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教皇
作者:造化斋主|发布时间:2024-06-28 17:56:28|字数:54068
当黑炎风暴撞上辅轮天葬之际,万鬼哭嚎,黑炎猛然狂涨,将唐宁跟娥薇两人一起包裹在其中,内中传来了兵器与鬼怪厮杀的惨烈声。
眼见魔气被压制住,巨大的轮盘难以转动,这时在外围,地狱鬼门一道道耸立起来,包围住黑炎风暴,鬼声低吟,百千罪业蠢动,扣动鬼门,徘徊在地狱之中,永远不得解脱的沉郁爆发出来,恐怖的鬼手从鬼门中伸出来,抓向黑炎风暴,竟是拦腰将之压住,无法升上天空,只能在不到五米的高度膨胀着。
这个时候,本该由娥薇发动最后一击,将黑炎风暴回收起来,一涨一缩,高度凝聚出黑炎大刀,一击决定胜负,正如之前对战黑影的时候。
然而因为之前的战斗,加上激烈的追踪战,她的体能消耗巨大,此时已经不足施展这一招,否则高度压缩的能量控制不足,反而会自食其果。
无法发挥全部威力的黑炎风暴,遭到外部的鬼爪和内部的魔轮夹击,支撑不住,瞬间崩溃,巨大的空气漩涡和猛烈的连环爆炸声,散乱的魔气跟黑炎,像是奔驰的兽群,毁灭周围的一切。
作为局外人的萨夫利乐见其成,虽然因为烟尘和魔气的阻挡,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光看爆炸的威力,就能估计到里面战斗的惨烈,尤其是横亘在围墙上的那道不知道有多少层的魔法障壁,居然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扭曲龟裂,最后化为无形。
从这余波的威力评估中,就不难揣测到在爆炸中间区域受到的伤害有多大。
果然,当死磕的两人从爆炸中出来后,唐宁一脸的焦头烂额,嘴角溢血,整条握刀的手臂都变成紫青色,如同死去的枯骨一般,全无生机。
胜利者尚且是如此姿态,失败者的处境就更凄惨了,娥薇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腹部中了一刀,大量的鲜血不断流出,似乎伤口处被加了某种效果,法术难以治愈。
“哈哈哈哈,真是太棒了,一切发展都跟我预料的一样,今天果然是我的幸运日!”
萨夫利认为自己胜券在握,轻松就能拿下这两个负伤的人员,于是不再躲躲藏藏,从阴暗处跃了出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了战场,使双人对战变成三方角逐。
他晃悠悠的走进来,拍着手发出鼓掌声,表现得仿佛隐藏幕后大黑手一样,让人乍一看,还以为眼下的局面都是他阴谋算计出来的。
“真是精彩的战斗,感谢两位的倾情演出,让我看了一场好戏,不劳我大半夜辛苦起床,总算值回票价了。好了,相信两位非常明白现在的处境了,是选择乖乖与我合作,还是被我痛打一顿后,再老老实实的被我拖回去呢?”
可惜,在场的每一个是软骨头,无论唐宁还是娥薇,都属于只要没咽气,就能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的狠人。
“嘁,表演得好像一切都是你诱导的一样,不过是个捡便宜的家伙,萨夫利你什么时候堕落到跟街头那些捡破烂一样了,八神将的名头在哭泣啊。”
“八神将什么的,都是虚名罢了,我并不放在心上。”萨夫利嘴上说着不在意的话,脸上却露出很是得意的表情,“捡便宜不是你想捡就能捡的,也是需要运气和眼力,运气是实力的一种,而没有眼力就算机会来了也只会白白错过。幸运的是,我两者兼具,虽然趁两位重伤的时候登场,有些卑鄙,不过我不是武者,也不用讲究武德。好了,两位辛苦了,现在可以退场了,娥薇你是识货人,应该不想被我这残虐之爪伤到吧?”
“能够吸收痛觉累积起来,并且一口气释放出去的爪子……我又不是受虐狂,当然不想尝试。”娥薇的眼睛再度眯成了一条线,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我拒绝你的提议。”
“那就没办法了,我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不过无所谓,反正你是必死名单中的人,不管投降与否,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变。那么旁边的这位先生,你应该不会像娥薇小姐一样,拒绝善意的剑意,做出错误的选择吧?”
唐宁看了娥薇一眼,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作为武者,你没有资格,作为杀手,你同样不合格。想要捡便宜的想法是没错,但至少把眼里练好,不要将路边的一块小石头当成了宝石。”
萨夫利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哦,两位难道还有余力?”
“不是有没有余力的问题,而是同你说的一样,全部在演戏罢了,为的就是钓你这条不安分的鱼出来。”
唐宁一边说着,一边对自己的手臂施展了一个简单的治愈术,结果那看起来早已枯死的手臂迅速恢复了原貌,紫青也全部消退掉。显然他根本没有遭到黑炎的侵蚀,否则凭黑炎的效果,又岂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恢复。
萨夫利看见这一幕,顿时眼皮一跳,知道自己上当了,连忙转头看向娥薇:“难道你的伤势也……”
“不用看了,为了引你这只小蝙蝠出来,我可是花了不少心力,连苦肉计都用上了,身上的这些伤可都是真货。不过,真痛啊!我说那边的面瘫混蛋,你刚才是真的想杀了我吧?”
娥薇对唐宁的指责声中气十足,一点也没有之前虚弱的模样,虽然她身上的数十道伤痕都是真的,却只是看起来恐怖,没什么实质性伤害,而腹部不断流出的血也才是真正的作假,那不过是随意拿了件收藏品出来,直接捏爆掉而已。
“若是不将戏演得真实一些,如何能引这位出来?当然,如果你的战斗力真的大打折扣,我也不介意当场将你斩杀就是了。”唐宁很坦白的承认。
“真是诚实的好孩子,这种又腹黑又老实的性格,我很喜欢哦,这下给你赚了不少印象分,我的好感度提升了许多,暂且就不计较了。”
两人虽然眼下是暂时合作的关系,但彼此的敌意绝对不会因此而减少,倘若一方露出破绽的话,另外一方绝不介意送对方上路,刚才的战斗也是七分假三分真,若有机会的话,两人更愿意先杀掉对方,然后再安心对付第三者。
萨夫利见这两人一唱一和,完全把持住了局面,分明是设了圈套等自己钻进来,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按下心中的慌张,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娥薇讥讽道:“问出这个问题,就知道你实在是太蹩脚了,论潜行的手段,你连人家影的一根毛都及不上。记住下次观察别人的时候,不要将目光集中在人的身上,也不要用精神力扫描,最好是从空气的振动以及影子的变化中进行判断——虽说你已经不可能有下一次了!”
她跟唐宁分列两边,一左一右包夹住对方,炎魔大刀跟涤罪犀角都蓄势待发,熊熊燃烧的黑炎跟充满罪业的魔气交相辉映,光从外表看,两人的确应该属于同一阵营,而且是炼狱系的邪恶阵营。
萨夫利的脸抽动了几下,他的本领在八神将中也是倒数的,单独对上差不多是异端审判团最强者的娥薇,必败无疑,而对上负伤的娥薇,有那么两三成胜算,现在还被同样摸不清深浅的唐宁合击,当真是生路尽绝。
“我就不信了,你们两人是注定容不下对方的人,难道真的可以相互放下仇恨,选择和平联手?”
“不必挑拨离间,我们的确不可能放过对方,但那是在解决你之后,我们两个都是聪明人,而且不是那种自作聪明的聪明人,所以绝不会让蠢货得到渔翁之利,否则就是对聪明人智慧的一种侮辱。”
娥薇冷笑着说着,行动上不再客气,跃上半空后凌空而下,高举炎魔大刀,巨大的力量搅动得漫天雪云风起云涌,好像巨龙翻腾一般,黑炎凝成一道粗大的龙卷,其中伴随着黑炎凝聚的各式兵器,无数金铁碎片为锋锐,威猛而凝重。
那气势宛如古代神灵拔起大山,从空中倒刺下来一样,巨大的黑影笼罩,凶焰动四方,给人一种末日临头的恐惧感。
与此同时,唐宁也缓缓抬起涤罪犀角,向天空一招,刹那间万里夜空中,无可计数的黑色云雾凭空涌现,恰如排山倒海万马奔腾,几秒时间就完全遮蔽了天空,尤其是在他托定的位置,形成一个巨大如热带风暴的恐怖漩涡,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黑暗吞噬了。
犀角划空而出,没有绚丽的光彩,但是在刀尖的位置却发出了红光,那是与空气摩擦后擦着的热量,在虚空中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轨迹,带着冲破音障的轰鸣,刀尖在刺出的过程中,荡漾出仿佛击穿了无数层玻璃板的涟漪。
娥薇的气势比之前更加庞大,浩大如银河倒垂,而唐宁的攻击则放弃了威势,变得更加凝练,整个人的气息仿佛消失一般,唯有涤罪犀角如同夜空中的皓月,无比的明亮。
这才是两人真正的实力,之前的战斗虽然同样惊心动魄,单独拿出来欣赏,绝不会让人心生怀疑,可是现在两相一比较,就看出其中的差距。萨夫利纵然有百般技巧,在这一重一轻的两种极端攻击下,也是无从施展。
他的速度很快,可是娥薇的浩大黑炎风暴堵塞了所有逃避的方向,令他无路可逃,而唐宁的攻击则更加恐怖,明明清晰可见,却让生出不管使用何种手段,最后都一定会被砍中的感觉。
他的残虐之爪是效果诡异的宝具,能够吸收人体的痛觉,从而在战斗中不会畏惧敌人的伤害,同时再击伤敌人的时候,可以将积累的痛觉全部爆发出去,因为他经常到牢狱的刑罚室去虐待凡人来收集痛觉,因此一旦被击中,那种仿佛将一个大黄瓜塞进拥有痔疮的菊花中的痛楚,足以将任何意志坚韧的勇士击倒。
然而,这些都毫无用武之地,他只是象征性的做出了反抗,用残虐之爪在空气中一抓,留下了的爪痕形成了多重叠加的次元断裂,这种强大的空间壁障可以挡住九级单体魔法的攻击,可是放在眼下的局势,就连萨夫利本人也不认为能挡下攻击。
紧接着,当两边攻击汇聚的一颗,千万个炸雷般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暗红色的弧光从接触的一点上炸开,一圈犀利的冲击波横扫四方,将周围的遗忘之都荧光树林拦腰切断,扫出一个直径数百米的空场。
同时,天空里那直通云霄的黑炎风暴,也像是被点亮了饰灯的圣诞树一样,从内部爆发出无数闪耀的红光,从头亮到尾,向着爆炸中心冲进去。
这样的攻击下,不管是怎么样的强者都该粉身碎骨了……
当爆炸的光芒和烟雾散去后,出现在原地的,除了原来的三人外,还有一名穿着圣袍的男子。
他左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娥薇的炎魔大刀,就像是夹着一根雪茄般轻松,右手五指并拢,抓住了涤罪犀角的刀尖,令其难以往前刺出半寸。
无论是拥有腐朽效果的黑炎,还是充满业力的魔气,都无法感染他的双手,稍稍一触碰,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来坐以待毙,认为自己死定了的萨夫利,惊魂未定,转身看见救了自己一命的男人,顿时震惊道:“教、教皇霓下!”
圣袍男子的脸遮掩在白色的头巾下,看不见表情,只听着一个柔和声音从中传出来:“我的孩子,你太不小心了。”
他抓住兵器的双手向外一推,顿时雄力涌动,两人抵挡不住,被震出百米之外,各自撞进房屋当中,轰塌了不知多少堵墙壁后,才停了下来。
娥薇感觉胸口一闷,一口鲜血涌上来,无力憋住,直接呕吐出来,顿时脸色苍白,已是受了重伤。
唐宁要稍好一些,只是有些气闷,他的武技远比娥薇精通,因此在半空中就运用了东方的泄劲技巧,将冲力传递到那些被撞的建筑上,撞墙在外人眼中看起来似乎很痛,可对他来说却是撞得越多越轻松。
这造成的结果便是,被娥薇撞的墙壁都是出现人形的大洞,而被唐宁撞到的墙壁则是整个粉碎掉,甚至连带房屋一起崩塌。
看见这一幕的萨夫利没有欣喜,反而诚惶诚恐的请罪道:“大人,对不起,是我太无能了。”
“这世上没有无能的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才能,总能找到比自己更弱的弱者,你只是选错了对手,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智慧的问题,这种错误下次别再犯了。”
虽然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萨夫利如蒙大赦,同样最后的警告也令他冷汗直流,复杂的情绪纷纷化作感激和叩谢。
“没想到区区一条贱命,会惊动您,这是我的罪过。”
“放心吧,惊动我的人并不是你,而是两只不安分的小老鼠,大概是我平时太客气了,总是赠送给他们甜美的奶酪,导致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结果都敢窜上餐桌来捣乱了,所以我只好亲自出手,让他们认清现实,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萨夫利以为他说的两只小老鼠是唐宁跟娥薇,谁知下一刻,两道人影从夜空中如流星般急坠而下,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两人正是第一小队的另外两人,艾瑞忒跟古力德,他们也经历了一场激战,受了重伤,前者的一只胳膊扭曲的耷拉着,而后者则是瞎了一只眼睛。
艾瑞忒一手扶着受伤手臂,喘着粗气道:“娥薇你猜得没错,教皇果然没安好心!包括第二小队的四人,全是他的祭品,他在我们身上种下了某种东西,一旦死亡后,就会凝聚成珠子回到他的手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用处,但绝不是好东西。”
圣袍男子叹了一口气:“怎么能说是没安好心呢?只是相互利用罢了,最初见面的时候我便说过了,我指引你们前进的方向,打破迷障,告知修炼的方法,而你们则替我卖命,一场双方都同意了的交易,不存在强买强卖。”
古力德捂着不断流血的眼睛,大声吼道:“这不是卖命,而是送命!这世上只有我该占有一切,而不是让别人占有我的生命!”
“又是毫无意义的话,记住了,有权力的人只要轻声细语,每一个人都能听得详细,没权力的人就算声嘶力竭,也没人听闻,老鼠就该有老鼠的自觉,乖乖待在鼠洞里就可以了。你触犯了底线,所以我便剥夺你的声音。这是来自大人的教诲,你要谨记。”
“闭嘴,我不想听你的歪理邪说!”
古力德全身化成液体形状,天地间的水分都受到牵引,纷纷聚集起来,一种最剔透的蔚蓝色的璀璨光华,从他的身上绽放开来,充斥着他周身十米的球形空间,仿佛一颗不知雕琢了多少个面的巨大蓝宝石,被无数激光照射着一样,光彩绚丽,耀眼夺目。
这宝石为交汇点,一道寒气自云霄降落,一道阴气从地底喷出,两两交汇,在那宝石中形成一个危险至极的漩涡,随时随地,会爆发出冰封天地的恐怖力量。
“唉,为什么人总是听不进善意的劝解呢?我宣言,任何人的攻击都无法伤害到我。”
一阵波光散开来,笼罩全场,那是男子的领域——绝对真理领域!
第一百零一章 绝对真理领域
古力德以全身能量凝聚起来的蓝色宝石,猛然爆发出极寒的光华,从中心一点向着四面八方扩张开去,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光幕如海啸般铺天盖地,汹涌澎湃,所过之处无论是岩石还是钢铁都被冻结成冰,然后在无可抵御的力量下被碾压成晶莹的碎屑。
这股力量过于强大,就连他本人也难以控制住方向,因此就算是唐宁等人也受到余劲波及,不得不往后急退,等到那暴烈冰冷光幕扩张得开始稀薄以后,才凝聚力量,挡住余劲侵蚀。
可是,当蓝色的极寒光芒消失后,出现在原地的是片尘不染的教皇,他的姿势都保持着跟原来一样,手没抬,脚没动,而那些寒流在冲到他面前的时候就分开了,他的四周地面都是一片冰晶,唯独足下方圆没有遭到冰冻。
发生这一切的原因不难找到,从空间中残留的波动就能发现,教皇前面的空间扭曲了。
然而,教皇本人并没有动用任何力量,也没有残留空间法术的气息,这也就意味着,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并非人为。
当古力德的绝招发出的时候,教皇前面的空间节点突然失衡了,就像是一个工作正常的机械,因为某种原因而发生了故障,这是难以预料的事情,失衡的空间节点导致了空间扭曲,而扭曲的方向恰好是从中间分往两边,恰好将他保护起来。
自然界中也会突然发生空间扭曲的现象,如时空裂缝之类的,都是有可能出现的自然现象,虽然发生可能性异常的低。
一切都是偶然的因素,而最后的结果是由多个偶然的因素拼凑而成,恰好在关键时刻发生了空间扭曲,扭曲的位置恰好在教皇的身体周围,扭曲的方向恰好保护住了他,这多个恰好的因素结合在一起,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古力德恼怒道:“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变化,你到底用了什么秘术?难道你的领域是强运效果,可以让人拥有绝对的运气?”
“可怜的孩子,停止你那无端的猜测,用老鼠的视角,是无法明白人类的思想,我乃真理的陆上行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真理。”
“放屁!我绝不信世上有这种事!不管如何,你居然夺走我全部的收藏,你不将东西还给我,这事就没完!”
“胆怯的孩子,你还没有意识到吗?当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经表达出内心对我的害怕了。你的心灵害怕着我,可贪婪的欲望却促使你压服了害怕,人真是一种充满欲望的生物。”教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袋子。
古力德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那个空间袋子吸引过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显然那里面装的就是他长久以来收集的各种宝物。
“快还给我!”
“你很想要么?那就自己来拿吧,世上没有不要钱的午餐,虽然很想看看,当你拿回东西后,是否会被恐惧压倒,选择向我臣服,但那样未免太无趣了——我宣言,古力德将失去他所有的财富。”
“鬼才理你的宣言啊!寒武风暴!”
古力德双拳一并,全身光芒猛然汇拢,在掌心处形成高度凝聚的蓝球,接着就见他自下往上一拳击出,在打出寒气的同时,利用寒流将附近空气的热量凝聚压制在下方,然后突然释放。
这一拳不是直接攻击敌人,而是凭空卷起了方圆数十米的大气,刹那间寒风咆哮,霜雪纷飞,一个直径十几米,上达数百米,几乎连接云层的巨大蓝色龙卷风柱拔地而起,好像怒龙升天一般,将他面前的各种东西连同大片的土地树木一起,卷上了云天。
此招借助热气上升的力量,加上强大的音速冰拳推动,瞬间爆发出超过音速的上升旋转气流,巨大的威力足以将上百吨的轮船卷上天,同时还能封冻敌手,令其在剧烈的气压风暴中粉碎。
然而,这次的攻击同样无功而返,而且因为没有绚丽的光芒混杂,反而让人看清了一切发生的过程。
在教皇前方的空间突然扭曲、撕扯,向两边裂开,出现了一道次元裂缝,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做出半点动作,也没有动用任何法术,一切全是自然发生。
次元裂缝一出现,因为气压的对流差,海量的气体都被倒灌进去,就像是大坝中积蓄起来的水一下子被放闸般,激烈的向着缺口处冲进去,而这种气压差也影响到了寒武风暴,深蓝色的寒流也不可避免的顺着大流灌入次元裂缝,甚至因为本身的高气压,泄露的速度反而更快。
教皇就这么站在次元裂缝的后面,虽然也受到了气流的影响,全身的衣服在不停抖动着,可也仅仅如此,这招气势惊人的寒武风暴除了让他的衣袖沾上了不少水分外,没有造成半点实质伤害。
不过就在寒武风暴被次元裂缝吸收的一瞬间,一滩水忽然从地面上蹿起来,像是触手一样,卷住了他手中的袋子,迅速拉扯回去,同时地面上竖起了一堵堵的水墙,作为阻挡追击的障碍。
教皇坐视这一切的发生,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开口道:“假装被愤怒烧毁了理智,实际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寒武风暴的目的不在于攻击我,而是作为烟雾弹吸引注意力,同时因为寒流的影响,使草木上都出现了露水,你则利用这些露水作为媒介,趁乱抢走东西,真是不错的战术——仅仅对老鼠来说。”
东西到手,古力德表情一下子变得愉悦起来,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哪点还有之前愤怒咆哮的模样,一切都是诱导对方大意犯错的演技罢了。
在刚才一瞬间,不止敌人,就连唐宁也认为这家伙牙咬切齿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怒火,看见古力德的收藏品落入教皇手里的时候,更加确定这是造成他失去理智的原因,觉得这是情理之中,说得通的逻辑,因为古力德的贪婪人人皆知,失去了最珍视的宝物,豁出生命,发怒发狂也是理所当然。
谁知道一切都是演技。
异端审判团第一小队的三名成员,跟第二小队中没心没肺的家伙们不同,没一个是简单的货色,各个心机深沉。娥薇能够凭一些蛛丝马迹推理出唐宁的身份,艾瑞忒可以根据偷听到的话语推敲出教皇的阴谋,古力德也能在战斗中巧妙的掩饰住自己的想法,以精湛的演技骗到所有人。
“好了,虽然知道了你这家伙不怀好意,想阴谋算计我,但是本大爷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这件事就此揭过,饶恕你了。从今以后,你我就是毫不相干的路人,所谓交易就是废纸一张,从此天涯各走一方,谁也别打扰谁。”
收回了全部家当的古力德没有了战意,虽然还保持着警戒,但看得出来,他对教皇十分的忌惮,不惜服软,明明吃了亏却只能忍气吞声,拿到了东西就想跑路。
其余人都没有出声,萨夫利没有那样的胆量,娥薇在治疗伤势,唐宁在静观其变收集情报,而艾瑞忒则用冰冷的眼神看向古力德,充满了对他想要逃跑的不屑。
“喂,艾瑞忒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教皇大人的可怕你又不是不清楚。说实话,凭我们这里的四个人,全上也只是送死而已,何况四个人还是个个带伤。至少现在,我跟他没有直接的仇恨,打不过当然要跑了,不管他有什么阴谋算计,我才懒得赴这趟浑水,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本人胆小惜命,神圣联盟虽然势力广大,但天下总有它触及不到的地方,让我躲上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说到底,他的阴谋不是想要我们死吗?只要我们一直活着,就能破坏他的计划,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古力德说完话,身体变化成液体形态,就要逃跑,这时教皇开口了。
“小聪明有余,大智慧不足,这是你最大的缺点,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注定你一事无成。拿到了袋子就认为得手,为什么不看一下里面东西是否完好?”
古力德脸色一变,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你这家伙将里面的都取走了?给我的是一个空袋子?可恶,尽耍些不入流的手段,小聪明有余的评价应该留给你自己才对!”
教皇没有反驳,任凭古力德一边骂咧咧,一边拿出空间袋进行检查,就在他准备打开袋口的瞬间,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发现空间袋的袋子口上出现了一点裂痕,是如同针眼般的微小缝隙,而缝隙不是出自空间袋本身,而是来自于次元裂缝。
“这个,难道是之前夺取的时候沾上的……”
他刚明白过来,动作上已是慢了一拍,打开的袋口中涌出了空间之力,而空间之力跟那一点空间裂痕发生了激烈反应,简直就像一滴水掉进油锅里一样,迅速沸腾起来,随即就听到噼里啪啦的炸响,空间袋自毁了……
之间出现在教皇身前的次元裂缝,不仅仅阻挡了寒武风暴的攻击,同时也影响到了空间储存袋,就在古力德利用控水能力夺取的时候,相互之间产生了影响,导致某个崩坏了的空间节点像沙子一样沾上了空间袋,然后就在方才,由这点空间节点产生的异变,如同一点火星掉进了火药库中,迅速引起了化学反应。
不用说,里面的储物全部毁灭了,而这一切同样是来自于多种巧合叠加的结果,看上去反而像是已经写好的剧本一样。
“说、说笑的吧,我多年来收集的心血,我的生存之道……”古力德愣愣的看着手中,已经变成跟普通布袋没有区别的袋子,露出了宛如知道世界末日般不敢置信的表情。
教皇淡淡道:“还不明白吗,在我的领域中,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理,说出来的都是已经注定的‘果’,在此前提下,会触发各种‘因’,至于发生的‘因’有多么不可思议,多么小概率,说到底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过程而已。”
“混、混蛋啊啊啊啊——我才不管你什么因还是果,居然敢毁去我一生的心血,你这家伙给我去死!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古力德这一次是真的愤怒了,他完全释放出自己的能力,刹那间风云涌动,大气中的水分,还有地底下的水分,全部受到控制,狂暴起来,让在场中的人有一种身处深海暗潮的错觉。
他的身上散发出恐怖的寒气,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背后出现了一名手举水瓶的女神,他的双手十指并拢握成拳,狠狠一击向着脚下的地面砸去。
“大冰河时代,星罗北极天!”
就好像一颗巨大的陨石砸进海面一样,随着古力德锤地的一击,大地震动,无数带着蓝色星芒的冰雪,从地面的裂痕中冲天而起,本该喷发地火的裂缝,却猛然喷发出大型喷泉似的冲天冰流,直上百米高的天空,然后向着四面洒落,如飓风海啸一般铺天盖地,源源无尽地倾泻着,整个庄园都在瞬间被暴雨般的冰霜笼罩了起来。
古力德引发的并非普通的天气变化,那些冰雪全是接近绝对零度的冻气,只要被碰到,不仅是固体和液体,哪怕空气也一样要凝冻起来。
当天空中挥洒的一粒粒雪花大小的冰粒落到地面之时,已经吸收了被凝聚成冰的氧气和氮气,剧增成了拳头大小的固态氮氧凝结的冰雹,这些冰雹就像粘土一样,互相冻结黏连,瞬间就将任何碰触到的物体封印在寒冷的冰山之中。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仿佛雪崩般密集的白色冰雹,已经将这个庄园化为了巨大的透明冰雕,所有的人事物都被冰封在透明而坚厚的冰层之中,形态瞬间凝固,保持着被冰封的一刹那的模样,仿佛琥珀一样美丽。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远方观看就会发现,洁白的月光照耀下,一座晶莹而巍峨的冰山自庄园中心拔地而起,不断扩大,以惊人的速度覆盖包裹着整座庄园,还有外围的森林,最终将方圆十里内的空间完全封禁在了瑰丽透明的冰晶之中。
真正的情况只有当事人清楚,他们的身体虽然不能行动,但是思维都还在,唐宁以罡气保护住了身体,娥薇以黑炎侵蚀着寒气,艾瑞忒的周身缭绕着圣光领域,三人都在同接近绝对零度的寒气对抗者,虽然脑子还能思考,眼珠子还可以转,但是身体已经无法行动了,稍稍一松懈就会被寒气入侵身体,彻底变成冰雕,连思想也会冻结掉。
古力德这一招无视敌我的范围攻击,是最后的保命绝技,可以将人封印到下个世纪,他正是要用这种全范围无死角的攻击,破解教皇的诡异手段。
这样一来,就算是空间扭曲也抵挡不了强烈寒气的侵蚀,就算是教皇身边的空间扭曲成了蛋壳状的保护,也同样没用,因为就连空间也会一并被冻结。
绝招的威力并没有中断,密集的冰雹还毫不休止地四面扩张,超低温寒气以古力德为核心,源源不断的喷涌释放,无数阴郁的蓝色星芒直上云霄,在那绝寒的冻气面前,天空的云层都被拉扯着下降,冰雹越聚越多,越积越大,渐渐有向附近城镇吞噬的趋势。
就在这时,冰山突然开始崩溃了,从最上层开始,就像是被无形的大锤重击着,一层又一层的破碎着,仿佛被击碎的玻璃一样崩溃掉,化成零散的冰渣掉落下来。
那些彻底被冰封掉的物体,失去了本体的结构,跟冰山融为一体,导致在碎裂的时候,也一块变成了冰渣,洒得满地都是。
唐宁等人都有保护自己,没有沦落到这样的下场,冰山破碎后就恢复了自由,他们都是处在边缘地带,就差点被冰封住,可想而知在中心地带承受的强度有多么可怕。
“这怎么可能……明明什么异变都没发生,空间也好,时间也好,都没有产生变化,为什么我的星罗北极天会消失?”
耗元过度,脸色苍白如同干尸的古力德,诧异的看向站在中心位置,虽然满身冰屑,但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教皇。不过相比对方为什么会安然无恙,他更不解的是究竟为什么自己的冰山会崩溃,毕竟之前还有空间扭曲以及次元裂缝可以解释,现在却没有出现任何异变。
之前的重重结果,固然是由很多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因”组成,但终究是可以解释的,舍去偶然的因素不提,也是人为可以做到的,而现在发生的一切,似乎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原因。
艾瑞忒跟娥薇也是一脸迷惑,同时也是心生暗忧,毕竟有原因发生的事故,哪怕巧合到令人难以置信,可仍旧属于自己理解范围之内,舍去概率不提,至少挡住攻击的原因是她们知道的。
人最害怕的就是未知的东西,教皇的领域再神妙,只要可以解释,终究能想出破解的方法,可一旦成为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那就令人心生绝望了——你无法对抗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
“是物质的面形结点,如同人的死点一样,非生物的冰层也有自己的结构点,从天而落的冰雹,恰好击中了每一层冰的结构点,从而瓦解了冰山。”唐宁开口解释道。
第一百零二章 联手
教皇明白所有人心中所想,知道神秘性会带来恐惧感,他乐见其成,自然不会开口解释。
唐宁虽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对自己的恶意,可是就目前的局面来看,最该防备的确就是这一位无误。弱弱联手可以抗强,弱强联手只会落得一个被强吞食的下场,他还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可以跟教皇站在同一阵营。
既然是敌对关系,自然不能照着对方的心意来,而是要反着行动,对方有意装神秘,他就要揭破神秘感。
“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死点,也是终结的点,只要刺中那个点,事物就会被终结,这是最高权限的点,代表存在的终结。往下一层,则是形体的终结,就像法术中也有核心的魔法序列,一旦被破坏,整个法术都会溃散掉,所有的物质都有着结构点,一点被击中,物质就会面临崩溃。”
艾瑞忒震惊道:“这怎么可能!物质结点哪有那么容易被击中,这对攻击的力道、覆盖面积都有严格的要求,力道小不足以摧毁结点,覆盖面太大,无法起到以点破面的效果,只会导致出现新的结点,如果只要击中结点就能粉碎物体,那么只要一阵风吹过来,就会让人死亡。”
“既然可以巧合到发生空间扭曲,刚好保护住自己,那么自由下落的冰雹中,恰好有一块大小适中的冰块,恰好击中了物质结点,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物质结点未必就出现在表面,更多的时候是出现在物质的中心,如果没有将其刺穿的能力,只是击打在表面上,是不会产生效果的。”
“所以我才说是面形结点,是以平面为单位的结点,二维意义上的破坏点,而不是三维。事实上正如我们看见的那样,冰山并不是一下子整座崩溃掉的,而是由上往下,一层一层粉碎掉的,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艾瑞忒愕然,喃喃道:“那……岂不是意味着,不止一次击中结点,而是连续不断的击中……真是荒唐,哪怕只是一次,发生的几率也不过是亿分之一,想要连续发生,概率上可是要进行相乘的,刚才连续粉碎的次数,保守估计也不下于三百次吧。”
“不管是亿分之一,亿万分之一,还是亿的三百次方,对我们来说意义不是相同的吗?也就是极小概率的事件被触发而已。”
“我不信!我绝不相信有这种事!这世上不存在无敌的存在,没人可以为所欲为!”
差不多耗尽了体内能量的古力德,站起身来咆哮了几句,但他好歹还存有理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胜算,半生心血被毁的怒火,在之前的绝招中已经发泄了大半,虽然现在仇恨还在,但已经能明辨条理,明白再战斗下去自己将自陷死地,倒不如先行逃跑,日后等待机会再行复仇。
于是他在嘴上骂着教皇,麻痹对方,让对方以为他即将拼命,可实际上却是迅速转化液体形态,跟周围的水汽融为一体,向外逃走。
当古力德变成液体形态,同时身处大量水分的环境时,他拥有近乎不死的能力,除非将水分都蒸发掉,否则别想伤到他。
看着向外逃跑的古力德,教皇只是轻轻道:“我宣言,古力德即刻失去他最仰赖的天赋能力。”
在那一瞬间,古力德身上的魔力狂乱起来,这是因为他体内的魔力在运转中出现了差错,就像是使用魔法的时候,弄错了魔法序列一样。原本,这样的一个低级错误,顶多是导致人受点内伤,然而那出现错误的魔力恰好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导致发生了推倒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
他本就因为使出了搏命绝招,导致体内没什么残留能量,身体疲惫,意志虚弱,一时间居然压制不住,结果,一份小小的魔力引发了全身的魔力暴走。
“啊啊啊啊——不——居然有这种事……我难道败在这种可笑的原因下……”
伴随着痛苦的呻吟,那些跟古力德融为一体的水分全部沸腾起来,一个人形液体在痛苦挣扎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大量的魔力伴随着鲜血从他体内喷射出来,伴随着晶莹的粒子。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各种玄奥的印记从古力德体内涌出来,在夜空中闪烁了几下,然后破碎掉,那是超出六大元素的能量,也是古力德天赋异能的本源象征,全部随风逝去。
等到一切异变消失,古力德已经退出了液体形态,他就呈大字型躺在雪地上,双目空洞无神的望着夜空,血液将他下方的冰雪染成了赤红色,然而再重的伤势,都无法引起他的担心,因为他失去了比那些收藏品更重要的东西——他彻底沦为了一名废人。
又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小概率事件,因为多个偶然性叠加,导致了悲剧。
使用自己的天赋能力,这对于古力德来说,几乎是相当于呼吸一样的本能,结果居然在呼吸中出现了岔气,反过来被呛到。
一般情况下,被呛到也就顶多咳嗽两声,结果因为他正处在重病状态,轻微的咳嗽引发了激烈的咳嗽,激烈的咳嗽令他呼吸困难,呼吸困难导致心律加快,心律加快触发了心脏疾病,最后一命呜呼——如果要形容刚才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就是类似的事情。
运行过无数遍的魔法回路,突然犯下了错误,魔力在运行中走错了回路,引起了魔力反噬,偏偏又是在关键的位置,而古力德又急着逃跑,于是引起了连锁反应,偏偏他的身体处在最虚弱的状态,无法压住魔力反噬,导致魔力暴走,最后连带着他的天赋能力一起在暴乱中溜走了。
一名魔武双修的强者,就因为这么可笑的低级错误,失去了所有的能力,一切烟消云散……
场上的其他人都是默然的看着一切变化,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震惊,就算明知此刻彼此是站在同一阵营的艾瑞忒和唐宁,都没有出手救人。
这并非他们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而不是知道该怎么救,也没有时间去救。
敌人只要动动嘴皮子,古力德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躺下了,他们该怎么办?去阻止教皇发言,还是将古力德封印起来,不让他接触外界的变化?
这局面根本是无解的……
娥薇恢复了行动能力,暂时稳住了伤势,站起身来,喃喃道:“难道他的领域能力,是只要宣言的话都会成为现实吗?那也太作弊了,世上不可能存在这么完美的领域能力,否则世界本源就容不下他的存在。”
教皇道:“你宁愿相信自己猜测的幻想,也不愿相信现实。此为绝对真理领域,在领域中,我所说的每一句宣言皆是真理,天地万物都会帮我实现真理,哪怕是再怎么不可思议。”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权掌一切,仿佛将天地都当做自己的手下,一言令出,天地众神都会拼了命帮助他实现所说的话,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生无可抵御的印象。
娥薇伶牙俐齿,当下就要讽刺几句,结果对方的视线透过头巾注视在她身上,顿时一股浩瀚如银河宇宙的气势压在身上,令她生出自己的存在是何等渺小的感叹,在那一瞬间,仿佛灵魂脱离了身体,自己也脱离了世界,不再是世界中人的身份,而是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待一切,宛如成为了一颗小石头,没有思想,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她感觉自己身处在无垠的银河星辰中,不停的飘荡沉浮,意识渐渐变得迷茫,灵魂得到了升华,身心都在一瞬间要融入到浩瀚的宇宙中,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别被他骗了!”
来自唐宁的一声惊喝,一下子将娥薇的意识拉了回来。
“该死,差点着了道!”
娥薇后知后觉,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刚才若任由灵魂升华下去,只怕会彻底消散掉,或者说被宇宙中那些星球的意识吞噬掉,毕竟个体的灵魂,比起星辰的灵魂实在是太过渺小,一旦被同化,只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而不可能拥有自我意识。
她这一下选择了退缩,不敢正视对方,并且急切的想要获得信心:“喂,臭小子,你刚才说是骗,发现什么东西吗?”
“别中计了,对方总是在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语来引导我们,让我们误以为他的领域无所不能,说出的话一定会实现——也许从结果来看是这样没有错,但是他的说辞却在无形中给自己塑造了一个万能的形象,用一种让人无法捉摸的修辞作为遮掩的纱巾,让人看不清真面目。”
教皇没有接话,似乎每一次唐宁开口的时候,他都不会进行反驳,而是全然当做没听见。
艾瑞忒把握到了一丝灵光:“我明白你想说的话了,他用神秘性作为武器,让我们看不透虚实,心生畏惧。就像一个稍稍碰撞就会爆炸的黑匣子,在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前,我们总是不敢靠近,可一旦知晓里面装的是火药成分,那么失去了畏惧的心理,从而会思考防爆的措施。明明从本质上看,无论我们是否知道黑匣子的内容物,它都不会产生改变,可一旦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就让人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勇气。”
娥薇烦躁道:“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他的领域能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完全让人摸不清头脑,这老家伙用一些虚虚实实的语言来诈骗,这我早就察觉到了,但要是看不透真相的话结果还不是一样。那边的臭小子,你应该是想明白了才发言的吧,要是现在回答不知道的话,我可是会揍你的!”
这时候要是唐宁回答不知道,绝对是大伤士气的话,幸好,他的反应是点头。
“大致上我已经猜到了,他的绝对真理领域,是一种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变成‘一定发生的事情’的万能型领域,除非是零概率的事件,否则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只要被宣言,就一定会发生。
如果有神灵真身降临了,那么除非这位神灵恰好拥有对抗领域效果的法则,否则一旦被宣言‘神已死’,那么领域范围内的所有神灵都会死亡,拥有再强的力量,积累再强的魔力也毫无用处。
但是另外一方面,他无法改变一些定律,比如就算他宣言一加一等于三,也不可能改变掉。他的领域本质上是利用法则,一切都是在常识范畴内,而不是创造或者改变法则。”
娥薇怒道:“你这么说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不,我觉得心里有底气了,”艾瑞忒出言表示了自己的支持,“虽然都是不可敌的对手,但之前是云雾缭绕的山峰,我不知道在云雾下是什么模样,有多少海拔,可至少能看清真面目了,尽管仍旧是高山仰止,令人绝望的山峰。”
教皇依旧保持着沉默,既不辩驳,也不出手攻击,任凭唐宁当众分析他的能力。
“他的领域并非无懈可击,其中两点就在于演变结果的不可控制,以及言语的模糊性。比如方才的冰山瓦解,刚好救出自己,将我们困在其中才是最佳的结果,然而他的领域能力不但救出了自己,同时也救出了我们,当然就结果来说,的确是达成了保护自己不受别人攻击的宣言。”
艾瑞忒恍然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只要能达成结果,不会考虑实现的手段,以及是否会引发其他不必要的结果,都不在影响范围内。比如宣言自己是速度最快的人,实现的手段有两种,一是提升自己的速度,二是让其他人全部死亡,这两种全都能达成宣言的目标,但是究竟领域会采取哪种方式来实现,就连本人也不知道。”
“没错,这就是结果的不可控制,至于另外一点,他刚才对古力德发出宣言的时候,用的是指名道姓的宣言,而不是直接用‘你’,而且在剥夺能力的时候,也是特意加上最仰赖的前缀,这点大概是因为古力德并没有给他的天赋能力命名的原因,不得不用这样的说法加以描述,可见他的领域并不具备智能辨认的效果,只会机械化的进行理解,一旦出现模糊的代词,或者重叠的概念,就会发生错误的判断。”
艾瑞忒忍不住要称赞唐宁,居然能从短短的一句话中推出那么重要的内容,但娥薇不怎么给面子,冷笑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无意义的废言,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到头来还不如我的一个建议,既然对方的领域能力需要宣言才能发动,那直接让他说不出话来就可以了。”
她的建议听起来确实是十分有效的方法,有很大的现实意义,但唐宁跟艾瑞忒都知道,这完全是为了反驳而反驳的气话,没有实践的可能。
要让教皇无法开口说话,这难度何其之高,对方又不是除了领域能力之外,就一无是处没有本领的家伙,事实上就算没有领域傍身,唐宁三人联手,能否击败他,都是未定之数,更别提让他不可能开口了。
从对方身上荡漾的魔力波动来看,就算不是魔法大拿,也是神术大师,更大的可能是两者兼具,而之前展现出来的身手,只怕也是黄金级别。
一个拥有黄金级战士的大魔导师,这样的硬件实力足以笑傲群雄,就算给他搭配一个比较弱小的领域能力,只怕也能让绝大多数的极道强者闻之色变,何况他拥有的领域能力还是最顶级的那种。
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唐宁还是首次遇见这种情况,以往不管遇上何等强大的敌人,他都有一抗之力,能够在危险中寻找到胜利的缝隙,毕竟他的实力并不算弱,至少也是位列一流强者的水准,因此哪怕大陆上最顶级的那一批强者,超过他的实力也不算太多,总归是属于看得见胜算的状况。
就像一次考试中,满分是一百分,唐宁已经夺得了九十一分,按理说哪怕其他人考得再好,也不可能高出他两位数的分差。
然而,眼前的敌人完全是作弊的,能无视分数上限,他想要拿多少分就能拿多少分,拥有最顶级的实力,最顶级的装备,还有最顶级的领域……全天下的好处都被他占去了,哪怕只有一项落在其他人的身上,也足以造就一名一流强者,偏偏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毫无胜算,唐宁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就算联手在场的另外两人也是一样,事实上他们三人都看清了现状,不用语言交流也达成了共识——必须联手,不是为了战胜对手,而是逃跑。
这还是唐宁第一次,为了如何逃跑而绞尽脑汁。
“前面的分析的确都是纸上谈兵,那么现在我就展示一个拥有实际价值的可能性——他的领域能力很可能是覆盖性的,后一个宣言会覆盖前一个。”
言毕,唐宁终于率先出手了。
第一百零三章 艰难的逃生
唐宁嘴上说要赌注一回自己的猜测,事实上他猜测的内容共有三项,也就是他手中握的筹码共有三个。
第一个便是唯一性,绝对真理领域存在的宣言只能是一个,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发动的这次进攻就是有意义的,当教皇宣言除去古力德能力的时候,他上一个不受任何攻击伤害的宣言就已经失效了。
第二个是间歇性,发布宣言并不是可以连着说出一大串的,而是有一定冷却期,必须过去某段时间后,才能说出下一句宣言,而中间的空挡就是可以利用的战斗时间。
第三个则是来自直觉上的感应,认为对方并不会对他下杀手,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个猜测。毕竟就算前两个猜测是正确的,教皇只要再宣言一回类似“唐泰斯即死”的话——当然宣言唐泰斯的话跟唐宁没什么关系,可要是换成没有指定性的代词,如敌人或有敌意的人那就很危险了——他也只有当场趴下的份,所以他只能是赌一下直觉。
虽然是很虚幻,很没有根据的猜测,但从之前的一些迹象中,他能感觉出教皇似乎不想杀他,或者说不想在此时杀他,也许其中有某些他不清楚的密谋,也许一切只是错觉,但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赌一回直觉。
唐宁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会利用直觉进行判断而不会单纯依赖直觉,可问题是,现在他除了相信自己的直觉外,已经没有其他的手段了,彼此悬殊的实力差距,早早的注定了这场不公平战斗的胜负,令他的智谋没有用武之地,现在只能是靠直觉来从那完美的墙壁上凿出一个微小缝隙,然后从中溜走。
撇开自身不谈,他很笃定,除了他以外的两人若是敢动手的话,教皇必定会下杀手,毫不留情,反之若不动手的话,对方率先动手的可能性很小。
从之前教皇跟古力德的战斗中可以判断出,他的战意并不强烈,相反的,还有些意兴阑珊,似乎是眼前的发生并不在他的计划中,有点虽然可以提前完成,但是会导致最后评价不够完美的感觉。
对他来说,可杀人,也可不杀人,一切仅凭心情决定,若是安安分分听从他的安排,他不会动手;若是有心挑衅,不介意当场收割人命,不反抗就不会死。
因此,在当下的境况中,可以采取行动的只有唐宁,他是存活率最大的那一个。
当唐宁举起涤罪犀角,使出屠印杀界的时候,发现教皇举手在身前凝结出一面光之盾,顿时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明白他赌对了一回,而且第一个跟第三个猜测全部中了。
如果绝对真理领域不是覆盖性,教皇完全不需要防御法术,仅凭第一个宣言,就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如果教皇不是不想杀掉唐宁,一个宣言就能取走他的生命,不需要多此一举,毕竟唐宁多次跟他作对,而且在别人面前说破了他的领域的本质,任谁都不会觉得心情愉快。
涤罪犀角的刀尖刺中了光之盾,顿时感受到了强大的阻力,这是七级光系魔法“炽天使的守护”,虽然是高阶魔法,但被轻松瞬发出来,展现出超凡入圣的魔法技巧。
不过,唐宁这招屠印杀界本身居有强大的“破界”效果,对于任何能量系的防御有着克制性,炽天使的守护虽强,却也挡不住此招。
只见光之盾上荡漾开许多涟漪,爆发强悍的反抗力试图挤出涤罪犀角,然而终究力有不逮,盾面被压得向内凹陷,最后“啵”的一声,散成光芒消失不见。
涤罪犀角趁隙而入,刀势斩破虚空,就在距离教皇身前十公分的位置,被一柄宝剑架住了,刀身上的魔气也被圣光阻拦,无法入侵。
自从教皇现身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动手,他手中握着的正是神圣联盟诸多神圣宝具中的勇者之剑杜朗达尔!
只见勇者之剑旋身一转,弹开了涤罪犀角,剑身上积蓄强大的光能,通体流转圣文,无数小天使在围绕着剑身飞舞。
唐宁瞬间感觉到了致命危机降临,当下抽剑后撤,同时曲折身体往后仰,一道光柱从杜朗达尔的剑端轰然而出,堪堪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击中后方的庄园,引起惊天巨爆。
在大地的摇晃声中,整座庄园消失不见,这一击的威力,也就比斩钢剑的真名解放逊色一筹。
“杜朗达尔,勇敢的剑,你何其不幸,现在你虽已无用,但我爱你如初。我用你打了那么多胜仗,我曾在白胡子查理王的辽阔疆土上征战;杜朗达尔啊,你美丽而神圣!你金子做的圆剑把布满圣物,有圣皮埃尔的牙,圣巴西尔的血,有圣德尼斯的头发和圣玛丽的衣。异教徒们不配拥有你,只有圣徒才能把你使用,你可别落在懦夫的手中。”
教皇用手指叩打剑身,剑身鸣动,在虚空中唱响了赞歌。
“罗兰感到死神来临,从头降到了心;他跑到松树下,躺在绿草上,身底压着杜朗达尔和象牙号角。他把头朝着异教徒的国土,这样做,是想让查理大帝知道他死了,高贵的伯爵战死沙场。”
“他忏悔罪恶,请求上帝宽恕——天父啊,您从来不说假话,您曾让圣拉萨尔死而复生,您曾从狮口救出达尼埃尔,拯救我的灵魂,让我避开一切厄运,我此生所犯的罪将给我以灭顶之灾。他伸出右手,把手套献给上帝,圣加伯利用手接了过去。罗兰用手臂支起垂下的头颅,双手合一,走向他的黄泉。上帝给他派去了二品天使,以及危海中的圣米歇尔,圣加伯利与他们一同来临,众人带着他的灵魂上了天庭。”
伴随着歌声唱响,各种有益魔法加持到了教皇身上,“身强体健”“天神下凡”“勇者之心”“不屈意志”……
用赞歌引发圣剑共鸣,是一种强大但是使用困难的手段,必须保证在赞歌响动的过程,不能受到打断,否则前功尽弃,一切要从头再来。
但是教皇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一点也不忌讳的使用了,可见他的自信。
唐宁随手给自己加持风神之翼,随即背后羽翼一振,反冲而上,运使飞燕流剑技,身形一化为六,发动连绵不断的进攻,却是要用技巧和速度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
面对分身无涛无际的进攻,教皇没有继续进行宣言,而是剑身一抖,展现出不逊色飞燕流剑技的技巧,剑势虚中带柔以柔克刚,化解唐宁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更在之后展开反击,逼迫唐宁不得不后退。
在旁边不敢擅自行动的两人,暗中与唐宁达成了默契,虽然没有言语的交流,可彼此都是聪明人,一个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
唐宁已经向两人交代了自己的计划,要从教皇手中逃走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一旦露出逃跑的倾向,对方只要宣言“任何人不得离开我的领域”,就能阻止一切。
所以一来她们要等待机会,只要教皇进行了某种宣言,她们就要趁机逃跑,因为如果唐宁的第二种猜测正确,那么绝对真理领域的能力发动就拥有冷却时间;二来她们必须自行创造机会,不能干等着。
唐宁对娥薇坦诚,自己已经对失去活性的空间下了炼金阵,很快就能激活,到时候就需要娥薇来解放加诸在伊伊身上的禁制,只要伊伊恢复了自由身,就能帮助三人逃离。
这是所有领域一个共通的缺点——只能对领域范围内的人事物起效,要逃离基本上找不到破绽的绝对真理领域,只有借助领域外的人的帮助,才能达成。
娥薇固然对伊伊有着执念,可还没到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程度,一旦自己命没了,她就算有再深的执念,也是毫无意义,所以并不拒绝唐宁的计划,表面上保持着似乎一直在疗伤的模样,暗中却是偷偷在解开自己下达的禁制。
唐宁进攻,事实上更多是为了吸引教皇的注意力,好掩饰娥薇的行为,同时艾瑞忒也要肩负起尽量吸引注意力的任务。
“教皇的技巧根本不是传统的骑士技,也不是大陆上任何流派的剑技,看上去反而有些像东方的剑道,重意不重形……这种高深的技巧,绝不是靠看一两本书就能掌握,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学会的?”
“飞燕流,一剪映月!”
唐宁强势出招,刀身斩碎月影,伴随着无数刀芒而去,教皇神色不变,高举圣剑杜朗达尔,一道无匹气劲冲击刀芒群,顿时一股浩荡神力席卷整个空间,刀芒纷纷溃散。
无匹剑气扫向四周,卷起大地无数翻飞的碎石,一道白色剑痕划破天际以迅捷而不可挡之势直扑而出,在正面冲突中强行震退了唐宁。
唐宁暗压伤势,强行突破席卷而来的剑气之后,一剑直刺教皇眉间,教皇冷哼一声,剑锋一转,轻响声中,涤罪犀角刀锋一偏,堪堪从教皇眉间划过,割破了他罩住整张脸的头纱。
双方各自错身而过,又同时转身刀剑交击,爆发出强大的反震之力,唐宁被震退数步。
教皇看长相是一名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脸色古板,两鬓有一些花白,一双眸子中仿佛孕育着银河,浩瀚不动,神色永远都是一副掌握正义和真理的模样,气息融入四周,也没有任何动作,但是给人一种只要他一动,立刻就会翻天覆地,风云变色的味道。
他就像是天地的支柱,根本不能动,一旦动了,天地就失去支柱,崩溃倒塌,引发剧变。他的眼神并不让人害怕,但是却有一种永恒的正确感,别人看向他的时候,就仿佛是孩童仰望自己的父亲,父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拥有教诲的深意。
“你能摘下我的面罩,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真是一名只要有半分机会,就拼命利用起来的聪明人,知道我会对你手下留情,就利用这一点步步紧逼——看来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了,圣剑天判!”
教皇高举杜朗达尔,剑光贯入苍穹,形成一柄十字大剑,吸纳云端雷电之力,一时间整个空间雷声滚滚闪电飞驰。
“鬼禅六断,众相唯灭!”
唐宁心知此刻更加不能退,面对赫赫天威的见着,面色肃穆,不避不闪,双手握剑,众生相缠绕周身,不停变幻着喜怒哀乐。
两人身形交接,剑与刀的激烈对碰,发出滚滚破空声响,接着无数刀光剑气激射四周,周围一切物体一旦碰上,瞬间便会被绞为粉碎。
就在一瞬间,唐宁与教皇交手数百招,虚幻的众生相不停破灭,刀剑交相碰撞了无数下,唐宁刀势虽凌厉无涛,但教皇一身气力却前仆后继,似乎无穷无尽,伴随着最后幻想的破灭,两人最后一击交锋,将周围空间撞击得不断扭曲溃散,娥薇跟艾瑞忒也同感体内气息翻涌。
刀剑锐气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夜空冲射出去,就连笼罩不散的厚厚黑云也被锐气逼出一道缺口,星光月辉从缺口中显露而出。
唐宁落地站稳后,身形一晃,圣光从后背透体而出,纵然神之躯体魔抗惊人,也被这一下伤得不轻。
教皇开口道:“趁我现在心情还好,你走吧,我并不打算留下你。至于其他人,我宣言,任何女人都无法离开我的领域。”
听到对方的话,唐宁微微迟疑了一下,说到底他跟这位教皇貌似没什么利益冲突,当然,尤里乌斯作为神圣联盟的重要元老,对他复仇倒也算得上是对神圣联盟不敬,只是从这位教皇的表现来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点。
说到底,这位教皇身上充满了疑云,他对自己最有实力的手下,异端审判团的打手们痛下杀手,毫不留情,而偏偏对唐宁这名外人另眼相待,多有包容,这其中的缘由当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娥薇跟艾瑞忒都紧张的将目光看向唐宁,唯恐他就这么答应了,现在可以跟教皇动手的唯有唐宁,一旦他离开了,没人牵制教皇,那么她们两人就真的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唐宁在一瞬间,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反正不关自己的事,娥薇跟艾瑞忒的死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倒不如说,除掉一个窥伺伊伊的家伙,反而对他有好处,以后的复仇计划也能在没人威胁的前提下进行下去。
然而,他的直觉警告他不能这么做,否则一定会后悔,这个决定将会影响他未来的命运——
“我拒绝!”
在没有任何情报可供推理的情况下,唐宁选择相信直觉,而且他也担心,自己知道了那么多秘密,很难保证不会在事后被灭口。
教皇现在不想杀他,不代表以后不杀人,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尽可能给自己找一些保险,等到将来想找时就没机会了。
“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接著他们追杀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唐宁用这么一段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再度握紧涤罪犀角,魔气涌动,准备二度战斗。
“愚昧!本以为你跟他们不同,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
教皇十分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随即眼神凌厉,气息一敛,纵身云端,双手齐扬,圣剑杜朗达尔冲入夜空,云气涌动,天雷炸响,在他四周引动地火水风,霎时寰宇震动,乾坤倒悬。
地火水风四气归一,化作一颗巨大的暗金色法轮光球凝入圣剑当中,一股神魔惊惧的庞大力量正不断扩张,隐约间仿佛看见教皇的背后出现了黑白两色的羽翼。
绝招还没正式用出,气势已经强得让人无法动弹,唐宁正在思虑中,是否要号召魔王人格,两人一起运招,忽然传来一声惊天狼嚎。
娥薇跟艾瑞忒心念一动,瞬间向着外围逃去,在接近领域边缘的时候,空间突显裂缝,阻挡两人外逃。
但是一颗巨大的狼头钻了进来,吞世之牙无视一切阻挡,强行穿透了空间裂缝,将两人咬在嘴里,伊伊一咬得手,迅速逃离,唐宁也趁势而退。
“你们以为自己逃得了吗?”
教皇强运剑招,正要一击绝杀,就在这时,后方传来危险的气息。
“刀剑三绝——刀剑化神!”
一柄由刀罡剑气凝聚起来的混元兵器,突然从背后激射而来,教皇一皱眉,只能是无奈的放过了逃跑的人和狼,转身挥出一剑,击溃了混元兵器。
这一停顿,再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唐宁跟伊伊的身影。
第一百零四章 教皇与禁术师
伊伊脱困后的突然出手,加上齐无憾的袭击,总算是保护住众人成功逃跑,教皇这边也有着自己的种种顾虑,便没有追击。
古力德自然是没法救回来了,当时的情况下,保住自己的小命都很艰难,根本没有闲情去管别人的死活,何况他成了一名废人,救回来还得分心保护,于唐宁来说,有人情讲人情,没人只能讲利益了,既然古力德身上没有利益可图,只能是放弃了。
回到唐宁住所的娥薇跟艾瑞忒两人,也乖乖住了下来,没有私自离开,她们十分清楚,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就这位唐泰斯能给教皇带来麻烦,而教皇似乎也不愿下杀手,这是她们唯一可以借助到的外力。
找其他人的话,先不说两人的朋友不多,强力拿得上台面的就更少,何况不能对付绝对真理领域,来再多的人也是白给。
至于照古力德说的那样,跑出去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说实话这根本是自取灭亡,既然教皇在两人身上做了某种手脚,那么他肯定能有方法感应到两人所在的位置,就算能屏蔽掉感应,神圣联盟的占星部也不是吃干饭的,掌握大预言术的人还有那么几个,到时候在落单的情况下碰上教皇,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因为这一层层的关系,娥薇跟艾瑞忒两人就暂时在唐宁的居所住了下来,何况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身心俱疲,也是时候该休息一会。
对此,唐宁没有发表任何反对的意见,默许了这一情况,毕竟到现在他还没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本来的行动只是为了救伊伊回来,没想到会牵引出这么多麻烦事,感觉好像一不小心触发了潜伏在暗中的阴谋,使之浮上了台面,其中是否跟自己有牵扯,必须要好好整理思路才行。
“对不起,本来是答应,设法让你同教皇见面,可现在这么一弄,只怕要见面是难上加难。”
唐宁首先对齐无憾道歉,因为救人的原因,他被教皇发现了,这样一来他也会被列入黑名单中,如此就算没有唐宁这层关系,只怕也很难再跟教皇心平气和的进行交谈。
然而,齐无憾并没有露出任何遗憾的神色,也没有回应唐宁的道歉,他皱着眉头在思索着,似乎有许多不解的地方。
唐宁没有出声打扰他,直到等他将来龙去脉想明白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齐无憾叹了一口气,随即道:“那个请求已经不需要了,或者换个说法,某种意义上我已经完成了既定的目标——我现在可以确定,那位被你们称作教皇的人,就是我要找的对象,禁术师普拉米蒙德。”
刚刚回来的马萨卡哈哈大笑道:“这个笑话真有意思,如果那位是禁术师普拉米蒙德,那么教皇哪去了?你也说过,九年前教皇曾经率领异端审判台围剿禁术师普拉米蒙德,难道他自己要围剿自己?”
唐宁稍稍推论了一下,就得到了结果:“也就是说,当年教皇不能没能成功剿灭普拉米蒙德,反而被杀死,导致团灭,最后还被取而代之……这样的话,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近几年来教皇一直深居简出,还有异端审判团的重组。说实话,第一、二小队的成员,对于光明教未免太没有信仰了,其中除了艾瑞忒以外,更是无一人是信徒,就算异端审判台以能力取人,在信仰上并不强制要求一定要信教,可七人中有六人不是信徒,未免也太过了。”
马萨卡负隅顽抗:“等等,假设你说的是真的,可堂堂教皇被人取代了,难道那些光明神不会察觉到吗?这可是他们的人间行者,信徒的领袖,神灵的化身,发现被取代了,恐怕早就愤怒得降下神罚了。”
“这很难说,以禁术师的实力,就算光明神王真身下凡,只怕也是胜算无几,普通神灵真心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若想要蒙混过关,欺骗神灵,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易地而处,换成我在同样的情况下,也能做到。”
齐无憾道:“虽然这个结论很荒谬,但也是排除其他可能后,剩下的唯一解释。”
“以教皇……禁术师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完全能做到这一切,历代教皇的实力,除了最初那几位为了推广教义,是以实力称雄外,后来的教皇要分心在内政以及政治斗争上,实力都不会太强,更多的是依赖神格带来的好处,顶多是一流的强者,加上种种神圣宝具,才能勉强位列极道强者的范畴,虽然还有异端审判团成员的帮忙,但是对于绝对真理领域来说,人数毫无意义,没有抗衡的法则保护,禁术师只要一个宣言就能团灭掉。”
“绝对真理领域……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奇怪的法则能力,当年的返古老祖实力强归强,但也远没棘手到这样的程度,看来我得庆幸,亏得没找到对方,要不然还指不定谁杀谁呢?”
齐无憾苦笑了一下,看见唐宁询问的目光,于是讲述道:“那是发生在下部狱洲的事情,本来返古老祖也是响当当的邪派人物,将东西方法术结合起来,融会贯通,自成一脉。后来在同六道教的争斗中渐处下风,为了扭转败势他不惜触犯禁忌,想要使用西方的亡灵术,制造亡灵大军。结果这一举动反而自取灭亡,要知道在东方,对于死者可是怀有莫大敬重的,这种亵渎死者的事情,会引来各方的仇视。
最后,六道教主在一名旅法师马可波罗的帮助下,将他的阴谋挫败,而在最终决战,返古老祖也被打得形神俱灭,只留一道残魂逃走。本以为这样一来,哪怕他重新恢复,实力也会大大削弱才是,我敢来远到西方追杀他,就是依仗着这一点——没想到他的实力不但没有退步,反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远比当初还要强大,这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唐宁思考了一下,随后道:“从之前的战斗来看,这位禁术师已经放弃了东方的术法修炼,专攻魔法修炼,毕竟在东方的修炼体系中,不存在领域的说法,而且他的魔法水准,已经到了掌握第四根源法的程度,不专心一致的修炼,根本没可能达到。”
“一言令出,就能调动天地万物听从,当真是急急如律令了。面对这样的领域,首先要考虑的不是如何攻击对方,而是保护自己,如何在必死的宣言中存活。就我认知来看,除非在东方修炼体系,达到亚圣的境界,肉身成圣或者神魂成圣,其中一个臻至不死不灭的境界,这样一来任何必死宣言就成了零概率事件。”
牵动了对知识的渴望,唐宁好奇的问:“不死不灭?是指无尽的寿命吗?”
“当然不是,无尽寿命没什么困难的,虽然在以前,很多人修炼的信条是,千般大道,万般法术,不得长生皆为虚。不过到如今,这种乌龟心态的修仙者已经少了很多,因为有人在域外世界发现了许多天生长生的种族,如三眼族、不老族、龟息族,想要长生的话,只要神魂修炼到天人境,就可以自由控制转世投胎,到时候就能享受长生的待遇,不必再修炼下去,而天人境不过是修行路上第一道门槛而已,虽然跨不过去的是大多数人,但能跨过去的也不在少数。”
“既然是那么好待遇,岂不是人人都要选择转世投胎?”
“那倒不一定,活着是证道的手段,不是目的,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可见长生在真正的证道人眼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微末小道罢了,如今除了一些小家子气的修者,已经没有人会特意以之为目标了,追求它还不如追求大自在。
而且有得就有失,转世成拥有无尽寿命的种族,在得利的同时,也失去了以力证道的可能性。
知道为什么人类才是万灵的主宰吗?在东方的理论中,只有人类才能证道成圣,无尽历史长河中,还从没出现过异族证道成圣的例子,连亚圣境都没有异族达到过,哪怕是天赋异禀的妖族,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凝练出人类的肉身。
在各类智慧种族中,也许人类是最没有优待的一族,普通人的能力平凡无奇,可是人类的身体就是造物主赐予的最大财富,无限的可能性,这就是人类的最大天赋。
亚圣境,肉身成圣,不死不灭,也就意味着不管怎么杀都杀不死,无论何种手段,诅咒、神兵、法术……乃至世界毁灭,肉身依旧存在,所谓天地朽而我不朽。当年有个肉身成圣的妖帝,祸乱人间,正道联手对付他,最终也只是将他封印,而没能杀死……咳咳,话题扯远了。”
齐无憾突然发现唐宁紧盯着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于是咳嗽几声,将话题重新拉回来。
“可惜我不是智者,除了这种不死不死,硬碰硬的方法外,也不想到其他的法子,不过这是属于你们修炼体系的范畴,应该能想到破解的方法吧。”
唐宁皱眉思考了一会,道:“一些细节的缺点想到了不少,但也仅仅是属于在某种条件下可以利用的内容,仍然缺乏真正有效且致命的关键……不知道阁下有没有达到那所谓的不死不灭的境界?”
齐无憾连声咳嗽,略带尴尬道:“亚圣境之前有虚空境,我才刚刚摸到虚空境的门槛,能否跨过去都难说,更别提从虚空镜到亚圣境还有数道难关。”
唐宁没有在意对方的表情,道:“既然如此,那就暂时放下吧,虽然不能百分百的保证,但我认为他在近期内不会有任何行动,毕竟撇去可能隐藏的阴谋不论,他跟我之间不存在直接的利害关系,而且看得出来,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同我见面,今天会撞见我完全是因为意外,他没料到我会出现在异端审判团第一小队的庄园里,还跟娥薇发生战斗,完全是一场意外。”
“那就静观其变吧……对了,如果这件事中你可以抽身的话,请不要在意我,虽然敌人强大,但我并非一定就要跟他争个你死我活不可,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我回去东方搬救兵。”
齐无憾嘴巴上说得轻松,可一来一回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数,但他决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的麻烦事,牵扯到其他人身上的好人,越是危险,越是希望能一个人解决——倘若有一天劫匪劫持了人质,威胁他将武器放下,他就是那种会乖乖放下武器的类型。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唐宁独自冷静思考了一阵,还是决定,表面上要继续进行自己的复仇大计,同时可以藉此来试探伪教皇的态度,暗地里则要做好防范的准备,同时调查对方的谋算,是否有自己的一份,而重点可以从艾罗拉当初从那颗小光球上面抓下来的残渣进行分析,倘若艾瑞忒所说是真,伪教皇在她们身上做了手脚,那么暗中的计划绝对跟这种人一旦死了,就会逃出去的光球有关。
至于利用对方的身份做文章,向人们宣布这家伙并不是真教皇,而是禁术师普拉米蒙德,真教皇已经被他取而代之了等云云,还是洗洗脚睡了吧。
先不论彼此的身份地位,就算唐宁是一名红衣主教,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可禁术师若是连这点蒙混过关的手段都没有,也不会九年时间都没被人察觉异样,做这种事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倒打一耙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当然,假货就是假货,并不是说这点就没有值得利用的地方,不过要稍加运作才行。
……
白罗河水渐缓渐沉,在大圣堂的宫殿前沉淀下来,潜入厚厚地冰层下,避开了喧嚣浮华的贵族宴会。
永恒不化的冰湖,哪怕在黑夜里也会闪闪发光,这是得到神灵恩赐的美景,曾经在湖面上发生过天使下凡的神恩,最后遗留下来的就是这不可思议的冰湖。
黑夜中的冰面静寂安稳,行走于冰面上的无一不是神圣联盟最具有名望和才华的名流贵人,偶有辗转其中的美艳女郎,也只是为了这次音乐会点缀的活动饰品,哪怕她们曾经是晚会的主角,此刻也顶多做一名过客。
当然,那些冷傲如冰雪,或者优雅中带着矜持,没有人敢唐突的贵夫人小姐绝非饰品,她们尊贵的气质和随伴男士们更加显赫的身份,把她们和那些美艳女郎区分开来。
朦胧如雾气的灯光照射在冰面上,清凉四溢地味道取代了寒冷,即使是已经习惯了参加各种奢华晚宴和聚会的圣都大贵族们,也在这样的环境中淡淡地掩饰着含蓄的惊奇,得到神灵赐福的白落河,已经成为承载他们身份的工具,这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让他们安心地体味着晚会上雅致灿烂的气氛。
这次晚会的主题仍是关于埃德蒙伯爵和坎斯拉夫家爱丽娜小姐的婚约,当然并不是离婚,只是古老贵族需要遵守的繁文缛节中的一项,他们不能只进行一次订婚,或者说前一次是请人来征婚,如今才算是真正的订婚,其中有着讲究,却不是外人能弄明白的。
事实上,如今连很多贵族都想不起里面的规矩,不过那又怎么样,这并不妨碍他们来这里享受美妙的晚宴,不断的在上层贵族举行的晚会中进行交流,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这次举办晚会的会场,装饰豪华而又不失典雅,看得出来,主人并不想炫耀自己的财富,因此并不存在大多数富翁家中那些华丽的装璜和精雕细镂的家具,不过整座建筑物本身已经称得上是一座无比优雅的杰作了。
在识货人的眼中,整座建筑物就像是那些来自于遥远的海洋的彼岸的那些珍贵艺术品一样,正如伟大的旅法师马可波罗先生说过的那样,那些东方的民族才真正懂得艺术,他们能够用简洁的线条描绘出美妙的令人难以忘怀的艺术珍品。
会场后方的厨房力,几个厨娘正在忙碌着,空气中飘荡着一种诱人的食物香味,在厨房的正中放着一个长长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刚刚切好的肉,和好的面粉,已经摘除干净的蔬菜。
一名侍从端着厨师长准备好的奶茶和点心,向着夫人的房间走去,接下来的晚会上,虽然会端上各种美食,但那是提供给客人的,主人家显然不能将心思花在吃上面,他们要负责接待客人,可同时又不能让自己饿着肚子,否则在晚会中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也未免太丢人了,所以要在晚会正式之前,先填饱肚子。
当从这位侍从小心翼翼的端着食物来到夫人卧室门口的时候,正要敲门,结果听到了里面家具破碎和重物到底的声响。
他不敢冒然进去,只能从门缝进行偷窥,只见克丽丝汀夫人正脸色苍白的拿着一封信,仿佛看见了某种极端可怕的内容,喃喃着不敢相信。
第一百零五章 复仇进行曲
“天呐,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手持匿名信的克丽丝汀夫人站了起来,慌乱中弄翻了椅子和梳妆台的上的东西,而她的身子在踉跄中又推到了茶桌,打翻了上面的差距,弄得房间里一片狼藉,而她本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盯着手里的信,差点半晕倒在地上,最后不得不靠在墙壁上,以支撑着自己。
“啊,夫人!”动静如此之大,那位侍从知道自己若不想丢掉工作,就不能装作没有看见,里面入屋,“您怎么啦?您脸色看上起很苍白,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没什么,”她勉强回答说,“我想出去透透空气,不要跟上来。”
克丽丝汀夫人摇晃着脚步向外走去,她的行走实在很危险,侍从忍不住道:“我陪您到花园里去好不好?”他担心要是发生了意外,伯爵绝对会迁怒在他这个小人物身上。
“不!你不准过来,让我一个人安静待一会!”她急忙说道。
在拒绝了侍从的担心后,克丽丝汀夫人独自一人离开了主屋,她没有前往宴会主场,而是通过走廊来到后花园,在月色照耀下,种慢了植被的后花园在幽静中透着一丝阴森。
她怔怔的看着一切景象,记忆中原本光秃秃的后庭,此刻种满了白杨树和丫枝纵横的大枫树,使浓荫覆盖着房子的前前后后,房子前面通常都是半掩在杂草里的石子路,但这儿却伸展着一条青草铺成的走道。
后庭的最深处是一座尖塔,原本闲置了二十年的高塔如今已经被翻新,记忆中是凄冷阴森,充满了令人闻之作呕的气味,几乎使人觉得好象嗅到了那陈年的气息,但如今却换上了一副生气勃勃的面孔,散发出了房子主人所喜爱的芳香,透露出使人心满意足的光线。
坎斯拉夫伯爵是一名喜欢军旅生活的人,因此特别喜爱这种原本建设起来用以防卫外地的箭塔,尽管现在失去了原来的功能,从御敌变成了纯粹的装饰品,但他还是花了很多人力物力来翻新这座箭塔,如今人是物非。
伯爵喜欢当自己进屋的时候,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他的书和武器,他的目光可以停留在他心爱的绘画上,他所宠爱的狗会摇头摆尾地在前厅欢迎他,小鸟们那悦耳的歌声也使他非常高兴。
于是这座从长眠中醒来的房子,就象森林里睡美人所在的宫殿般变得有生气起来。鸟儿歌唱,花儿盛开,仆人们也高高兴兴地在后庭跟主屋之间穿来穿去的,有些是在厨房里干活的,他们飘然地滑下前一天才修好的楼梯,就好象在这座房子里已住了一辈子似的,有些是车房里干活的,那儿有一箱箱编了号的马车备用,看起来就象是已在那儿至少安放了五十年似的。
克丽丝汀夫人进入箭塔中,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后,立即摸着墙壁,熟练的找到一个机关,按了下去后,楼梯后面的阴暗处,一处暗门打开了,她连忙溜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布置简单的房间,魔晶灯、书桌、大床,没有多余的东西,四周的墙壁做了隔音设施,无论里面发出多么响亮的声音,都不会传到外面去。
这个密室至少有十年以上未曾被人使用,到处布满了沙尘,空气也略显浑浊。克丽丝汀夫人在一阵恍惚后,终于摆脱了过去的记忆,她找到桌角的书案,快速拿出了笔和纸,在上面飞快写了几行字后,点火将纸烧掉了,写在纸上面的文字化作晶莹的符文,闪烁在虚空中,渐渐消失掉。
这是特定的单向传音信,一方照这样的流程做了之后,另外一方就能得知信的内容,是绝佳的保密手段,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希望他没有将接收器毁掉吧……”
克丽丝汀夫人喃喃了几句,随后快速平复好心情,向着会场走去,一路上遇见不少熟人,都是匆忙打了招呼。
熟人们都在交谈着,纷纷称赞她找了一个好女婿,若在往常,她绝对会引以为荣,然后笑着寒暄几句,但是现在这些话只会令她的心更加凌乱,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逐渐蔓延开。
来到会场,她看见了里面的埃德蒙,这个年轻英俊小伙子,手持酒杯以优雅的姿态在跟客人讲述着一些乡下的趣闻,不时引得人们发笑。
放在今晚之前,对于这个即将成为家庭一份子的未来女婿,克丽丝汀只会觉得满意,为女儿找了个好伴侣而开心。长相、礼仪、家庭背景都无可挑剔,虽说有点花心,但这点瑕疵对于贵族来说,算不上什么大毛病,除了那种入赘大家族的男人,一个有身份地位的贵族,若是连一个情人都没有,才是真正的凤毛麟角。
就连坎斯拉夫伯爵也在外面养有情人,这种事情某种程度上也是男人之间相互吹嘘的资本。人无完人,克丽丝汀也给予了理解和包容,只要不把人带回家,将来不闹出私生子争夺财产的丑事,一切也都随他。
花心归花心,只要私生活不糜烂,倒也没什么可指责的,在贵族圈中,乱七八糟、匪夷所思的事情多得是,一旦捅出来就是惊诧友邦的奇闻异事,与整体水平比起来,埃德蒙这种程度的已经算得上是良民了。
其中难免有一些丈母娘的情怀加分,但总体上克丽丝汀夫人是抱着支持态度的,可是刚才的一份信,将她的这点想法击了个粉碎。
她有些发呆的盯着彼得看,似乎要从那张脸上看出些什么,在跟客人聊天的坎斯拉夫伯爵注意到了夫人的不对劲,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身体不舒服,不过这么杵在会场未免有些失礼,连忙过去一边关心的询问,一边将人拉回角落。
这时候,爱丽娜小姐也出场了,她笑着挽住了彼得的手,两人站在一起,男的俊俏,女的漂亮,当真是一对无可挑剔的金童玉女,看起来极有夫妻相。
这美好的一切,放在过去都是令克丽丝汀夫人开心的事情,但是现在,却只会令她更加心烦意乱。
“你今天晚上怎么了?要是不舒服的话,还是回房间去吧。”坎斯拉夫伯爵尽到丈夫的职责,他也是一位人人称赞的好男人,在贵族圈中拥有极好的名声,品德上无可挑剔。
这时候,再度到了订婚的流程,以爱丽娜跟彼得为中心,许多人都涌了过去,克丽丝汀夫人张了张嘴,她想要出声阻止。
“我不能让……是的,傍晚的时候受了点风寒,脑子有些发热,本来想坚持一下的,现在看来,我的身体没想象中那么强壮。”
话到嘴边,仍是被她咽了回去,她心中终究是抱着那么一点侥幸的心理,希望信上写的内容是假,是有心人的恶作剧,不能因为一封连寄信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消息,就去破坏自己女儿的幸福,要是被她当众阻止,以后万一证明信中内容是假的,那么想要挽回就很难了。
何况,就算全部是真的,那也不能在公众场合这么折腾,家丑尚且不能外扬,就算要阻止两人的婚姻,也该在私下进行。而且,她现在要是插进去阻止,又该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别人呢?
只说自己看对方不顺眼?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理由,反而会惹来他人猜疑,可真正的原因又不能说出去,否则毁掉的不只是坎斯拉夫家的名声。
种种顾虑下,克丽丝汀夫人选择了暂时隐藏疑问,最后忧心忡忡的返回了房间。
……
苏格拉底本家,一间装饰豪奢的书房,书房门口两旁挂着两幅巨大的画像,上面描绘的是曙光天使同夜魔战斗的故事,左面那幅画着夜魔战胜曙光天使,魔王驾着月亮战车将曙光天使驱逐到西方去,而右面的那幅画则描绘着黎明时分曙光天使发起反攻,光明大天使驾着太阳战车将夜魔军团撕裂粉碎。
摆在书房四周的约莫有二千册书,分别排在房间的两边,一边完全是近代的传奇小说,甚至前一天刚出版的新书,也可以在这一排金色和红色封面所组成的庄严的行列中找到,另外一边则是名人的著作古籍,其中年代悠久的可以追溯到一千年之前,拥有古董的价值,其中还有不少孤本。
书房对面是温室,里面摆满了盛开着奇花异草的瓷花盆,在这间色香奇妙的花房中央,有一张弹子台,弹球还在绒布上,显然刚刚有人玩过的。
“天呐,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枯瘦的老者手中拿着一封急报,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脸色由紫变青,由青变白,最后捂着胸口的瘫坐在椅子上,伸出颤抖的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瓶,给自己灌了下去,过了好一阵,胸腹的起伏才平复下来,但是脸色依旧难看。
这位老者因为岁月的流逝,脸上布满了皱纹,花白的头发,黑发的数量远远没有白发来得多,一幅宽大的金丝边框眼睛将高耸的颧骨掩盖了起来,他的双手干瘦,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如果仅凭着这张脸和这双手,任何人的第一印象,都会认为他以前是一种工人或农民,而不是一个大家族的族长。
有钱人多少懂得保养,再老再有皱纹都不会是这样一幅饱经风霜衰老的模样,而老者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证明他的确是一位相当有钱的人物,同房间的布置完全一样,衣着的质地也属上乘,做功精细,装饰简单但是相当有品味,都是从商业联邦运来的好东西,单单是那条狮鹫皮腰带,就价值不菲。
这位老人的确是苏格拉底家的族长,他是家族中年龄最大的老人,年轻时曾干过务农、园艺等工作,后来因为后嗣中出了尤里乌斯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在整个家族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同时,他也渐渐向着老贵族的风范前进着,不过身上仍旧保留着年轻时做苦工的痕迹。
老人仔细看了看信上内容,又再三用仪器鉴定了上面的签字,终于确认一切是真的无误。
他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变得更加苍老,如同行将就木的病人,他无力的伸出手,拉了拉旁边的紧急铃绳。
随着铃声响动,走廊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还有他的子女们都急忙赶来,他们以为是心脏病又发作了,事实上安置紧急铃绳的目的也在于此,方便他在病危的时候可以传唤别人。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请问你的身体可安好,需要服药吗?”
“族长大人,你的脸色很难看,需要传唤医生过来吗?”
面对各种询问声,老者挥了挥手,他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指了指桌上的急报,自己则闭上了眼睛,一脸疲倦的模样。
老人的长子,尤里乌斯的大哥先拿起来急报,看了一眼后,也是满面震惊,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其他人各自在心中感到惊奇,也对急报上的内容产生了疑惑,纷纷猜测上面的内容。
他们一个个传阅过去,做出的反应也全部相同,全是呆若木鸡,哪怕涵养再好,也被上面的信息吓得失魂落魄。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这是金融诈骗的圈套,先用危险的消息骗得我们自乱手脚,等我们开始抛售商品的时候,再低价收购一切,这种把戏我见多了!什么九蛇海贼团,见鬼去吧!我们背后可是有堂堂枢机主教坐镇,敢惹我们就相当于向神圣联盟宣战,异端审判团不会放过他们的,这世上不存在这么白痴的海贼!”
大哥最先吼了一起来,但是没人附和他,任凭他独自一人在那低声叫嚣着。
因为尚存有理智的人,都明白这则消息的可靠性至少有八成,毕竟在这种消息上作假毫无意义,只要这边派人查一下,就能立即证实真假,而影响力这么大的消息,指望这边人的不闻不问就听从一切,是不可能的。
反过来,真要作假的话,愚弄了苏格拉底家的人,接踵而来的怒火不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这种性质已经远远超出了诈骗的范畴。
有些心理能力弱一点的,已经全身发凉了,一想到自己将失去现在的生活,回到以前贫苦艰辛的日子,就宛如置身地狱一般。
苏格拉底家全是因为尤里乌斯才飞黄腾达,在那之前,他们不过是乡下的一个大家庭,最大的财富是家门口的牧场。正因为吃过苦,又经历过由俭入奢的过程,才更加不愿意回到过去,他们明白那是什么样的生活。
“骗人的!这一定是骗人的!我才不要回到乡下的小地方!”全身上下带满了首饰的长女大声嚷嚷起来,“对了,就算事情是真的也没关系,把这件事告诉二弟,让他调动圣殿骑士,还有无所不能的异端审判团!对,把那些该死的海盗全部定义为信仰邪神的异教徒,然后将他们杀死,把东西全部抢回来,让他们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由她带头,其余人也想起了自己家中有那么一位神通广大的大人物,纷纷嚷嚷起来,就像是要用吼声来驱除心中的恐惧一样。
过了好一阵后,老者才大声道:“都给我闭嘴!叫你们过来是想商量个主意出来,而不是让你们像菜市场里的肉鸡一样咯咯叫!”
看见其他人都慌张起来,他反而冷静下来。长辈的余威尚在,顿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然后全部的视线都看向老人。
长女安不下心,开口道:“这还有什么可想的,让二弟出马,消息是假的就算了,如果消息是真的,就派人将这群胆大包天的海贼全部剿灭了,把那些商船,连带着他们的宝物也一柄抢回来!”
“闭嘴!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你以为神圣联盟的圣殿骑士团是我们家的佣人吗?你想让他们出动,他们就得乖乖听话的去帮你抢回财产?”老者愤怒的拍了拍桌子,古式家长的威严吓得长女缩起了脖子,不敢再乱说话。
大哥在冷静下来后,也分析道:“没错,在没有确认消息真假之前,不该打扰二弟,相反的,我们还得将消息隐藏起来,不能泄露出去,要是知会了二弟,最后又证实消息是假的,反而徒惹人笑话。”
老者点了点头,道:“总算有个明白人,现在立即派人去……不,派别人信不过,你们亲自动身,去东边港口,到商会总部确认真假。另外,也要做好万一的准备,一旦消息传开来,将会有无数人上面来讨债,这些年来,我们借的钱可不少,之前也曾向银行贷款,全是看在尤里乌斯的面子上……所有人去清点一下资产,能拿的全部拿出来,这个时候不能有私心,要共度难关。对了,道琼斯,之前你曾经在家族会议上提议,投资商业联邦的魔导列车,现在看来只能是作废了,你将资金全部收拢回来,现在的情况我们也只能放弃投资了。”
第一百零六章 树倒猢狲散
道琼斯回到房间后,拿了个烟斗就坐在沙发上抽了起来,看见他一脸阴沉的表情,欧妮夫人识相的没有去触碰眉头,不过也在心中猜测着,到底族长紧急召唤人过去说了些什么,居然让自己这位脾气很好的丈夫都陷入沉郁中。
道琼斯先是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描写金融欺诈的书,可他的心态显然不适合看书,没翻几页,他就合上了那本书,而且随手扔在书桌上,没有放回书架。
他静不下心来,开始玩弄那只贵妇犬,但这个小东西对他并不象对欧妮夫人那样喜欢,被粗野的逗弄几次后,居然反过来想咬人。
道琼斯本就想找个发泄口,但无论是他的夫人还是下人都极擅长看人眼色,不去触他的眉头,令他有气没处发,这下总算是被他逮找了机会,就见他身手抓住宠物狗的后颈,把它扔到了靠对面墙的一张睡椅上。
那小东西在被扔的过程中嗥叫了一声,但一到那椅子上之后,它就蜷缩到椅垫后面,静静地一动也不动了,它被这种不寻常的待遇吓呆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居然让你连应有的修养都没了,变得如此焦躁,这可一点也不像你。”欧妮夫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是因为我今天的脾气比往常更坏。”道琼斯烦躁的回答。
“你脾气再坏也不该跟一个小家伙过不去,且不说大人的气量,就连人的气量都失去了,”欧妮夫人微怒说,她对丈夫那种不动声色的态度也看不过去,“你的坏脾气,应该带到你的商会里去,那儿有着你花钱雇来的职员,去向他们发泄好啦。”
道琼斯大声道:“夫人,你的忠告是错误的,所以我无法遵从,圣乔治商会就是我的财源之流,我可不愿意阻滞它的流动或扰乱它的平静,我的职员都是替我挣钱的忠实职员,假如以他们为我所赚的钱来评估他们,我给他们的报酬还嫌太低呢,所以我不会对他们生气的。我所生气的,是那些吃我的饭、骑我的马、又败坏我的家产的人!”
“请问那些败坏你的家产的人是谁?我请你说明白点儿,道琼斯先生。”
道琼斯摆手道:“噢,你放心好了,我并非在打哑谜,也没有这样的闲情,你一会儿就会明白我的意思,败坏我家产的人就是那些在一场歌剧里面挖去我三百万金币的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先生!”欧妮夫人大声说道,并极力想掩饰她因激动而变了的音调和涨红了的脸。
“好吧,让我们来算算帐,我希望我没有得记忆错乱症,而你也没有老年痴呆症。上个月初,你忽然心血来潮,要那个在圣玛利亚戏院初次登台就一炮打响大红大紫起来的男中音歌手来指导你研究音乐,当时,我也正想和那个在商业联邦非常著名的经济学教授学习商业手段,为了你和我各自的学习,我付出了五千金币的代价。”
欧妮夫人轻蔑的一笑:“你应该加上补充,是经济学女教授,而且是非常风骚的挂着经济学教授名头的交际花,哦,我想她上课的时候一定是趴开大腿教的。”
道琼斯没有理她的嘲笑,找情人又不是多让他愧疚的事情,他一笔带过:“对这笔开销我并没有说什么,因为我们必须使家里保持太平,而五千金币使一位贵妇人和一位上流社会的绅士得到适当的音乐教育和商业的知识并不算太多——尽管还不到一星期,你就厌倦了唱歌,然后异想天开地想去和枢机主教的秘书研究歌剧。”
“嘿,先生,我现在终于发现你为什么喜欢看书了,因为你翻脸的速度就翻书一样快,而且擅长忘恩负义。你别忘了,正是因为我跟人研究歌剧,才让你在半个月里赚到了三十万,令族里的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族长大人还当众称赞了你,甚至把香料的项目交给你来经营,现在我都还记得,你那张开心得就跟猴屁股似的红脸,而且还恬不知耻的将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没错,就是我跟人研究歌剧的功劳!你敢说这里面有你动脑子的半点成就吗?”
道琼斯烦躁的挥手:“是的,是的,这全是你的功劳,我并没有否认,是你首先告诉我关于铁路公债的消息。三家公司请求承建,每家提出了同量的保证。你告诉我说,你说通过机密的通道得到了消息——尽管我早就知道这则消息的来源——最终的承建权会落到那家名为唐纳德交通的新公司手里,于是我收购了大量的那家公司的股票,正如你所预见的,那种股票的价格突然涨了三倍,我因而赚了三十万金币,从里面拿了五万给你做了私房钱,那笔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完全由你自由支配,我没有做任何过问。”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欧妮夫人厉声说道,“你别再跟我提到钱这个字,这个字我在我父母家里可从来没听到过。”
道琼斯嗤笑道:“噢!这点我相信,因为他们根本一分钱都不值。”
欧尼夫人气得跺了跺脚:“我很庆幸自己没染上那种俗气,没学会那种从早到晚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商业用语,自从嫁给你之后,那种丁丁当当、把钱数了又数的声音简直听得我烦死了,我知道只有一种声音比那个还讨厌——就是你讲话的声音!”
道琼斯强压着火气,道:“好了,我也不再绕道说废话了。我让你研究,哪怕你单独跟一名男人在隔音的包厢里进行研究一晚上,只要你自己掏腰包付学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今天,我发觉你在掏我的腰包了,你的学习生活也许要我付出三百万金币的代价,我想我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了!”
“够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欧妮夫人终于意识到对方要说的话了,她忍不住发怒道,“你知道这份无端的指责若是被传出去,会给我带来多大麻烦?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所说的并不是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就请闭嘴!”
“要闭嘴的人是你,夫人!”道琼斯的火气却要更大,他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让人觉得他要动手打人,吓得欧妮夫人缩了一下。
但幸运的是,他还保留着克制,没有发生家庭暴力事件,只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道:“是的,我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事实上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也认为这是某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放出来的无稽之谈,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必须正视这则消息了。”
“所以我一直在问,你到底在大老爷的房间里听到了什么?”
道琼斯仰天看着晶灯,叹道:“完了,都完了……圣乔治商会完了,苏格拉底家族完了,甚至就连我那神通广大的二哥,说不定也要完蛋。”
欧妮夫人再孤陋寡闻,也知道尤里乌斯的身份跟地方,她紧张道:“你把一切说清楚,别只漏出这么几个吓人的词,就算要判死刑,好歹也得先宣读罪名。”
道琼斯终于从摆脱了之前焦躁的情绪,但是整个人变得颓丧起来:“圣乔治商会完了,那一整队的商船都被九蛇海贼团劫走了,连船带货一起全没了……要知道这支船队并不全属于圣乔治商会,还有很多船尚在分期付款中,里面的货物商品也有至少三成是贷款来的,这下子全没了,将整个圣乔治商会卖了,估计还得欠不少钱。”
“这的确是个惊人的噩耗……”欧妮夫人也被这个消息吓到了,整个人愣在原地,可随后又醒悟过来,“但这跟那三百万的列车投资有什么关系?我反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失去了圣乔治商会后,整个家族可以依赖的就是这批投资,只要能获得收益,与之相对的,你的地位也会变得更加重要才是。”
“可是就在之前,我听到一则消息,那位据说要有大动作的伯纳乌领主卷款私逃了……在刚听到的时候,我才嘲笑了一下说话的那人,一个堂堂的大领主,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身份地位私逃呢?要赚钱的话,还有什么比当领主更赚钱?集资骗钱的手段,只会出现在商人手中,而不是官员。”
欧妮夫人反问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啊,那为什么还要坚持认为这则消息是真的呢?”
“直觉。”
“直觉?”
“是的,是一种对危险的直觉,你别觉得奇怪,我以前在森林里打猎的时候,这种直觉无数次救了我……好吧,也许这说服不了你,但是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假设这消息是真的,然后再反推真相,这是我刚刚完成的推论,听完了后你也会认同我的直觉。”
欧妮夫人不大愿意相信对方,无奈道:“我真不知道你居然也是一名侦探,好吧,现在就听一听你在抽烟草时的出来的荒谬推理。”
“首先,假设这消息是真的,那么可以简单的归纳成一句话——苏格拉底家族完蛋了。这不是我在危言耸听,如果仅仅是圣乔治商会的那场意外,变卖一下手中的地契,庄园等等,勉强还能应付过去,只要底子还在,迟早能东山再起,但是加上这三百万的债款,那么一切就不同了,所有借钱给苏格拉底家的商人,包括贷款的银行家,都会心急的赶来催债,他们会担心迟上一步,就再也拿不到钱了,到那时就算我们变卖了所有家产都不够,还得背上一批巨债,而且苏格拉底家的信誉也全部毁了,别想再重新起来。”
欧尼夫人忽然笑了起来:“亲爱的,我想你把一切想得太悲观了,许是这几天工作得太累,让你的想法也一个劲的向着阴暗面冲去。就算你的推论成真,苏格拉底家也不会完蛋,我想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苏格拉底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辉煌,全仰赖一个人,只要那个人还在,苏格拉底家的信誉就不会破灭,也会有无数的商人愿意借钱给我们。”
“是的是的,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关于这个最重要的人的推论。倘若消息是真的,那么整个投资项目就是一场金融诈骗,然后呢,那位基督山伯爵毫无疑问就是个骗子。”
欧尼夫人生气道:“我反对,你这是污蔑!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
“是的,我没有,所以说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推理,请你让我把话都说完再发表反对意见,我知道你对那人的印象很好,单身贵族,人长得英俊,还很有钱,的确比我这个开始脱发的中年大叔要有魅力得多,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先放到一边。
说骗子或许有些不准确,但他肯定是个阴谋家,从整个计划的发展来看,他是处心积虑准备了很久,一步一步引我们上当,然后在苏格拉底家奄奄一息的时候,给了最后一击,时间点刚好那么凑巧,很难让人不怀疑这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但这不是最后的结论,如果这位基督山伯爵是阴谋家,他敢对我们苏格拉底家下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来自苏格拉底家的敌人的那一方!
一个来自敌人的奸细,居然成为了我那无所不能的二哥的亲信,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我二哥,顺带捎上苏格拉底家的政斗!他们既然敢动手,就证明有了足够的把握,虽然现在还没有发生,但是我敢保证,二哥很快就有麻烦了。
而且,这场麻烦绝对不小,至少会将他从法庭部部长的位置上挤下来,否则那些政敌不敢动手惹我们苏格拉底家,至于我二哥能否应付过去,从他连亲信背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了。”
听完丈夫全部的推论后,欧妮夫人呆立在原地,好不容易再回过神来,慌张道:“你说服我了,是的,你说服我了!你带给了我绝望的黑暗,不得不承认,你的假设很有信服力,原本不可信的前提,在整个推论出来后反而变得可信了,然后呢,我们该做些什么?”
道琼斯揉着太阳穴,用急促的语气道:“现实不是演戏,路人也是有智慧的,家里人没有笨蛋……好吧,的确笨蛋是占绝大多数,但是大哥绝对是聪明人,他只是一时被冲击打蒙人了,而且情报不如我们掌握得清楚,但我敢保证,一旦他打听到一点点关于伯纳乌领主携款私逃的消息,就立即会明白一切,到那时候就迟了,在苏格拉底家完蛋之前,你跟我会先一步成为罪人而完蛋。”
如果那三百万打了水漂,作为提议者的道琼斯一家,自然会被问罪责任。
“哦,天哪!这简直糟糕透了,我们的孩子才刚上骑士学院,她会被我们连累的。”
“是的,所以我们不能认命,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也必须找到一条生路!听好了,现在、立即、马上派人去商业联邦确认消息,一定要赶在圣乔治商会的消息确认之前。同时,将我们私人的收藏品、首饰、马车等等,还有外面的别墅悄悄转让掉,全部换成现金,价格低一些也没有关系,总之要尽快脱手。
如果携款私逃的消息是假,那么我们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亏一笔小钱也认了。如果消息是真的,那么我们就卷铺子走人,过不了多久,债主就会上门来要债,族长会要求所有人把私人财物拿出来抵押,到时候再逃就迟了。”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不就……”欧妮夫人有一种负罪感。
道琼斯则是摆手道:“好了,这时候就别管那些无聊的道德感,苏格拉底的大船要沉了,我们没必要陪着一起淹死。何况,就算我们表现出与家族共存亡的牺牲意志,他们难道就会感谢我们的忠诚,而原谅我们犯下的错?别忘了,是谁提议要给魔导列车投资的!”
最后一句话如同大锤杂集中了欧妮夫人的胸口,令她后退了几步,顿时恐惧感压倒了愧疚感,加上私心作祟,她反而变得积极起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我去联系几个好朋友,先将那辆马车转卖掉,她们中有人很中意这辆车。”
……
唐泰斯伯爵的别墅里,唐宁手中拿着一张来自商业联邦的官报,上面刊登了一则消息。
对于伯纳乌领主携款私逃之事,联邦政府公开发表谴责,并提醒一下各方投资者要冷静,不要相信不公开的集资活动,至于那些再也追不回来的资金,只能是表示爱莫能助,毕竟这是伯纳乌领主以个人名义进行的集资,属于私下的个人借款,与政府信用无关,不过商业联邦愿意发出重金来缉捕,并承诺,若是成功将犯人捉拿归案,愿意返回所有投资人的钱款。
“开始倒计时了……”他摸了摸鼻尖。
这时,莉莉斯从炼金实验室中出来道:“魔王大人,关于那点残留未知物的分析报告,已经出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探究
听到莉莉斯的报告,唐宁就放下了眼下的秘密官报,关于复仇的行动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所有的布局都已完成,接下来的事不需要他插手,也会水到渠成的一路发展下去。
到了现在这一步,不管尤里乌斯再做出什么反抗,都不可能扭转局势,而且就算遇上了阻碍,那些窥伺着法庭部部长位置的家伙们,包括那些政敌们,都会像闻道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一拥而上,将猎物撕得粉碎。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懂得把握住,这世界上全能的天才很少,但是偏科的聪明人却很多,那些政客们在如何处理内政,提升国力等方面毫无建树,但在政治斗争上却是一流的好手,堪比疯狗,见人就咬。
就连那个被唐宁布置诱饵,简简单单就钓上来的欧妮夫人一家,都能做出“贤明”的判断,可见每个人都不笨。
当然,他们之所以能看清局势,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刚好处在情报的集中点上,无论是自家的消息,还是商业联邦的消息,他们都有耳闻,换成其他人,由于情报的不详,往往只知道一边的情况,结果心中还抱有侥幸心理,无法痛下决心做出壁虎断尾的决定。
欧妮夫人一家的确聪明,他们隐约地猜到了真相,却没有去告知苏格拉底家的其他人,也没有当面来跟唐宁对质,这两个选项无论哪个都是极其愚蠢的,至少对他们一家子来说是这样,哪怕前者会让苏格拉底家多喘一会气,可对他们却毫无帮助。
与其顶着罪人的名头苟活下去,倒不如收拾细软跑路,反正苏格拉底家要沉了,不用担心会遭到报复,大不了到时候往死对头黑暗王朝里躲一下,谁也奈何不了。
欧妮夫人家现在还没有跑,不过一直关注着苏格拉底家动向的唐宁注意到了这几天他们的动作,正在转让贵重物,低调的出手,从动静来看,估计跑路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他们这几年肯定也攒了不少家产,虽说以后不可能过上现在这样奢侈的生活,但小康之家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
对此,唐宁并不打算揭发,断人生路,他要毁灭的是苏格拉底家族,而不是某个小家庭,他对欧妮夫人一家并没有仇恨,没必要赶尽杀绝,对方要脱离家族私逃,于大局无影响,甚至还会加剧恐慌,他乐见其成,毕竟连家族中的重要成员都要抛弃身份逃跑,可见大厦将倾。
不仅如此,他还会出手帮助一下,收购对方急需出手的财物,也算是在利用了对方一家后,提供的小小补偿。
这场战斗已经到尾声了,唐宁也得以将注意力抽出来,放回另外的谜题上,目前来看,他跟那位禁术师之间并没有直接冲突,可总有一种危机感笼罩在心头,不得不防,弄清对方的目的总归是有利无害。
莉莉斯递过来的实验报告上,充满了各种炼金术语,齐无憾本来也有兴趣探查,结果瞥了一眼,就安安稳稳的坐回位置上,等待后续的解说。
坐在房间的还有重伤初愈的艾瑞忒跟娥薇,前者手持圣经,依旧是那副庄严的表情,宝石般的眼瞳中除了高傲外,仿佛没有多余的人类感情,另外最为明显的,是套在脖子上仿佛强调颈部肌肤的硬质项圈,如果把画材点的高级相框镶嵌她的周围,就算作为装饰画也不奇怪,看上去当真如同天使一般。
娥薇的态度调整得很快,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她这时正斜靠在带银点儿的蓝绸椅垫上,头枕着身后的椅背,一只手托着头,另外那只优美的手臂则扶着一支含在嘴里的长烟筒,这支长烟筒极其名贵,烟管是珊瑚做的,从这支富于弹性的烟管里,升起了一片充满最美妙的花香的烟雾。
她穿着风月女子的服装,下身穿一条白底子绣粉红色玫瑰花的绸裤,露出了两只小巧玲珑的脚,玩弄着一双嵌着金银珠的小拖鞋,她上身穿一件蓝白条子的短衫,袖口很宽大,用银线滚边,珍珠作纽扣,短衫外面套一件背心,前面有一处心形的缺口,露出了那象牙般的脖颈和胸脯的上部,下端用三颗钻石纽扣锁住,背心和裤子的连接处被一条五颜六色的腰带完全盖了起来,其灿烂的色彩和华丽的丝穗在行家眼里,都能看出非凡的价值。
这家伙在修养的期间中,曾胆大包天的回去自家庄园一趟,将古力德残留的收藏品顺手捞了不少过来。
唐宁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对这种细节上的小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感受到众人好奇的目光,也不卖关子,解释道:“术语就不提了,直接说结果。从报告上看,禁术师普拉米蒙德的秘术是一种类似养蛊的手段,先将某个‘种子’寄生在实验者的身体上,激发实验者体内的潜能,可以在短时间里增强实验者的实力。”
娥薇冷笑道:“当初他找上我们,签定契约的时候也是明言,可以指引我们修炼上的道路,这点上倒是没有撒谎。我活了数百年,实力早已固定在特定境界,数十年来都没有进步过,可是得到他的帮助后,激活了身上微薄的魔狼血脉,突破了瓶颈,掌握了黑炎——不过,他应该没那么好心。”
“是的,随着寄生者的实力提升,‘种子’也会发芽生长,逐渐变得成熟起来,由于最初的时候‘种子’的力量微不足道,难以被察觉,而它的成长是跟寄生者的实力进步速度,处在同一水平,因此到最后会彻底融入到寄生者的体内,跟拥有的力量融合一体,可以说,你的黑炎就是那颗‘种子’的外在表现,就是太过熟悉,所以无法发现其中的异样。”
“没办法除去吗?如果我狠下心来,将黑炎的能力彻底废除掉呢?”
“很抱歉,黑炎只是‘种子’的一部分,并非全部,除非你将自身的本领全部废除……不,就算废除了,也只是让‘种子’变得弱小,它依然扎根在你的身体中,一旦你重新修炼,它又会成长起来。”
艾瑞忒皱眉道:“这么说来,假冒的教皇放了东西在我们身体中,岂不是可以轻易操纵我的生死?”
唐宁摇头道:“这点可以放心,似乎是为了避免被人探查,也为了让‘种子’能自由的成长,对方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可以联系的精神印记,就算是给蔬菜施肥一样,是完全无关的,当然不排除对方的秘术手段极高,我无法探查出来,不过有没有被操控,我想你们应该能察觉到才是。”
娥薇道:“这点我不反对,如果他能通过‘种子’控制我们,完全没必要使用领域能力,那天晚上我们也不可能活着逃离,更重要的是,我的黑炎能焚烧掉一切不属于自身的东西,就算是人的意识也一样,你还是直接说这东西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吧。”
唐宁接着道:“就算种植食物一样,播下‘种子’才能获得丰收,‘种子’促进你们的实力进步,等到你们的实力成长到极限后,就可以进行收割,收割的方式当然是杀掉你们,你们一旦失去,‘种子’就会带着体内的所有精华回归本体,至于他收集这些‘种子’究竟用来做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了。”
娥薇阴沉着脸道:“听你解释后更加不爽了,这简直是将人当做家禽一样畜养,养肥了就宰掉,啊——真叫人火大!”
“需要提一下的是,这些‘种子’似乎得经过某种东西进行激活才行,否则在正常情况下人体死亡,‘种子’是会随着人一起死掉,而不会回收,至于激发的条件是什么,目前也不清楚,但想来是必须跟寄生者掌握的力量属性相关的东西。”
唐宁说完后,环视一圈,发现齐无憾面露异色,不停嘀咕着什么,他心知只有这位知道禁术师的过去,说不定掌握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报,于是开口询问。
齐无憾苦笑了一声,然后道:“我想,全大陆大概只有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创圣计划,又或者创神计划,总之有着多个版本,但这里的神并非神灵的意思。以前在中土神洲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利用在人体中种下魔种,激发人的潜能,最后再通过魔化或者相同的杀死寄生者来回收魔种。
这种手段是源自圣道经文《荒神录》中的内容,最原始的版本是创圣计划,可以通过魔化寄生者,吸收寄生者的天赋和经验,制造出一个完美的新生命,这个手段不需要伤害寄生者。后来有人将内容改变了,通过杀死寄生者,来获取寄生者的一切,包括记忆、力量、技巧,乃至命格和气运,都可以吸收掉,成为自己的力量。”
唐宁琢磨道:“禁术师的‘种子’需要杀人才能起效,这点上看是属于后者,但是以他的本领,根本不需要再吸收其他人的力量。说实话,与其兴师动众,通过层层算计来给自己增加额外的天赋异能,还不如强化绝对真理领域来的更有效。”
齐无憾点头道:“所以,他所实行的既不是创圣计划,也不是创神计划,而是自行改造的内容。其实就算没有那么多的线索,我大概也猜得到他的目的——他想要创造一具不死不灭的圣者躯体。”
艾瑞忒皱眉道:“这世上不可能有不死不灭的人物,世界本源容不下无敌的存在。”
“不死不灭并不代表着无敌,事实上就算在中土的历史上,肉身成圣的妖帝最后也落得灵魂被灭,身体被分割成数部分,封印在世界各个角落的下场,可见不死不灭还没远到无敌的程度。
我能肯定禁术师的意图,并非全是猜测,因为当年他还是返古老祖的时候就干过类似的事情。他会遭到各方围杀,其中就有搞人体试验的原因,那时候他将妖族的血脉强行融入到人体之中,创造出许多半妖人,不仅如此,他还集合了万妖之血,试图以蛊虫厮杀的手段培养出最强的肉体,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创造一具不死不灭的圣人之躯,为此,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血脉后裔作为实验品,执著程度可见一斑。”
房间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思考着,但都在很大程度都认同了齐无憾的说法,毕竟在对普拉米蒙德的认知上,他们都不够熟悉,哪怕是作为亲密打手的娥薇跟艾瑞忒,面对面交流的次数都能用双手的手指数清楚,彼此关系冷漠得如同陌生人,就像是最普通的雇主跟佣工。
唐宁在长出一口气后,道:“倘若他真是那么执著于圣人之躯,那么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要伪装成教皇,还要冒险被识破的危险取而代之那么多年,毕竟从这数年的低调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渴望权势的人。他想要当教皇的原因,在于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就能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方便收集珍稀的炼金材料。只是这其中有个大问题,就总量上来看,哪怕第一、二小队的七人的力量全部被吸收,也不可能塑造出不死不灭的躯体。”
娥薇眉角一扬,不满道:“喂,臭小子你瞧不起人吗?果然,那天的战斗没能分出胜负,对彼此都是个遗憾,来来来,你我再做过一场。”
不过大家都没有理她,而态度颇为自负的艾瑞忒也开口赞同唐宁的观点:“不死不灭的躯体,就算是神灵也做不到,对我们来说是难以企及的高峰,这并不是数量上叠加就能达到的高度。”
“那个……也许是毫不相关的事情喵,”猫儿女仆艾罗拉举手道,“我不知道这个情报有没有用,但是姑且提一下喵,我们的那位血族真祖,永夜女王维多利亚就是普拉米蒙德改造出来的喵。”
娥薇跟艾瑞忒都脸色古怪的看向艾罗拉,她们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猫族人会将血族称为我们。
反而是唐宁,闻言后眼睛一亮:“对啊,维多利亚既然是出自禁术师之手,很难说当初她在商业联邦王都的行为,背后没有禁术师插手。维多利亚既然是师承禁术师一脉,那么很可能普拉米蒙德也会采用她的手段,甚至当初的行为就是来自禁术师的指示……”
当初在王都决战的时候,维多利亚可是打算将全城的人都当做祭品血祭掉,普拉米蒙德作为她的导师,难道手段还会不如她?
就疯狂程度而言,不知要甩出几条街,他禁术师的名头,可不就是因为他敢于使用常人不敢触碰的禁忌的秘术,甚至曾经将真理之门吞噬掉才得来的?
倘若真能实现他的愿望,别说是一城的人,恐怕一个国家的人他都会牺牲掉。
唐宁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下,顿时屋子里的人都变了脸色,他们也都认为这种疯狂的事情对方完全做得出来。
齐无憾感叹道:“就当年他做过的事情来看,完全有可能。”
艾瑞忒合起了手中的圣典,喃喃道:“传说中拥有无穷能量的贤者之石,需要用上百万的人命才能制造出来,那么要制造一具不死不灭的身体,只怕数量还在那之上……”
娥薇也甘拜下风:“这可真是比我还要疯狂的家伙。”
唐宁决定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对这座圣都进行检查,如果对方真的打算献祭掉整座城,那么就要事先布置一个大型的炼金阵,很容易留下痕迹,虽然不认为对方会如此大意,可终究是个值得探索的方向,一旦掌握了证据,那么主动权就能握在我们手里,甚至还可以借此揭下对方的假面具。”
所有人都站起身,连齐无憾也表示就算他不懂西方的术法,不过也可以出分力,找找能量波动奇怪的地方还是办得到的,而且唐宁也打算制造一些泛用性的探索仪器,有时间的话还可以制造自动巡逻的炼金傀儡。
就连娥薇也在一片牢骚声中,决定出去散散步。现在是大白天,而且只要不去人烟稀少的地方,相信就算是教皇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动手,个人安全上倒是不必过于担忧。
艾瑞忒也打算尽一份心理,却被唐宁叫住。
“要对付禁术师还有他背后的八神将的话,仅凭我们几人是不够的,我们需要援军,强大的援军,我这里有一份名单,希望你能代为联络,其中有只有你才能招引来的援军,而且是胜利的关键。”
他将一封手信交给了对方,艾瑞忒只看了一眼,就为之动容:“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强大的援军,不过要召唤来也极耗费时间,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尽力而为吧。”
唐宁留下一句,自己也出门去了,他倒不是去巡逻,而是要完成私事,将几封检举信发出去,把尤里乌斯的事情全部结束掉。
第一百零八章 摊牌
苏格拉底家的覆灭并没有让唐宁等太久,等到圣乔治商会的船队全军覆灭的消息被确认后,所有人都变得失落起来,唉声叹气,整天愁眉苦脸。
但也仅仅如此,就像是一位大商人在一次生意中遭到土匪洗劫,赔了个血本无归,只不过他们的损失要更大一些,反正人脉和店面都还在,重新崛起也不是难事,就是要多花些时间,就像他们的家族从乡下的地主发展到进出最顶级的上流社会,也不过十来年的工夫,现在只是要从头开始罢了。
不止苏格拉底家的人那么想,就连借钱给他的商人和银行都是如此,他们仅仅是象征性的派人上门提了一下,不仅没有催债,反而拍着胸口说不用着急还款。
这些都是聪明人,知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钱是小事,如果能借此机会搭上苏格拉底家的关系,欠个人情什么的,未来可以得到百倍的回赠,甚至还有军部的人提议,要扫荡一下东海的贼寇,不能让这群人太猖獗。
那个时候,所有都觉得,九蛇海贼团要倒霉了,他们惹上了不该惹的对象。
然而,很快的,这群聪明人觉得不对劲了。
道琼斯一家跑了,在苏格拉底家族面临困难,却还没有大祸临头的情况下逃跑了。这一举固然引来苏格拉底家的众人破口大骂,骂他无情无义,是头白眼狼,甚至还放声要请佣兵团将人抓回来受加罚,却也同样在不少人的心头播下了慌乱的种子,让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
过了没多久,商业联邦那边,堂堂的伯纳乌领主,一位侯爵私吞公款,最后逃跑不知所踪的消息公开来,又给了苏格拉底家一拳重击,彻底抡倒了。
很多人都认为,正是这一原因,导致道琼斯一家选择私逃,因为他们害怕会追究三百万投资打水漂的责任,但是也有少数人闻到了危险气息,那些权衡利弊后,舍不得钱款的商人们纷纷上门来要债,那些大商会跟银行反而更加沉得住,颇有大将之风。
虽然过了没多久,这些拥有大将之风的人们纷纷追悔不已,而跑路的道琼斯一家也被称为拥有敏锐嗅觉的聪明人,虽然他的行为自私,对家族不负责任,但依旧是自私的有眼光的聪明人。
导致这以转变的原因很简单,苏格拉底家族的最大倚仗,希望之星,明日之光,家族的脊梁骨,尤里乌斯入狱了。
入狱的罪名多得是,勾结贼寇,以权谋私,收受贿赂……连通敌卖国都有!
当然,背弃信仰什么的太过了,毕竟这是一位堂堂的枢机主教,那太欺负人的智商——虽然真要发表的话,估计拥有集体智慧的平民当中,相信的人会是大多数。
总归要照顾一下光明教的明面,如果一位枢机主教都会背弃信仰,那岂非证明神灵的眼光太差劲。
其实以尤里乌斯谨守原则的人格,严以律己的作风,这些罪名中真正犯过的没有几条,他一身节俭,从不收受贿赂,行事也是大公无私,不苟人情。
不过政治斗争是不需要讲究真凭实据的,一定要探查出唯一的真相,那是杀人侦探做的事情,政治上的事情,只要大家都相信了,火候到了,那就是真相。
事实上正因为尤里乌斯独善其身的作风,导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看他不顺眼的就更多了。
凭什么你能做君子,我就得做小人?别看表面上光鲜,背地里还不是男盗女娼?你道德标准那么高,还让不让人活?
政治是肮脏的,讲究同流合污,你非要出淤泥而不染,那只能将你连根拔走了,要不然就你跟莲花似的亭亭玉立,我们都是一堆烂泥巴,那岂不是得自惭形秽到死。
何况,尤里乌斯他能洁身自好,不代表他身边的人都是如此,事实上那些罪名很多不是他干的,而是跟他有联系的,就算是诬告的罪名,表面上的工夫也是要做的,至少要让人看了后,觉得这件事的确跟他脱不了干系。
你的兄弟姐妹代收贿赂,你敢说你不知道?你的族人借着你的名头在商界横行霸道,破坏市场规矩,你敢说跟你没关系?你们家族的商会私自对外兜售兵器,没有你点头他们敢做吗?你的亲戚借着跟你的关系,在官场上高歌猛进,一路破格提高,没有你在背后撑腰这可能吗?
黄泥巴掉裤裆,纵然你有三寸不烂之舌,能解释得清清楚楚,人们会相信吗?
其中,唐宁递交的那封检举资料起到了很大作用,也不乏他亲手制造的犯罪证据,他作为亲信,当然知道围绕在尤里乌斯身边的那些人中,有哪几个干了亏心事,犯罪线索要多少有多少,天主身边尚且有犹大,尤里乌斯的人格魅力再高,也阻止不了身边的人受诱惑。
苏格拉底家族要完蛋了!
所有人都清楚认识到了这一点,要债的人一批又一批,在几天前刚刚承诺完绝不要债的大商人和银行家们,全部选择性失忆了,派出的人踏破了门槛。
什么雪中送炭,别人住在南极,你送再多的炭,也等不到回暖的那一天。
苏格拉底家的人将能抵押的都抵押掉了,依旧不够还债,天天门口都有人来催债,刚开始还有门卫阻挡,后来门卫都辞职不干了,下人们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一个庄园,顿时变得冷清起来。
不过他们不必担心家里没人,因为这座庄园也不是他们的了,唐宁很好心的用比众人压价之后的数字高出一线的价格买下了庄园,并答应在短期内不用搬走。
倘若人都搬走了,那些催债的人不就找不到债主了?
在家族巨大变故的冲击下,苏格拉底家的族长在同讨债人谈判中,被气得昏死过去,醒来后就重病在床,奄奄一息,看上去行将就木,离死期不远了。
假如说最初的商会的损失是打击,令苏格拉底家的人垂头丧气,道琼斯的逃走以及三百万资金打水漂则是雪上加霜,令他们焦头烂额,开始慌张,那么尤里乌斯锒铛入狱后,整个家族都变得死气沉沉,充满了绝望的气息,他们再也不用考虑如何东山再起,如何渡过难关了,因为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方法,他们能做的,就是跟老族长一样,耐心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因为有道琼斯的前车之鉴,那些商会和银行都派人全天二十四小时在外围盯梢,出去买菜也要派人跟踪着,唯恐这群人有学有样,也跟着逃跑。
事实上有这样想法的人还真不少,不少人都开始嫉妒道琼斯一家人,因为他们脱离了苦海,还带走了对以前的家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盘缠,将来想大富大贵没可能,但绝对能过上好日子,至少比他们这群看不见希望的人要强得多。
这些人不禁后悔,当初自己咋就没跟着一起跑路呢?
怀着我倒霉也不能让快活的心思,他们彼此盯梢着,一旦有人流露出要开溜的迹象,就会上报给长辈,抓紧盯牢,结果是谁也没能跑路。
到了这一步,唐宁的复仇已经基本完成了,事实上他很早就收手了,反正墙倒众人推,到最后完全不需要自己去推波助澜。而他虽然也是尤里乌斯的亲信,但是当上的时日很短,加上有外国贵族的身份,倒是没人来找他麻烦。
这一天,他带了些点心,以探监的名义去了圣士监狱,这是专门用来关押神圣联盟中,神官以上位置的罪人的高等监狱。
圣士监狱里面相当的干净,一点也没有普通监牢的阴暗感,看起来很清爽,也没有那种腐臭的气息,每天都有专人打扫,阳光渗透量也是十足,里面的设施齐全,还有体育运动器材之类的,这待遇比得上高级酒店了。
毕竟关押者的身份不同,进去到里面的人未必就一落到底,也许有反戈一击的时候,也有人是故意以退为进,政治斗争错综迷离,很多情况都说不清楚,这里的罪人一旦复归原位,将是掌握权势的大人物,所以必须伺候好。
唐宁在狱长的亲自带领下,见到了关押在一间五十坪房间中的尤里乌斯,这位主教大人哪怕沦为阶下囚,也是一身整洁,囚衣上一点褶皱都没有,头发也好,脸颊也好,都打理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邋遢的胡渣,唐宁来到的时候,他正在看一本书《演员的自身修养》,看上去不像是住在监狱,而是在自家书房一样。
唐宁进来后,尤里乌斯没有抬头,随意的指了一下旁边的位置,满不在意的表情,就好像两人的关系依旧是上司跟亲信。
“如果不出意外,你的刑罚将在三天后下来,九成可能,是要被押解到千罪之都。”唐宁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对方的身边,平静的说着,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得意洋洋。
之所以判处能这么快就出来,还得多亏那些政敌们的手脚灵活,他们唯恐夜长梦多,在各方施力,打通了各个关节,如今的局势谁都能看得出来,因此没人伸手去帮一个即将被流放的罪人。
“意料之中,”尤里乌斯神色自若,一点动摇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冷静的翻过了一页书,“放心吧,不会有意外。”
这句话,证明他已经知道,唐宁是始作俑者。
对此,唐宁也不觉得奇怪,对方若连这点后知后觉都没有,那也不可能坐上枢机主教的位置,他没有兴奋地嚷嚷着你也有今天,然后高声的宣称全是自己的报复。
那毫无意义,他今天来不是看人痛苦或者后悔的,尽管是胜利者,但他对失败者的感受毫无兴趣,只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义务,来这里是为了摊牌。
“雅各布是我的父亲。”
“……我知道,在进来之后,我就想到了。”尤里乌斯合上手里的书,用像是跟熟人聊家常一样的语气,“少爷,雅各布大人还好吗?”
“已经去世了,在十四年前……他并没有恨你,只是觉得可惜。”
“是么,的确是很可惜呢,那时候的我都是以身为雅各布家的管家自豪,也认为自己会一辈子干下去,我的家人也不像今天那么势利,他们都知足常乐,为将来生活无忧而感到开心……”
两人交谈得非常温和,一点也不像是生死仇人,也不像加害者与被害者,在旁人眼中看来,真是相当温馨的一幕,纷纷感慨这位唐泰斯伯爵当真是有情有义的人,以尤里乌斯如今的处境,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会被牵连进去,除了家人外,至今也有只有这位异国的伯爵来探望,明明只干了不到一个月的亲信,没想到感情已是如此深厚。
“少爷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雅各布大人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吧。”
“……”
在聊了十分钟后,两人皆是无话可说,就算双方的态度超然,能一笑泯恩仇,在一切结束后放下芥蒂,可也没和好到能在这里回忆童年趣事。
双方的交集区域太少,要说过去的话,唐宁还是小孩子,记忆非常模糊,也想不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换成现在的话,彼此都是陌生人,平时聊天就少,交流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尤里乌斯曾经做过唐宁的导师,毕竟他是管家,最有才能的人,因此教给了唐宁许多重要的东西。
这并不是指魔法或者武技的方面,毕竟那时候唐宁还是个小孩子,再有天赋也学不了高深的知识,他教的而是更有意义的东西,比如绝对要坚守自己的原则,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等等,这些都对唐宁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波及到整个人生。
唐宁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独自学习炼金术跟魔法,除了在千罪之都学到的教训外,也多亏了童年时就养成的好习惯,这里面受尤里乌斯的影响很大,尤其是当两人都开始工作的时候,几乎就是同样的风格,认真、严谨、端正。
不过,终究是无话可说,两人都不是喜欢聊家常的人,做事直截了当,绝不拖泥带水,何况过去那些温暖人心的往事,放在如今的场合说出来也是毫无意义,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唐宁见无话可说,就准备告辞离开。
“等一下,将这东西拿去吧。”尤里乌斯面露犹豫之色,最终下定了决心,以秘术解开了胸口处隐藏的印记,拿出一物交到对方手里,“要对付那人的话,这个是不可或缺的。”
唐宁看了一眼掌心中的东西,稍稍惊讶了一番,疑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弄错什么了吗?”
尤里乌斯摇摇头,背过身去:“什么错都没有,也没有任何隐情,这是属于我的报应,体会跟雅各布大人相同的下场,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如果有什么苦衷的话,不妨在这里说出来,也许我能……”
“没有苦衷!”尤里乌斯用坚定的语气说着,“一切真相正如少爷你所知道的那样,我犯下了背主之罪,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令我洗去这身罪孽,如今的处罚对我来说已是过于优待。可以的话,我希望少爷不要管这里的事情,带着东西远离圣都吧,有这件宝具在,没人能找到你,若是能一辈子平平安安,我想这也是大人所期待的吧。”
唐宁沉默了片刻,随即握紧了东西,道:“有些东西,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不能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我讨厌麻烦,但更讨厌逃避麻烦,遇上了,就要想办法解决。”
“……办公室左手边的天使雕像,往他手里的天平右端放上一根光之羽毛,另外一边放上等价的东西,就能找到你想要的资料。”
说完后,他就挥了挥手,不想再说任何话,并摇铃叫来了监狱长,唐宁无奈,只能是离开。
等空无一人后,尤里乌斯才抬头叹气道:“也许是我做错了,将这么危险的事情推给他,或许选择死守秘密才是最好的……雅各布大人,你若在天堂上看着这一切,请保佑少爷平安无事。”
……
唐宁走出圣士监狱,摊开手掌,放在掌心的是神圣联盟的至高圣器之一,圣甲虫。
“万法不沾,不染因果,隐藏命运,遮蔽一切位面法则的力量,的确,这件宝具是对付绝对真理领域的唯一克星,不过到底是为什么……”
圣甲虫的效果是双刃剑,在屏蔽敌人法则能力的同时,使用者也无法使用任何法则能力,这种通杀的权限永远是最高的,就像损人不利己,永远比损人利己来得方便一样。
持有圣甲虫的话,就算是处在绝对真理领域中,被宣言宝具无效,也不会受影响,因为在权限上,几乎没有比这种平等毁灭一切的能力更高的,相比禁术师的领域,它才是货真价实的绝对性。
唐宁回头看了一眼圣士监狱,伫立片刻后,终于放下了所有,大步离开了。
第一百零九章 复杂的人心
圣士监狱再次迎来了数名探监的人,因为这里的条件限制,平时几乎很少有关押人,大多数“入住者”的情况都是极端的两种,一是进来后没多久就能出去的,这是反击成功,扳平罪名的人;二是进来后就被转移到千罪之都的,这是没能成功反击,政坛上的失败者。
因此,监狱长几乎不用问都知道来人要探视的对象,最近惹得圣都纷纷扬扬的也就是那么一位大人,不过这回他没有像接待唐宁那样亲自带路,而是随便派了一名警卫。
因为这回来探监的是已经注定要覆灭的苏格拉底家的人,现在谁都知道这个家族已经成了霉运之星,注定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毫无未来可言,除了要债的人,没人愿意与之交流,上一回探监的好歹是个伯爵,赏的小费也够阔绰,跟这次连自家都穷得揭不开锅的家伙们不一样。
这群人多为家族中的直系亲属,尤里乌斯的兄弟姐妹,还有叔叔伯伯等直接的血缘关系者,他们一看见尤里乌斯,就开始哭诉这数天来的遭遇,大骂那些平时受过好处,现在却唯恐避之不见,忘恩负义的家伙们。
“二弟,现在连父亲都病了,卧榻不起,整天发高烧说胡话,医生说他的时日不多了……”大哥一边说着,一边用期冀的眼光瞄了一下,希望能看出些端倪。
然而,尤里乌斯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动摇,跟之前接待唐宁时一样,淡淡的回了一句:“是么。”
若非清楚他平时的为人,只怕在场的人都要大骂他冷血无情。不过即便如此,心中暗自腹诽的人也有很多,自己的亲戚遭难了,态度居然跟对待陌生人没有区别,得知亲身父亲快死了,居然连关心安慰的话都没有,一句“是么”就敷衍掉了。
“你们要说的就是这些吗?我都知道了。”
尤里乌斯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说着,没有接着众人的话大肆发泄或者埋怨,他的表现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或者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是无关的,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听那语气,就像是要送客了。
见众人都不想开口,支支吾吾扯东扯西,大哥知晓以二弟的性格,若不直接问的话,恐怕不会得到答案。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开门见山道:“弟弟啊,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就想问一下,你到底有没有反击的可能,以你的性格,不可能没有留后手吧?现在已经到了家族生死存亡的时候,不能再遮掩着了,有什么手段都赶紧用出来吧,至少要帮家里渡过这个难关,我也不求回到以前的程度,可至少不能家破人亡吧。”
说到正事,其余人都竖起了耳朵,不再乱乱的说话,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可惜,连期待的那点时间都没有留给人,尤里乌斯很干脆的回答道:“没有。”
大哥被噎了回去,那些叔叔辈的人看不过去了,以前你拽不要紧,大家都要巴结你吃饭,可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一介囚犯,居然还摆出这样高傲的姿态,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尤里乌斯,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就是,你自己倒好了,老婆孩子都没有,了无牵挂,一个人走都不在意,可也稍微替我们想一下,大家好歹都是一家人,你最后出点力帮一下忙总是应该的吧?难道非要看自家血脉死绝才开心吗?”
“你身居高位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有拿捏到其他人的把柄,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大人物,都会彼此留着后手,大不了争个鱼死网破,现在拿出来,我们可以作为条件,让那些人放我们一马。”
“我们的要求也不高,没打算回到以前,也不想再在圣都待下去了,可至少得把钱还光吧,总不能背着一屁股的债,留给下一辈的人吧?你难道忍心看你的侄子、侄女抬不起头见人?”
“我们知道你平时都很清廉,可现在都到这地步,没必要再装了吧,家里真的急需用钱,你就拿点出来吧,帮家里度过难关吧。”
……
有人开了头,顿时一个个大吐苦水,大谈要求,浑然不知自己的面孔有多么可笑。
对此,尤里乌斯说没有一句话,冷冷的盯着众人,直到他们全部安静下来,才开口道:“不用想了,一切都是命运,没人能改变。当初你们若听我的话,安安分分的行商,不借着我的名义到处借款贷款,也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在最开始你们受到利益诱惑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他一挥手,就转过身去,半点话也不想说,同时拉了一下摇铃,让警卫将人带出去。
“你这吃里扒外的小子,你忘了自己身上流的是谁家的血?”
“别人都是一人当上贵族,家里亲戚全部受惠,哪个遭到报应了,偏偏你那么死板?”
“装得那么清廉,你吃的用的住的不都是家里人赚来的钱,连你住的那家庄园都是我们花钱买下来的,你现在吃干抹净,居然翻脸不认账!”
……
这些人干脆撕破了脸皮,吵吵嚷嚷的将多年的积怨,还有这数日来的担心受怕全发泄出来,纷纷责骂尤里乌斯连做人都不会做。
尤里乌斯充耳不闻,背对着人,理都懒得理,一直等到警卫过来将人带走。
过了许久,又过来一人,脚步声很轻,他本以为不是找自己的,毕竟唐宁跟家里人都已经来过了,照理说应该没人会来探望他,可是那脚步来到他监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尤里乌斯转过身去,发现是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就认了出来,尽管没有看见脸,但一双眼睛足以让他知道一切。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也知道不该来,可是心里乱得很,而且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我也没人可商量。”那女子一边匆忙的说着,一边拿出一封信。
尤里乌斯拆开后看了一眼,伫立许久,长叹一口气:“这就是报应啊!没想到我刚说教了别人,就立刻转回自己身上……纵容了年轻时的荒唐,现在就要付出代价。”
“可是……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初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每次看见那孩子的脸,我就会联想到你,听见他喊我母亲,就觉得一阵心痛……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按理说应该阻止两个孩子才对,可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要是说出真相的话,对他们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女人说着说着,眼中就溢出了泪水,变得无比软弱:“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尤里乌斯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可到了一半就停住了,缩了回来,他也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面对,只能是再度转过身去。
“孩子们有知道真相的权力,但父母也有隐瞒真相的权力,说不说都由你做决定吧。我不是你的丈夫,也没对那孩子尽过父亲的责任,在这里没有替他们做决定的权力。”
“你怎么能……”
“不要想太多,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不要将事情想得太复杂,这件事远没你想得那么可怕。首先,知道真相的只有你和我,至于那名寄信者,我可以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干扰你们的家庭。”
蒙面女子紧张道:“你知道那个寄信人吗?”
“是的,我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敢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出现,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们可以举家搬到南方去,这样就能避开那孩子的养父养母,只要没人认出他,一切真相都会被掩盖住。”
“可、可是,他们两个是兄妹……”
“并不是亲兄妹,不是吗?这件事上看开点,没那么可怕,很多古老的家族都讲究纯血,只准族里通婚,王室中亲兄妹结婚的都不是个例,只要你能放下心结,就会发现一切都是自己在吓自己,说破了天,也不过是族人通婚罢了。”
尤里乌斯为人古板,习惯恪守旧制礼仪和规矩,知道王室和那些大家族的秘辛,因此对这件事的态度反而看得开,没有当代人那么受道德准则束缚,毕竟大众的道德观也是随着时代在改变的。
魔王唐宁想用这种事来打击他,却只是基于常人的道德观,进行筹谋的时候,还没有了解到尤里乌斯的性格,以常人的标准得出来的自然也就是克丽丝汀夫人这种程度,倘若现在魔王唐宁亲眼目睹尤里乌斯的反应,想来会非常郁闷,就像一个用尽全力使出的拳头,却打在了空气上。
蒙面女子的表情数度变化,站在原地许久,终究也唯有无奈的妥协:“唉,眼前也只能是选择继续隐瞒下去,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吧,烦恼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尤里乌斯又提醒道:“既然你知道了真相,就该明白,那孩子并不是什么伯爵,也没有任何财富,一旦结婚后谎言就会被拆穿……”
“放心吧,他终究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因此这点事就抛弃他。”女子笑了笑,听得出来,她的心情轻松了很多,“没想到你也会关心他,我还以为你真的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不存私心。”
“……带上孩子离开吧,越快越好,越远越好,最近半年里,最好去国外避一避。”
“有那么做的必要吗?不是说知道真相的只有你和我,难道那个寄信者仍不放过我们?”
“不是那个寄信者,跟他无关,而是其他方面的原因……圣都正值多事之秋,很快就要变天了,到时候风起云涌,龙蛇混杂,会发生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继续待在这里会惹上危险。”
女子知道以尤里乌斯的地位,说不定会得知许多自己不可能接触到的秘密,因此也不多问,低头道:“谢谢你,我会尽快收拾起来,让他们到乡下庄园再完婚,虽然先生想要邀请各方贵族参加,但对我来说,果然还是希望能安静一些。”
该问的都问完了,以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没其他可以谈,感情也好,羁绊也好,都已经掩埋在过去,跟现在毫无瓜葛,彼此皆已物是人非。
“以后怕是不能再见面了,有什么我能帮……”女子说到一半,停住了,她看见对方背影,就已明白一切,“那么,永别了。”
尤里乌斯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这样我就了无牵挂了。”
冰冷房间中的身影,何其寂寥……
尤里乌斯被公开审判的那一天,唐宁也去了,所有法律程序都很顺利,顺利得充满了猫腻,想来那些政敌们也忍不住了,迫不及待的希望结果早一点出来,为此都懒得掩饰了。
果然,最后的判决毫无阻碍的出来了,尤里乌斯将被终身流放,当场执行。
唐宁看着那被押解走的身影,心头仍有许多疑惑,若说对方是罪有应得,那么最后见面时,交给他的圣甲虫到底是什么用意?人都要被流放了,再也不能出来,教皇做什么与他何干,何必多此一举?
若说是为了伸张大义,行的苦肉计,可在时间点上也不对,当年政治斗争,养父遭到他叛变的时候,教皇还没讨伐禁术师呢!那时候的教皇可是货真价实的,不是西贝货,而且也没惹上禁术师。
这里面疑点重重,无论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都无法解释清楚。
也许当真如尤里乌斯说的那样,没什么内幕,对养父的叛变,跟针对禁术师的筹谋,完全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前者也就是那样,后者则是发现了真相,心知一个人难以扳倒,不得不筹备许久,可惜来不及用上,又不能坐视禁术师祸乱教廷,于是不得不拜托唐宁。
这么解释的话,逻辑上并非不可以,但仍是难以令人完全信服,比如他对唐宁的关心,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禁术师的这件事情上,也牵涉到了唐宁,一个圣甲虫完全可以保护他一生平安,不受对方的阴谋迫害。
“人心啊人心,搞不懂……”
唐宁摇摇头,纵然是他,也只能在某个时间点,根据局势和情报猜出别人当时所想,而不可能猜到对方所有的想法。
全部的真相只有尤里乌斯自己清楚,想要知道的话,恐怕得等到唐宁解决完所有的事情,重新回到千罪之都的时候。
想来到了那一天,双方可以放下过去的种种,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不再有任何隔阂,至于现在,只能是暂时放在一边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他留下来的资料,关于禁术师的谋算,我明明觉得牵扯到自己,却不知道他到底在算计些什么,这是最危险的状况。”
在夜晚的时候,唐宁潜入到尤里乌斯的私人办公室,因为案件的原因,这里已经被封锁了,里面放置的文件资料也全部被搬走,不过那尊贴在墙壁上的天平天使,倒是没人闲得蛋疼去搬运掉。
失去主人后的房间有些冷清,同样四周也是乱糟糟的,地面满是破碎的纸屑,唐宁没有理这些东西,径直来到天使前,拿出一根散发着光芒的羽毛,放在天平的一端。
这根羽毛是从天使身上拔下来的,这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难以取得的东西,可对他这位曾狩猎过天使的人来说,也就是多耗一些时间的事。
尤里乌斯所说的方法,唐宁听说过两种版本的出处,却不清楚哪一种。
第一种是来自于小男孩天使跟伯爵的故事。
在一个大冬天的早上,伯爵听见了窗外的啼哭声,他揉着眼睛推开窗户,看见了蜷缩在雪中的一个少年。少年有着金黄色的头发,穿着白色的长袍,抱着双腿蹲在雪堆里,哭得很伤心。
伯爵小声地叫他,并请他进到房间里来,然后当少年扒着窗台站在地板上时,伯爵看到了他背后的翅膀——只剩下一只的小小翅膀。
“我的另一只翅膀丢了,我只有它剩下的一根羽毛。”少年忧郁地告诉伯爵,“我不能回到天堂去,圣父告诉我,除非我能在人间找到和这根羽毛一样重的东西来代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很小的天平,一头是空的,另一头放着一根羽毛。
伯爵想要帮助他,然后翻遍了卧室里所有的抽屉,找出了一捆纸,那是土地的地契。他抽出一张放在天平上,但那挂盘并没有沉下去。
伯爵有些意外地又加上了两张,天平纹丝不动,于是他把所有的地契都放了上去,但羽毛依旧沉重地压在挂盘上。
伯爵把地契扔在床上,从外套的领结上摘下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放上去,天平还是高高地翘着,他又在旁边加上自己的金戒指和镶翡翠的鼻烟壶,然后是一大口袋的金币……
一切都没用,天平仍然倾斜向羽毛的一边。
少年忧伤地提着天平:“没有用,没有东西可以代替我的翅膀。”
伯爵皱起眉头,他很不服气:“我的领地里有全国最富裕的城市,我不相信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不过一根羽毛。”
然后他在领地里张榜贴出了告示:如果有人能拿出自己最有分量的东西让天使的天平保持平衡,帮助天使回到天堂,那么他愿意奖励这人一百袋金币,并且答应满足他一个愿望。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