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天火入体(三)


  归言楚傲然道:“只要十二长老决议,属下自当遵从。不过此刻您的两位哥哥,康仲驻守北疆,防范戎狄蛮人,许叔驻守东疆,抵御原九黎部族的玄夷和于夷,他们守卫我金天部族劳苦功高,如此立君大事,当召回他们相商,如此仓促,只恐不妥。而且,十二长老尚未宣布您是东岳君,杀死金之守护者的大事,属下自然不能草率。”
  “好,好,好。”荀季子气得呵呵冷笑,“木慎行,你呢?”
  木慎行迟疑半晌,方道:“既然十二长老做出决议,无论宣布与否,无论两位少君回来与否,您都是东岳君了,属下自然遵从。”
  “唔,很好。”荀季子瞥着戎虎士,“你呢?”
  戎虎士不安地望了望归言楚,眼中露出忧虑之色,却无奈道:“老戎乃是旸谷战士,既然你是东岳君了,你的命令,老戎自然听从。”
  “哈哈哈。”荀季子仰天大笑,“归言楚,听见了没有?你们三人不必理会他了,赶紧去搜索少丘,见面什么话也不必说,立刻诛之。”
  三人一声应诺,调动本部人马。戎虎士经过归言楚身边,低声道:“老大,你怎么如此不智?快向少君道个歉,老戎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你安然无恙。”
  归言楚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冲着荀季子道:“东岳君身故前,命属下前往帝丘拜见太巫氏,求她放回我族木之守护者。东岳君遗命,言楚不敢不从,这便离开旸谷,前往帝丘。少君,告辞了。”
  说完转身便走,山岳般的身躯所过之处,旸谷战士尽皆避让,神色恭谨,便连那千头战犀也不敢稍有异动,俯首帖耳。荀季子双目喷火,嘴唇颤抖了半晌,也没敢发出攻击的命令。
  “用不用我们帮忙?”虞无极笑着道。
  荀季子戒备地瞅了瞅军姿凛冽的虎驳战士,道:“你们且到外族馆舍休息去吧。哼,莫让你的人在旸谷四处乱跑,若引起误会,大大不妥。”
  “晓得,晓得。”虞无极笑着,和姜铉、巫真等人率领着各自的战士在旸谷之人的带领下,到馆舍内休憩去了。
  少丘的眼耳口鼻之中仍在不停地喷涌着烈火,那种烧灼的感觉,简直如火刑一般,他甚至感觉到体内的肠胃心肺都被烧红了,整个人蜷缩成了虾米。
  听到荀季子和木慎行的对答声,他挣扎着爬起来,慢慢地爬行了数丈,却见少昊宫的废墟之中竟有一座莲叶田田的池塘,他强忍着疼痛,爬到池塘边,翻身滚了进去。嗤地一声白雾蒸腾,随即整个人沉入了池塘底部。
  冰冷的池水带给他一股沁凉的感觉。他神智一清,拼命运转元素丹,但平时心随意转的元素丹竟然丝毫不见踪影。
  “元素丹破了,我……我要死了。”他悲哀地想。
  对生命的眷恋固然痛苦,但想起于温柔中冷漠地刺杀了自己的巫真,少丘却涌出浓浓的绝望。在他心里,巫真甚至比甘棠更能带给他亲近的感觉,曾经多少次幻想着,和巫真牵手到大海之滨,空桑岛上,陪她看飞翔的鱼,游泳的鸟,一辈子也不回这让人手足无措的大陆。可是,却是那个梦中少女,连丝毫犹豫也没有,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身体。那匕首至今还嵌在他的胸口!
  少丘忽然间激愤难当,猛然间拔出匕首,等待着体内的鲜血涌满了池塘,然后浮尸于此。忽然间他愣了愣,匕首的创口上竟然没有多少血液流出,反而体内发生了一丝异动。
  他此时闭气沉于池底,除了体内那三股烧红的铜条仍在烤灼,竟没有感觉到呼吸困难。他忽然想起逃出空桑岛时父亲所说的一句话:运转你体内的金元素力,形成内循环,不用口鼻呼吸……当时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此时想来,居然无意间形成了内循环!
  “奇了。我体内明明没有元素丹了呀!”他竭力忍住那股烧灼感,细细凝思,这才觉察到,肺部虽然没有了元素丹,但身体内部却有一股类似丹力的东西在运行,那股奇怪的丹力在胸腹之内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圆周,运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激发出来浓烈的丹力,灌满了头颅和四肢。凡是丹力到处,那股燃烧的天火便暗了一暗。
  少丘奇怪难解,也懒得理解,欲待将匕首抛掉,却心中一痛,将白玉匕首插入靴筒,用心催动那股丹力运行,克制天火的能量。
  他却不知,他从小并未修炼丹力,肺部的金元素丹完全是玄黎灌输给他的。普通金系之人吸收天地间的金元素力凝成丹,而金之血脉者生下来整个身体便是一颗大大的金元素丹,只不过四元素封印截断了他身体丹力运行的轨道,因此变成了普通人,而玄黎在他肺部凝了一枚元素丹,便是避开那四元素封印,直接将整个身体的元素力吸过来,以完全相反的方式驱使身体发出丹力。
  这时四元素封印已经破了两个,玄黎毕生精修凝成的元素丹一破,强大的丹力汇聚全身,仿佛凝成了一个更大的元素丹,剩余的水、土封印只好凝成了两层外壳包裹着,仍旧忠实地履行着封印的职责,但胸腹内的丹力运行轨道却完全畅通。
  此时的现象,其实类似封印未破之前,只不过原先由玄黎给他的元素丹催动身体发出丹力,现在则由胸腹内的大元素丹来催发,当然,威力要大上了许多。
  少丘不明所以,正在压制体内天火之际,忽然听得池塘边火把晃动,脚步咚咚直响,知道是有人来搜索自己。这池水甚浅,他不敢就这么呆在池底,便悄悄游向远处。
  他常年在大海中捕鱼,水性甚好,内循环已成,又不用露出头来呼吸,竟然顺着池塘引水的河道游出了数百丈,到了一片榕树林中,池水已经浅的可以分辨出水底的游鱼,这才湿淋淋地爬上岸来。
  正要上岸,忽然便是一惊,池水边的榕树下仿佛有人在说话。他立刻潜伏不动,侧耳倾听。


五元素之卷 第一百零一章 情孽
  “我就知道,你还在想着那小贼!”声音带着独特的磁性,却略微有些愤怒,少丘立刻便听了出来,竟然是桑冥羽!他心中诧异:“他在跟谁说话?哪个小贼?”
  “他不是小贼。”却是艾桑的声音,随即他也知道了这个“小贼”指的是谁,“我势必要杀了他,但我不会侮辱他。”艾桑的声音里露出浓浓的哀愁,哽咽道,“我们在一起十六年,他天性淳朴,单纯,你我都是了解他的,虽然他毁灭了空桑岛,杀害了我的父母哥哥们和所有的族人,我……我恨不得现在就杀死他,可是……可是……”
  艾桑呜呜地哭了起来。桑冥羽长叹一声,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肩头,艾桑略略一挣,便嚎啕大哭起来。桑冥羽是见日间艾桑对少丘仿佛仍旧旧情未了,竟舍不得下手杀他,心中不安,这才趁夜把她找了出来,在僻静处深谈。
  “艾桑。”桑冥羽艰难地措辞道,“你知道,这十六年的相处,其实是虚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难道你、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咱们所有人,不都是在和他玩一场游戏么?虚假的面孔下,哪里有真情可言?”
  少丘心中凄凉,俯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觉脸颊一阵冰凉,也不知是脸上的泪水,还是溪边的池水。
  “假的么?”艾桑呜咽几声,喃喃地道,“父母和巫谢大人为了安少丘的心,让他顺从地做一个开心的囚徒,让我接近他,和他谈心,甚至要把我嫁给他,和他相伴终生。他们从小就在我耳边灌输少丘有多么好,多么优秀,多么出色,我若是爱上少丘,就为炎黄联盟和部落做出了多么伟大的牺牲,是一桩多么伟大的贡献……”
  两个少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却都默默地倾听着,心境却迥然不同。
  “其实这又何必呢?”艾桑凄然道,“难道他们不说,我便不会爱上少丘么?我从小就和他在一起玩耍,那么长的时间,足以透彻地了解任何一个人,何况少丘这个淳朴、天真、透明,如同宁静的水晶般的孩子。冥羽,你们都不知道,我向父亲和巫谢大人保证,一定会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爱上’这个囚徒。可是我自己知道,我早已经爱着他了,我早已经把自己视为他的妻子,要终生陪他囚禁在远离大荒的空桑岛了。”
  两个少年的脑中同时轰然巨震,一个是悲喜交加,另一个却是绝望冰凉。悲喜交加的,身体紧贴着冰凉的池水;绝望冰凉的,却拥抱着一个火热的娇躯。这种感觉,当真难以言喻,两人身体却是一致僵硬,宛如枯木。
  “可是,这个时候,你们又对我说,这种感情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艾桑的美眸中泪水奔涌,静静地望着桑冥羽,“你当真要撕裂我的心么?”
  “可是……可是……”饶是桑冥羽心机深沉,这时却也心乱如麻,喃喃道,“他……他杀死了我们的族人,杀死了你的父母兄弟,毁灭了我们的家……”
  “冥羽。”艾桑呜呜痛苦,“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杀了他!”桑冥羽忽然把艾桑推了出去,面孔扭曲,双目宛如喷火一般,大声吼叫道,“我一定要杀了他!艾桑,你知道么,我对你的爱有多深,多重!在你父亲和巫谢的权势下,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投向少丘的怀抱,却无力抗拒,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我恨不得将自己的肉一块块地剜出来!我们都是一起长大,我任凭哪一点都比他强,可凭什么我不能和他竞争?就凭他是诸神选定的血脉继承者么?我呸,诸神算什么东西?”
  “冥羽——”艾桑大惊失色。
  桑冥羽一摆手,愤怒地道:“我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叛逃而出,毁灭了你的一切,我以为,他成了我们的敌人,你终究可以回到我的身边,可是……可是你的心,却已经不再属于我了!”他发疯般大笑,“为什么?为什么?少丘,我要杀了你!”
  他大声吼叫,撕裂般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远处不时有搜寻的旸谷战士经过,好奇地投来诧异的目光,四下里扫视一番,摇头而去。
  “冥羽……”艾桑又羞又怕,四下里望着,轻声道,“你疯了么?”
  “我疯了——”桑冥羽哈哈惨笑,“我疯了!我一定要杀了他……”
  说完呜咽一声,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狂笑的声音仍旧远远地传了过来:“少丘,你在哪里……我要杀了你……”
  艾桑追上几步,却又呆呆地停住了脚步,身躯慢慢蹲在了地上,柔弱地抱着膝盖,呜呜地哭了起来。
  “艾桑,别哭。”正哭之间,艾桑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她拭了拭泪水,诧异地抬起头,顿时呆住了,却见少丘浑身湿淋淋地站在自己面前,身上的衣服一绺一绺的,皮肤和面孔上到处是火灼过的痕迹,裸露的胸口,皮肉翻卷,露出一个大大的创口,深可见骨。
  “你……”艾桑一跃而起,骇然望着他,随即满目的泪水化作了熊熊的烈焰,怒目而视。
  少丘苦笑着望着她,涩然一笑:“艾桑,谢谢你……”谢什么?他也不知道,踌躇了半晌,才叹道,“虽然空桑岛的覆灭不是我做的,但你的五哥却是我杀的,你……杀了我,我不会怪你的。”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艾桑怒不可遏。
  少丘慢慢俯下身,挣扎着从靴筒里抽出那柄白玉匕首,托在手心,递了过去:“不要再这么难过了。你知道,每次见到你哭,我总是比你还难受。”他眼中泪水奔流,脸上却露出微笑,“这柄匕首刚刚插进了我的胸膛,却没有刺死我,恰好,可以偿还你。”
  “你为何不逃?还敢来见我?”艾桑冷冷地拿过匕首,莹白的锋刃森然抵住他的胸膛:“我知道你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哼,以前是我瞎了眼,如今我跟你仇深似海,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五元素之卷 第一百零二章 神巫苟合(一)
  “我早已经不想逃了。”少丘凄然一笑,体内天火灼烧的痛苦让他面容扭曲,却勉强让自己的脸上带着笑容,“无论我逃到哪里,能逃得过对空桑族人欠下的血债么?”
  “你……”艾桑脸色惨白,咬着嘴唇道,“你真的不逃?”
  少丘摇了摇头。艾桑手臂颤抖,匕首慢慢刺进了肌肤,血珠滚动在少丘胸膛的肌肤上,月光下闪耀着诡异的鲜红。少丘站在空气中片刻,只觉体内天火烧灼之感仍然猛烈无比,瞬间连身上的衣服都蒸干了,那滴鲜血瞬间竟然化成了雾气,只在肌肤上留下一个斑驳的血痕。
  “我只问你一句话。”艾桑嗓音干涩,喃喃地道,“你……有没有爱过我……”
  少丘愕然,只觉一阵茫然,呆呆地看着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论是或否,我都会杀你的。”艾桑逼视着他,冷冷道,“如实回答。”
  “不知道。”少丘呆呆地摇头,“那时候……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现在你知道了么?”艾桑眼里泪水奔涌,狠狠地盯着他。
  凝望着胸口的白玉匕首,也不知为何,少丘忽然想起它的主人,当自己九死一生杀死九婴,拿来肾水为她解毒之后,那只纤纤玉手却持着这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那时候,他为什么身体不感觉到痛,心却痛得有如撕裂了一般?
  两人就这样呆呆地对视着,艾桑的眼里越来越绝望,泪水不停息地流淌,手臂颤抖得仿佛风中的枯枝,啪地一声,白玉匕首跌在了地上。她忽然失声呜咽,转身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
  “艾桑——”少丘茫然地喊了一声。艾桑却头也不回,一路奔去。
  少丘呆呆地站着,仿佛痴了一般。
  “精彩!精彩!”忽然面前人影一晃,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身上,“哼,小贼,我看你能逃到哪里!”
  少丘猝不及防,扑通摔倒在地。他心中一沉,缓缓抬起头,竟然是荀季子!
  他孤身一人,也没有带随从,竟然出现在这里!
  “起来!”荀季子低声喝道。
  少丘站起身,冷冷地望着荀季子:“今日死在你手里,我也无话可说。”
  “哼,想死。容易。”荀季子诡秘地一笑,在他浑身上下摸索一番,将地上那白玉匕首捡了出来,看了看,塞进自己怀中。忽然双手交错,无数的藤蔓凭空生起,将少丘缠绕得结结实实。他元素力本就比少丘强上甚多,在体内元素力和天火抗衡之际,少丘更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顿时捆得有如一个肉球一般。
  少丘大怒:“荀季子,你要杀便杀,休要折辱老子!”他平素朴实,但跟金破天这种粗人在一起久了,这句老子竟然脱口而出,只觉畅快无比。
  “嘿嘿,我只需灭口即可,折辱你作甚?莫急,方才你让我看了场好戏,你只需好好配合,我也让你看场好戏,然后自然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荀季子伸手在他咽喉上输入一股木元素力,少丘顿觉嗓子梗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荀季子满意地看了看,伸手提起这团藤蔓肉球,大步往榕树林之内走去。榕树林的深处是一座荒僻的殿堂,尖顶直插天空,外面还有一排两人高的木桩制成的围墙,估计是祭祀的所在。
  荀季子提着少丘翻身跃入围墙之内,走到高大的梨木门前,将少丘放在了地上。双手用力虚按,那藤蔓球忽然深处无数的触须深深地向地下钻去,居然把少丘裹在其中,钻入了地底。不过并不甚深,地面距少丘的头顶也就半尺多厚,漆黑之中竟然也不觉气闷,而上面的声音也能隐隐约约地听到。
  “他这是要活埋我么?”少丘大奇,“要活埋也埋得深一些呀!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却听荀季子在门上轻轻扣了扣,殿堂内忽然响起一声幽幽地叹息,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又来做什么?今夜之后,你便是金天之主,东岳之君,我这扇门,只怕你无法再进了。”
  那是巫礼的声音。这里竟然是巫礼的住处,怪不得建成神殿的格局。少丘暗道:“看来荀季子是想和巫礼商量怎么处决我吧!”当下不敢怠慢,全力压制体内经脉内脏中乱窜的天火。
  “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如此寂寞,今日季子即位,姐姐出了大力,季子自然要来向姐姐道谢了。”荀季子满面笑容道。
  但巫礼却没有从殿堂内出来,仍旧幽幽地道:“你还不快走么?我已经助你杀了你老子,杀了你哥哥,你做了东岳君还不满足么?”
  “原来这桩大事竟然是他们二人合谋!”少丘暗暗想着,当下不敢再分心,一心克制体内的天火。
  荀季子沉默片刻,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合上门。
  殿堂内无比简朴,只是四壁摆满了巨大的青铜祭器,正中则是一座高大七尺的青铜鼎,鼎内烟雾缭绕,一派神秘。巫礼便跪倒在青铜鼎前闭目膜拜。
  “若无姐姐相助,季子自然无法得到这东岳君之位。”荀季子站在她窈窕的背影之后,笑嘻嘻地道。
  “嘿嘿。”巫礼一阵惨笑,道,“为了你,我不惜找来姜铉、虞无极,设下这九婴之计,除掉了你所有的障碍,如今你如愿以偿了,你我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你再也莫到我这里来。哼,巫觋与凡俗之人私通,必遭诸神天雷亟为齑粉,我冒着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惩罚,与你苟合,做下这等禽兽不如之事,为何还要纠缠着我?”
  少丘脑袋轰然一震:“原来……原来荀季子竟与巫礼私通苟合!天哪,无论在大荒还是空桑部落,巫觋犯下这种罪孽,可当真是……”
  自炎黄二帝以降,巫觋便是诸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便是太巫氏和少觋氏选定巫觋,也是凭借诸神的旨意。莫说是太巫氏和少觋氏,便是七巫四觋,在六大部族之中,地位之尊崇,比之部族之君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凡人又焉能和巫觋婚配,更别说私通苟合了。此时一旦传出,莫说巫礼和荀季子要被雷火亟死,便是太巫氏、东岳君也会受到牵累,以身向诸神谢罪。
  这个秘密可谓是惊天动地。


五元素之卷 第一百零三章 神巫苟合(二)
  少丘心神激荡之下,天火直冲心脏,剧痛之下顿时吓了一身冷汗,急忙凝聚元素力抗衡。
  “唉。”荀季子叹息一声,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姐姐为季子牺牲了一切,季子有何尝不知?心中对姐姐的愧疚,夜夜便如万蛇噬心,今日既然得偿所愿,又如何能不来向姐姐谢罪?”
  那巫礼却长叹一声:“你也有愧么?唉,我又何尝不是心中有如毒蛇噬咬,天火焚心,可是……”
  “可是姐姐依然不悔,是么?”荀季子跪在她身后,轻轻搂住她的纤腰,将脸贴在她背上,喃喃道,“季子也不悔。我成了金天之主,大荒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要与姐姐长相厮守,有什么可悔的呢?”
  巫礼浑身一震,便连嗓音都沙哑了:“你说什么?长相厮守,这如何可能……”
  “姐姐可听说熊耳之山有一种奇草么?名曰葶苎草。我在东岳神殿地宫的一副龟甲上看到神农氏传下来的本草经,将这种草精炼,炼成葶苎丸,服下,三十六日之后人体便可以长出一层新鲜的肌肤,凝白滑腻,宛如青春少女。”荀季子笑道,“姐姐可有兴趣么?”
  “重回青春?”巫礼悠然神往,喃喃道,“真有这种奇草么?”
  少丘听得也心动不已,暗道:“甘棠一直抱怨自幼练刀练剑,手上磨出了茧子,这种草自然可以让她的双手白皙如初,柔嫩无比了。嗯,回头得给她弄来才是。”他却没想到,自己片刻之间便会丧命了。
  “不错。肌肤新生之时,我再以木元素力修正姐姐的外貌,姐姐便是另外一个人了,你我光明正大在一起,有何不可?”荀季子神往道,“从此双宿双飞,快意人间,生下无数的孩儿,每个都是大荒中的英雄……”
  巫礼不知何时转回了身子,抱着荀季子,脸上露出羞涩之感,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喃喃道:“真的可以么?你……你真的有这个胆量娶一个大祭司么?”
  “有何不敢!”荀季子傲然道,“我费了如此心机,不惜弑兄弑父,坐上这东岳君之位,不就是为了和姐姐在一起么?姐姐若是不信,且看这个——”他一张手,一枚青色的药丸在掌心内滴溜溜地转动。
  “这……这难道便是葶苎丸?”巫礼露出惊喜之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青春不老,美貌常在,本就是所有女人的共同心愿,巫觋也不例外。
  荀季子哈哈大笑:“姐姐,我费了数月之功,采到了这葶苎草,又费了四十九日的熬炼,终于炼成了一枚。直到如今大功告成之日,才来给姐姐报喜。”
  巫礼颤抖着手指,拈起了葶苎丸,眼中露出迷醉之色。荀季子笑道:“姐姐快些服下吧。然后你托词离开旸谷,在外面避上一个多月,便成了芳华二八的少女了。季子再借机将姐姐迎回旸谷,从此你便是另外一个人了。”
  巫礼望着碧绿的葶苎丸,迷离的眼神中忽然露出哀伤之色,默然不语。良久,才神色一凝,伸手将葶苎丸抛入口中。
  荀季子嘻嘻笑道:“姐姐,味道如何?”
  “嗯,一股苦味。”巫礼皱眉道,“我明天便从旸谷消失么?可是我失踪会不会引起大动荡?金天部族和太巫氏都会追查的。”
  “他们不会追查的,我早已想好对策了,保准波澜不惊。”荀季子笑道,“不过,唯一的要求是,你必须现在消失。”
  “什么?”巫礼诧异道,忽然只觉胸口一痛,她愕然低头,却见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体内!
  “你……”巫礼骇然望着荀季子,脸上惨白无比,身体从他的怀中慢慢软倒下来。
  “嘿嘿,姐姐,你若不是彻底消失,季子如何能做得天衣无缝。”荀季子脸上露出一抹狞笑,闪身远远地避开。
  巫礼愤怒至极,伸手一招,却发现体内的精神力竟然无影无踪,莫说繁复的巫术,便连简单的治疗术都使不出来。她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姐姐,若非那枚回复青春的葶苎丸,小弟如何敢对太巫氏手下的七巫下手?”荀季子嘿嘿笑道,“你服下药丸的时候,想必早已用神力探查过它是否具有毒性了吧?可惜,葶苎草还有个特性,成熟之草确实可以炼成回复青春的药丸,但草若没有成熟,便隐含着极为猛烈的毒性,腐蚀人的心智,加速体内血液流动,嘿嘿,你心跳加快,脑中混乱不堪,又如何能使出神巫之力?”
  “你为何要这么做?”巫礼嘶声道,“难道你做了东岳君之后,怕你我关系暴露,为你带来杀身之祸么?我早已说过从此一刀两断,你为何还要杀我?”
  少丘在地底听着,也是大惑不解。杀死一个大祭司可是重罪,当日戎虎士重伤巫谢至死,便连东岳君也无权处置,交由十二长老裁决。只不过随后就是孔任杀死姬孟唐,九婴祸乱旸谷,东岳君被刺杀等大事,十二长老也没来得及处理戎虎士,但处罚必然很重是毫无疑问的。虽然巫礼和荀季子私通会害得两人身败名裂,但巫礼早已经决定一刀两断,而且她自己更是要保守这个秘密以免使巫门蒙羞,荀季子为何还要杀了她?
  “我杀你自然不是为了怕秘密泄露。”荀季子缓缓道,“而是因为你和我父亲之间的丑事!哼,难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么?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真的是爱上我么?呸,你比我大将近二十岁,有何情爱可言?你分明是为了报复我父亲!他将你抛弃,你怀恨在心,便来勾引他的儿子,将我引入地狱不可自拔,让我父亲和我痛悔终生。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少丘浑身一僵,顿时傻了,原来这个女人竟然和东岳君、荀季子两代私通苟合,这可当真是炎黄联盟的第一丑闻了,还不知道要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五元素之卷 第一百零四章 木之血脉者(一)
  巫礼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错,我和你父亲在十八年前便已经苟合啦!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我生来便要做巫觋?不能享受人间欢爱,不能有人间情欲?诸神凭什么将他们的意志强加于我!”巫礼声音激亢,愤然道,“我不甘心,我要自己选择!自从我十六岁被派到旸谷,便与东岳君两情相悦,可我们凭什么不能在一起?难道诸神的旨意,便是要让我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么?”
  荀季子冷冷地看着她,巫礼疯狂地大笑:“东岳君那老乌龟,表面上慷慨豪迈,其实优柔寡断,懦弱不堪,他既迷恋于我,抛弃炎黄铁规于不顾,却不敢与我逃离金天部族,做一对无忧无虑的放逐者。好吧,我忍了,也认了,谁让我爱上他,爱得不可自拔,连名誉和生命都在所不惜呢?可是……可是……”巫礼忽然呜呜哭起来,“为何我怀孕之后,他千方百计要打掉我的孩儿?我跪在地上哀求他,宁愿独自一人远离炎黄,做一个孤独的放逐者他都不肯。直到我威胁他要将这个秘密公布,他才无奈,让我生下了这个孩子!然后……然后他就永远视我如陌路之人了……这个老乌龟,你知道我有多恨他!”
  “他们两人居然生下了个孩子?”少丘奇道,“那孩子是谁?”
  荀季子此时也是脸色铁青,连声冷哼,却不说话。
  巫礼呜咽了一阵,惨笑道:“偏生……偏生我命苦,居然和那老乌龟生下了木之守护者!”
  少丘不禁骇然:“原来东岳君和巫礼竟然是木之血脉者的父母!”
  “果然如此。”荀季子咬牙道,“那老东西临死前,让归言楚去求太巫氏放出木之血脉者,回来为他报仇!嘿嘿,向谁报仇,自然是我!我本可以不杀你,但木之血脉者是你的孩子,他要回来杀我报仇,我自然要先杀了他!哼,你是他的母亲,难道会为了私通的情郎不顾自己的孩子?莫要怪我,我要杀木之血脉者,只有先杀了你。”
  巫礼怔了怔,惨然一笑,喃喃道:“凭你也能杀得了他么?木之血脉者……我居然生了个木之血脉者……那年,孩子一生下来,事情再也瞒不住啦,太巫氏觉察到了大荒中木元素力的异变,以天地搜神之术,查到了木之血脉者诞生之地,寻踪而至,嘿嘿,那老乌龟立时便软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太巫氏能饶过他。”巫礼愤怒地哼道,“饶什么饶,我宁愿万劫不复,灵魂都化为灰烬,作为一个勇士,一个顶级高手,居然懦弱成这个样子。可恨我瞎了眼,爱上了他!太巫氏见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她总不见得将我和东岳君一起诛杀,然后自己再自杀谢罪吧?于是,她便抢走我的孩儿,命我们立刻断绝关系。哼,那老乌龟居然果真十多年中与我形同陌路,这数年的恩爱就这样抛之脑后。你说,我恨不恨?为了他,我身败名裂,为了他,我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品尝了十多年的孤独寂寞,他该不该死?该不该受到惩罚?”
  巫礼尖声叫道,愤怒之情穿透木门,使得少丘的肝胆阵阵收缩。
  “我要报复他!哼,他不是最宠爱你这个幼子么?我便勾引你,和你们父子两代私通苟合,哈哈,我看他能如何!我要亲眼看到他痛苦锥心的模样,我要他终日里活在地狱中!”巫礼憎恨地瞪着荀季子,声音里透出深深的怨毒,那种憎恨仿佛一条毒蛇般钻进少丘的耳朵,让他恐惧不已。
  “你当他不知道你我私通么?哼,东岳君那老乌龟何等样人,天下大局犹在他掌握之中,何况家中琐事。嘿嘿,我便是故意让他知道,那又如何?哼,这老乌龟还真能忍,居然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哈哈,那我倒要看看他多能忍,我就要他最憎恨的儿子,来杀掉他的长子,杀掉他这个老爹,夺了他的东岳君爵位,将他一手创建的旸谷,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我要看看他到底多能忍!我要他私奔,打他骂他,他忍住;我怀孕时要将这个秘密张扬出去,他忍住;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被太巫氏抢走,他还是忍住;连他的旧情人和儿子私通,他竟然还能忍住……我偏要做出他忍不住之事!我要他的命,我要毁他的基业,我看他还能不能忍住!”
  巫礼说得又快又疾,显然情绪炽烈无比,急于发泄,一通话说完,她却又呜咽了起来,半晌才喃喃道,“这老东西……姬仲……我要杀你,勾结你儿子,勾结虞无极,勾结姜铉,难道你当真不知么?可你为什么不惩罚我?为什么不破了我的阴谋,用刀刺进我的胸口?直到死,你一句话也不说,你什么也不怪我,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少丘忽然想起东岳君临死前的话,当时他站在祭日台下,听见东岳君濒死前怒喝了一声:“孽子……孽子……你所做之事,当真……当真以为我不知么?”
  在后来,东岳君又隐隐约约说了一句:“想我姬仲,纵横天下,杀伐决断,却不料……罢罢罢,既然我心慈手软,一遭败亡,又怨得何人哉?”
  看来所有的秘密东岳君其实都知道,儿子与旧情人私通,串通外敌来杀他,东岳君只怕无一不知,可是,他为什么至死也不表露丝毫呢?要知以东岳君的手段,要避过这次杀身之祸实在是易如反掌。这到底是为什么?
  少丘心中也大惑不解,只觉着这个好似邻家老头般的风云人物好生可怜。
  荀季子嘿嘿冷笑:“这些恩怨情仇我也不耐烦知道,他待我凉薄我便要杀他,无论他是老子也好,兄长也好。哼,你们且到地下去辩个清楚吧。”
  他手一招,少丘只觉裹着自己的藤蔓仿佛一群毒蛇般争先恐后地往殿堂内钻去,将他的整个身体也拖了过去,眼前忽然一亮,身子已经浮出了地面。


五元素之卷 第一百零五章 木之血脉者(二)
  巫礼一见他浑身裹着藤蔓出现在眼前,不禁一怔。荀季子拍手笑道:“这就是如何让你死得波澜不惊,悄无声息的利器。哈哈,少丘乃是金之血脉者,旸谷战士正在搜索他,他无意间潜逃到了巫觋神殿,你奋力与他搏杀,最终同归于尽。哈哈,真是太完美了。”
  巫礼望着少丘,见他丝毫挣扎不得,不禁苦笑,惨然不语。
  荀季子拍了拍手,啧啧地为自己的计谋赞叹了几句,打量着少丘:“金之血脉者,元素丹碎了都不死……怎么才能杀死你呢?”他四处瞅了瞅,凝出藤蔓,从巫觋神殿中的一只陶罐中卷出一条七寸多长,通体漆黑如墨的毒蛇,“这种化蛇倒不错,咬人一口,浑身肌肉、血液、骨骼尽皆化为岩石般坚硬,嘿嘿,我再拿铜鼎砸你一下,将你砸成碎片,就不信你不死。”
  少丘听得瞠目结舌,被蛇咬一口倒罢了,还要化成岩石,还要被人砸成碎片,那绝对死得透透了。
  荀季子嘿嘿笑着,用藤蔓举着化蛇便往藤蔓球内塞了过来。忽然间少丘一声暴喝,身上的藤蔓忽然熊熊燃烧起来,猛烈的火焰甚至将荀季子手中的藤蔓也点燃了,那化蛇嘶叫一声,拼命从藤蔓中钻出来,快如闪电般游了开去。
  荀季子一愕,却见火团中剑气凛冽,甚至将烈火都劈成了两半。他惊骇之下,飞身暴退,小腹却还是一凉,被锋锐的剑气硬生生斩裂了半尺长的口子,鲜血奔涌。
  火焰中,少丘宛如火神般昂然大步踏出,手上持着玄黎之剑!荀季子一声怪叫,轰然一声撞破了巫觋神殿的后墙,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他一走,少丘顿时支持不住了,扑通坐倒在地上。他适才不再压制体内的天火,反而将它猛地逼出体外,一下子烧掉了藤蔓。这时体内除了虚弱无力,竟然通体舒泰,这才知道自己压制天火竟是缘木求鱼。其实元素高手若真被天火射入体内,第一反应就是将它逼迫出来,没有人傻得一边让天火灼烧自己的经脉脏腑,一边耗费元素力去压制它。偏生少丘几乎完全不懂元素力运用,只晓得你攻我防,天火烤,他便压,不过这样倒也有好处,那天火何等猛烈,在经脉脏腑内烤灼了这么久,早已把他的经脉内脏烤灼得坚韧无比,简直比铜铁还要坚硬,对未来的修炼大有好处。
  喘息了片刻,少丘勉强以长剑撑住地面,想站起来,不料玄黎之剑嗤的一声直插入了地底,他扑通又摔倒在地。
  “玄黎之剑过于锋锐,用它当拐杖可不行。”巫礼淡淡道,“没有什么地面可以挡住它的剑锋。”
  少丘苦笑着站了起来:“你……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巫礼道,“这一匕首倒罢了,但这葶苎丸却厉害无比,我神巫之力已然消失,而且是不可逆的,根本无法恢复。即便不死,也是废人一个了。”她闭目长叹,由于葶苎丸使心跳加速,胸口的血液仍旧狂涌不息,“你赶紧走吧,荀季子不久便会带人来。临走前想报仇的话,便一剑斩了我。”
  “我为何要杀你?”少丘诧异道。
  巫礼睁开了眼睛,淡淡道:“你是金系,我是木系的大祭司,为何不杀我?”
  “是这样么?”少丘挠挠头,露出烦恼的笑容,一边用元素力封住巫礼胸部的创口,慢慢把白玉匕首拔了出来插在靴子内,一边道,“我不明白五元素为何要自相残杀,难道金克木,金系就一定要将木系消灭光么?嘿嘿,木系之人也得用金属做的斧子砍下大树造房子供他们居住,水系的人也得用土壤围成堤坝让江河不至于泛滥淹没他们的家园!真是莫名其妙。好啦,我要逃走了,你走不走?”
  巫礼身子一颤,露出深思之色,竟没有回答。少丘又问了一遍,她才道:“我已经成了废人,留在旸谷有什么用?你把我带出旸谷吧,十八年了,我起码要留这条命见见我的孩儿。”
  少丘想起自己丧身于火山喷发中的父母,心中涌起阵阵的凄凉,居然羡慕起那个从未谋面的木之血脉者了:“他(她)虽然十八年未能与父母见面,却至今有一个深爱他(她)的母亲在惦念着。而我,从此以后就要孤零零地一个人面对这神秘难测的大荒世界了……”
  他躬身背起巫礼,慢慢走出了巫觋神殿。


炎黄之卷 第一百零六章 济水血战
  旸谷之内灯火通明,战士们骑着战犀纵横驰骋,往来不绝,但荀季子为了杀巫礼,禁止众人来骚扰巫觋神殿这一带,这榕树林中却颇为寂静。
  在巫礼的指点下,少丘施展御风之术,潜形匿迹,宛如一头黑色的狸猫。他此时元素力充沛,虽然较之木之守护者这种高手级别还差得远,但御风术却有了不小的进步,负了巫礼,仍然能在树梢之间轻盈飞掠。
  旸谷之中,这些树木藤蔓处处都是防御性武器,但有巫礼在,越是防御力强大之处便越是安全,有时前面密密麻麻的藤蔓、荆棘阻挡,看似无路,巫礼伸手一划,藤蔓荆棘立刻收缩,现出幽暗的小径。
  到了城墙边,少丘刚一接近,无数的藤蔓张牙舞爪便如灵蛇一般刺来,巫礼伸手抚摸了一下,藤蔓便老老实实地垂了下去,少丘挽着藤蔓,爬上城墙。
  城上有旸谷战士往来逡巡,两人一组,交叉巡逻。少丘伏在暗处,待得一组战士走过来,悄然出现,左右手同时在他们后颈一切,那两名战士哼也不哼,软软倒地。少丘飞身跃出城墙,沿着济水,向西疾奔。
  “少丘,你把我放下吧。”巫礼忽然道。
  少丘怔了怔,依言把她放下。巫礼道:“你走吧,逃得越远越好。”
  “你呢?”少丘道。
  巫礼望了望旸谷,叹道:“我的孩子终究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我终是不能远离旸谷的,就在这卢其山中等他吧。”
  “你……”少丘犹豫道,“你失去了神巫之力,能独自在卢其山中生存吗?”
  巫礼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笑意:“神巫之力虽然失去了,可是巫觋乃天地所生,我回到天地之中,便如回到家一样。”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孩子,你今年十六七了吧?我那孩儿比你还要大一岁,唉,若他有你这般英雄了得,我此生也无憾了。”
  少丘脸色顿时涨红:“我……别人都说我很笨的,哪算什么英雄。”
  “浑金璞玉,常人岂能辨识。”巫礼抚摸着他的头发,“你生性淳朴,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可你体内的四元素封印已经破了大半,你身为金之血脉者,体内的金元素力迟早会让你锋芒逼人,不可一世。金的攻击力最强,锋芒外露,这也是为何其他四元素排斥金元素的缘由。若是有一天,你心中的孤傲之念和杀伐之念压制不住,便想想你童年的梦想和在神殿中对我说的话吧。”
  “我……我童年的梦想是当一名出色的渔夫。”少丘赧颜道。
  巫礼咯咯笑了起来:“这有何不好?大荒中人心诡诈你也见识了,做英雄真的比做渔夫好么?”
  少丘想起大荒中所遇之人的阴谋诡诈,不禁一阵凄凉,迟疑道:“可是……我怎么会有杀戮之念呢?我最痛恨的就是大荒部落间无休无止的杀伐。而且,我喜欢和很多人在一起,也不愿意孤独一人。”
  “杀戮、孤独和不可一世的傲然,是金系的本源属性。”巫礼摇头道,“现在你体内的金元素力被四元素……哦,二元素封印,自然体会不到。若是心性动荡,或者二元素封印破掉,金系的属性便会在你体内占支配地位。十六年前,我还是一个少女,当初六大部族的高手联手封印你这个婴儿时,我也在场,当初他们的打算便是抑制你体内的金元素特性。唉,天意,有干天和之事,必有逆天之举。”
  文“真的?”少丘眼前一亮,“那你知道我父母是谁么?”
  心巫礼浑身一抖,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望着少丘,神色间居然露出一种恐惧:“你……我不知道……不要问我。你……也不要找你的父母了。如果你找到他们,将会给整个大荒带来天翻地覆的灾难……好了,你不要问了,我走了。”
  阁说完也不再看少丘,急匆匆转身,往卢其山的密林中走去。一边走,身体仿佛还在颤抖。
  论少丘瞠目结舌,望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还没醒过神来。
  坛正发呆,猛然间只听旸谷城门处号角之声大作,无数火把飞快地闪动,大地轰鸣,数百只战犀奔涌而出。远远地便听见戎虎士那大嗓门道:“四散搜索,济水中也不要放过,他走不远!”
  少丘吓了一跳,想来是巡逻的战士发现了倒在城墙上的同伴,知道少丘已经逃出了旸谷。他想也不想,撒腿疾奔,双方相聚甚近,这一跑,顿时有高手发觉了此处的动静:“在西边,追!”
  轰隆隆的战犀急速奔驰,少丘逃了不到一里,便被上百头战犀团团围住。那些战士催动战犀绕着他不停奔突,卷起的灰尘将少丘笼罩在其中。旋即荀季子、木慎行、戎虎士、偃狐等人纷纷而来,便连虞无极、虞封瀚兄弟和姜铉、孔任、巫真、桑冥羽、艾桑、白苗等人也赶了过来。
  杀死少丘虽然是荀季子和虞无极等人共同的愿望,可当众杀死诞生于炎黄联盟的金之血脉者便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谁也不知道会对炎黄对三苗之战造成什么影响,心中均是忐忑不安。
  “杀了他。”荀季子冷冷地道。
  偃狐一摆手,两名战犀勇士狂喝一声,举起长矛,催动战犀,山岳般的巨影朝少丘撞了过来,尚有五丈距离,手中骨矛飙射而出,直奔少丘的胸膛。骨矛脱手的刹那,背上骨刃已然在手,伏在战犀背上狂劈而至。
  骨矛飙射,战犀冲撞,骨刃狂劈,三种攻击手段连环而至,两头战犀,竟然生出惨烈无比的气势。
  少丘也被荀季子的冷酷激起了愤慨之意,大喝一声,身子一弯,双拳猛然弹起,击在了骨矛的杆部,喀喀两声,骨矛断为两截。与此同时,战犀一头撞了过来,少丘一个侧翻,玄黎之剑炫然迸出,横空扫过,嗤的一声,斜斜的将那头战犀剖为两半。
  血肉飞溅中,战犀上的勇士一头栽了下来,百忙中,骨刃仍旧横扫他的头颅。少丘长剑一圈,将那战士整条手臂切了下来。另一头战犀在战士的催动下,身子一折,仿佛大山般压了过来,战犀上的勇士怒喝一声,骨刃直劈,少丘身子纵起,避过战犀,一头将那勇士凌空撞飞,半空中骨骼碎裂之声清晰可闻,那战士直摔出七八丈远。


炎黄之卷 第一百零七章 食人蜂与化蛇
  战犀嘶吼,战士惨叫,刹那间战斗已然结束。在场之人无不震撼,纵使虞无极这等比少丘高出数筹的大高手,心中仍是不免惊骇——金之血脉者的杀伐之意竟然如此凛冽!
  “还有谁来?”激愤之意仿佛巨石一般压在胸中,少丘提剑而立,冷冷地喝道。
  荀季子暗暗心惊,哼道:“偃狐,杀了他。”
  偃狐呵呵笑着跳下战犀,悠悠然走到少丘面前:“惭愧,小兄弟,你我还是要刀兵相见。”
  “来吧!”少丘摸了摸脸上的血迹,呵呵惨笑,“来吧!你们这班人,我早已受够了!我做错了什么?每个人都要杀我!”
  “元素不同,便是无可调解的仇怨。”偃狐呵呵一笑,双手虚悬,猛然手心中凝出一枚巨大的青色圆球,散发出绵绵生机,让人如沐春风,“小兄弟,小心了。我搏击之术不及戎虎士,元素之力不如木慎行,却是最适合对付你。”
  少丘皱眉望着那枚圆球,见它在偃狐虚悬的双掌之内旋转不休,却不知有什么用。至今为止,旸谷四大高手中,他还没见过归言楚和偃狐出手,归言楚自然不必说了,连目空一切的金破天都忌他三分,而这个偃狐,却是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摸不清深浅。
  正在诧异之间,猛然听得卢其山上一阵嗡嗡之声,在火光之下,只见一团密密麻麻的东西凝结成一条巨龙,在虚空中翻卷不休,急速朝少丘射了过来。少丘凝目细看,也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但旸谷战士、虞无极等高手却纷纷脸上变色,退出二十余丈,远远地望着。
  少丘还没看清,那条巨龙已经扑到。少丘大喝一声,玄黎之剑凌空劈去,只觉嗤的一声,竟仿佛劈在了空气之中,那条巨龙已经撞在了他胸口,轰然一响,嗡嗡声四起,少丘只觉身上脸上无处不痛,简直有如万蚁撕咬。
  那竟是千万只巨大的食人蜂!
  少丘这才知道,为什么连虞无极这等高手都避了开去,原来这偃狐修炼的木元素力,最擅长的便是召集鸟兽昆虫!
  此时蜂毒入体,少丘在地上翻来滚去,痛楚难当。面对这么多的食人蜂,玄黎之剑根本没有用武之地,食人蜂密密麻麻地聚在他的身上,简直就如长了一尺多后的外壳。偃狐笑吟吟地望着惨叫不已的少丘,托着木元素球,不停地催动它旋转,控制食人蜂。
  忽然间,凌空射来一枚金色的丹丸,正击在少丘的身上,轰然一声,那丹丸竟然燃烧了起来,熊熊的火焰将少丘和他身上的食人蜂尽数卷在其中。蜂类怕火,一惊之下纷纷飞了起来,但那火势太大,展翅之时,仍旧有大片的食人蜂劈里啪啦的跌了下来。
  嗡——食人蜂纷纷逃了开去,再也不受控制,四散而飞。
  “怎么回事?”偃狐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条绳索凌空飞来,正卷在少丘挥舞的胳膊上。偃狐大怒,屈指一弹,一股藤蔓卷在那长索上,拼力一拽,只听一声娇呼,一条人影从二十丈外的卢其山密林中飞了出来。
  “哼!”偃狐另一只头连连挥动,密密麻麻的木神荆棘激射而去。半空中那人挥动一把白莹莹的骨刃,竟然将坚硬无比的荆棘尽数搅得粉碎。但这么一耽搁,她整个身子已然被偃狐拽了过来,落在了包围之中。
  “甘棠!”人群外的艾桑一看见此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少女果然是甘棠。在卢其山上,她命孟贲等三十六名独角兕战士抬着金破天去追姚重华之后,心中醋意难当,便连夜赶回旸谷,想找艾桑的晦气。不料到了旸谷,却见众人纷纷往城外跑,她大为诧异,也不敢跟在众人身后,便悄悄摸进了卢其山上,躲在树梢观看。一看见少丘,她也呆住了,明明少丘被姚重华抓走了,怎么又跑到了这里?还被旸谷之人给围住了?
  她仔细盘算对策,还没想好,少丘已经被千万只食人蜂给困住,无奈之下,她先射出一枚自造的烈火丹——便是早先将戎虎士龙骨刃险些烧掉那种——随后抛出长索,打算将少丘卷过来,不料力气没有偃狐大,反而被偃狐拽进了包围圈。
  “少丘!”甘棠也顾不得偃狐是否会攻击自己,急忙跑到少丘身边,扑灭他身上的火焰,却见少丘浑身浮肿,脸上到处都是红包,竟然被食人蜂蛰的不成样子。
  “甘棠,你怎么到了这里?”少丘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努力睁大眼睛,看见是她,不禁吃了一惊。
  “唉,你这笨猪啊!哪有人用长剑去劈食人蜂的。”甘棠喃喃地骂了一句,“这蜂毒入体,必须尽快用元素力将它们排出体外,你赶紧运行元素力。我来对付他们。”
  少丘一把拉住她,急道:“甘棠,你还是走吧!否则咱们两个就尽数死在这里了。”
  “死便死吧。”甘棠满不在乎地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傲然望着众人,“你们谁来?姑奶奶我奉陪!”
  偃狐皱眉瞥着她,回头看了看荀季子,荀季子不满道:“尽快杀了她,然后斩了少丘。”
  偃狐答应一声,手一招,地下嗤的一声钻出来一条漆黑细小的化蛇,乖乖地盘绕在他的手指上。偃狐望着甘棠道:“小姑娘,你是谁?杀你之前留个名字吧。”
  甘棠哼了一声,却知道自己绝不是偃狐的对手,只怕连对方三五招都挡不住,不禁心中黯然:“看来我与少丘今日是必然死在这里了。”心中不甘,却无法可施,在数百名战犀勇士和十几名大高手的包围下,恐怕整个大荒也没有人能救他们出去。
  “小姑娘,你不说话,我可要出手啦!化蛇一口,化石千秋。瞬间你就会变成石雕。”偃狐手指一抖,便要射出化蛇。
  “等等——”甘棠忽然大叫。
  偃狐倒吃了一惊:“怎么?”
  “哼。和你决斗无聊之极。”甘棠冷笑道,“我要找人决斗!”
  “找谁?”偃狐诧异道。
  “艾桑!”甘棠咬牙道,伸手一指,“艾桑,你给我出来!姑奶奶我不杀你,死不甘心!”


炎黄之卷 第一百零八章 二女相争
  艾桑一愕,随即怒气勃发。桑冥羽皱眉道:“她这是临死前拉你垫背,不要上当。”
  “哼,我便任她挑衅无动于衷么?”艾桑在旸谷内的榕树林中被少丘伤透了心,以为少丘爱的便是甘棠,一看见对方便气不打一处来,抽出身上的骨刃便要过去。
  “不可!”桑冥羽脸都白了,“她那是三帝刃!无坚不摧!”
  “她便是手中拿着吴刀,我也不怕。”艾桑愤然道。
  “哈哈哈,小姑娘勇气可嘉。不过她乃是金系之人,元素力已然练至第一劫‘金刚劫’,达到‘体如金刚,百刃不伤’的境界,你拿着骨刃,岂非给她去挠痒么?”一旁虎驳上的虞封瀚大笑道,“来,借你一柄剑用用。”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乌黑的两尺长短剑抛给艾桑,“此剑乃是乌铜所铸,差不多可以抵挡三帝刃了,破开她的‘金刚劫’该是没问题。”
  “谢了。”艾桑伸手接过,轻盈地走到甘棠身边。
  “白苗。”桑冥羽低声道,“拿出你的破玉弓,一旦艾桑有危险,立刻射杀甘棠。”
  白苗点头,将破玉弓取在手中,搭上了三支箭,冷然望着场中。
  少丘见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名少女马上就要生死相搏,心中慌乱,奔过去一把扯住甘棠的手臂,哀求道:“甘棠,你还是走吧!我今日必死无疑,你何必呢?”
  “我危险的时候你能和我同生共死,你危险的时候,我便不能和你同生共死么?”甘棠瞥了他一眼,傲然望着艾桑,“我们便要生同衾,死同穴,如何?”
  “无耻!”艾桑气得浑身发抖。
  甘棠下巴翘起,一脸不屑。少丘尴尬地站在两个少女中间,艰难地道:“我……你们为了我决斗,不……不值……”
  艾桑哼了一声:“谁为了你决斗!”
  甘棠却笑道:“有什么不值?多少男人为了女人决斗,女人为什么不能为男人决斗?”
  “可是我……”少丘此时也将蜂毒给逼了出来,身上浮肿竟然慢慢消失,脸上虽然还有疙瘩,但眼睛却能睁开了。他瞥了瞥远处的青阳部落中人,一眼便看到了圣女巫真正美目流盼地注视着他,脸一红,顿时说不出来了。
  两个少女心中一沉,顺着少丘的视线望了过去,一眼看到巫真,再回头看了看少丘脸上忸怩的神气,不禁面面相觑。
  “原来……”艾桑喃喃道,“你爱的是她……”
  甘棠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呆呆望着少丘:“你……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的对话虽低,但在场众人都是元素力高手,听得真切,不禁面露古怪之色,一起望向巫真。巫真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眼波瞥了瞥少丘,不禁露出一股无奈的微笑。
  少丘被那目光一撞,如遭雷亟,被她刺过的伤口猛然剧痛,张大了嘴巴,竟不知如何是好。甘棠凄然望着他:“你……你好……原来,我都是自作多情……”
  “不……不是这样的……”少丘讷讷地道,但少年的情怀他自己也搞不懂,便是此时,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在两女的生死搏杀前夕,还关注着那个曾经对自己恩将仇报的圣女。
  “算我瞎了眼。”甘棠眼中缓缓淌出两行清泪,决然道,“你救过我,此番我便陪你死了吧!也算是你我恩怨两清,从此一笔勾销,到了地狱黄泉,谁也不认识谁!”
  甘棠惨然一笑,只觉心中怒火淤积,无处发泄,再不说话,左手中刃,右手长刃,凌空劈向艾桑。艾桑吃了一惊,乌铜剑搭在三帝刃上一搅,顺着空门直刺其面门。甘棠中刃一截,长刃刷地兜了过来,叮的一声,双刃交击。
  两人武功虽然都不高,甘棠固然只到“金刚劫”的境界,艾桑却也仅仅练成了木系中的第一劫“草木劫”境界,仅可操纵草木,连元素藤蔓都逼不出来。但两个身材曼妙的少女以命相搏,竟然看得众人惊心动魄。尤其艾桑乃是木之守护者艾融危仅存的骨血,金天部族的人也不禁都捏了一把冷汗。场中叮叮当当之声响个不觉,艾桑到底实力略逊,自己的木元素力又被甘棠的金元素力克制得死死的,被杀得节节败退,但她性情坚韧,气势居然丝毫不败。
  少丘呆呆地看着两女搏杀,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只是无论谁遇险,都是忽上忽下,紧张不已。
  便在此时,旸谷城门的方向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甘棠心里一震,不知道有何变数,还是速战速决,尽快杀了艾桑,最好能杀了那个圣女。她娇喝一声,一直潜藏着的三帝短刃突然射出,直刺艾桑的咽喉。艾桑全然没有想到,乌铜剑被双刃夹住,来不及回防,不禁心中一凉,眼睁睁看着短刃射到咽喉。
  突然间白苗连珠箭发,一箭射飞短刃,另两箭分别射在中刃和长刃上,叮叮两声,双刃一荡,甘棠胸口空门大开。艾桑不假思索,乌铜剑疾刺而出,嗤地破开了甘棠的金刚劫防护力,刺入了她的胸口!
  “啊!”少丘目眦欲裂,“甘棠!”
  艾桑也傻了,拔出乌铜剑,呆呆地望着甘棠胸口狂喷的鲜血,居然手足无措。
  少丘猛扑过去一把抱住甘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甘棠一把推开,尖叫道:“不要碰我!我是生是死,管你什么事!”
  少丘踉跄了一步,眼中泪水横流,扑上去抱住她,哽咽道:“甘棠,不要这样!我不要你死……”
  两人正在纠缠间,只见人群之外,一骑烈马飞奔而至,外围的旸谷战士回头一望,尽皆恭顺地让开。那人宛如疾风般奔了过来,喝道:“少君,万万不可铸成大错!属下替你将此人带走!”
  凌空一把向少丘抓了过来。却是归言楚!
  归言楚在旸谷之内拒不承认荀季子的地位,拒绝杀死少丘,以东岳君遗命为借口,收拾行装前往帝丘。荀季子忙着杀巫礼,追少丘,旸谷之内也无人敢问他,归言楚收拾好东西,骑了一匹快马驰出城门向西而来,恰好见到荀季子正在围杀少丘。他知道杀死金之血脉者事关重大,不愿见荀季子胡作非为,便打算将少丘带走,破阵而入,打算一举抓住少丘逃离旸谷,献给帝尧处理。
  此时甘棠被少丘抱着,胸口剧痛难当,眼见归言楚一把抓向少丘,不假思索,抱着少丘身子一转,用后背挡住了归言楚。归言楚冷哼一声,挟着飞奔而来之力,一拳击向甘棠的后背,砰然一声,竟然将甘棠和少丘击得凌空飞起。
  甘棠惨呼一声,只觉肺部一痛,元素丹轰然碎裂,抱着少丘的手臂顿时松开。归言楚凌空一把抓住少丘,飞马冲出。


炎黄之卷 第一百零九章 生命种子
  “放下他!”荀季子嘶声吼道。
  木慎行、戎虎士、偃狐同时飞身而起,凌空抓向少丘。归言楚一只手连轰三拳,嘭嘭嘭元素之力轰然碰撞,木慎行等三人竟然在同一时间各自接了归言楚一拳。半空中四条人影乍合即分,分别远远地抛了出去。三大高手合力一击何人能挡,便是归言楚这等高手也是凌空喷出一口鲜血,木慎行三人更惨,鲜血狂喷,手臂几乎都要折断了,但归言楚却也抓不牢少丘,半空中脱手将他跌了下来。
  一招之间归言楚已知事不可为,这人决断能力极强,空中翻滚之中,竟然身子一折,重新骑上了马背,泼剌剌飞奔而去。这一瞬间的出场,破阵、击杀甘棠、抓住少丘、击退三大高手、旋即逸去,有如兔起鹘落、雷电交轰一般,待得众人反应过来,他早已不见了人影。
  包括虞无极、虞封瀚和孔任在内,望着归言楚远去的背影无不骇异,这人号称木之守护者第一高手,当真名不虚传,尤其杀伐决断,霹雳手段,当真是一大劲敌!
  “甘棠——”直到这时少丘才扑通摔在了地上。他来不及爬起来,望着甘棠伏倒在地,生死不知,骇得面无人色。
  众人虽是为了围杀少丘,却都没料到半路杀出个归言楚,不禁都呆住了。荀季子更是一身冷汗,只顾庆幸了,若是被归言楚将少丘抓走,他弑父的秘密暴露,那干脆直接撞墙死了算了。
  少丘跌跌撞撞爬到甘棠身边,见她面色惨白如冰雪一般,但浑身发热,触之烫手。他颤抖着手指,按在甘棠后背,输入金元素力探查,不禁呆若木鸡,甘棠肺部的元素丹,竟然已经碎裂成了七八瓣,在肺部之内一团凌乱!而胸口的创口之内,血液汩汩流出。如此重的伤势,神仙也难救了。
  “少丘……”甘棠慢慢睁开眼睛,凄然一笑,“我……便是死……也要你……要你……永远记住我……”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咳了出来,头重重地沉了下去。
  少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便傻了。
  艾桑此时还提着滴血的乌铜剑,傻愣愣地站在旁边,也不知如何是好。她虽然嫉恨甘棠,却从来没想过真要杀了她,两人斗剑之际白苗三箭射开了甘棠的兵刃,她一剑刺入甘棠的胸口,此时想来便如做了一场梦一般。
  “甘棠……”少丘泪流满面,抱着甘棠,拼命将元素力往她体内输送,但元素丹已碎,竟没有个地方吸收他的元素力,丝毫用处也没有。少丘手忙脚乱地封住她胸前的创口,庞大的元素力仿佛长江大河般不管不顾地往她体内输送,但甘棠的身体却在他怀中渐渐冰凉。
  “甘棠——”少丘连连嘶吼,眼眶之中鲜血淋漓,竟然连眼眶都瞪裂了,嘴唇中更是血肉模糊。
  “喂,她死啦!”虞封瀚大声道,“元素丹已碎,天皇老子也救她不得了。”
  “放屁!”少丘抱着甘棠猛然站了起来,怒喝道,“我一定要救她!无论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我一定要救她!”
  虞封瀚大嘴一撇:“元素丹碎了还能救活么?老子怎的没听说过?”
  “我的元素丹也碎了,我还活着!”少丘呜呜哭着,声嘶力竭地吼叫。
  “你是金之血脉者。”虞无极哼道,“整个身体就是元素丹,碎裂的不过是丹兆。她是凡人,元素丹便是力量之源,一碎之后,丹力倒灌全身,筋脉内脏尽皆被摧毁,还能活么!”
  少丘大声嘶吼:“不!不!你骗我……”
  “少丘……对不起……”艾桑也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我没想到会这样……”
  少丘怒视着她,目光从人群中慢慢地扫过,咬牙喝道:“你们……你们是一群畜生!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从我一出生,就把我囚禁在空桑岛上,岛上所有人都要杀我,我逃到大荒,大荒的每个人也都要杀我……你们做下了那么多卑鄙龌龊之事,还道貌岸然地站在这里,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什么都给我剥夺,我在空桑岛上父母与我一夜成仇,族人一夜之间尽皆翻脸,朋友一夜之间拔刀相向,到了大荒,好容易有个人爱我,怜我,你们还要杀死她……嗜血、无情、谋杀、私通……你们到底是人还是魔,跟那魔兽九婴有什么区别?”
  他呜呜地跪倒在地,抱着甘棠嚎啕痛哭。
  众人尽皆沉默,心中只觉好生怪异,难道自己为了保护部族和家园,消灭敌人,抛头颅洒热血,死不旋踵,在这个少年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么?只有荀季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怒不可遏,却是不敢表露。
  “少丘……”艾桑脸上满是泪痕,怯怯地道。
  “走开!”少丘看也不看她,怒声大喝。
  “我……”艾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想办法救她……”
  少丘霍然抬头:“你能救她?”
  “不……不知道……”艾桑把乌铜剑抛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肩膀一耸一耸的,“我有一粒生命种子,冥羽说,只要把这粒种子植入人体,用木元素力催生它,只要人没有当场气绝,就有可能起死回生……”
  此言一出,桑冥羽顿时色变。荀季子诧异地道:“生命种子?那不是我旸谷珍藏么?她怎么会有?”
  “生命种子?”少丘眼中忽然光彩闪烁,“快……快拿来啊!试试便知!”
  “嗯。”艾桑惊慌不安地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青碧无暇的生命种子。
  “喂——”荀季子大叫,“艾桑,生命种子只有一粒,那是我旸谷至宝,你怎么会有?”
  桑冥羽冷冷地道:“是在空桑岛的时候,巫谢大人在海外发现了一座仙山,费尽心力才采到了两三粒。艾桑十五岁生日时,巫谢大人送了她一粒。”
  桑冥羽把这由来推到一个死人头上,荀季子也无可辩驳,喃喃地道:“居然有两三粒?其他的呢?”
  “在空桑岛火山喷发中化为灰烬了。”桑冥羽道。


炎黄之卷

陈渐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