了点头,“从现场上看,至少掌握了十九种凶兽攻击的神髓,但这还不够。等回到虎狼山,我会把你扔进山区的核心,只要你能活着从里面出来,一定可以让自己的拳术更进一步。”
  对于自己的第一个追随者,雷烈从没想过要藏私,却也从没打算按部就班地进行培养:袁战的武学天赋毋庸置疑——三十几岁达到战罡境二层,这个成就虽然比不上雷烈,小妹和秦嫣这样的妖孽,但足以当得上天才之称,这样的人,如果只是循规蹈矩地教导,唯一的结果就是天赋被压制,从此变得泯然众人。袁战的优势,在于领悟能力,想象力和从不畏惧的战斗意志,兽神拳正是这三者的结晶,要想使之更上层楼,只有在战斗之中去突破。
  这一路走来,袁战早已经对雷烈心服口服,闻言龇牙一笑,提起两名俘虏,和雷烈一起,展开轻功,向小妹和岩伯的方向掠去。
  从雷烈离开到返回,时间不过一刻钟多一点,小妹却是度日如年,在感觉到前者和笑平生交手时引起的动静之后更加担忧,要不是岩伯看着,早就偷偷溜到前面去了,这时看到乃兄回来,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欢天喜地地迎了上来,拉着雷烈问长问短。岩伯这时一眼看到了呗雷烈扔到地上的黑衣人,突然惊“咦”了一声,抢上前几步,仔细地打量了对方片刻,终于确认无疑,颤声道:“你……你是风子?”
  黑衣人被雷烈吓得魂不附体,这一路上除了发抖就是紧闭双眼,这时听到岩伯的声音,却不禁睁开了眼睛,随后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师父!”他涕泪交流地叫道:“你来接我了吗?快点把我带走吧,风子好想你,风子好害怕……”堂堂潜龙会的第一杀手,此时却哭得像个走失后重见父母的小孩子。
  “……老奴的师门名为天杀门,门下代代都是刺客,老奴便是这天杀门的第十八代掌门,门下弟子里,风子是入门最晚的。”半个时辰后,林间的空地上,已经和弟子畅叙别情的岩伯感慨地述说着往事,已经重获自由的黑衣人风凌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看向雷烈的眼神中却仍旧充满了畏惧。
  “本门虽然以刺杀为修炼之道,却也是盗亦有道。”岩伯继续说道:“开派祖师定有铁律,每一个弟子在入门时都必须发下毒誓,不得欺师灭祖,不得同门相残,更不得滥杀无辜,自老奴往上近千年间,从未有人违背过这三大铁律,没想到却在老奴手上开了先例。当年佟飞勾结外人,私下扩展势力,我本来已经有所察觉,却没想到他动作如此迅速,等到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不仅陷入了重围,更是在事先身中剧毒,一身武功,几乎被废了大半。”
  “我当年共收了三名弟子,全都是从小收养的孤儿,那一夜没有一个退缩的,三人护着我且战且退,等退到青龙江边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风子一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却仍旧在拼命护着我,终于力战不支,被对手一掌击中前心,打到了江里……”
  说到为了保护自己而战死受伤的弟子,这位昔年的杀手之王也有些情难自已,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生死俄顷之际,主人从天而降,击杀了围攻之人,救下了我这条残躯。从那以后,我也曾多方探听,却始终没有半点风子的消息,就连佟飞那叛徒,在被主人击伤之后也没了下落,这些年来,老奴只道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也已淡忘了昔年恩怨,没想到跟随公子之后,却先是遇到那叛徒,如今又在此地遇到了风子。”语气中满是唏嘘。
  说到这里,又回头看了一眼风凌,接着道:“这孩子命大,天生心脏长在了右边,中了一掌居然没死,被江水冲到了下游,又被人救起,只当老奴已经被人杀了,从此矢志报仇,竟然开始修炼本门的禁忌之术天杀心法。这心法乃是本门的第一代祖师所创,只是此后的历代,凡是练习的人全都会中途暴毙,没想到却被他练成了前面三层,人却因此走火入魔,变得有些疯癫,如今这一失败,恐怕以后再也休想和人动手了。”


第二百零六章
  言下虽然有些惋惜,却也不无欣慰:到了这个年纪,又累经变故,岩伯早已看淡了世情,和大多数老人一样,只希望晚辈平平安安地守在身边。他原本已经认定自己要孤老一生,没想到最心爱的弟子突然间死而复生,哪怕从此武功全废,也已经心满意足。只是天杀心法是师门近乎失传的绝学,自家徒弟练成了其中一部分,却又不得不废弃掉,岩伯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惋惜。
  雷烈当然看得出岩伯的这种矛盾,他之前在逼问口供后没杀风凌,一方面是为了后者与其他俘虏对质,另一方面,却也未尝没有一些打算。但如今他既然已经成了岩伯的弟子,原来设想的那些手段却是用不上了,看了看仍是对自己一脸恐惧的风凌,雷烈暗暗摇了摇头,“岩伯说得不错,这家伙今后恐怕再没勇气杀人了,不过岩伯照顾了小妹这么多年,留着他为其养老也好。”
  正在思忖,只见风凌突然咬了咬牙,竟然鼓起勇气向他走了过来。
  “我要做你的追随者,如果不行,只要能陪在师父身边,投身为奴也可以。”风凌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却逐渐坚定起来:“我知道,你日后一定会向那些人展开报复的。我的刺杀功夫虽然比不上师父,但自问在大秦也能排在前三,会对你有用的。”
  雷烈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风凌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你只是为了你师父,才投靠我的?”他淡淡地问道,虽然没有施展威能,却还是让听到他声音的风凌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迟疑了一下,风凌还是选择了和雷烈面对面:“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变成师父嘴里那样的废物。”他顿了一顿,接着道:“你是我的梦魇,如果不能战胜,至少我要学会习惯你的存在,这对我是挑战,但同样也是机遇,只要我能够克服对你的恐惧,哪怕只是适应,一定可以让天杀心法突破到第四层。”说到自己的修炼,一股掩饰不住的狂热在他眼中闪动,让他居然有胆量在雷烈面前站稳脚跟。
  “如果只是这样,你一辈子也休想攀登到刺杀之道,甚至是杀戮之道的顶峰。”雷烈沉声道:“即便手上沾满一百万人的鲜血,也注定了只能是一把锋利些的屠刀。早晚有一天,当你的锋芒不再锐利,你这把屠刀就会失去用处,变得锈迹斑斑,到那时,就算神仙也没办法让你重新崛起。”
  他刻意把目光落到风凌身上,看着后者在自己的注视下瑟瑟发抖,“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因为你的心中没有信念,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修炼,为何而杀人,没有信念做支柱,你永远也没办法拥有真正无畏的勇气,而这勇气,正是每个武者,不管他修炼的是什么武学,都必须拥有的。”
  不光风凌,就连岩伯,袁战,甚至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小妹,此时的神色都变得极为庄重,凝神倾听着雷烈的讲述。
  “九岁,我因为生计所迫,不得不拿起猎刀,上山和凶兽厮杀,那时的我弱得可怜,几乎每一次想要有所收获,都得拿命来搏,我的肚肠曾经被掏出来过,胸腔曾经被击穿过,最严重的一次,整个身体差点被撕成了两半,但我还是挺了过来。几年以后,那些差点杀死我的,我起初只能望风远遁的凶兽,最后全都成了我的猎物。”
  雷烈说得轻描淡写,在场的人却无不为之动容,尤其是小妹,更是眼圈红红,小手紧紧抓住了乃兄的手臂。
  “在锐士营,我两三天就会经历一次搏杀,敌人有凶残的蛮族,有强横的战罡境高手,甚至还有战心境的强者和天外妖魔,其中至少四分之一的战斗,我和同伴们在实力上并不占优势,但所有这些战斗,最终的胜利者全都是我和我的同伴,四年间,死在我手上和我设计之下的蛮族,少说也有几万人。”
  在听到最后的数字时,风凌的身体突然再度颤抖了一下,望向雷烈的眼神却从完全的畏惧和忌惮,变成了隐含着一丝敬畏。
  “在云华山,我被困在了地下百多丈的狭小洞穴内,别说逃脱,连翻身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死。但结果是,我不仅逃了出来,而且成功突破了战心境,纵观上古以降,至少在大秦和周边的土地上,能够在这个岁数达到这一高度的,我应该算是第一人。”
  “我能够做到这些,”雷烈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仍旧落到风凌的身上,一字一字地说道:“不是因为我有多强,而是因为,我有自己的信念。”
  信念!前世今生,雷烈耳闻眼见过无数自身条件恶劣,却凭着坚定的信念而取得非凡成就的人物,也见识过太多的天才因为缺失信念而昙花一现或一事无成。在他看来,一个人可以很穷,可以弱不禁风,甚至可以根骨不佳,资质愚钝,但绝不可以没有信念,否则,终究只能是行尸走肉。
  “我是刀客,”雷烈继续说道:“没有佩剑的君子贵族们的所谓五德,更没有侠客们为国为民的情操,我只想把自己的刀法练到最高境界,然后用刀来守护自己的亲朋父老,谁敢欺负他们,管他是天王老子也照砍不误!这就是我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在面对必死之境的时候也从未放弃过的信念,因能极于念,故能极于道,如果找不到自己的信念所在,武功再高也只是空中楼阁,永远也别想冲击至高境界。”
  没有人出声,包括小妹在内,所有人都近乎高山仰止地看着雷烈,心中却在苦苦思索着,自己的信念究竟是什么?
  “风子,”岩伯最先打破了沉默,沉声道:“在雷公子面前跪下。”
  风凌人虽然有些疯癫,对这个从小把自己养大的师父却最是孝顺,闻言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只听岩伯继续说道:“你要还当我是你的师父,就以历代祖师的名义发誓,从今以后,全心全意奉雷公子为主,永不背叛,若有违背,必将功力尽散,气血逆行而亡。”天杀门的武功极为特异,具有相当强的自疗能力,然而一旦真气被彻底击散,就会气血逆行,尝尽无穷的痛苦后才会断气,因此对其门人而言,散功乃是最为惨烈的惩罚。
  “岩伯……”念歌大感意外地叫道,却并未得到对方的回应。
  “快发誓!”岩伯须发无风自动,杀手之王的威势显露无遗,如电的双目紧紧盯着自家的弟子:“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师父,就马上给我发誓,否则以后我就没有你这个徒弟!”
  风凌从没见过师父这副样子,吓得急忙冲着雷烈五体投地,以最快的速度按照乃师的吩咐说出誓言,而后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岩伯,活像刚刚犯错,正等着父母惩罚的小孩。
  “岩伯,你这是干什么?”念歌没办法阻止,只能跺着脚叫道:“哥,你也是的,为什么不拦着他?”念歌被岩伯带了七八年,早已将之当成世上除了哥哥,师父之外最亲近的人,就如同亲爷爷一样,风凌是他的徒弟,当然也是自己人,怎么可以投身到自己兄长门下为奴?
  雷烈却若有所悟,并没有理睬小妹,一双精光烁烁的眼睛紧盯着风凌,沉声问道:“你可明白了你师父的用意?”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看在岩伯的份上,如果对方真能领会自己师父的良苦用心,就不妨帮他一把。
  “天杀心法,有进无退,一旦修炼,除非能够达到大成境界,否则终究免不了发疯而死的结局。”风凌的疯病似乎时好时坏,这时竟然表现得异常清醒,看向雷烈的目光中也少了几分胆怯,却多出了一分狂热,“如果这世上有人能让我摆脱这种结局,那就只有你,师父是这样想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毕恭毕敬地再度俯下身去:“小人风凌,叩见主人,求主人帮我找到信念,领悟真正的刺杀之道。”
  “你的信念,只能靠自己去找,如果你自己找不到,没人能帮你找到。”雷烈伸手把风凌拉起来,“你可以跟在我身边,但在你找到心中的信念之前,我不会传授你任何的功夫,也不会对你的武功提出任何建议,即便这样,你仍然愿意追随我吗?”
  风凌这次没有再说话,只是冲着雷烈,又一次跪拜了下去。
  或者是对笑平生这位战心境强者太有信心,又或者是得到消息之后,被笑平生等人的失败吓破了胆,总之,在接下来的归途中,除了一些不开眼的小贼和饿疯了的野兽,雷烈等人再没有遇到过一次攻击。在越来越密集险恶的山区走了一个多月,穿越了一处又一处或山清水秀,或穷山恶水的地方,一行五人终于来到了南疆境内的月湖城。
  重新回到家乡,小妹显得异常兴奋,在师门中养成的清冷气质早已被丢到了九霄云外,两只手抱住雷烈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走在街上,两眼兴致勃勃地看着街边店铺里摆放的货物,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和哥哥一起去小镇的时候。岩伯和风凌袁战三人全都很知趣地没有打扰这兄妹二人,或前或后,行走在距离两人几丈远的地方,却绝对可以在有突发事件时第一时间赶到。
  “哥,你看那!”小妹突然兴奋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兵器铺,“看那里,是秋水刀。”
  雷烈先是一愣,随即忽然想到,自己当年与小妹最后一次进城,正是为了替她买一柄秋水刀,如果没有那一次之行,他们就不会招惹到流火门,他和小妹就不会分开,但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很难绝对地说某件事是毁掉了一个人,还是间接地造就了他。
  知妹莫若兄,雷烈当然知道小妹的意思,呵呵一笑道:“冰仙子玄阴真气天下无双,天女神舞更是冠绝武林,你身为她的衣钵传人,拿着一把刀算怎么回事?”
  天女神舞,冰雪仙的成名绝学,可以空手,也可以借助其独门武器冰蚕丝带施展,威力堪称恐怖,如果配合玄阴真气,更见凌厉,动作却优美之极,加上施展者的绝世姿容,当真如同天女之舞。念歌是冰雪仙的唯一传人,最强的自然也是这门像舞蹈多过武功的绝技,真要是手里多了一把秋水刀当武器,恐怕后者知道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之逐出师门,然后去找给她买刀的雷烈拼命。
  “我就是要嘛。”小妹不依不饶地撒起了娇,“你当年就答应过给我买一把刀的,不能说话不算数。”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她从小最亲近,最崇拜的就是这个没有半点血缘的哥哥,自从知道自己能够习武的那天起,就梦想着能和雷烈一样以刀做武器,做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刀客,如今虽然不可能实现梦想,但买上一把刀佩在身边也是好的。
  雷烈对这个小妹从来都是要月亮不给星星,战神行宫虽然被他当成了诱杀十三宗门的诱饵,里面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却早已经被弄了出来,其中光是储物戒指就有十几个,此时手上戴着的储物戒指里面的财富,买下月湖城都没问题,区区一把秋水刀当然不在话下。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兵器铺走去,没等进门,突然一道金光闪过,闪电般向小妹射来。
  雷烈力随念动,无铸的真气已经到了发出的边缘,神识一扫,又突然停了下来,小妹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在金光接近的同时,已经对其生出感应,惊喜地叫道:“小金!”伸出手,把对方紧紧抱在了怀里。
  这金光正是当年和小妹走散的金灵犼,数年的时间,这小东西的体型倒是大了一圈,却依然透着可爱,趴在小妹的怀里,就如同走失后被重新找回的小狗一样呜呜连声,舌头不住舔着小妹的脸蛋。


第二百零七章 归途
  “你这小东西,又到处乱跑,还不……咦?”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兵器铺内传出,却在见到念歌的同时硬生生停住,一名大约二十七八岁,面色苍白,身穿锦袍的年轻人随即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念歌,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大胆贱婢,逃离府中不说,还敢和奸夫在街上招摇过市!”年轻人突然怒声说道,神色间义愤填膺,俨然一个捉住叛逃奴婢的主家,可惜在雷烈这样的老江湖看来,演技还嫌嫩了些,“还不快随我回府领罪?”
  小金呜呜连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小妹却似乎能听懂,脸色突然一沉,玉手一抬,一缕阴寒的指风随之弹射而出,直奔年轻人袭去。后者依然一副愤慨之极的样子,紧盯着小妹不放,浑然不知自己居然招惹上了一个煞星。
  “手下留情!”断喝和劲风几乎同时到达,两股同为阴柔的潜力在半空相遇,噗地一声双双湮灭。余波四溢,年轻人只是沾染到一丝,顿时全身打了一个冷战,向后退出一步,看向小妹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忌惮。
  “来人,给我围住他们!”年轻人脸色大变,高声叫道,十几条身影随着他的叫声从街上四面围了上来,又有几条身影从年轻人身后的兵器铺内走出来,刚好将雷烈兄妹合围在中间。其中一人身穿黑袍,年约五旬,却白面无须,皮肤隐隐透着青色,丝丝缕缕的寒气在不经意间从身上散发出来,一双眼睛阴测测望着两人,显然就是刚才发出那道劲风之人。
  “把这个逃走的贱婢给我拿下,杀了那个奸夫。”年轻人自觉稳操胜券,指着念歌,得意洋洋地下令道,“丁寒,你亲自动手,记住要活的。”
  “遵命,公子。”面色青白的老者躬身应命,随后转身向两人走去,脸上浮起了一丝狞笑,“小姑娘,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免得老夫失手伤了你……”
  “袁战!”不等他说完,雷烈突然高喝道。下一刻,充满野性的咆哮声中,一条身影闪电般从人群外围冲了进来,所过之处,围在雷烈和小妹周围的大汉纷纷腾空而起,如同风中的稻草般向四面抛飞出去。顷刻之间,除了跟随在年轻人身后的几人和丁寒之外,余下的十几人全都被放倒在地,一个个不是手断就是腿折,再也没有半点战力。
  来人正是袁战,以他战罡境三层的实力,这些充其量不过战气境一二层的武者,就是再多一倍也是白给。瞬息间扫荡一遍之后,袁战身形不停,风一样向距离最近的丁寒冲撞过去,样子活像发狂的公牛,人未至,铺天盖地的狂野气势已经牢牢锁定了对手。
  “战罡境!”丁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对看起来貌不惊人的青年男女,居然会有一个战罡境的高手做同伴,而且看样子,至少也有二三层的实力。深吸一口气,丁寒飞快在体内运转着苦练数十年的阴寒属性真气,而后将之凝聚成束,从指尖冲出,向着对面的袁战连点三下。
  极阴指,丁寒师门的绝学,出手时无声无息,无形无色,却足可穿透同阶,甚至高出一两阶的战罡境高手的真气,一旦被击中,寒毒会在瞬间扩散到目标全身,使之血脉冻结,极为歹毒。丁寒不过战罡境一层的功力,却凭着这门指法击败过比自己高两阶的敌人,此时眼见对手武功在自己之上,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绝学,三指连发,一身真气转眼间去了大半,心里却笃定对手躲不过这连环攻击,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小子想找死,老夫便成全……”丁寒也是老江湖,生怕雷烈二人趁着自己实力损耗的机会发起攻击,却又一心想在公子面前露脸,独自拿下目标,故意装出一副轻松不屑的样子,希望能吓住对方。没想到话没说完,连中三记极阴指的袁战来势不减,已经冲到了眼前,硕大的拳头呼啸着击出,速度之快,势头之猛,如同九天落下的奔雷。
  袁战从小被凶兽抚养长大,在襁褓中误服了凶兽无意间带回来的异果,身体从此发生变异,强度虽然比不上雷烈这个人形神兵,却绝对远在江湖上所谓的外家硬功绝学之上,丁寒的功力就是再高一层,极阴指的穿透力就是再提升一倍也别想伤到他。他在山里和凶兽搏杀惯了,对敌时也习惯性地采用了凶兽的办法,对于判定不可能伤到自己的攻击,根本连躲都懒得躲,否则以模仿凶兽练成的迅捷身法,丁寒的极阴指,连他的边都碰不到。
  “蓬!”丁寒来不及躲避,只得硬着头皮和袁战硬拼了一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飞退,气血逆涌,内腑显然伤得不轻。
  “且慢……”见势不妙,站在公子身后的另外一名老者急忙抢出,向着袁战遥遥击出一掌,如山的潜劲随之迸发,想要拦住他向前追击的身形,解救同伴于危难。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从老者脚下的影子里钻了出来,手里乌黑色的短剑无声无息地掠过,在空气中带起一串模糊的残影,而后划过老者的脖子。“啊……”老者惨叫着,却因为气管和喉管被割断,只叫了半声,一只手捂着向外喷血的伤口,双眼圆睁,身体摇晃了两下,终于支持不住,栽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连串拳头击打肉体的闷响传出,被袁战追上的丁寒,已经被硬生生打成了一堆血淋淋的碎肉。
  “龙老!”被杀的老者武功还在丁寒之上,在年轻人手下的地位更是远远超过了后者,两大保镖同时被杀,年轻人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总算他反应不慢,不等突然袭杀了龙老的风凌靠近,已经高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赤阳王之子,哪一个胆敢无礼?”
  大秦开国至今,分封了十一王,七十八侯,赤阳王正是十一王之一。这十一王的地位远在其他诸侯之上,乃是大秦皇室的血脉,理论上,一旦皇室的嫡系后继无人,他们同样拥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可谓尊贵之极。十一王领地并不在大秦境内,而是分布在周边,既是保护大秦的屏障,也是威慑威慑内外敌人的利器:诸侯如果有二心,这些皇室血脉将和朝廷一起内外夹击,将叛乱者碾成粉碎,而一旦大秦对外用兵,诸王的领地又会变成最前哨。
  天高皇帝远,十一王有朝廷的支持,丰富的资源,又有极大的自主权,实力发展远远超出了诸侯,即便在高端战力上,也丝毫不亚于十三宗门中的任何一个,如果能和皇室一条心,即便大秦所有的宗门,世家和诸侯加在一起也无法抗衡。可惜时移世易,多少代繁衍下来,诸王虽然还自认大秦皇族,却和皇室的血缘关系越来越远,认同感也日渐淡薄,到了如今,和皇室之间的关系并不比诸侯亲密多少,甚至还多出一分别人没有的觊觎皇权的心理。
  诸王和诸侯一向被严令呆在其领地,非经奉召不得离开,否则视同谋反,这年轻人的身份如果属实,绝对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但不管怎么说,在和朝廷真正翻脸之前,不管是冲着十一王的庞大势力,还是冲着其身上的皇室血统,整个大秦境内,至少九成九以上的人不敢招惹这些王爵或是其子弟。
  只可惜,雷烈并不在这九成九的人当中。当年他只有战气境的实力,就敢对迫害自己和小妹的十三宗门弟子大开杀戒,敢为了替小妹报仇而发誓毁灭十三宗门,如今已经登上了这个世界武学的顶峰,足以毁灭掉一座城市,别说对方只是个不知真假的王子,就算是货真价实,就算是赤阳王本人亲临,胆敢打小妹的主意,他照样不会放过。
  “岩伯,这小子交给你了,我要他的口供。”雷烈带着小妹转身就走,“剩下的人,交给你们了,想怎么做,随你们的便。”后一句话,却是对着袁战和风凌说的。
  “我喜欢这个命令,多谢主人。”风凌格格笑着,舌头舔舐着嘴唇,看向年轻人身后之人的眼神就如同毒蛇看着猎物,袁战口不能言,只是咧开嘴,无声地笑着,白森森的牙齿泛着光,好像准备择人而噬的狮子。两人的形象虽然各不相同,却同样吓人,一步步缓缓向众人逼近,年轻人和身后的随从全都不禁感到全身汗毛倒竖。
  “公子请放心,”岩伯笑呵呵地说着,对两个小辈展开的屠戮视而不见:“这小子一看就是色厉内荏的角色,有老奴在,保管叫他把几岁断奶的事情都说出来。”边说边向被风凌袁战两人有意让开,此时正心惊胆战地站在一边的年轻人走去。
  “你要干什么?”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看神情,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尿裤子,“我是王族之后,你不能……”
  “我能,我什么都能。”岩伯脸上的笑容不变,伸手打出一缕劲风,制住了对方的真气,随后一把提起委顿在地的年轻人,向远处走去。“我们有的是时间,相信我,你一定会合作的。”


第二百零八章 赤阳王族,水巨人
  “这小子真是赤阳王的王子?”月湖城外数十里的僻静山林里,雷烈神识散开,感知着十几里外漫山遍野寻找杀人凶手的月湖城守军,沉吟道:“王族和诸侯无朝廷旨意不能擅自离开领地,赤阳王的势力在十一王当中只能算末等,还没那个胆量公然违背这道禁令,如果那小子是偷跑出来的,身边绝不会有这么多随从,甚至还有战罡境高手。但此人明显只是个草包,就算赤阳王有什么要事,也不应该交给他去办。”
  虎死不倒威,况且如今的大秦,还远远算不上死老虎。各大军团依然保持着强悍的战力,国库然充盈,天下百姓将其奉为正统,皇室除了明面上的实力,地里培植的高手更不知有多少,诸侯,世家,王族,宗门要不是抱成团守望相助,任何一家都绝对没有单独抗衡皇室的实力。
  对于王族,清风台一向看得很紧,每名成员的行踪都了若指掌,无故离开领地,被朝廷知道了绝对是大罪,赤阳王除非想造反,否则绝不敢任由自家子弟带着大队人马招摇过市。但那年轻人如果只是耐不住寂寞,想要跑出来见识花花世界,一定会轻车简从,别说战罡境高手,就是那些战气境的随从,最多也只能带出几个来,由此可见,此人多半是负有什么秘密使命。
  “公子明鉴,那小子确实是负有使命。”岩伯笑了笑,将自己得到的口供和盘托出:“不过说他是王子,却是有些抬举他了,事实上,在王族的族谱上,根本查不到有这么个人存在,就连王府中,知道有这位存在的也没有几人——这小子叫做秦胜,是赤阳王酒后乱性的私生子。赤阳王妃善妒,赤阳王又是个惧内的主,只能让他没名没分地躲在王府外面。”
  顿了一顿,接着道:“说起来,这小子的目的地倒是和我们相同,也是冲着虎狼山去的。赤阳王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听信了某位所谓世外高人的话,认定虎狼山中有不死之药,一心想要得此而长生不死,而根据那位高人所说,这不死药必须是骨肉至亲亲手献上才有效用,偏偏清风台对各王子郡主看得紧紧的,这才不得已派了这名没有名分的儿子前来。那龙老和丁寒,全都是王府供奉着的高手,任务就是保护他顺利取得不死药。”
  “既然如此,他跑到月湖城来做什么,又为什么会想要对小妹下手?”雷烈沉声问道,说到最后一句时,眼中隐隐杀机涌动。
  赤阳王的领地在南疆以西,算是南疆侧翼,虎狼山在其境内同样有支脉存在,要想进入,完全不必兜个大圈子来到月湖城。小妹在进入南疆之前便已经改装易容,如今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就算想对付她的人请动了王族之人,也没办法如此准确地将她认出来,除非……想到当日为了得到小妹的所谓至阴灵体,林远山所作的一切,雷烈的拳头不禁暗暗握紧。
  “这也是那位高人的嘱咐,”岩伯道:“要想拿到不死之药,只有至阴之体能做到,要想让不死之药发挥作用,也必须用至阴之体的血液作为药引。那位高人临行前把那头金灵犼交给秦胜,让他从南疆进入大秦,而后一路向北,只管让金灵犼引路,只要有它主动接近的少女,就是所要找的人。”
  这种事情听起来未免有些荒谬,雷烈却不敢掉以轻心——不死药之说或者是胡说八道,小妹的至阴之体却是千真万确,还有金灵犼可以辨别至阴之体的本领,他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见识过,至少在这一点上,那位高人并没有说谎。而更为重要的是,那位高人,怎么会知道小妹的存在,又怎么知道一定会遇到小妹?直觉告诉雷烈,这件事情的背后,必定隐藏着更深的内幕,而这内幕的目标,针对的同样是小妹。
  望了一眼坐在远处岩石上,逗弄着金灵犼的小妹,雷烈暗暗咬了咬牙:小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不管是什么人,想要对小妹下手,先得问问他,问问他手里的刀答不答应。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这一代的赤阳王虽然昏聩懦弱了些,却也不是谁都能糊弄的,身边更不缺乏辅佐劝谏之人,竟然能够说动他相信自己的话,那位高人究竟是什么人?”
  “此人是赤阳王的长史所推荐,据说精通医术,一进府就治好了赤阳王的多年顽疾,又精通占卜之术,接连预测了几件大事,无一不中,因此被阖府上下奉为天人。”岩伯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肃容道:“只是这人极为神秘,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赤阳王和王妃,还有世子长史,其他人连面也没有见过,更别说知道其姓名来历了。”
  “精通医术,擅长占卜?”雷烈脑海里闪电般转动,却始终想不起来有那个宗派中人或是散修符合这个条件——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出名的。想了半天,只得放弃,“这件事的内幕,先不要让小妹知道,有什么事情,等回到虎狼山之后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被镇压的焚天炎魔,用他的血治疗小妹的隐疾,其他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再说,不过赤阳王和那个所谓的高人,却已经在雷烈心里挂上了号,只要有机会,他不介意去赤阳领地走一遭。
  “老奴明白。”岩伯点点头,“现在月湖城的守军正在搜寻当街杀死二十几人的凶犯,恐怕通缉令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南疆,为了避免麻烦,依老奴之见,最好是加紧赶路,尽量避开沿途的城池……”
  话未说完,面前的雷烈突然冲天而起,身体在瞬间被化作一道长虹,向着小妹的上空闪电般射去,只是在那短暂时间内散溢出来的一丝煞气,已经压得岩伯心胆俱寒。化身为刀这一招,雷烈已经是第二次用来对敌,全力施展下,威力比起对付笑平生时又提升了一倍,几乎在众人眼中看到光影出现的同时,已然到达了百余丈的高空,向一团不知何时来到空中的半透明水汽刺去。
  “吼!”低沉的咆哮从水汽中传出,直径至少有数百丈的水汽急剧收缩,在雷烈赶到之前,已经变成了一个身高五丈的水巨人,无边的威压在同时释放出来,仿佛一座大山压向地面。一里之内,即便是最凶残勇猛的野兽,在这威压下也不禁心胆俱裂,接近威压中心的岩伯等人受到的冲击更大,此时早已是面色苍白,两股战战,差一点就跪倒在地。
  “杀!”炸雷一样的怒吼从包裹着雷烈的刀光里传出,却是他运用真气震动空气所发,融合了煞气的意志威能随之奔涌而出,化作滔滔大河,瞬间便冲散了对手的威压。下一刻,光芒夺目,锋锐无比的长刀电射而至,和水巨人打出的硕大拳头,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蓬!”闷响过处,长刀势如破竹地刺穿了水巨人那力逾万斤的拳头,而后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后者的脑袋。威风凛凛的水巨人先是在空中呆立了片刻,而后身体突然炸裂崩溃,化作漫天的水雾,在瞬息间吞噬了雷烈。


第二百零九章 五行(上)
  雷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有了一个全新的家,有将他抚养长大的爷爷,有相依为命的妹妹,还有肝胆相照的袍泽兄弟。为了这些人,雷烈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恶战,杀死了数不清的敌人,他的武功越来越高,然而敌人越来越多,他们潮水一样涌来,淹没了一个又一个亲朋,他自己也渐渐陷入到包围中。周围全是敌人,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用明枪暗箭攻击着雷烈,而后者只能独自迎接所有挑战,他越来越感到疲惫,出手越来越软弱——
  不,不对,他并非独自一人,他还有一个不离不弃,永远陪伴的伙伴。
  “荡决。”几乎在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的同时,精神世界内的刀魂突然急剧震荡起来,下一刻,仿佛膨胀到了极致的泡沫,雷烈身边的一切砰然破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完全由白色云气构成的世界,还有一个比他至少高出一倍的,全身由流动的液体组成的巨人。
  “你居然能摆脱云蜃幻境,”巨人似乎颇为惊讶,“一个小小的战心境武者能够做到这一点,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此时的他好像比雷烈还要高兴,“这样正好,只要我吞了你的灵魂,就可以得到你所有的经验和智慧,然后再接管你这具金行之体,一定能摆脱束缚,甚至更进一步,成为神灵!”
  巨人越说越兴奋,突然身化洪流,向雷烈急冲过来,一声充满贪婪与渴望的咆哮同时响起:“把你的灵魂献给我,把你的身体献给我,我会带着它们,成为天地间不朽的真神!”
  洪流转瞬即至,包裹了雷烈,并在他的身边化作一道急速旋转的漩涡,巨大的引力从四面八方传来,狂暴地撕扯着他,他的血肉被一块块吞噬,不灭罡身保护下的身体,此刻却变得如同初生婴儿一样弱小。
  “我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成全你的。”漩涡中,雷烈屹立如山,一字一字地说道:“刀客从来都不怕拼命,想成神,先挨我一刀再说。”
  “说”字出口的同时,一道耀眼的强光突然从身上升腾而起。在这光芒包裹下,雷烈在瞬间化身为一柄七尺长刀,先是猛然加速上升,而后又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下劈落,目标直指身边的漩涡。
  “一往无前,杀!”神识传递出的凛然煞气充斥着天地之间,简简单单的一刀,却如同千军万马同时发起冲击,惨烈,雄浑,刚猛,嗜血,种种气息混合在一起,让这一记攻击变得势不可挡。
  “轰!”水花四溅,如同铜墙铁壁,旋转不休的漩涡在这一刀之下顿时四分五裂,长刀顺势冲出了包围,却并没有借机远遁,而是在空中一个盘旋,重新俯冲而下。“屠戮天下,杀!”
  无坚不摧的长刀似乎突然间炸散开来,如丝,如缕,如同绵密的蒙蒙细雨,又如同笼罩大地的重重迷雾,瞬息之间,刚刚再度凝聚成形的水巨人便被包裹进了这看似轻柔,却蕴含着无穷杀机的刀影之中。“癸水神雷,爆!”水巨人的怒吼声中,一连串雷霆般的巨响从其身边传出,一束束强光迅速闪现,而后融合为一,化作一道飞速向外扩张的光波,硬生生撑开了刀影,水巨人趁势化作一条匹练,呼啸着冲出了对手攻势的包围,落到数十丈之外。
  “呼!”雷烈重新由长刀变回人形,却全然不顾自己真气的损耗,如同一阵飓风席卷而过,直奔水巨人而去。一只右掌上光芒氤氲,俨然已经变成了一柄锐利的战刀,向着对手连斩数十刀。
  “无知小辈!”水巨人不屑地嗤笑着,不闪不避,迎向对手,身体突然化作一道遮天的水幕,直扑而下,一举把雷烈包裹在里面。“金水相生,你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大补,即便最锐利的攻击也是如此。”水巨人得意的笑声从四周传来:“放弃抵抗吧,你注定了是我踏上神灵之路的垫脚石,是上天安排,注定令我不朽的见证!”
  无数细小的触手从水幕内伸出,牢牢吸附在雷烈全身各处,强大的吸力随之传来,仿佛一台台强力水泵,吸摄着他体内的力量和精气。天一生水,对水巨人来说,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雷烈这得到先天金灵气改造,又融合了荡决材质,堪称金行之体的身体更好的补品了,只要吞噬了他,有那浩瀚的金灵气之助,水巨人就可以突破先天的桎梏,想到这美好的前景,这个秉承天地灵气而生的精灵也禁不住心潮澎湃。
  雷烈面色如铁,对那些吸附在身上的触手毫不在意,依旧将所有力量聚集在右掌之上,化作锐利无匹的刀锋,一记一记地斩向身边的水幕,每一下出手,必定在上面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五行中所谓的相生,实际是指某种能量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促进另外一种能量的生成,却并不能真正将之转化,就如同母体孕育出婴儿,但并不等于母体能够转化为婴儿。同样的道理,水巨人可以吞噬和暂时容纳雷烈体内的金灵气,雷烈本身发出的攻击,却并不能被其所吸收利用,水巨人本想用大言唬住对手,打消他的斗志,却没想到雷烈师门渊源,又得到战帝传承,对五行之道远比他想象的要精通,如意算盘却是落了空。
  水无常势,普通的兵刃想要对水造成伤害当然不可能,更遑论这完全由水行灵气构成的先天灵体,但雷烈体内融合的灵气同样是天地间最本源的精气之一,论品质绝不在对方之下,在这种能量的对撞中,所造成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啊……小辈,你找死!”水巨人虽然没有痛觉,却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损伤——每被砍开一条裂缝,构成他的水行灵气就会流失一部分,而这些部分,无不是他历经无数年,千辛万苦吸收天地间游离的能量融合而成,在这灵气匮乏的世界,想要恢复却不知何年何月。痛惜和愤怒,让本想从容享用补品水巨人彻底爆发,“我要你形神俱灭!”水巨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触手发出的吸力骤然增加了十倍。
  “你要吞,就让你吞个够!”感受着体内力量的飞快流失,自知不出奇招,今天绝难逃脱的雷烈终于也横下一条心——该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真正使刀的刀客,有几个不是提着脑袋拼杀出来的?停止攻击,体内所有的精气,真气,全都在刹那间被调动起来,凝聚成一道滚滚洪流,借助对手发出的引力,一往无前地沿着其中一条触手,冲入到水巨人体内。
  饭吃多了会撑到,滋补的灵气在顿时间内吸收多了,同样也会消化不良,虚不受补的道理,可不是仅仅适用于人类。


晴空无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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