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苏醒

　　恺撒苏醒的时候，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直到第二次才完全在地宫中站起身来。
　　黑龙眯起蛛网般的瞳仁，沉默着感受强殖装甲的修复程度、熔炉核心的能量运行状态、自适应肌肉的反映情况。
　　出乎意料的，在摄取到黑梦的奖励后，他不仅没有变强，反倒虚弱了不少。
　　很明显，虚弱的原因不可能来自新获取的律令能力，他的灵能力量充沛如蓄满的池水，恺撒想了想，低声说：“活体承载模组。”
　　他记得这个名字，黑暗空间中的白钻奖励，全名为“高能物与反物质活体承载模组（基础）”，但恺撒并不理解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东西，黑梦也一如既往的未给出具体解释。
　　在漆黑的地宫中，巨兽的呼吸仿佛涌动的暴风，恺撒沉默着，黑龙原本狰狞强壮的身躯居然消瘦了不少，线条变得十分漂亮，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一种陌生感，当他试图动用力量，每一根肌原纤维都跳动起来，膨胀、摩擦——就像是金属与玻璃的摩擦，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油然而生。
　　这种滞涩感始一升起，身体的自适应调整系统便迅速开始起效，黑龙罕见的打了个哆嗦，一阵完全自发的颤抖，从他的四肢、脊背、尾与翼上升起，延循着他肌肉神经、结缔组织和那些能量脉络构成的路径，不停的向四周散开，一路如雷霆震荡，电击着他的每一丝细微躯体。
　　外部表现就是黑龙的鳞片全都翕张、竖了起来，好像炸毛的刺猬，又好像开屏的孔雀。
　　这种感觉没能持续太久，几次之后，身体的滞涩终于隐没，虽然还未完全消失，但至少不会再影响他的行动和战斗，黑龙晃了晃脑袋，爬出地宫。
　　午后阳光正好，如柱的光束穿过麻密的树影，脱落在这头巨兽漆黑的鳞片上，留下斑驳的光点，强殖依旧刚硬狰狞，但在常人无法瞥见的细末处，几缕裂纹正在蔓延，难以长好、无法修复。
　　恺撒注意到这一点，看了看，再次感受身体的状态，他意识到这不是外部力量导致的伤痕，而是强殖装甲已经无法匹配现有身体的外在表现。
　　早在很久之前黑龙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强殖装甲是黑玉级奖励，源于他在早年对布兰多家族完成复仇后的获取，至今已过了许多年，恺撒体型与力量在不断成长，强殖装甲虽然能从聚变熔炉中汲取能量进行小幅调整，但终究没有自适应的功能，当白钻奖励承载模组出现后，它调整了恺撒一些身体构成，也与相对“落后”的强殖装甲出现排斥反应。
　　其实失去强殖装甲也不是多致命的事，除了提供防御能力外，强殖装甲最重要的功能在于可以利用推进装置让恺撒得以成功飞行，但现在黑龙已经成了灵能黑龙，翱翔天穹对他来说不是难题。
　　不过，恺撒本身不愿失去这身铠甲就是了，他将这件事记下，一边思索着装甲的替换升级方案，一边返回黑翼王庭。
　　“她这样多久了？”
　　下午二时许，恺撒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璐娜，默默后退关上藤蔓编织的屋门，转头问。
　　“十天。”
　　被召唤前来、这段时间负责陪护小家伙的四翼红龙蒂雅说，“妖精一族会在临产时陷入沉睡，一般持续一到三天。我们问过精灵之森的妖精们，在森林妖精历史上，的确没有像王后临产这么长沉睡时间的案例，不过这应该是新生儿原因导致的，王后的生命体征都还好，她的父母也都安心，这几天时时会来。”
　　恺撒点点头，没有说话，在璐娜屋子外呆坐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看见她的母亲白兰薇女士过来，聊了一会璐娜的状况便无话可说，自觉尴尬离开里屋。
　　“黑石山的情况如何。”
　　他在王庭主厅问霍格，这是恺撒比较关注的问题，他因为半团神火和神格碎片得到了身体模组，炎狱君主想必也有所收获。
　　“阿兹利尔斯离开黑石山之后，这些恶魔很快不安分起来，导致了一些局部冲突，有些强大的巴洛炎魔甚至突破了龙裔军队的防守袭击了黑石小镇，但最后都被肃清了。”
　　霍格说：“当炎魔之王回归，这些恶魔便立即消失，它们彻底钻入黑石山地底深处，我们的斥候无法探查到其中内里的情况，但施法者观测到塞隆地区出现几次强大的能量反应，均来源于黑石山。”
　　恺撒的脸色沉了沉：“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那家伙在消化神火。”
　　混乱恶魔是难以摸清底细的，连黑龙君主也摸不清楚自己与阿兹利尔斯是朋友还是敌人，两头雄狮或许会联合捕猎一只凶虎，但当凶虎死去，狮子们又会为了争夺领地彼此撕咬起来。
　　霍格一脸郑重的点头：“其他首领们也如此猜测，但尼禄首领曾冒险查探，黑石山遍布着岩浆与法术陷阱，恶魔们横行其中，阿兹利尔斯将那个地方作为巢穴，即使帝国想要对其动手也很难，除非您亲自率氏族前往。”
　　恺撒沉吟了一会：“暂时不考虑这些事，只要阿兹利尔斯老实我们就不去动它，还有什么其他消息么？”
　　霍格继续开口：“精灵公国派人往黑翼王庭来过了，说是他们的王已在尤克拉希尔中苏醒，您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传信去慰问一下，过段时间我再过去看看，现在不会离开黑翼王庭，所有事情到璐娜苏醒之后再作考虑。”
　　恺撒下意识说，顿了顿，忽然瞥了霍格一眼，“欸？你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怎么突然说这个？”
　　黑龙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残忍冷血的豺狼人好像开窍了。
　　“唔，是为了维护帝国与精灵公国的关系考虑。”霍格解释说。
　　恺撒换了个姿势，暗自揣度霍格是不是找到了母豺狼人，然后满怀恶意的笑了起来，随口提到：“维洛斯特开发计划应该告一阶段了吧？帝国现在的各项状况如何？”
　　“恰恰相反，我们的维洛斯特开发计划还没有开始。”谈及此事，豺狼人似乎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第465章
　　夜已渐深，从凌云而起的黑翼王庭朝下看，城市仿如仰卧的巨人，在夜色笼罩中沉睡，远处的街市里透出隐隐约约的灯光来，晚风正暖，这座北方的中心城市在夜晚仍能看到行人，浑身鳞甲的巨兽正在王庭上俯瞰，亮如烛火的眼眸偶尔眨动。
　　“我记得我在离开帝国的时候，要你们将重点放在有关维洛斯特的事情上。”恺撒仿佛漫不经心的说。
　　“我们遭遇了阻碍，维洛斯特土著的反抗比我们想象中来得更强，第一远洋舰队在报告中表示，他们的人始一登陆便遭遇了土著部落的凶狠进攻。”
　　霍格说：“我想是第一次探索维洛斯特的时候让当地人有了警惕，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直到现在，‘帝国之握’舰群都仍停泊在远洋，与当地土著纠缠不休。”
　　恺撒侧过头来：“有这么大的阻力？”
　　“我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那个地方限制一切与魔法有关的事物，所以黑衫军在与当地土著对战的过程中，并不能占据稳定优势。”
　　“光靠黑衫人类士兵当然不够，黑翼氏族呢？”恺撒问。
　　“我们尚无法开辟多面战场。”
　　霍格说的没错，恺撒前往埃辛与莫奈作战带走了黑翼氏族几乎一半的力量，剩下的一半则必须用来维护王庭对整个北方世界的统治，同时还需要防备黑石山的深渊恶魔与其他可能存在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再将主力军队派往远洋彼岸是需要冒风险的，黑龙皇帝这个不开口，黑翼氏族的首领们可不敢做出这个决定，即使霍格也同样如此。
　　恺撒一时没接话，转身去眺望远方。
　　良久，他低声问：“霍格，日不落帝国已经有六年没有新的动静了吧？”
　　“是，过完这个月，距离上次不落帝国的恩瑞希尔皇帝发布‘异类威胁论’，已满六年，四年前艾拉迪亚以南所有国家全都断绝与黑翼的往来，我现在仍记得。”霍格说。
　　“异类威胁论。”黑龙呵呵冷笑：“那个国家现在情况如何。”
　　“不落帝国在‘工业革命’的动乱后，如今局势逐渐趋于稳定，根据我们的情报消息，他们的拂晓军团近期将准备从次元裂缝撤出。”霍格回答。
　　“真遗憾，那个未曾谋面的恩瑞希尔皇帝比我想象中要聪明。”
　　恺撒摇头：“艾拉迪亚终究还是一个高低武力有巨大差距的位面，这样的变革无法动摇顶层建筑的根本统治，我反倒帮了他们一把。”
　　“工业革命”这四个字是舶来品，来自北方世界黑翼帝国，被日不落直接拿了去，日不落高层对其中所隐含的意义，有片面的认知和错误的理解，而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有考虑不周的计划、疏忽的拖延以及偶尔的腐败。
　　利益蛋糕的重新分配、新制度的探索建立与完善，守旧派系贵族的抵抗与新兴贵族的崛起、阶级流动导致时局动荡，为此日不落帝国爆发了不止一次动乱，陷入长达五年虚弱、摸索的时期，连对莫奈的围剿都没有参与。
　　但最终，这头南方的庞然大物还是从困境中走了出来，有史以来最具颠覆意义的变革逐渐进入尾声，并让它变得更加强壮。
　　不落帝国已经屹立千年，如果不是异体黑龙的出现，北方异类国度的飞速崛起，恐怕即使再过千年不落帝国都不会有其他改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恺撒拨动了艾拉迪亚的运行轨迹，致使这一物质位面走向了即使诸神也无法预测的方向。
　　“时间不多了。”恺撒眯起眼，“将更多的力量派往维洛斯特，我要在不落帝国抽出手来之前，将新大陆消化完毕。”
　　不落帝国是这一位面当之无愧的霸主，在艾拉迪亚大陆的统治力不言而喻，想要走常规路线撼动它的地位难如登天，在被它封锁的情况下，黑翼想要快速发展就不得不另辟蹊径，维洛斯特的出现让恺撒看到了另一条路的方向，对新大陆的土地、资源、劳动力掠夺不仅能让黑翼快速完成又一轮财富积累，也能借此机会争夺海上霸权。
　　而海上霸权，在将来与不落帝国的交锋中至关重要。
　　黑翼帝国、不落帝国，这两只庞然巨兽在以截然不同的方式磨砺着自己的爪牙，当它们整装待发，势必会以最凶狠的姿态撕咬在一起，将艾拉迪亚推向有史以来最波澜壮阔的时代。
　　……
　　黑翼王城郊外，夜空下群山丘壑连绵，有如扭动的巨蛇。
　　星空晴朗，照着山谷间一座平坦的空地，如果从周围的山峰上看下去，这片谷地犹如一口深锅。
　　火烧得正旺，小小的影子在月光下穿梭来往，挥动手里的短锤重凿在钢铁上，迸发出细碎的火星，谷地中是各种各样的锻造炉与铁砧，让这片谷地充斥着铁与火，矮人的锻造方式与艾拉迪亚人截然不同，他们独特的技艺让他们在露天下同样能够锻打武器铠甲，而且相比呆在逼仄的室内，矮人们更热衷于在露天的环境下展示技艺。
　　“矮人们，请原谅我的打扰。”
　　雄心氏族的矮人们停下手里的活儿，自从在这个地方定居后，很少有人来打扰他们，除了需要向北方皇帝俯首称臣外，黑翼帝国对矮人的管控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严格，矮人们保持着相当高程度的自治，亲王阿塔斯也仍是他们实质上的首领。
　　矮人们纷纷侧过身，来者穿着宽松的黑袍，肩膀处一纹绘着半只龙翼，他们见过类似的装饰，许多不是士兵、但为帝国工作的人类大多都是这副打扮，区别在于肩膀徽记的不同标志着身份地位的高低，矮人地位最高的黑衫就是这样的龙翼徽记。
　　“欢迎来到矮人的领地，朋友，我们的屋子里啤酒和熏肉，要在暖烘烘的炉火旁喝一杯吗？”
　　阿塔斯从人群中走出，露出友善的笑，显然雄心氏族这段时间日子过得还不错，安全富足的环境就足以令他们感到满意了。
　　“雄心氏族的王，您好。”黑衫躬身行礼，而后正色道：“我带着皇帝陛下的谕命而来。”
　　“那么，请跟我来。”阿塔斯准备将他引入自己的屋子。
　　“我还是在这儿说吧。”使者摇摇头，径直开口：“我们都知道，矮人将独立完成自己的作品看作一种荣誉，但这一次，皇帝陛下希望雄心氏族的矮人能够齐心协力共同完成一副铠甲。”
　　使者笑了笑，接着说：“您知道，雄心氏族来到黑翼帝国后并未被要求什么，这是皇帝陛下对矮人们的第一个请求，希望你们不要拒绝。”
　　“这并非难事。”
　　阿塔斯想了想，有些奇怪的说：“我想你们对矮人有所误解，如果能够解决材料问题、时间足够，我们能够轻易完成一副传奇铠甲。”
　　“不，是你们有所误解。”
　　使者沉重的说：“传奇与否并不重要，重点在于，这副铠甲，是为皇帝陛下本人所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