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作者:奈何做贼|发布时间:2024-06-28 16:49:22|字数:14810
金甲傀儡笨拙地挥舞着手中的巨大盾牌,不断将下方的水挤压,利用水中形成的反作用力慢慢向上浮起,同时盾牌竖起,尽量减少与水的摩擦从而减少上升时的阻力,待到上升的力量用尽了,就再次重复这样的动作,看起来虽然生硬,但是作出这样的事情已经让荆天甚是诧异。
难道这东西竟然懂得如何思考不成?不然怎么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想到这样的方法?荆天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在是荒谬异常,但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眼前的情况。
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金甲傀儡,荆天心中略感无奈,刚刚想要上岸直接施展神通遁走,却忽然眼睛一亮,盯着傀儡本中而不稳的身形闷声笑了起来。
潜龙长枪在荆天的催动之下化作黑红色的蛟龙,遒劲的身躯在水中扭动盘旋,带起雄浑的暗流,身体前方的水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分开向着两边流动,使得蛟龙在水中变得更加自由灵活,速度比起在空中飞遁竟然还要快上一筹,这让荆天略感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
蛟龙是蛟和龙诞下的异种,而两者都是水中的强大妖兽,身为它们后裔的蛟龙在水中的威能理所当然要胜过在陆地和空中。
此时,蛟龙已经快速分开水流,游到了金甲傀儡的身边,围绕着它盘旋一圈,引得傀儡胡乱舞剑,金色的剑刃破开水流向着蛟龙怒斩而来,不过终究是身在水中,傀儡身形不稳,剑刃准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擦着蛟龙的身躯划过,也正因为这一次攻击,让本来已经缓慢上升的势头为之一顿,之后便开始缓缓下降。
这个金甲傀儡显然有些不凡之处,竟然人性化地手忙脚乱一会儿,才重新维持住上升的势头,只不过荆天看在眼中,却已经知道这傀儡在水中根本就无法发挥战斗力,与纸老虎无异,心中不禁冷笑,将一腔郁闷之情尽数发泄出来。
蛟龙被他法诀一催,顿时对金甲傀儡发动了凶猛的攻击,一道道在水中也肉眼可见的暗流被蛟龙凝聚出,对着傀儡激射而去,傀儡毫不示弱,手中巨剑虽然有些无法稳定,但是依旧将靠近自己的所有攻击尽数化解,一道又一道暗流被切开,金色的剑光组成牢不可破的防御网。
如此攻守持续了一会儿,荆天心中一叹,知道凭借一己之力是无法战胜这个傀儡的,若是催动蛟龙靠近傀儡,恐怕只是挨上一击就足以将其打回原形,如此做自然是万万不可的,可是这样远程攻击最多只是阻挡傀儡上升,根本就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想到此处,他不禁头大如斗,脑海之中却忽然灵光一闪,死死盯着傀儡手中金黄大盾,计上心来。
鬼神惊所化厉鬼在荆天身边幻化而出,似乎是很讨厌现在置身的环境,厉鬼嚎叫一声,便表情狰狞地冲向不断招架攻击的金甲傀儡,这厉鬼身躯似真似幻,在水中行动的动静极小,速度也丝毫不比潜龙所化的蛟龙慢上分毫,没有多久就已经靠近了傀儡所在的地方。
轰隆一声沉闷震响,水柱虽然被一击而碎,但是金甲傀儡身边的水流顿时被刺激得更加混乱,也让它的身形更加不稳定,便在此时,一直虎视眈眈地厉鬼兴奋地嚎叫一声,带着呜呜怪叫一爪抓在金黄大盾之上。
鬼神惊此时虽然因为荆天本身的原因而威能大减,但是自身坚硬程度却没有丝毫减弱,与那面金黄盾牌硬碰一记,顿时在上面留下了清晰地爪痕,若不是荆天提供的法力不够凝厚和强大,恐怕这一次攻击就足以洞穿盾牌了。
一脸数次全力攻击,爪爪都是抓在一个地方,由于水中无处借力,金甲傀儡被打得身形不稳,却只能无奈咆哮,挥舞着金黄大剑对着厉鬼当头斩来,如此近的距离,在水中形成的冲击波就已经可以开金裂石,一下便将厉鬼斩成两截,黑气一阵翻滚,发出一声哀嚎,化作黑光对着荆天飞快卷回。
荆天与鬼神惊心神相连,只觉得胸口一痛,七窍流出鲜血,在水中蔓延飘散,让他闻到血腥的气味,头痛难忍得几乎昏厥过去,他本就身受重伤,再受如此一击,终于呈现出不支的模样,潜龙也变回原形激射而回。
傀儡怒吼一声,手中金黄大盾对着下方用力一挥,想要冲上去将荆天砍作碎块,但是这一次竟然没有丝毫作用,原来那被鬼神惊连续攻击的盾牌终于碎裂出一个人头大小的洞口,紧接着裂缝蔓延开来,裂成了数块,再也不能使用了。
荆天心中松了一口气,这盾牌的材质虽然也非常坚硬,但是比起一些坚硬的法宝还是要差上一些,若非如此,在自己没有强大实力发挥鬼神惊威力的情况下,也未必能够如此轻易地将其打碎。
可怜这个金甲傀儡,纵然有着一身用不完的强大实力,却因为深陷水中而处处被动,更因为无法在水中行动而只能沉入水底,再也见不到天日了。
荆天一直等到再也见不到金甲傀儡的踪影,才决定上岸离去,这一番逃亡,真是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面对着强大的傀儡,他甚至连逃跑都几乎无法做到,怎能不让他心中忌惮和惧怕。
一种类似于心脏跳动一样的神秘声响在荆天的耳边响起,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但是他明白,刚刚那短暂的恍惚之中确实是听到了,而并非是幻觉,他的目光之中透出些许担忧和恐惧,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让他有一种想要立刻远远逃离的强烈感觉。
额头上传来一股清凉,荆天置身水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面前的水被青光照亮,这光芒并不强烈,但是却带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奇异特质,似乎是正在对什么东西进行呼唤,悠久而悲伤的气息蔓延荆天的全身,让他无所适从。
深不见底的水中,似乎传来了呼吸的声音,回荡在荆天的脑海之中,一股莫名的强大吸力作用在他的身上,周围的水仿佛沸腾起来,水面上更是掀起了小型的浪潮,一个巨大的漩涡就这样诡异地形成,而中心所在正是荆天。
不可抗拒!在昏迷之前,荆天有一种被无数双手臂拉下深渊的强烈恐惧。
我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一片黑暗,但是荆天可以感受到温暖而柔和的触感,如同轻纱一般将他的全身笼罩,那是一种舒适而安逸的享受,就算是就此沉浸其中再也不醒来,也是一种另类的幸福。他试图睁开双眼,但是眼睑前所未有的沉重,不受自己的支配,身体也同样无法动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享受舒适的感觉。
时间的概念已经进一步模糊,如果不是有一种依稀的感觉,荆天平时都不会留意时节的变化,所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不知道自己等待了过久,是不是在中间昏迷过,意识到底是清醒还是恍惚。
似乎过去了好久,又似乎只不过是一会儿而已,荆天记不起来了。
终于,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真实的存在,肉体和灵魂渐渐融合,眉头轻微地抖动两下,眼睛缓缓睁开,刚刚露出一条缝隙,却再次闭上,因为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乳白色的光芒,虽然柔和,却依旧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他感受到一种灼痛。
睫毛轻轻颤动,荆天终于适应了这样的光芒,眼睛完全睁开,见到了乳白色的苍穹,或者说是弥漫着乳白色雾气的一个空间,似真似幻,如堕梦中。
似乎这个世界随着荆天的到来而变得热闹起来,完整起来,随着他渐渐恢复清晰的意识,天空竟然变得更高更远,乳白色的光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湛蓝色的天空,以及天空之中肆意飘荡的洁白云朵,无边无涯,仿佛可以延伸到无穷远处。
躺着的地方,是温暖的沙地,这沙地上的沙子很细很密,置身其上却给人一种柔软的感觉,丝毫感觉不到坚硬。
哗啦啦,那是海浪的声音,低沉、连绵,带着令人窒息的清新腥气,凉意蔓延到荆天的身躯上,那是不知何时涌上的海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上涨到了耳根,却再次退下去,在过后的沙滩上留下一些潮湿的印记,却正在迅速消失。
一两声鸟叫响在天际和海面,三四股海风拂面来到和离去。
一切都是如此平静,如此真实。
荆天坐了起来,发现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只不过是有些许脱力而已,似乎是在水中浸泡了几天几夜,若不是身为修仙者,气息悠长,生命力强大,似乎无法见到现在的这番情景了,他心中如是想到,这是一种明悟,没有理由,世界上很多事情,尤其是人的心,就偏偏是没有理由的。
一面是海,无边大海,海浪翻滚,海鸟飞翔,一面是山峦和丛林,以及一些依稀可见的建筑,而这一处海滩,是一片金黄的色泽,未曾有一个脚印。
荆天心中奇怪,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到了这里,他明明是在悬空岛之中被吸入了深深的水底,又怎么会见到海滩和陆地?更何况,还有明晃晃的阳光。
“师妹,咱们该回去了,若是让师父发现,少不得一顿责骂的。”一个温和的男子嗓音在远处的小路之中响起,虽然距离仍有百余米远,但是凭借荆天的过人耳力,对方又没有可以隐藏,自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一喜,便循声望去,能够遇到人就是一件好事啊,至少能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方。
“呵呵呵呵呵……师兄,你看天多蓝啊!海多广阔啊!铭记好喜欢,不想回去,师父的脸总是硬邦邦的,好可怕。”一个女子的声音随之响起,如同银铃一般,清脆而空灵,只是听声音,就让人生出爱怜和好感。
伴随着声音,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蹦蹦跳跳地从小路之中跑了出来,身上穿着短小可爱的落纱裙和小小的丝质坎肩,随手将鞋子向着身后一扔,光着洁白的小脚丫欢欢喜喜地向着海滩跑了过来,路过荆天身边的时候,竟然没有搭理他,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在他的身上停留。
海水漫过铭记的脚踝,她嘻嘻笑着,精致的脸庞如同瓷器,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被镀上了一层光晕,变得更加美丽。
在她之后,一名面带笑容的男子缓步走出,看起来二十余岁的年纪,身穿一件华丽的月白长衫,腰间是青色的扣带,手中拿着铭记脱下的小巧鞋子,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眼神充满了温和和包容,一种已经渐渐成熟的慈悲可以清晰见到,只不过稳稳当当地站在沙滩上,就给人一种高大和伟岸的感觉。
与铭记形同的,他同样没有看到荆天一样,神色从始至终没有变化过一丝一毫。
荆天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身躯坚硬一阵,才缓缓恢复正常,眼前的这名男子,其相貌与自己再悬空岛之中见到的雕像何其相似?只不过比起雕像,前者显得更加稚嫩,额头也少了青色的标记,抡起气质却也相差了很多,但是毫无疑问,定然是那雕像所刻画的人无疑。
“这……请问,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荆天站起身来,走到男子的面前不远处,面色有些难看地开口询问道,这样诡异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男子的神色动了一下,双目注视着前方,忽然开口道:“铭记师妹,师父传音过来,让你我回去。”
荆天面色大变,试着调动自己的法力,一拳便对着面前的男子攻出,结果男子视如不见,拳头却带起扭曲的光晕从他的身体穿透而出,当荆天收回手来,男子的形象再次恢复原样,甚至连表情也未曾变化过。
荆天颓然一叹,这一切,竟然不过是一个幻境吗?
铭记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却仿佛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又高高兴兴地说道:“师兄,不要着急嘛,铭记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说完,铭记不待男子回答,就取出腰间别着的玉箫,全身心地吹奏起来,乐曲婉转低沉,虽是欢快的情绪,却不可改变地带着一丝哀愁,只不过此时的少女却不知道其中的滋味,依旧心情愉悦地吹奏着。
声音并不是这乐曲唯一的产物,还有一种非常特殊的能量,荆天可以清晰地察觉到,他知道这是一种另类的神通,既可以用于斗法,也可以有其他的用途,总之也颇为神妙,而铭记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天璇一重天的修为,让荆天见了之后有些惭愧。
而那名静静聆听的男子,却让荆天产生一种感觉,似乎对方此时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天玑境界,二十余岁的天玑强者,无不是千年一见的天纵奇才,要知道,许芷晴此时也已经超过了三十岁,在冲霄殿的培养之下也只停留在天璇巅峰,没有数年的时间是不可能突破的,但是就算如此,也堪称是一个少见的天才。
不久之后,海面泛起波涛,这并不是自然现象,远方的海面忽然翻腾起来,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冲破海面,展现在荆天的面前。
那是一个数十米巨大的海蚌,洁白色的外壳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如同是纯洁无暇的美玉,呈现出波浪一样的起伏形状,它就这样破出水面,身边围拢着稀薄而美丽的迷雾,隐隐之间可以看到其中有着破碎而模糊的各种画面,与海市蜃楼竟然有些相似,海水分开,巨大的海蚌如同船只一样破浪向着海岸靠近着。
原本一脸笑意的英俊男子在见到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骤然面色大变,手中青光喷吐,光芒缠绕盘旋,最终组成了一柄淡青色的怪异长剑,其形状与荆天所见过的那柄剑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看起来似乎少了一些什么,威能也同样无法相提并论的。
“师兄!不要对小忆出手嘛,她可是铭记的好朋友哦,不是怪物的。”铭记愉悦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身形一跃,就丝毫不受力似地轻飘飘向小忆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小忆原本合拢的外壳缓缓张开,一股五颜六色并且不断变幻的迷蒙色彩顿时发散出来,将荆天和青年男子的脸庞都铎上了一层梦幻之色。
男子面色阴晴了一下,没有感觉到小忆的攻击意图,终究是放弃了出手的打算,况且就算是他全力出手,也未必就被小忆看在眼中,因为他明白,对方可是一个强大到足以和天玑巅峰抗衡的蜃怪,若是全力发动幻境,就算是天权强者也会感到一阵焦头烂额,更不用说刚刚踏足天玑境界的他了。
海面上,铭记站在蜃怪裸露出来的细嫩柔软的身体上,数颗巨大的珍珠拱卫左右,最小的也与人体一般,最大的直径甚至达到数米,每一个都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反射着氤氲地五彩光晕,看起来分外迷人,而身在其中的铭记,甜美而纯真的笑脸更是让人心中生出怜爱和惊艳,不知不觉,男子和荆天都看得痴了。
就是这一幕,仿佛永远定格,再也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海浪声音不再,飞鸟鸣叫不闻,风声消散,一切变得无声无息,紧接着面前的景色,包括铭记和那名英俊的男子,都变得虚幻不真实,如同褪色的画面,渐渐淡漠,最终与周围的景色混淆一起,成为混合了各种颜色的混乱画面,再也没有海浪,再也没有蓝天,两个相视而笑的人儿,同样不再。
白蒙蒙的,宛如混沌。
一声呐喊炸响,时空似乎都变得混乱,风暴将荆天包围,迷蒙转瞬即逝,豆大的雨点砸在荆天的脸上,然后穿梭过去,翻腾的巨大海浪在海面之上肆虐咆哮,劲风扑面,雨水飘摇,不远处正有一道连天接海的粗大龙卷摇摆而走,覆盖范围超过百里,黑压压的云层以龙卷为中心不断旋转。
荆天被一个海浪淹没,结果身躯丝毫没有异样的显现而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影响的人,而他自己也明白,这里不过是一场幻境而已,至少对于他来说,就是如此。
一道霹雳,白色的闪电划过长空,从这一侧的天际一直延伸到另一侧,几乎贯穿了整个阴暗的苍穹,也让昏暗的世界骤然一亮,数道人影映入荆天的眼帘。
一人卓然凌空而立,身穿青色长袍,背后背负一柄造型怪异地武器,似刀似剑,却是荆天曾经见过的那个年轻男子,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经脱离了当初的稚嫩,变得更加成熟和稳重,威势也更加令人折服。
此刻,他正望着将自己围拢在内的三个人,脸上没有一点异色,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被他放在眼中。
荆天来到距离四人较近的虚空处,感受到一种庞大的压迫,即使是虚假的,却依然给他一种几乎无法抗衡的感觉,他惊讶的发现,包围青衣男子的三个人,竟然都是天权境界的强者,而一脸平静的男子,却只不过是天玑巅峰而已,论起修为,却是相差甚远的。
但是,荆天却觉得,青衣男子比对方更加强大,这感觉如此荒谬,以至于让他根本不愿意相信。
“一念!你这个叛逆!今日我三人奉掌门之命,定要将你诛杀在此!”一名蓝色长发的清秀女子冷声大喝,虽然话语强势,却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并没有立刻出手攻击。
原来他的名字叫一念,一念之仁,一念之恶,所谓决定,多是一念而已,所谓冲动,更是一念而已,荆天如是想到。
一念喟叹一声,眼神之中流露出寂寥和悲伤,却依旧掩盖不住那发自心灵的慈悲气质,只不过与之对视一眼,荆天就已经知道他定然对一切心存原谅和宽容,看破一切的痛苦和虚妄,于是心中便生出折服,这只是感觉,没有证据,但是荆天却愿意肯定愿意相信,若是自己他日拥有强大的实力,也定然要做这样令人敬佩的人。
漫天大雨,在四人头顶上方数十米处就诡异扭曲绕过,从他们的身边落下,打在海中,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的衣衫却没有沾染到一滴雨水。
“三位师叔,你们留不住我的……修仙者一生当只用一件法宝,此点应为至理,否则过于分心终将难成大器,修为并非所有,若想攀登至高境界结成不朽金丹,拥有抗击雷劫的强大神通,意境更是必不可少,奈何师父执迷不悟,执着于前辈经验不愿采纳真言,一念心中痛惜万分!”一念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三名将他包围在内的天权强者尽皆陷入了沉默。
龙卷风的咆哮声已经越来越近,强大的劲风扑面而来,一念目光迷离空洞,似乎看到了远方,似乎看到了其他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一念,就算你所言属实,我等此次前来,也定要将你带回门派,绝不容你擅自脱离,快快束手就擒,免得受到太多痛苦!”一名白发儒生面色冷峻,说出的话语却更加冷峻,不带有丝毫感情。
一念沉默不语,背后青色长剑忽然发出嘹亮长吟,淡青色的光芒大放,几乎冲上天际,他将长剑擎在手中,就这样仿佛好无力道一般隔空对着远方的水龙卷劈将下去。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让包括荆天在内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一念手执利剑,轻轻地对着正在向众人靠近的恐怖水龙卷隔空划下,荆天感觉到附近的空间发生莫名的震荡,这种感觉很细微,并且转瞬即逝,并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思索和琢磨,脑海之中似乎有一丝灵感划过,一时之间却没有抓住,而那原本气势汹汹的龙卷顿时爆发出剧烈的轰鸣,被无形的气劲斩出一个宽达数里的凹陷,漫天掉落的水花和混乱的气流,甚至微微影响了龙卷风前进的方向。
一斩之威,竟至于斯!
荆天嘴唇哆嗦一下,他曾经在混沌界之中也拥有过天玑境界的修为,并且数次见过天玑强者出手战斗,甚至还和天玑巅峰修为的汪建封正面抗衡,可以说对于天玑强者的攻击威能了解颇多,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象过,同样的境界,一念所展现出来的破坏力竟然强大到了如此程度,就算是寻常的天权强者也未必可以安然无恙地接下刚刚的一次攻击。
不只是荆天,前来捉拿一念的三个人都陷入了彻底的呆滞之中,他们自问根本就无法承受如此凶猛的攻击,如果一念攻击的对象换成自己,恐怕在刚才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不可能!”女子面色大变,身边蓦然浮现出四柄一般无二的长剑,围绕着她曼妙的身躯盘旋飞舞,并且依次融合为一,形成一柄更加华丽的长剑,表面不断有着诡异的符文冒出,然后仿佛遇到什么障碍一般无声无息炸裂,形成氤氲的光芒缠绕在剑身旁边,长剑刚刚出现,便散发出夺目的银色光华,灵压更是一升再升,转眼之间女子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其他两人反应同样不慢,身体瞬间被密密麻麻的剑影包围,剑气纵横交错,漫天剑光刺目生疼,剑影或大或小,大的足有数十米长,小的却只有几寸而已,明明数量繁多,但是却显得有条不紊,竟仿佛形成了某种剑阵的样子,剑气割裂空气的锐啸声不绝于耳,一看就知道威能不小。
然而,纵然三人联手同时进入战斗状态,却没有抢先出手,反而面色阴沉地向后疾退,并且在身前布下一层又一层水蓝色禁制,正有朦胧水光在光幕上流动,看起来韧性非常好的样子,显然这三人对于先前一念展露的惊天一击甚为忌惮,这才采取了如此保守的反应。
一念轻笑一声,青色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背后,安静得如同是从未动弹过一般。
“三位师叔,这便是意境,纳天地之力,成灭世之击,一念不过是偶然初窥门径而已,便已经有如此威能,大成之后的情景可想而知,往昔修炼天道只不过是积累法力,有所成就也难以脱离凡尘,实在是下下之选,并非正统,然则意境一说实在是太过飘渺,不可意会,不可言传,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说到此处,一念表情黯然一下,旋即恢复正常,低声道:“师父,您为何就是看不开呢……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为何就是看不开呢……”
雨下的更疾了,海面的波浪直冲上天空数十米高,漫天的浪花与雨水混合在一起,难分彼此,大气的震动,海面的震动,以及视线之中越来越近的庞大龙卷,笼罩了数十里方圆的海面,冲天的水龙依旧在不断扭动着身躯,速度快得可怕,发出与咆哮声类似的巨响。
龙吟声,或者是牛吼声,骤然在龙卷之中响起,一颗硕大的长着龙角的牛头从龙卷之中探了出来,一双眼睛闪烁着惨白色的光芒,死死盯住置身于数百米高空的几人,眼神空洞而威严,忽然,这突然出现的怪物张口吞舟巨口,发出一声低沉而绵长的怒吼,肉眼可见的音波形成如同海浪一般的巨大涟漪向着前方扩散奔腾,所过之处雨水纷纷被震得碎裂成为细小到难以发觉的碎片,海面更是被硬生生地压低了数十米。
风暴之中,荆天看到了这怪物如同海蟒般黑紫色的鳞甲,以及六条粗大的臂膀,利爪如同鹰隼,身姿仿佛神龙。
庞大的声波似乎违背了某种定律,速度快得惊人,数个呼吸之间就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事实上,这一次攻击笼罩了足足数里方圆,面积不可谓不大,但是每一个点的攻击力却并不是很大,甚至连强大一些的天玑强者也能够勉强承受,更加不用说在场的四个人了,当然,如果这是现实之中,以荆天的性格是根本就不会接近这样危险的战圈的,更不用提遇到攻击的事情,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一念的三个师叔面色阴沉地盯着他,身边盘旋的剑影自动抵御了来到面前的攻击,根本就没有收到一点影响。
一念负手而立,脸上神态安详,抬头看着远方,明明望着那强大妖兽和水龙卷接近的方向,却因为眼神之中的空洞和迷茫,似乎更像是凝视着无尽的虚空,俯瞰着苍茫世界,来到他身边十米范围的声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这一切发生得自然而然,似乎从来就应该如此一样。
荆天感觉到一股强横的能量将自己包围,仿佛置身于声波形成的无边大海之中,过了数个呼吸才尽数穿过他的身躯,向着更远的地方传播开去,心中暗暗震惊于那妖兽的强大,对茫茫大海的敬畏之情更加深厚了不少。
四人都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一次妖兽挑衅的攻击,可怜海水之中的生物却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声波形成的涟漪过去,海面翻滚不断,翻着惨白肚皮的各种鱼类漂浮上来,甚至还有一头体长十余米的黑色庞然大物,竟然尽皆是被活活震死,放眼望去,附近的海面一片尸体,形成了一条长达十数里的“道路”,并且还在继续向着远方延伸而去。
又是一声怒吼传来,一个比之前的妖兽更加庞大的、长相相似的妖兽冲破风暴显现而出,两个长逾百米的庞然大物身躯交缠,如龙似蛇,散发出强大到令人颤抖的力量,终于让三个天权强者面色剧变。
一念无言,身躯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数十里之外,就算是以三人过人的眼力,也仅仅只能看到一个飞快缩小的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一念柔和的声音犹然还在荆天的耳中徘徊,他若有所思,呆呆地站在原地,之后听到的是三个天权强者的喝骂,以及越来越近的怒吼,一片混乱,风暴更猛,浪涛冲天,剑影满眼。
混乱之中,荆天仿佛看到了一个洁白如玉的影子,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站在巨大的蜃怪身上,蜃怪裸露在外的部分随着波涛起伏不定,她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风雨中,衣衫被打湿,紧紧贴住身躯,却痴痴傻傻地凝望着一念消失的方向,淡淡的红妆已经花掉,泪水流下,雨水同样流下,究竟是泪还是雨,却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然而这究竟是真是假,女子是否的确来到,却也不是荆天能够分清的。
最不可抗拒的就是改变,最销魂的就是没有对视的离别。
声音渐远,情景模糊,荆天知道自己又要离开这个幻境,而下一次,他又要见证什么?是离别,还是团聚,是生还是死?
场景交错,一个漆黑如墨的利爪向着荆天当头落下,紫色的手指甲光滑异常,他甚至可以从上面看到自己惊讶的表情。
劲风刮面,惨叫响起。
刚出现的一瞬间,荆天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这只利爪笼罩在下方,原本与他身影重叠的一名中年男子顿时一命呜呼,鲜血喷溅,白红之色充斥了荆天的眼眸,如同是美丽的花火,绚丽而短暂。
就算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幻境,他依旧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方才他真的有一种即将死亡的强烈感觉,这一爪实在太强太快,至少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无法抵抗,就是刚刚被杀的中年男子连续布下的数道防御,都被轻而易举地击破,未曾抵挡哪怕多处一个瞬间。
密密麻麻的尸体几乎掩盖了下方的土地,并且全部都残缺不全,死状惨不忍睹,此处站立的人只剩下绝美女子一个而已,她脸上是深色的妆,让一双眼睛显得更加幽深和恐怖,腰间却是一根青色的玉箫,样式如此熟悉,正是铭记曾经吹奏的玉箫。
虽然她的变化如此之大,但是荆天可以肯定,这名女子就是铭记,千真万确。
杀死了中年男子,铭记轻轻地转过身去,一身血红色的长裙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如同是盛开在鲜血之中的傲然血莲,带着致命的诱惑和美丽,她的身影缓缓消散,真身已经不知所踪,荆天知道这并非是某种遁术,只不过是铭记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让他的眼睛无法捕捉到而已。
前方,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三个大字,迷仙宫,未曾改变,但是真的,从未改变吗?
景色一变,铭记手中牢牢地抓着一颗还在搏动的心脏,温热的血液从其中喷出,被铭记吸进口中,她原本的红唇被鲜血浸染,红色变得更加深邃和妖异,一连串银铃一样的笑声从口中传出,明明很愉快,却让人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数十个人将铭记团团包围,不论是地面还是天空,都可以见到水蓝色的光幕忽隐忽现,在场每一个人修为都在天玑以上,若在平时定然潜心修炼,极少出现在常人面前,但此时他们的面色难看之极,死死盯住诡异大笑的铭记。
不知道是谁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剑影同时向着毫无防备的铭记冲击而去,方圆数百米内除了剑光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此处的长剑何止万柄?如此多强者同时出手,光是产生的起劲余波就已经将山顶生生削去数十米,不论是多坚硬的岩石,都在这样的攻击之下被搅成粉末,卷起成为狂猛的风沙。
血色的洪流骤然间迸射而出,冲破了无数剑影的束缚,似乎是一条又一条血红色的蛟龙在剑影之中穿梭,所过之处长剑纷纷折断和溃散,包围铭记的强者之中不断有人发出惨叫,吐血狂退或是当场昏迷,显然在与对方的交手碰撞之中受到了极其严重的伤势。
无数长剑组成数条神龙,每一柄剑就是它们的一片鳞甲,从四面八方向着铭记所在处冲击,剑身的长吟声不断叠加,发出类似于龙吟一般的巨大声音,滚滚宛如实质一般的音波扭曲空间传播开来,更多的却是向着铭记所在处汇集而去。
血红色的洪流猛然变得更加亮丽,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覆盖范围也越来越广,在无数龙吟声之中可以清晰地听到铭记的笑声,这笑声如此纯真,却令人毛骨悚然。
一条剑龙崩溃,又是一条剑龙形成,大小不一的剑影不断交错,依旧将铭记牢牢围住,不留下一丝空隙,数十名高手浑身簌簌颤抖,面色显现出苍白,那是全力催动法诀和法力时的样子,但是就算如此,剑龙依旧不断崩溃,却无法奈何置身剑影之中的铭记。
十个时辰过去,期间众人就这样保持着高强度的攻击,剑影崩溃就再次凝聚,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凝聚出威势骇人的强大剑龙,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些实力较差的人已经渐渐无法支撑,或许长时间动用法力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但是长时间不断承受凶猛的攻击却让他们几乎崩溃,自是苦不堪言。
十个时辰之后,还能够具有攻击力的人只有九个,其中四个天玑巅峰,五个天权境界,但是就算是这九个人,脸色也变得潮红,时不时也会口吐鲜血,漫天剑影此时已经变得稀疏,可以看到被围攻的铭记血色的身影。
她就这样面色淡然地挥舞着漆黑的双手,长得骇人的紫色指甲不时会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一道又一道血红色的洪流随着她双手的挥动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劲风所过之处让围攻她的剑龙几乎当场断裂,无数长剑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地被轰成碎片,仿佛这些并不是法宝,而是随处可见的破铜烂铁。
荆天身在半空,心中震惊地看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切,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通和功法,竟然让铭记足以凭借一己之力对抗数名天权强者和数十名天玑强者的联手围攻?
战斗至此,原本高耸的一座山峰已经被众人打得灰飞烟灭,这座山峰虽然不像主峰一般高大,但是依旧有千多米,覆盖范围也有十数里,此时却只剩下了漫天的沙尘和距离地面不过数百米的一座平定山丘。
忽然,一直以来狂笑不已的铭记面色嫣红,张口喷出鲜血,这血喷得几乎连绵不绝,让荆天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将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喷吐出来,原来她竟是一直在凭借天权巅峰的深厚修为强行压制体内伤势,所以从始至终才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但是与如此多的强者硬拼十个时辰,又怎么会没有受到丝毫创伤?
围攻铭记的数人见此情景,自然是不顾自身受到的伤势,对她发动了猛烈地攻击,使得本来就有些难以支撑的铭记更加狼狈,面色变得苍白无比,却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饶是如此,铭记神通之大也实在是匪夷所思,荆天注视着这一切,忽然想到了当初一念提及的意境之说,目光顿时变得深邃起来。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铭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依旧似乎沉浸在某种追忆之中,鲜红妖异的红唇轻轻张合,却正是重复着一念当初说过的话语。
血光大盛,从铭记的体内喷出浓稠到接近于实体的光芒,形成血色的长河将身边的所有剑龙淹没其中,一条又一条庞大的剑龙被吞噬,无声无息却再也没有出来,与之心神相连的九个人如遭雷击,两个首当其中的人更是知觉昏死过去,直挺挺从高空坠落,落下的途中被血河一卷,从此便不复存在。
“都去死吧!这样的师门,铭记不要!”铭记大小,一头长发变成血红色,每一根都向着天空微微抖动,她面色疯狂,忽喜忽怒,用手抓住腰间的青色玉箫,玉箫却在接触她手的刹那变成了血红色,颜色浓郁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来。
伸手,指着众多强者聚集的地方,周围的空间产生一种陌生但是熟悉的波动,紧接着众人眼前一花,巨大而繁多的箫影层层叠叠,似海浪似洪流,遮蔽了这一片天际,混合在血色的长河之中对着所有人澎湃而去。
荆天被漫天箫影淹没,纵然他并非真的存在于当初的情景之下,也切身体会到了这一次攻击的可怕,方圆十数之内所有的事物都被摧毁,这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崩溃,而是被轰成细小的尘埃,越是靠近中心的部分,遭受到的力量冲击就越是强大。
铭记并没有吹动玉箫,低沉而哀伤的音调却在众人的脑海之中响起,唤起了深藏在每一个人内心中的悲伤回忆,恍惚之间他们似乎再次回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场景之中,也就是这短短时间的沉沦和挣扎,让不少心境修为有明显破绽的人忘记了抵抗,被箫影和血河淹没不见,永远失去了生命。
置身于这样仿佛无边无际的攻击之中,体会着身体周围无处不在的某种意境,荆天闭上眼睛,随波逐流,任汹涌澎湃的能量不断冲破自己的身躯,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丰富起来,他对身边的一切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隐约体会到天地之间还有除了灵气、魔气等等神秘能量之外的存在。
只不过,铭记给荆天的感觉,与一念却并不相同,更加暴躁,更加悲伤和残忍。
这是什么呢?荆天心中询问着自己,不断询问,却终究找不到答案,但是他知道,对于他来说,一扇通往光明的大门被打开,只等着他有朝一日进入其中。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荆天开口讷讷说道,嘴角勾起微笑,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呢?不如放任自流吧。
那么一瞬间,荆天的身躯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或者说,他无法感觉到自己身躯的存在,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然后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柔和的乳白色,如同是温和的玉石,而之前见到的一切,似乎只不过是一个久远的梦境。
身边是氤氲的白色烟雾,并不是很浓,可以透过烟雾依稀看到周围的环境,模模糊糊,似在梦中,他此刻躺在一片平坦的沙地上,这沙地并不广阔,只有数里而已,头顶上空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右手边是一片毫无波澜的湖面,一直延伸到岩石的边缘,湖面上是稀薄的白色烟雾,轻轻地翻卷,不休地蒸腾。
荆天的目光落在一个地方,在沙地更深处,是一个百余米巨大的庞然大物,它有着洁白的外壳,外壳有着波浪一样的纹理,外壳打开,一枚大得惊人的珍珠呈现在眼前,另外还有数颗珍珠分布在它洁白而柔软的肉体上。
“……小忆?”荆天双目有些失神,想到了幻境之中看到的情景,眼前的蜃怪除了比那时更加巨大,散发出来的气息更加强大和飘渺,不正是小忆么?
一瞬间,荆天联想到了将整座岛屿包围住的神秘禁制,以及那让他狼狈万分的神妙幻境,或许这一切的幕后都有着小忆的影子。
虽然小忆没有如同人类一样的感官,但是荆天可以断定,它必然在用独特的方式观察着自己,一人一怪相互观察,都没有发出丝毫声息,在这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强大蜃怪面前,荆天知道自己的任何异动都可能引起对方的毁灭性打击,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若不是他深知小忆和铭记、一念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恐怕此刻早已经无法保持这样的镇定和稳重。
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荆天一动不动,冷汗从他的额头掉落,摔在细密的沙地上,只不过打了一个浅浅的坑洞就消失不见,这里的环境静得可怕,似乎唯一在运动的只有无处不在的白色烟雾。
巨大的珍珠光华流转,各种不同的颜色不时会在它们的表面上亮起,然后转为暗淡,没有固定的形式和规律,却美得令人陶醉。
白色的烟雾渐渐变得浓密,荆天的视线受到阻挡,就算是法力运及双目也无法洞穿,没过多少时间,他的视线就被限制在自己身体周围一米之内,本身就已经大打折扣的灵觉更是早就失去了效果,再也无法察觉周围的情况了。
整座悬空岛,不断地从各处的水中升起白色的烟雾,无形无相,却越来越多,初时尚没有什么,只不过一天的时间之后,烟雾不断滋生和蔓延,不断将附近的一切吞噬,覆盖范围越来越大,悬空岛就已经被白色的烟雾笼罩,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终于让悬空岛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原本交谈的停下,正在战斗的停下,不论正在做着什么,他们都停下来,起初试图脱离烟雾的追赶和吞噬,但是却发现自己可以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最终依旧被烟雾笼罩,转而对周围如此诡异的情况进行了严密的防守,可是不论他们如何防御,这些烟雾都可以轻易洞穿,仿若无事一般弥漫在身体周围,原本喧嚣的悬空岛变得寂静如死,再也没有一丝声息,所有人都面色骇然地盯着周围的异象,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挡和缓解。
之后,一个一个,他们都失去了知觉和意识,强如许芷晴和魔礼等人也没有例外,只不过凭借强大的修为比其他人更加延后了一段时间,但也只是短短的数个呼吸而已,就全部栽倒在地面,不省人事了。
荆天昏迷之前,听到了低沉而悲伤的箫声,如同哭泣一样,隐约之间,似乎还有如同情人一般亲切的呢喃,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听清了。
悬空岛周围的禁制出现了微微的波动,开始并不强烈,但是数个呼吸之后却变得越来越剧烈,无形的屏障更加扭曲,如同是沸腾的河流,白色的烟雾与周围弥漫的云朵融合,不断向着周围扩张。
狂风在悬空岛的周围弥漫,带起庞大的呼啸声,上方的天空黯淡下来,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暗,一道又一道耀眼的雷电在云朵之间穿梭,巨大的炸响传播开去。
领队的五个天权强者一直停留在悬空岛的周围,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惊动,他们同时面色一变,掏出法盘凝神望去,见到自己门派的弟子并没有因为这种异象而出现折损,才勉强放下心来,只不过面色依旧沉重,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不断翻腾的云海。
无形的壁障被撑起,狂风吹在上面被弹开,不知何时飘落的雨水同样被弹开,周围的天空已经一片阴暗,一如当初悬空岛出现时候的样子,甚至在五个天权强者的感知之中,周围的空间都已经出现了微微的扭曲,呈现出非常不稳定的迹象,而这样庞大的空间波动,绝对不是区区五个天权强者可以抗衡和改变。
五个人之中,面色最差的当然要数通魂了,冲霄殿进入其中的弟子人数不少,地位更是不低,如果这一次出现什么意外,虽然不至于导致门派青黄不接,也同样是一个非常大的损失了,更加令他担忧的是自己的徒孙吕晨峰,这个徒孙非常合他胃口,天赋又是出色异常。
通魂木然的脸变幻了一阵,终于嘴角动了动,发出一声无奈地轻叹,这样的情况,就算是他想要动手救援又有何用?另外身边四个虎视眈眈的它派强者更让他忌惮,虽然几人一直相安无事,却不过是相互掣肘勉强维持一个平衡而已,若是他此刻轻举妄动,难保不会受到其他四人的围攻,就算是他自己能够拼着重伤逃脱,带来的所有冲霄殿弟子也会尽数死亡。
活了数百年,那份沉稳和理智,却早已经压过了本该主导自身的感情,对于通魂这样的人就更是如此了,所以他没有出手,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回应了另外几人隐晦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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