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群龙争斗】
作者:兰帝魅晨|发布时间:2024-06-28 16:47:02|字数:258103
第188节 神武
赵姬无话可说,在黑狼族的北地时她对于屠杀早已适应,因为那里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但她觉得七强的情况不比在北地,这里的屠杀必然会把自己推入与天下敌对的境地。她实在不明白一向睿智的君上为何越来越偏执。
“是。”
赵姬领命离去,步惊仙犹自在魏国王宫花园中散步。
一个飞仙宗弟子突然寻过来,递给他一封书信后又匆匆忙离开。
步惊仙拆开看了,果然是郑凛然送来。
‘听闻北君大胜而不曾欢喜,夜深而不能入寐。凛然有心相伴奈何形势不遂人愿……’
步惊仙便明白到郑凛然此刻的大概处境,想到魏国都城外有座寺庙,便着人送去消息,约定明日夜间于寺庙中相会。
夜已深,步惊仙走着走着却依稀听见说话声,循声过去近些时,他不禁哑然失笑,已经听出来是咕噜果的声音。咕噜果夜间通常不会做声,都在睡觉。步惊仙心念一动,推想如果有人,十之八九会是七月。
花园中的一偶种了六棵咕噜果树,结了十七八个颜色各异的大果子。映着朦胧的月光,一个个咧开着大嘴笑的正高兴。
七月穿着身七彩蝶装,衣带飘飘,覆着朦胧月光,一时如月夜蝶仙。
惊觉步惊仙过来时七月侧目眺望一眼,原本的微笑立时变成了冷漠,抱起两颗红色的咕噜果迈步就走,显然不愿多看他一眼。
步惊仙知道她性情干脆,料想不能挽留,却忧心郑国新王继位对她的影响,不禁提醒道“郑太子与郑凛然关系不浅,过去你曾杀郑国不少权贵,如今新王继位势必要笼络人心。那些曾得罪过的人一定乘机发难,郑凛然如不保你,你又不屑于成为郑王的傀儡,难免会遇挫折打击,小心为上。”
他见七月自顾走远,如若未闻,一时心潮起伏,摘了咕噜果下来时才不由展颜微笑,忘却了烦忧。
七月走远些时驻足回头,丛林遮挡早已看不到步惊仙的身影。她怔怔片刻,低头冲怀里的咕噜果微微一笑,喃喃低声道“小红呀小红,你说他是不是好人呢?为什么我刚刚不想杀他的时候他偏偏又要做出些让人痛恨的事情呢?秋叶总说人死不能复生,为逝去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多余的,可秋叶不也总忘不了师尊吗?凛然师姐就算不愿为步哥哥守寡一生,她毕竟是本宗宗主,岂可那般放荡,与那北君半夜私会,丢尽了本宗的脸面!早曾说过师姐,靠太子的关系迟早变作傀儡,如今太子继位要她办事,她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了……”
月色朦胧,清风阵阵。
郑凛然在榻上辗转难眠,坐起又睡下,睡下又坐起。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数年前,当初在北灵山见过凌落的风采后,回到飞仙宗的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会难以入眠,总想起凌落那仙人般飘逸的身影和俊秀的面貌。接管飞仙宗后,那些藏在心里的情思才渐渐淡去。
如今,这股情思又被一个叫左岸的男人勾起。
“怕是不能入寐了。”
郑凛然正自想着,送信的那个心腹弟子轻轻叩门。
“宗主,北君约您明夜在城外的大法寺相见。”
“果真?”郑凛然立时笑开了颜,让那弟子回去歇息,满心欢喜期待的躺倒榻上,想了一阵北君,竟然不知觉的就睡熟过去了。
次日,魏国王宫大殿前,郑国兵将及神魂军个个衣甲鲜明,列满广场。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无云。
步惊仙与郑凛然站在阶梯尽头、大殿门外。宣读魏王、魏国的罪状,简述伐魏战事的大小胜利。
艳阳渐渐移走正空,照的人不敢抬头正视。
突然间,人们觉得天色似乎变暗,就有兵卒抬头眺望,惊觉晴空烈日颜色变的暗淡,其红如渐渐凝固变暗的血液。
天色迅速变暗,引得无数人抬头眺望。
步惊仙与郑凛然也走出檐下,眺望黑红的太阳。
“发生什么事情啊?”
“是不是不祥之兆……”
将士们纷纷低声议论时,天空的黑红太阳忽然又绽放开七色的彩光,映的天地一片彩亮,宫墙大地全披上了彩衣。
将士们的议论声热切,但不再认为是不祥之兆,都认为是吉兆。
冬雪这时急中生智,运功喊道“苍天有眼,见无道君王灭亡,神光普照,仁泽众生。大家还不跪谢神恩!”
整座魏国王宫,人人跪倒磕头。
步惊仙见郑凛然也跪倒,他却不动,只是疑心此刻变故会否与昨夜遇到的那人有关。
彩光初时刺眼,渐渐变的柔和,让人能够睁眼正视时,晴空中突然幻出一条巨大的身影。
只见那人背生白光羽翼,身着飘飘飞扬的洁白长袍,面貌全被炙亮的白光包围,让人看不见形貌。
“是神仙!神仙显灵啊!”
类似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人们磕头更急、更热切。
“神魂醒,魂使现。信神魂得自由,逆神魂天必诛。”
虚无缥缈的声音响彻天地,跪倒的人们闻言无不心惊!
‘神魂仙人……’
这样的念头在人们心里不约而同的浮起。
原本没有跪拜的神魂军这时呼啦啦的伏倒一片,纷纷呼喊着神魂大仙,更有许多饱受生活折磨的神魂意志追求者欣喜激动的泪流满面……
步惊仙这时已经明白昨夜遇到的仙人所谓的了结心愿是什么,也装模作样的跪倒地上,口呼“神魂大仙在上,神魂意志追求者左岸聆听仙意!”
“神魂意志追求者——左岸,本仙命你执掌神魂宗,集结神魂意志追求者寻求仙道自由,赐你为神魂仙使,赐仙号神魂仙君,赐予神魂意志力量神武战神仙翼,神武战神黑龙甲。望你带领凡间不忘神魂意志力量的族众,继续踏寻仙道的自由,光大神魂意志的力量——”
一阵炫目的彩光直直罩落步惊仙,亮的让旁人都看不清里头状况。
步惊仙身在彩光之中,配合的伸展开黑色光翼,惊觉一身鳞甲在彩光中迅速变化。
当彩光消逝时,身上的战甲已经变了模样,闪耀着黑光的奇特材质,厚重坚实更胜过去,胸甲、腿甲、护臂全镶嵌着头黑色的飞龙,龙目均由艳红色的宝石点缀。
第189节 声名天下
一时间,步惊仙也难以否认这个自称神魂仙者的非凡俗力量。只是他心中仍有疑虑,不信此人就是神魂意志力量的代表者。
‘世间真有仙人?莫非苍穹之上果真藏着许多人族的仙人掌管一切,若如此,只怕此仙不过借用神魂大仙名义意图诓骗我族,他日必须加倍防范,绝不可让他成了神魂军的主导……’
步惊仙思念百转,脸上却平静无波,轻轻拍动黑色光翼,缓缓飞起半空,自高处俯视王宫内外跪满地上的军民。
“仙有仙道,凡有凡道。神魂大仙以仙人之躯不能涉足凡间之事,今日破例显现仙灵指引我族,我族绝不负仙人期望!神魂大仙耗费神力展现神迹,我族全体无不振奋雀跃,请神魂大仙相信我族追求神魂意志力量的信念,勿要继续耗费神力消耗仙灵!”
步惊仙怕这仙人总冒出来会干扰神魂军未来的行事,索性将计就计说的让他不能随意冒头。
神魂军上下不知就里,都以为步惊仙对神魂大仙的事情清楚了解,无不呼喊附和,请神魂大仙不要继续耗费仙灵,一个个高声宣誓永远追随神魂意志力量、死不动摇。
天空的神迹渐渐消逝,神魂大仙的身影逐渐模糊、淡去。
晴空依旧万里无云,艳阳依旧火热高照。
烈阳下,背生黑色光翼,身穿龙纹黑甲的步惊仙则成了魏都军民观望的风景。
神魂大仙于原魏国王都显现神迹,赐北君左岸神魂意志力量。不多久时间,此事传遍天下,神迹被人渲染的越发偏离实际情形,也越发荒诞离奇。
这消息也让天下各地的神魂起义军斗志激昂,让更多的神魂意志追求者都站了起来,拿起了武器。
身在周都北阴城的拜氏姐妹听说此事时,都觉得难以置信。为此又飞鹰传书询问赵姬,得到她的回禀后才敢相信魏国仙人显灵的神迹。
拜星为此十分欢喜,总说“夫君得了神仙庇佑了!世上竟然真有神魂大仙呢!”
拜月却越发忧愁,心中一时对不灭神魂憎恶,一时又觉得是她自己太过偏见。如此数日,拜月这日突然提议说“妹妹,夫君不日将率领神魂军返回北地,不如我们姐妹赶往途中迎接夫君如何?”
拜星大喜过望,早就想去找步惊仙的,出迎能早些见面,她欢喜的连忙一口答应。
鬼见愁因此领兵随行保护,一路上都对碧莲嘀咕抱怨说“老子资质惊人,神仙怎么就没看上老子?”
话说凌落当初急匆匆赶返郑都,途中收到其父左庶长的飞鹰传信。
里面只有一句话。
“为国为民虽无悔,明哲保身亦无罪。”
凌落稍加琢磨,便明白了父亲的提醒。
凌落回到郑都时,郑王没有立即召见。而是让他在王宫等候到次日早朝,才在朝堂上召见。
凌落发觉两位王子如今也得以上朝议政,就明白太子继位后急切培植势力,连两个根本不成器的兄弟也用上。他又发觉许多敌视其父的官员个个目光中暗藏得色,便猜想今日如果应付不当必有大难临头。
郑王先对凌落统帅大军灭魏的成果予以褒奖,军中一应有功者都得到应有的赏赐。又封赏凌落千里良田,黄金万两,御赐宝剑宝甲数件,府邸一座。
凌落谢恩之后,忙请命道“启禀君上,臣在低山关受了暗伤,这些日子一直没能静心修养。震东大将军之职暂时无力担任,恳请君上收回将印、另选贤明,并准许臣在家修养伤势,暂不上朝。”
凌落突然请辞,放手大权,让满朝文武都感到意外。
郑王沉吟半响,还是点头准奏。
“爱卿既然带伤,那就先回去修养吧。爱卿是国之栋梁,安康万不可疏忽以待,本王日后倚仗爱卿之处还有许多。”
凌落当场谢恩告退,径直离宫回府。
到家不久,天籁公主也赶了回来。见到他在家,不由奇道“信侯如何在家里?莫非没有早朝?”
许久未曾见面,凌落握着天籁公主的手时觉得她瘦了,不由疼惜的道“公主瘦了!”
“信侯不必如此,信侯领兵在外才是真的辛苦。”
凌落扶公主落座,说了请辞的事情后,公主连连点头道“信侯如此甚好。此番回来也正要面见君上,请求收回郑王剑,从此不再上朝议政。”
凌落闻言心神一颤,既愧疚又感动的握紧了公主的手道“公主自幼一心为国为民,好不容易能够为国家做些事情,如今为了我,竟然不惜放弃上朝!公主如此,让我如何心安呐——”
“信侯如何说这种话?信侯所为,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国君,对得起臣民。如今偏偏受此屈辱尚且没有抱怨,我若只顾自己,在这种时节尚且不能为信侯避免灾祸、不能陪伴信侯左右,岂非愧对信侯的情义!”
郑王要打压他凌落,天籁公主也势必受牵连。如今他主动请辞让郑王不能再行罪责,犹如让郑王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只有天籁公主也远离朝堂,避免是非,郑王才真正对他们无可奈何。
凌落想到公主这番用心,不由满腔愧疚。
此后一段时日,凌落深居简出。朝中文武知道郑王对他不满,许多官员也不到他府上走动。
不久左庶长从北关返回郑都,移交了将印,将兵权放手。父子二人一时都清闲无事,每日在府中谈论兵书,练武下棋,倒也悠闲自在。
左庶长的主动让郑王十分欢喜,郑国文武职务短期内接连变动,满朝文武逐渐都变的只看郑王脸色行事,左庶长党派辞官的辞官,被调派闲置的调派,一时间威风全失,大有没落之势。
总有人上门求见左庶长,却都被拒门外。
这日凌落听说北君提出以魏国神魂军据有的土地交还周国旧都的土地事情,在府中十分忧虑。
“什么?君上答应了?”打听消息的下人回来报说郑王已经答应,凌落不由情急,疾步走动几趟,就要更衣出府求见郑王时,被闻讯而来的左庶长拦住。
“父亲!周国旧都土地绝对不能交给神魂军,看似无关紧要,然而周都与北关原本隔着长河,距离又远,周国想要发兵必须渡河,大军渡河时就必然为我军所察觉。倘若北君得了周国旧都的土地,无异于方便对我国用兵啊!”
凌落焦急,左庶长却不急,拦住他道“所以你想求见郑王,阐述利害,请郑王拒绝北君的提议?”
“不错!”凌落答应之后,见父亲脸色冷漠,忙又躬身作礼,虚心请教道“父亲以为此举不妥?”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国家命运,只有君王一人做得主,为人臣子者,倘若因为忧虑国运就做出超越其职权的事情,那就是犯上!此时郑王不会听信你话,你劝阻、不过是引火烧身,让郑王认为你狂妄自大,似乎郑国没有了你凌落就会衰亡,郑王不但不会考虑你的良言,反而会有杀你之心。”
“可是……”凌落还待再说,左庶长一句话打的他再没有了力气。
“不懂明哲保身者绝非国家栋梁,今日你为一件事就冲动送死,如何能在日后为国为民做千千万万件事情?如果你有心成为忠言进谏死于非命而流传美名的臣子,父、不阻你。”
凌落颓然叹气,恢复冷静。他当然不是为了成为那样的人而生于世上。
“父亲——有力不能施,忠心不被用的滋味如此磨人!”凌落叹罢又道“倘若先王在世又岂会如此……”
左庶长淡淡一笑。
“我儿休要如此,人无完人。当年先王曾因拒婚之事将为父冷落,三个月内降职六次,做了三年看门卒。”
凌落不禁愕然,过去只听人说其父威风的事情,从没听说这种难堪的经历。这番话倒让他突然心情开朗,明白人生在世,经历诸多。今日过去之后,明日看今日不过是已逝的云烟。忧愁烦恼无济于事,还不如放开心胸,尽情享受此刻的安宁。
“只怕父亲焦急。”
“哈哈……为父虽老,然——上战场不惧,离战场不急。多少年来在家中清闲的时日算来有限,如今只当享受天伦之乐。何急之有?”
“好!便学父亲心胸,优哉游哉,坐观风云变幻。”
两父子随意谈论些战场交兵经历,多是左庶长听凌落细说伐魏战斗的经过。末了,说起北君左岸,凌落尤其兴致的道“父亲看北君如今是何打算?”
左庶长摇头微笑。“为父不过将帅之才,那北君是帝王之才,为父猜不到他的打算。只是眼前局势看来,北君灭黑狼族已成必然。”
凌落不禁哑然失笑。“父亲总是如此谦虚,说是不知,实则一针见血。北君野心勃勃,早知魏国土地不得久据,如今弃走,势必要一统北地,继而谋取灭韩之道!届时于周朝旧都布下重兵即可防备我郑国,借助韩国领土便利或待郑、楚一起攻陈,或取道齐国。北君行事但求迅猛,有志于十年内一统天下,绝不肯长久养精蓄锐,北地或许不出一月就将燃起烽火。”
“我儿之才远在为父之上,日后要抗北君,还看我儿啊——”
“父亲谦虚了。但为人子者,理当为父分忧。战场凶险,孩儿实在不愿父亲再披战甲与敌人厮杀。”
左庶长含笑抬脸眺望远空,淡淡然道“我儿孝心可嘉。只是狼虎,战死方休啊……”
第190节 异己
这话让凌落听了十分不安,不由暗自痛下决心,一定要让父亲安享晚年。
左庶长父子的淡定让左庶长政党逐渐灰心丧气,有的设法向郑王表示忠心,有的则设法靠拢郑王倚重的重臣。
飞仙宗宗主郑凛然回到郑都后也成了郑国的得意人物,人尽皆知郑王对她十分倚重,虽没有实权官职,但飞仙宗弟子本就遍布郑国,势力庞大惊人。
郑凛然本身也在享受着这种高高在上的得意。
只是让她倍感烦恼的确是武尊七月。
在如今已归郑国所有的原魏国旧都,七月连番闯祸。郑凛然回郑都时将事务移交给当时赶过去的郑王心腹后就急匆匆赶返。
清点魏国王宫财宝原本也是郑王有意打赏心腹的美差,但七月却因此杀了八个从中得好处的官员。
如今郑王得知惨案,震怒异常,本要命人拿下,顾忌武尊武功高强怕会逃脱才隐忍不发,只传旨让武尊速回王都。
郑凛然虽然厌恶七月,但并没有欲见其死而后快之心。但郑王震怒异常,她也并不愿意为七月求情,总觉得七月的性格早晚都会落到这种田地。只是想到七月的武功,如果就此被问个死罪,对飞仙宗或是郑国而言都不利。
冬雪唯恐七月不死,从中挑拨郑凛然的怒气,虽然没有让她因此丧失理智,但也更难下定决心为七月求情。原本郑凛然有心等秋叶来求,借秋叶这个台阶为七月说情,不料秋叶对此事竟然毫不理会。她就只能眼睁睁看七月返回王都、入宫拜见郑王。
郑凛然听说七月回来后没有到飞仙宗,只托人给秋叶及一些同门师姐妹带去礼物,连忙赶去王宫。
途中碰到郑王派来的使者,说让她及飞仙宗的长老都去王宫。
郑凛然知道郑王是畏惧七月的武功,有意让她们护驾,内心不详的感觉更强烈,担心事情不能善了。
她赶到王宫时,正看见七月抱着颗红色的咕噜果在宫门内说话,好似根本不知道此刻面临的处境。
郑凛然不禁又气又恼!
“还在跟咕噜果胡闹!你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吗?”
七月回头看见是郑凛然,便收起笑容,淡淡然道“无非是郑王想杀我。”
郑凛然闻言更气,好一个无非!无非!
“无非?早告诉你不要恣意妄为,你不但不听,还在魏国杀了八个重臣!此刻大祸临头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总说谨记师尊教诲,师尊让你当被杀头的武尊了吗?”郑凛然发了通脾气,稍稍平息怒火,转而道“稍后见到郑王好好认错……”
“没错为何认错。”七月回应的平淡,却让郑凛然更激怒。
“没错?你以为那几个人虚报财宝的事情只有你知道?郑王不知道?那些人本就是郑王的心腹,为郑王办了很多事情所以才被安排美差,有意让他们从中得利,全算赏赐而已。你却把人给杀了,如今还振振有词说自己没错?”
“要是这样,杀的更没错了。”七月依旧不以为然,反问郑凛然道“伐魏之战,将士出力不说,就本宗高手死伤多少,一个个是怎样拼命战斗的?郑王要赏赐,那就光明正大的赏赐。多少流血甚至丢命的人才得一两黄金的抚恤赏赐,那几个什么功劳都没有的贪官却大笔一挥拿走价值几百万两的财宝!”
“闭嘴!死到临头仍旧不知悔改,你敢对君上如此说话吗?”郑凛然激恼的欲发疯,不料七月冷冷一句直如冷水浇头,让她气恨之余,决意再不理会七月死活。
“我本就要对君上说这些。”
“好!你要找死,谁也拦不住你!”
郑凛然说罢拂袖而去,过不多久,飞仙宗四季长老陆续赶到,都奉了旨意直入王宫。
秋叶见到七月时,禁不住好气的摇头失笑,见后者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唯有哭笑不得的骂了句“死丫头!”。
“你死我还活着呢!”七月不以为然,见秋叶要入宫忙追问句“好喝吗?”
“魏国干柴酒虽然粗鄙,但烈性够,可惜刚喝一杯就被你害的往这里赶。”
秋叶说罢自顾追着其它三位长老进了王宫。
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也很清楚以七月的性情必然会经历这种劫难,旁人的解救治标不治本,而且开罪的是郑王,在郑国也没有人能够帮得了她。然而秋叶毫不担心,因为七月绝没有生命危险。
秋叶一行进去了两刻钟后,才有人来宣旨,让七月入宫。
七月边走边把咕噜果吃个干净,领路的太监暗觉好笑,堂堂武尊竟然如此没有仪态。
七月吃罢咕噜果,又自顾低头整理衣带,先紧紧腰束,又系紧拳护,最后把身上一些装饰的挂饰逐件取下,收妥。
郑王在大殿等候已久,王座前议事的还有十几位官员。
看到七月来时,一个个都偷眼打量,见她神情平静、满不在乎的大步走入大殿,无不暗皱眉头。
“拜见大王。”
郑王也不让七月平身,隐忍着怒气耐着性子沉声喝问道“新东城之事武尊作何解释?”
“他们虚报财物,中饱私囊,杀之理所应当。”
七月回答的镇定,郑王也更加激怒,当即拍案斥责道“大胆七月!朝廷命官纵然有错也该奏明本王处置发落,堂堂朝廷一品大员岂容你滥用私刑!到底有没有将朝廷放在眼里?可知你犯了何罪!”
“无罪。”
“放肆!”
七月越是满不在乎,郑王越是愤怒。当即拍案喝令道“来人,将狂徒七月拿下,听候发落!”
郑王本也知道七月厉害,虽然盛怒但也不想真杀七月的头,不过认为此事必须让七月吃足苦头,知道利害,否则继续狂妄下去无异于让他这个君王颜面无存,威严扫地!
飞仙宗春季长老这时忙劝阻说情道“请大王息怒,七月年轻不更事,请念在她毕竟是郑国武尊、神武擂为郑国出力甚多的功劳上饶恕她一次……”
“哼!堂堂郑国武修者如云,就只剩她一个武尊了么?飞仙宗神功盖世,少了她就再教不出武尊了么!凭借武尊之名胡作非为,本就该罪加一等!谁敢再为她求情,一并同罪论处!”
第191节 狂傲不屈
春季长老再不敢多说,她本性仁厚,与七月虽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但因为她是飞仙宗的骄傲,理所当然的愿意相护,见七月仍然自顾站着不动,忙使眼色示意她低头认错。七月微微一笑,以示感激。
郑王见七月犹自不肯低头认错,心中更气。
“拿下!”
从大殿外顿时奔进来两个全副武装的王宫侍卫,伸手抓向七月肩膀时,突的一起痛哼抛飞,齐齐跌倒地上,摔晕过去。
郑王见状震怒的双手发抖,万没想到七月如此大胆狂妄,竟然震伤王宫侍卫,公然抗旨!
“大胆七月!胆敢造反么?”
“七月!你做什么?”郑凛然见状也惊怒呵斥,唯恐她如此张狂再不可能得到宽恕。
七月依旧不以为然,理直气壮的直视郑王道“飞仙宗弟子杀不法朝廷命官何罪之有?凭何拿我。”
“好个狂妄之徒,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么!就凭你欺君犯上,万死也不足以谢罪!宗主与诸位长老还在等什么?快将这狂妄之徒拿下!”
郑王大怒催促。
郑凛然一时为难,心知王命难为,但她更清楚自己绝非七月对手。在场的四位飞仙宗长老也只有秋叶或能与七月一战,其它人根本奈她不何,万一七月丧失理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便只急忙催促七月道“还不快跪下向君上认错!”
“无错如何认错。”
七月犹自不理会。
“立即拿下!”郑王急怒攻心,命令近乎吼叫。殿外本来大群兵卒,尚未冲进来就被七月一掌推倒十数排、纷纷跌倒殿前台阶上。
冬雪见状知道不能善了,只好动手。
春季长老与郑凛然这时也不敢再迟疑,忙运转心决分左右配合冬雪发起攻击。
不料三人的合围尚未攻近,就见眼前的七月施展灵闪、一晃错身而过,竟然直扑到郑王王座面前,不等秋叶施救,已经一把扼住郑王咽喉!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连秋叶都没想到七月如此大胆,竟敢对郑王动手!唯恐郑王遇害,连忙急喊道“七月住手!师尊一生为国,今日你若杀了君上,郑国势必大乱,内忧外患,将有多少人因此遭遇刀兵之祸?”
郑王原本强自镇定,唯恐露出丑态,但咽喉被七月扼紧,几乎喘不过气来,又惊觉她大胆狂妄的不可思议,唯恐遭遇毒手,身躯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只吓的冷汗满头,几乎失禁!
七月回头忘了眼秋叶,淡淡然道“我当然知道,还不会就这么杀了他。只是郑王心胸狭隘,满脑子只有如何稳固皇位,如何让满朝文武都围着他转。赏罚不明,善恶不分。为郑国立功的人被逼走,无能者身居要职作威作福;对奋勇为国者赏赐小气,对阿谀奉承者不惜赐予数百万奖赏。如此君王简直是郑国的不幸,今日虽不能杀他,也要让他知道君王不是拿着国民生死荣辱取乐的得天独厚者,是集万千国民生死荣辱于一肩的责任承担着!不明白这点,就有人会不在乎他虚有其表的君王宝座——”
众人只听‘啪——’的一声响。
郑王左脸上就显出个掌印,继而迅速红肿,高高隆起。
郑凛然吓的抬掌捂嘴,一时竟不知说话。
秋叶在内、飞仙宗长老个个呆若木鸡!
十几员郑国官员无不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之极!
王宫侍卫统领呼喝大骂,激怒的恨不得冲上去一剑刺七月个透心凉!
‘她竟然掌掴本王……她竟然掌掴本王……她竟然敢掌掴本王……’
郑王还没有感觉到脸上的疼痛,神智就已经被七月的举动惊呆,心中不断的如此喃喃自语,惊怒过度,一时竟然忘记屈辱。
不等他回过神智,又‘啪——’的一声响起大殿。
郑王的右脸也被七月抽肿。
“今天就只打你两耳光,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凭借王座作威作福,要是日后郑国在你的治理下日渐衰败,民不聊生,我七月一定回来取你性命,那时就算杀了你九泉之下师尊也会说杀的好,杀了你才能让其它有能力的人治理郑国!”
七月说罢松开郑王的脖子,双足发力,人如闪电般急冲升起,抬手一掌震破殿顶,飞撞出去后施展轻功疾奔飞走。
郑凛然急忙道了声“追!”,便风一般追出大殿,四季长老连忙发足跟上,顷刻间全追赶飞走出王宫。那些宫中侍卫呼和叫喊,宫中高手都施展轻功追击,寻常侍卫哨声传讯,顷刻间整座郑都处处皆兵,大肆围捕逃走的七月。
话说七月奔出王宫后直去城门,不料王宫警讯响起,远远看见城门已经关闭。她轻功高明,根本不把郑都的十丈城墙放在眼里,本要就那么横空过去,不料突见前方街巷探出张熟悉的头脸,忙飞身落了下去。
这才看清是过去一同外出历练的师姐与几位师妹,匆匆忙将早准备好的包袱递给她道“武尊快走吧,城外老古井旁备有武尊的坐骑红影,这里面都是金银,仓促之间我们也备不得多少,千万不要嫌少。”
“师姐,这……”
“不要多说了!快走吧,我们早知道武尊不会对郑王低头,只是我们都有亲族在郑都,害怕连累,否则也愿意随武尊亡命天涯。”
七月见那师姐说的情真意切,万没想到一路历练中这位师姐总对她做法不赞同,但此刻竟如此相助。害怕多留让人瞧见了连累她们,也不敢再多耽搁,作礼谢过道“我走了,来日方长,一定能够再见面。”
七月提着包袱飞檐走壁,横空飞过郑都城墙,直投城外林道。
那些追兵片刻就丢了她的身影,只能漫无目的的四面搜索、派快马骑队顺大道搜寻。
七月一口气奔到城外的一座荒废古井,见坐骑红影果然在井旁,欢喜的过去抚摸马儿头颈,正要上马走时,听见背后一阵衣袂拂动声响。
回头一看,果然是秋叶追来。
这老古井除了随她游历的师姐妹、就只有秋叶知道,以轻功论飞仙宗中此刻在王都的高手里也只有秋叶能有这么快。
“你个死丫头!”秋叶没好气的破口大骂。“你动手也罢了,竟然敢掌掴郑王!你如此打他,岂非让天下人都笑掉大牙?日后他即使意识到今日做的错了,也万万不可能赦免你的罪状,如何还回得来郑国?真想在外头流浪一辈子、还是索性投靠别国?”
七月初时见到秋叶还展露微笑,见秋叶走近时笑容渐渐敛去,听秋叶说完时,目光已经变的冷淡。
“秋叶,你要杀我么?”
秋叶表情一窒,继而笑弯了腰。
“死丫头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要杀你!”
“你怕我为别国效力是不是?”秋叶笑,七月却不笑,表情异常严肃。
“死丫头说什么疯话?竟连我都不信了?”
七月沉默半响才轻声道“我感觉得到你刚才潜藏的、一闪而逝的杀意。可是我不怪你,你最敬重师尊,今天眼看形势发展成这样,怕我将来效力别国,成为郑国的大敌,所以突生杀意,只是这念头一闪而逝、并不持久。显然因为感情之故,并不打算真的动手。”
这时一阵疾风吹过,卷的地上一片落叶飘起半空,飞旋一阵,又自纷飞落地。
秋叶被说中心事,半响没有言语,暗觉有些惭愧、有些难以面对。
“你这丫头何时变的如此厉害,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情,何必要戳穿。”
“我不想假惺惺的装作不知道,而且我希望秋叶知道,我绝对不会为别国效力,即使终身不能回郑国、回飞仙宗、我始终视自己为飞仙宗弟子。我很清楚师尊教养我本事绝对不是要她的弟子变成郑国和飞仙宗的阻路石。”
七月字字清晰、表情认真的说罢,翻身上马。
秋叶叹了口气道“乘机四处走走、看看,无论最后是你被世道改变了锋芒,还是你用锋芒战胜了世道。你都会再回来,因为你属于飞仙宗,飞仙宗也不能没有你。”
七月抓着缰绳,走之前回头微笑道“秋叶,我会把外头的好酒托人带给你品尝。”
“好!我等着喝。”
秋叶目送七月的坐骑奔走远去,一时无力的坐倒地上。
“傻瓜,就怕你将来连饭钱都没有着落了,哪里还能有钱给我买酒吃……”
郑都的搜捕警戒依旧持续。
凌落在府中得知外头动静,忙命人打听。
那下人回禀说了王宫里发生的事情后,凌落整个呆住。
‘掌掴君上……狂言弑君……?这、这……’
整座郑都的军民听说此事时,没有多少人的表情比凌落好看。
郑王被武尊七月掌掴,消息不胫而走,不多久就成为了天下人的笑谈。
身在返回周都途中的步惊仙听闻这消息时,正在喝茶,当时就呛着了自己。难以置信的反问道“郑国武尊七月,掌掴郑王?”
“是,全天下都知道了。”
步惊仙想笑,但想到七月未来的艰难,又哭笑不得。
‘我还怕她吃郑王的亏,没想到吃亏的是郑王,她竟然真敢做得出如此大胆的事情……’
第192节 烽烟(一)
七月的消息让步惊仙笑了一路。
掌掴郑王,此事足以流传千古,古往今来刺杀君王者不再少数,掌掴君王者屈指可数。
步惊仙率领神魂军离开魏国已有数日,这时正经过原魏国与郑国北关之间的数千里穷山恶水之中。
这是片无人窥视的土地,一来地势险恶,不利耕种,难以建城,交通不利;二来生活有许多没开化的真正蛮人,都是部落聚居的方式,凶狠野蛮,难以统治。但这些蛮人也畏惧来往的大军,通常远远见到人多就会回避躲开。
步惊仙倒不怕这些蛮族来袭击。只是道路难走,百余万大军数日才走了百里。
途中周国频频以飞鹰传送消息,黑狼族方面的形势发展十分顺利。
通过拜月的手段,支撑至今也没有起战事,近期黑狼族得到探报,知道步惊仙率领神魂军翻越千山万水赶回周国,内中开始滋生恐慌情绪,许多罗毕都要求大罗毕立即起兵,意图在神魂军回到周国前灭了晚霞族的兵马,拒神魂军于长河对岸。
步惊仙离开周国的这些时日拜月也没有闲着,晚霞族如今拥兵六十八万,而且都是军械齐备的精兵。
这股战力还不足以确保战胜黑狼族,但也足以让大罗毕忌惮,打起来势必让渔翁得利。
神魂军快穿越穷山恶水的荒蛮地带时,周都又送来消息,大罗毕派少元罗毕到北阴城拜见周天子,向天子表示忠心,承诺定期纳贡。用意显然,已经放弃起兵,期盼能够继续和平共处。
步惊仙这时才敢长松口气。
尽管他早已派赵姬、剑圣王大率领神魂军中的精锐急速赶回周都,却仍旧担心大罗毕发兵。晚霞族自然不会因此迅速灭亡,但战事一起,等到神魂军回到周国时,伤亡势必惨重。那时就算灭了黑狼族,周国也已经损失惨重,对未来的大计势必造成不少影响。
越近周都时,步惊仙内心竟然越难以平静。
当初他离开周都时,未曾如此。如今返回,想起拜月和拜星,不由记起郑凛然的事情,暗觉惭愧。除了惭愧,还有一丝对相见的期许。在魏国战事连连,让他根本无暇想起其它。如今却总记起当初在北地时,与两位夫人的诸多点滴。
当初拜月坏他大事的事情,因为后来的遭遇以及神魂军至今的成功和顺利,渐渐不再介怀。过去收到不少拜星的书信,其中不止一次提到拜月后来的自责和难过。魏国那位不知真假的仙人造就的神迹传到周国后,拜星在书信里更说拜月对神魂意志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试图让周国改制目前看来仍旧困难重重,但步惊仙对此早已另有想法,倘若拜月改变认识,真心信奉神魂意志、全力支持。其中的许多困难势必都能够被克服。
若连他的妻子都无法真心信奉不灭神魂意志,何谈让天下人信奉?
如今可能了。这个契机早被步惊仙谋划在显示神魂意志力量、光翼的时候发动。但他原本的设想是在下一次的神武擂擂台,人为制造类似神迹的惑人状况,而后展示神魂意志力量。
不料有那仙人的相助,竟让他的构想得以提前实现,并且能够以更震撼世俗、更让人信任的方式实现。
终于走出穷山恶水,见到碧草丛丛的平原地带时,神魂军无不欢呼大叫,都为地势的困苦折磨的身心疲惫。
前头的探哨这时快马回来,禀报说“前方四里处有队人马,金黄旗帜,旗绣弯月图案,挂的是个拜字。”
那探哨本是魏国的人,未曾见过周国的旗帜,但曾听说过拜氏公主,只是对堕落者心怀排斥,尽管猜到是神魂仙君的妻子脸上也没有丝毫欢喜之态。
步惊仙料想拜月有意给他惊喜,故而飞鹰传讯中不提,人却早早到了这里迎接。不由又想起拜星的沉不住气,每次这种事情她都会破坏拜月的盘算,提前让他知晓的。
‘今次拜星倒沉得住气,事先没有透露丝毫。’
步惊仙率领五千骑兵先走,不片刻就见到周国的兵马、旗帜。
那头等待的人马也列开阵势,响起鼓乐,摆开恭迎的两列百人长队。
拜月与拜星走下车驾,一身凤袍锦装在众人之前尤其醒目突出,双双按捺着激动直直看着久别的夫君驾马越奔越近。
五千神魂军骑兵在距离五十丈处停下。
眼看步惊仙过来了,周国军将纷纷跪拜地上,齐声高呼“恭迎神魂仙君凯旋回都……”
拜月和拜星让人非常意外的微微躬身,单掌按上额头,行了个不灭神魂的见面之礼。
五十丈外的那些骑兵都看的分明,无不对拜月姐妹突生亲近之心,虽有些看法传统的不灭神魂意志追求者仍然对她富贵的身世有所排斥,但都觉得她们算得半个同道中人。
步惊仙对于拜月的举动十分意外,却更觉欢喜。拜月无疑借此告诉他,她愿意相信神魂意志了,愿意以神魂意志追求者的身份与她并肩走下去。
步惊仙翻身落马,先回以不灭神魂的见面之礼,这才认真打量两位阔别已久的妻子。不禁发觉拜月操劳过度,看起来精神已不如过去好,颇显憔悴。
三人隔着一步彼此对视、打量,本有千言万语,这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拜月只道了句“夫君辛苦了,如今回都,有何打算?”
步惊仙晒然一笑,眺望北地方向,伸手一指,高声道“欲将神魂意志传遍北地!”
拜月欣然微笑,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始终如此,让人信任、让人仰望。
相较于拜月的沉稳与心思,拜星却显得天真童趣。
如何一统黑狼族的事情她不想,反正步惊仙和拜月说如何做,她就帮着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此刻她绕到步惊仙背后,伸手在摸他的战甲,又拽着战甲空隙,伸脸凑近了看,半响,嘀咕道“夫君,为何没看见仙人翅膀?”
步惊仙与拜月闻言,不禁双双失态大笑。
第193节 烽烟(二)
笑了一阵,拜星脸红撇嘴、不满道“欺人太甚。”
步惊仙见状失笑抱住她道“夫人要看仙人之翼,夫君就让夫人看。”
说罢伸展开半丈长的黑色光翼,周国兵将个个看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目睹步惊仙抱着拜星振翅直飞上天。
步惊仙抱着拜星在半空盘旋飞移了会,突又加速坠落,将措手不及的拜月一把抱起升空。
“回都!”
笑喊声中,周国及神魂军兵马一起出发。
高空中步惊仙一手搂住位夫人的腰直飞北阴城。
此刻北阴城中,作为黑狼族大罗毕使臣的少元罗毕正搂着个美丽的女子,百无聊赖的等待神魂军抵达。
北阴城少元还是第一次来,踏入晚霞族的领地时,他一路见到六座城池。让他想起郑国和韩国的楼城。少元内心原本就向往七强的那种社会生活方式,总不明白黑狼族为什么始终排斥城池。
青、白坚石堆砌的城楼,围护着里头的人们安居乐业。不怕外敌的突然袭击,不怕凶猛狼群的伤害。
也只有在那样的城池里面统治一切,少元才觉得有尊贵的优越。
但黑狼族上下都对七强的城池嗤之以鼻,少元也没办法,自幼在部落长大的他也并非不能适应,日子久了,慢慢也淡忘了对城池的向往。
自从来了北阴城,在王宫居住了些时候,才又勾起他对更美好生活的向往。看着周天子在王宫中华丽的殿堂,精致的花园,成群美丽的侍女你来我往,无数太监卑躬屈膝的低贱。他觉得当天子真好,住在王宫当主子真好。
而这次来周国,少元满怀欣喜,因为他所希望的这些极其可能实现。
北阴城的王宫突然骚乱,许多宫女太监都抬头看着天空指点议论。
少元发觉后也走出去看,正见到天空的景象。
龙纹的黑甲,半丈长的黑色光翼,在烈阳下徐徐拍动。
犹如仙魔。
“左岸罗毕!”
少元认出缓缓落下的正是抱着拜氏公主的左岸罗毕,惊喜之余不禁喊叫出声。
“少元罗毕久等了。”
步惊仙停落地时,拜星犹自兴奋的满面红潮,沉浸在翱翔天际的滋味里头不能自拔。
王宫的人识得、不识得步惊仙的都纷纷跪拜,口中高呼“拜见北君,祝北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步惊仙说罢搭着少元的肩头直往里走。“少元罗毕,我们喝酒吃烤全羊说话!”
“好!我们喝酒吃烤全羊!”
阔别多日未见,步惊仙发觉少元未曾如何改变,不过身体比过去粗壮了许多。还有就是仍然带着那颗黑石,如今魂决的心法修为已经达到十三重的高度,超越了他这个师父。自从当初在神魂山巧遇李夫人后,步惊仙已经知道少元拥有的是双百战天赋。
如今少元的体能在神眼中为紫色,基础体能1400,魂决提升百分百,十重魂决能量场又可提升200%,双百战天赋提升杀伤力和抗击力200%。额头的金光球10颗,灵10。战斗力达到1。44万,绝对战斗力144000。
当初在北灵山时步惊仙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意外收的一个徒弟资质如此惊人,会在今时今日成为当世的绝顶高手之一。
对黑狼族用兵,始终让步惊仙自感难以面对的就是这个徒弟。他深知少元对大罗毕的忠心,欲灭黑狼族,势必要战少元。
此刻与少元喝酒、吃烤全羊。他心里却不禁有些唏嘘。
“少元罗毕在北阴城等了我这么久,有什么急事?”
吃饱喝足,步惊仙就单刀直入的询问,他知道跟少元兜圈子没意思。
少元也吃的心满意足,拍了把肚皮,直言道“父亲让我跟左岸罗毕商量大事。”
“少元罗毕只管说。”
“左岸罗毕带了神魂军回来北地,肯定要一统北地……”
少元这话直接的过火,步惊仙不得不打断道“少元罗毕何出此言?”
“哎呀!”少元像看不懂步惊仙脸色般不耐烦的道“左岸罗毕现在兵力强盛,当然要统一北地。换了我是左岸罗毕有这么多兵马,也会统一北地,当个真正的王。干什么要让别人在旁边跟我同起同坐啊?父亲也是这么说,但是我们已经打不过左岸罗毕了,也不想自取灭亡的硬打。父亲说我们黑狼族本部愿意听命、效忠周国,对于北地其它不愿意服从的部落,我们愿意听从指挥,出兵协助平定。”
步惊仙颇觉难以置信。记忆中的大罗毕是个绝对不甘心屈居人下的头领,虽然说黑狼族如今的兵力的确无法跟声势浩大的神魂军相提并论,但神魂军不完全的军备状况任何人都清楚。并非说黑狼族完全没有勉强一拼的战斗力,这种情况下大罗毕竟然会愿意投降,不得不让他惊疑。
如果是旁人来提此事,步惊仙必然疑心是大罗毕的缓兵之计。但少元不是个能够负担这种职责的人,所以会派少元来说此事,兴许也是大罗毕表示诚意的方式。少元的性情是个人都能了解,又本与步惊仙交往较多。
然而步惊仙十分谨慎,唯恐大罗毕设计,根本把少元也一并隐瞒。
“既然是少元罗毕来说,我当然相信大罗毕的诚意。只是少元罗毕别怪我多疑,大罗毕是个了不起的人,从来不愿屈居他人之下,黑狼族内众罗毕都有求战之心,大罗毕为什么选择弃战呢?”
“父亲就知道左岸罗毕不会相信。其实父亲不是不敢跟左岸罗毕交战,是不能跟左岸罗毕交战。”少元说罢喝了杯酒,又道“左岸罗毕知道黑狼族的守护神吗?”
步惊仙不由一窒,他在北灵山时就听少元说过。黑狼族过去并不强盛,最初叫狼族部落。曾经被别的部落联合打击的险些灭族。在最危险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上天派来的救星,那人只身一人杀退数万部落联军,那人被黑狼族称为黑狼战神。黑狼族的名称也是从那之后易更,黑狼族类似祖祠的秘密山洞里就雕刻有黑狼战神的全身像。
“少元罗毕说的是黑狼战神?”
“左岸罗毕知道啊!”少元欢喜的叫道“我们黑狼本族对黑狼战神十分尊敬,父亲和本族的圣女在同一天晚上一起梦见黑狼战神,黑狼战神说左岸罗毕是他的传承者,会带领黑狼族走向更强盛的道路。所以左岸罗毕在返回周都的途中父亲也没有出兵攻打周国,正因为受到黑狼战神的指引。没有黑狼战神就没有黑狼族的今天,黑狼战神是本族的守护神,本族相信战神的指引。”
步惊仙心念百转,很快想到一个可能。
仍旧是魏国的那个自称神魂仙人的家伙,那人既能制造神迹,托梦装神弄鬼这种把戏未必不能办到。利用黑狼族对黑狼战神的敬畏,谎称自己是黑狼战神托梦黑狼本族的大罗毕和圣女,如此一来对他步惊仙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从一开始步惊仙就未曾想过能够和平收服黑狼族,皆因那大罗毕极其自负,不战死绝不会甘休!如果大罗毕能够归附,黑狼族等于得到一半,其它的罗毕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归附有好处,也有不利的一面。
以武力一统北地步惊仙能够轻易推行神魂体制,而归附过来的,他却不能如此。
“原来如此。今日我才知道神魂大仙原来就是黑狼族的黑狼战神!只是神魂大仙指引我实现神魂意志,黑狼族并非信奉不灭神魂,将来恐怕……”
“父亲说过,其它的事情黑狼本族全听左岸罗毕的吩咐。只求左岸罗毕封父亲为黑狼王,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即使让黑狼族住进城里面,为了黑狼战神、黑狼本族也都愿意!”
这话说的好像居住城池生活犹如下地狱,让步惊仙哑然失笑。但他知道黑狼族习惯部落结构模式,这是种未曾想过改变的习惯,强行更改,当然跟下地狱没有差别。
“黑狼本族如果愿意住进城池,那就入住,如果不愿意的,绝对不会勉强。只是一点,黑狼本族尊奉的黑狼战神既然就是神魂大仙,从此之后理当信奉不灭神魂意志,必须学习不灭神魂意志的理念,逐渐适应、成为不灭神魂意志追求者。”
“好!左岸罗毕派人教我们。”少元说罢又道“其它罗毕不是黑狼本族,他们信奉的神跟我们不一样,所以他们不愿意投降,必须打。左岸罗毕决定要打了就派人告诉父亲一声,黑狼本族就会全力以赴。”
步惊仙大喜过望,想不到区区一个梦竟然能够带来这样的结果。过去他虽然知道仙人之说能够利用,今日才知道威力何等惊人!真正胜过百万雄师!
少元吃着酒,望着一旁服侍的宫女,突然扭头问步惊仙道“左岸罗毕,不灭神魂意志追求者能喜欢很多女人吗?”
“自由的意思就是做任何你喜欢做、又不扼杀其它不灭神魂意志追求者意愿的事情。如果对方并不拒绝,当然可以喜欢很多女人。”步惊仙说罢扭头问那宫女道“少元罗毕十分喜欢你,你会拒绝他吗?”
那宫女当即羞红了脸,然而她如何敢拒绝?
“这是奴婢的荣幸。”
步惊仙不禁失笑道“少元罗毕只管随意,她并非神魂意志追求者,而且也没有拒绝你。”
少元二话不说一把拦腰把那宫女抱起,走出门外时又一把将方才陪伴他的美丽女人也抱起,大笑着往寝处去了。
第194节 烽烟(三)
少元走后,步惊仙在拜氏姐妹陪伴下前去拜见周天子敖潘。
天子带着皇后及周国文武出殿,不等步惊仙跪拜忙就扶住了直道免礼。
叙话一阵,周天子打量步惊仙片刻。
“爱卿威武不凡,朕早知爱卿乃人中龙凤,却也没想到爱卿原来是仙人转世。周国得爱卿相助实属大幸,朕敕封爱卿为周国护国国师,奉神魂宗为天下第一神教……”
“臣——叩谢龙恩。”
步惊仙知道这是拜月早向天子提出的要求,谢恩起身时,与拜月眼神交汇,双双一笑,尽在不言之中。
“启禀天子,臣以为北地众部落名义上尊奉陛下,实则各自为政,心怀鬼胎。不久前臣又得密报,北地共八十七部落首领密谋发兵周都,欲兴兵谋反。陛下贵为天子,绝不能对这些乱党过于宽容,如今周都又得仙人庇护,得神魂宗归心,正是出兵讨伐乱党,让天下知道陛下威仪的时机!臣愿亲率大军,为陛下扫平叛逆!”
敖潘早知道步惊仙此次回来势必要一统北地,但也没料到他如此着急,人才回来不等歇息就请命出兵。敖潘心中其实并不愿意看着黑狼族被灭,如今有黑狼族在,他尚且还有退路。一旦北地一统,他这个天子就彻底成为笼中鸟,任人宰割,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但他根本没有拒绝的能力。
就在周天子沉吟的时候,一个周国武将跪拜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神魂军刚到周都理当歇息整顿,国师斗志高昂虽是好事,但却未免失之急切,颇显不顾黎民百姓死活了!”
步惊仙不认识站出来说话的将领,估摸是离开期间周天子提拔的年轻将领,打量了遍随同敖潘的那些人,发现竟有十数个年轻陌生的面孔,不由暗自皱眉。
拜月见有人横加阻挠,心中大为不快。正待呵斥时,突见步惊仙猛然拔剑,挥剑就把那跪地劝阻的年轻将领的人头砍了下来!
鲜血抛洒一地,人头在地上翻滚数圈,满面惊怒的圆瞪着眼珠子!惊的周皇后连步后退,失措喊叫。一众周国文武,个个面色发白,吃惊异常。
敖潘出了一头冷汗,明白这是步惊仙杀鸡儆猴给自己看,知道此刻的北君已经根本不屑于顾惜人们非议,不愿为任何人或事情耽误计划片刻!
“陛下,此人为乱党说话,乱我军心。臣未免士气动摇,故而痛下杀手,还请陛下恕臣不敬之罪。”
步惊仙说是请罪,语气却十分平淡。
敖潘镇定了情绪,挂起笑脸道“爱卿忠心为国,何罪之有?讨伐叛逆一事但凭爱卿做主就是,朕只是担心爱卿太过操劳啊!周国全倚仗爱卿支撑方有今日,爱卿不可不格外顾惜身体。”
“陛下关怀备至,臣感恩不尽。但叛逆一日不除,臣一日不能安心。”
步惊仙说罢告辞,按剑离去。
拜月从吃惊中回过神,急忙追着过去。
“夫君何必如此?当着许多人面岂非让天子威严扫地?传开出去天下人也会说夫君不将天子放在眼里。”
步惊仙不以为然的淡淡道“过去周国的文武气焰如何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需要知道。我只需要让他们知道,这北阴城是我们的天下。我们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妨碍阻挡,今日有一人敢站出来阻拦,明日就能有一群周国文武站出来阻拦!”
拜月虽然觉得此话有理,但仍旧认为此举过激。总觉得此次步惊仙回来后人变的比过去暴戾、霸道了。
“人已经杀了,夫君所虑也有道理。只是臣妾要劝夫君行事不可过于偏激急切了,臣妾知道夫君忧虑大事,唯恐多拖延一日就多了些变故阻碍。但也不可急切的浑然不顾其它,夫君以为然?”
“黑狼族如今事小,大罗毕既然诚心归附,其它的罗毕已经不是问题,我们大可分兵七路,不出半个月必能一统北地。”
拜月心中也赞同,兵力优势已经过于明显,其它罗毕失去大罗毕率领犹如一盘散沙,力量不能聚合,又处于被动局面,轻易能够逐个击破,扫荡剿灭。
“既然如此夫君何故如此焦虑?”
步惊仙驻足叹气,手指西南方向道“韩国!韩国虽然兵力不多,但关城防卫建设完善,且经历过大战,几乎都是精兵。欲破韩国本就不易,更难又在于郑国的干扰。如今楚国还在与燕国交战,郑国势必出兵伐燕,如此一来才让我们有了灭韩的时机。一旦郑国腾出手脚,韩国势必求助投靠,郑国出兵拦阻,我军绝难一举吞韩。为此我早早谋了一计,但难在如何能够实施。”
拜月早想到步惊仙一统北地后必然对韩国下手,但却没想到他如此急切,根本不予大军休整的时间。
“夫君想到何计?又有何为难之处?”
“说来也不甚高明,但也易于成功。我们统一北地时,韩国势必畏惧。只要设法买通韩国当权重臣,从中协助。我们谎称军粮不足,本又与陈国有深仇大恨,要求韩国借道放我军去攻陈,许诺事成后予以韩国些好处……”
拜月眼睛一亮,大喜过望的接话道“假途灭虢之计!倒是行之有效,韩国畏惧我军本不敢拒绝,但必然害怕我军会乘机攻打他们。因此必须买通韩国权臣在韩王面前说话,如此才能让韩王答应!此计绝妙,陈王灭晚霞族一事天下皆知,我军一统北地后兵力强盛,兴兵讨伐报仇理所当然之极。只是……韩国如今当权人物不过三两位,能够说上话的恐怕非韩国丞相郑丕不可,但郑丕此人虽无大才却也不算无能之辈,对韩王也还算忠心,郑丕本身也是个财主,对财宝之类并不甚太在意。我们与他又从没有交情,想要攀交恐怕不易……”
“所难正在于此,而且最佳的时机还是近期,如果在北地尚未统一时就能寻上门去说,韩国防备之心必然大大减弱。等到北地一统时,多少人都会看破此计了,那时成功的机会最多六成。”
第195节 烽烟(四)
话虽如此,但步惊仙也知道如果没有契机则不可能迅速与韩国左丞相郑丕建交。
郑丕此人为官后嗜好依旧如初,喜欢在奴隶身上绘制图案,但这么多年来据说只成功了三个,其它奴隶无一例外的丧命台上。除此之外,郑丕让人再难投其所好。然而郑丕根本不缺奴隶,步惊仙又上哪里找个让郑丕欢喜的、现成的杰作送做见面礼?
两个人正犯愁时,一个侍卫过来禀报说“启禀月妃,那个古怪的女人会说我们的语言,与其它几个蛮人大不相同。”
“喔?”拜月颇显惊疑,末了又记起步惊仙对此毫不知情,就笑道“昨夜与小星等待夫君之心殷切,以致难以入眠。于是领了四季使出营散心,不巧遇到群蛮人,见臣妾等人少,又都是女子身,便以为好欺。为首的女人形容古怪,带了几十个蛮人想拿臣妾,后来被臣妾杀死大半,四季使又生擒了那为首女人和七个蛮人。”
步惊仙不禁晒然失笑,暗觉那群蛮人实在不开眼,自寻死路的撞在拜月她们手上。
“如何古怪?”
“左右无事,不若夫君移步一观如何?”拜月反而卖起关子,似乎那个女人还真古怪的罕见。
步惊仙见她如此,倒也不在乎耽搁片刻,左右军事整备在返回周国的途中就已安排,后日才能出兵,今日理当陪陪两位夫人,便微笑答应。
侍卫领他们去了天牢,将那群蛮人押了出来。
只见当中唯一的女子披头散发,无任何衣物遮掩的身体上纹着密密麻麻的凤凰,密的让人根本看不清她原本肌肤的模样。
步惊仙忙叫人拿那女子头脸抬起来。
一眼望去,他立时惊呆!
那女子脸上纹了九只凤头……
若干年前的记忆刹那间浮起步惊仙脑海……
当初被送到郑丕的奴隶庄园,七月被王卡挑唆到厨房偷吃的,奴隶监工为找出小偷将他们一群孩子拉到冰雪之中,本欲全部打到说为止,步惊仙自愿站出来背负黑锅,因此遭遇监工的狠毒鞭打。本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模样时,一个脸上纹九只凤头的女子喝住了监工。
“凤姑娘。”
一声轻呼让原本惊慌的凤姑娘呆若木鸡,难以置信的死死盯着步惊仙打量、搜索记忆中一个又一个人的模样……
然而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的搜寻记忆的库房,也找不到一张与面前相似的脸。
步惊仙早知没有记错。顷刻间他推想了许多可能,凤姑娘为何会在这里?她本是郑丕身边最受宠的女人,原本他一直以为凤姑娘至今还在郑丕身边享受荣华富贵。
当年凤姑娘的相助恩情,他一直记得。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肯定当初凤姑娘是一番好意,此刻他决意试探,假如当初确属好意,今日他势必报答,假若当初另有目的,他则另有主意。
“凤姑娘这般的大善人怎会不在郑丕丞相身旁享受荣华富贵,竟然落得与蛮人为伍的田地?”步惊仙说这话时面色冷静,让人看不出喜怒。
拜月熟悉他的性情,虽然心中惊疑,但却不发一言,怕坏了步惊仙的主意。
凤姑娘听见这话,脸色立时变的难看。知道她过去事情的人,必定与郑丕有关,极其可能曾是奴隶。若不然她绝没有不记得的道理。既是奴隶,当然不是受过她的恩惠,那么这番当然是反话!
“不知何时曾得罪过大人,贱妾过去年轻不更事,实在有眼不识泰山,恳请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贱妾一命!”说到最后,凤姑娘连忙磕头求饶。
步惊仙心中已经有了一半定论,这时冷哼着道“凤姑娘当初可没有绕我表亲一命呐!为了个下贱的小奴隶竟命人把我表亲活活打死!真让人费解,区区一个低贱的小奴隶与凤姑娘有何关系?莫非是凤姑娘的私生子么?竟要为此打死我那为人和善的表亲!”
尽管事隔多年,凤姑娘仍然立即想起当年的事情。
只在心中暗骂‘又是那个天煞的小贱种!’,她自觉落到这般田地全因为那个叫做步惊仙的小奴隶,若非他,当年绝不会被连累,就绝不会逃跑。更不会被黑狼族的部落抓去当奴隶受尽折磨,好不容易逃脱,结果又误入穷山恶岭。
本以为必死无疑或遭遇更凄惨时,不料因为身上的纹身,被那蛮人部落视为仙人,因此变成蛮人部落的首领。却从此陷身于荒蛮山野之地不得离走,过着原始的凄苦生活。如今还不幸遭遇横祸,被几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子生擒活捉,还恰巧碰到这样一个仇人!
凤姑娘又怕又气,霎时间哭的泪流满面,连连磕头。
“大人饶命呐——当年贱妾也是不得已,郑丕看那小贱种脾气倔强,吃的痛,有心送他到九死一生台纹身,我也是受了郑丕命令!大人的表亲平素和睦,待人和蔼,庄里上下人人都与他交情好,贱妾本与他交情深厚,若不是被郑丕逼迫,如何忍心叫人打他啊!当初本也是郑丕听了别人的谗言,贱妾不忍他被害,冒险从中说话,就让人只把他打重伤给个教训,哪想到下手的人暗中受了郑丕命令,竟然就把他给活活打死了过去……”
听到这里,步惊仙已经明白大概。知道这凤姑娘当日果然不怀好意。当日事出突然,绝不能是郑丕的命令,不过是凤姑娘临时起意,十之八九为了讨好郑丕。如今把一切推在郑丕身上,只想乞求活命而已。
‘如此看来,她所以不在郑丕身边或许也是怕郑丕为庄园烧毁的事情迁怒罪责于她……真是天助我也!’
步惊仙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继续追问究竟,只吩咐道“给她穿上衣裳,送到西宫安置,日夜小心看守,倘若让她逃跑了,诛九族。她若有什么需要可满足的尽量满足,不可待她无礼。”
当即有人领命带走凤姑娘。
步惊仙见拜月始终未发一言,便笑道“夫人,此女之事异日闲暇时再与夫人细说,郑丕之敲门金就是此女,夫人不巧正将她生擒,实在帮了大忙,也真是天意!本君这就寻赵天交待,稍后再来见夫人。”
拜月微笑点头道“夫君尽管去吧,大事要紧。”
见步惊仙走后,拜月就命人叫来拜星,一并到安置凤姑娘的西宫。
这时凤姑娘已经沐浴更衣,正在吃喝,见到拜月姐妹到来,吓的连忙跪地伏到,连连磕头。
“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公主殿下……”
“好了,起来说话吧。”拜月懒得听她啰嗦这些,打断了让她平身,拿眼将凤姑娘仔细打量一阵,就问话道“当年你在郑丕手下,后来因何离开了?”
凤姑娘忙把当年如何受小奴隶拖累,被迫逃亡及后来的遭遇一一说了。
拜月耐心听着,末了,就问她说“那个害了你的小奴隶,可知其名姓?”
凤姑娘忙道“奴婢死也不能忘记了!那小奴隶叫做——步惊仙。”
屋外一记闪电突然炸响,紧接着便落下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宫殿屋墙上。
凤姑娘犹自低头坐着,不知这两位贵人为何询问这些。
拜月呆若木鸡,一旁的拜星心思简单,未曾多想,只觉得步惊仙这名字与夫君的字尤其巧合,又觉得似乎从哪里听说过这名字,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说。反倒奇怪身旁的姐姐为何听到这名字后整个人就呆了。
拜月半响才回过神,恢复镇定。
“你没有记错?”
“回禀王妃,奴婢被那小贱种害成如今的模样,怎么可能把他的名姓给记错了呢?”
“你再跟我说说那个叫步惊仙的奴隶是如何烧了郑丕庄园的,要详尽。”
“是!当年……”
凤姑娘一五一十的把当年郑丕庄园如何被火烧的事情全说了。
拜星听的吃惊,又觉得有趣。想不到一个小奴隶竟然那么可怕,却也不明白姐姐为何对一个小奴隶的事情如此感兴趣,放着许多事情不做,偏偏在这里听故事。只是拜月不急,拜星更不会着急,也就耐心的陪拜月听着。
问过凤姑娘的话后,拜月让人多加美食赐予凤姑娘,便领了拜星走了。
“姐姐,你今日真奇怪。”
“奇怪吗?”拜月语气平淡,拜星更觉得姐姐情绪反常。“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姐姐为何寻她问话?”
“不知道。”拜星很干脆的摇头。
“步惊仙这个名字你没有印象?”
“似曾耳闻,就觉得跟夫君的字很相似嘛,或许因此错觉。难道姐姐在哪里听说过?”拜星依旧茫然不解。
“那你还记得,夫君曾无意中透露,说他幼年时曾当过奴隶,并且在那时杀过人,还杀过不止一个人的事情。”
拜星点头道“当然记得,那时候夫君生气时说的,还是我把夫君气的呢,不忍心看小奴隶也被捆绑严守……”拜星只是不如拜月般关心大事,心思本没有放在这些事务上,但并非蠢物。这时候已经有所明悟,却觉得难以置信的急声反问道“莫非姐姐是说,那个小奴隶步惊仙就是夫君!”
拜月淡淡然一笑。
第196节 烽烟(五)
“八九不离十!当年夫君说自己在北灵山打杂,本来承诺婚后告知过往一切,结果后来一则事多,二则夫君似乎有所顾忌,再没有提起。这女子根本不认识夫君,夫君却对她印象深刻,此为一疑;夫君编造表亲,所提之事又理当只有当初在场的那群小奴隶才知道。可想而知夫君必然是那群小奴隶中的一个。以夫君性情,遭遇,武功,还有什么疑惑么?”
“步惊仙……步惊仙……”拜星却还是想不起来这名字从哪里听说过。拜月见状不禁摇头叹气道“你呀你,当年郑国曾出过件不小的事情。北灵老人的三个得意弟子、衣钵传人因为黑狼族的起兵匆忙逃出北灵山,郑国天籁公主冒险亲自赶往接应其未婚夫信侯凌落。逃亡途中北灵老人的三弟子舍身为两位师兄断后,不幸坠崖身亡。”
拜星隐约记得曾听说此事。
“北灵老人的大弟子正是信侯凌落,二弟子则是如今的楚太子楚高歌,三弟子则是如今郑国飞仙宗宗主郑凛然的未婚夫婿——步惊仙!”
拜星立时愣呆,喃喃自语道“飞仙宗宗主郑凛然的未婚夫……北灵老人的得意弟子……信侯与楚太子的师弟……是、是夫君!可、可……可是当年在楚国……”
“此事我也觉得蹊跷,当年在楚国看信侯与楚高歌并不识得夫君,但当年我便觉得那信侯凌落并无心致夫君于死地……当年你遇到夫君的地方,我记得河流之上正是皮县,也就是步惊仙坠崖之地,只是夫君既与飞仙宗宗主有婚约,又有那般的两个了得师兄,为何事后不曾相认呢?恐怕其中定有蹊跷,料想也是夫君隐瞒名姓不提的缘故所在……”
拜月话未说完,就见拜星猛然转身折向,疾步快走。她连忙追上去拉住喝问道“你做什么去!”
“问夫君啊!他怎么可以至今连真实名姓都不对我们说!”拜星说着,眼眶已经泛红,心中大觉委屈难过,只觉得始终不曾得到丈夫的信任。
“胡闹!夫君不说自然有缘故,我们姐妹追究理所当然,但只能装作不知,焉能去当面质问夫君……”
拜星一把摔开拜月的手。
“我不管!为何不能问?不问怎么知道猜测是真是假!有什么难言之隐让夫君连我们都要隐瞒?我今日非要问清楚了不可,除非姐姐杀了我,否则拦得今日、也拦不住明日!”
“你!”拜月暗觉失策,万没想到拜星对此事竟然这般介怀,她本以为拜星虽然反应激烈,但毕竟不会太在意区区一个名姓身世的问题,稍加劝阻也必然能让她冷静。若早知如此,她势必宁可隐瞒拜星也绝不带她同来。
拜星心急之下施展开轻功飞走疾去,拜月连忙追赶,但任她说什么劝阻的话拜星一概不听。片刻间已经到了书房,拜星一把推开房门,看见赵天正在聆听吩咐,便也稍加按捺情绪,只是心情激烈,一时也不能开口说话。
拜月紧随跟到,知道无论如何劝阻不住,便道“赵将军暂且退下。”
赵天见状觉得有异,忙道“末将告退。”
步惊仙点头准许道“去吧,大概也就如方才交待,你尽快出发去办,事情一旦成功立即飞鹰传讯!”
“是!”赵天退出书房时,不忘对拜氏姐妹致礼。
步惊仙一时吃不准拜星何故生气,怀疑是赵姬回禀了他与郑凛然的事情,却又觉得拜星不会因此激恼至此。
“何事如此激怒?”
拜星盯着步惊仙望了半响,才一字字的开口道“步——惊——仙!”
三个字。
让步惊仙如被锤击!
顷刻间他已经推想到究竟,不禁苦笑的望着拜月道“果然还是没有瞒过你的心细,你们见过凤姑娘了?”
“嗯,见过了。”拜月轻声答应。
拜星却激狂如若失控般怒吼质问道“为何瞒着我们?夫君为何瞒着我们!”
“小星!”拜月试图劝阻,却被拜星一把推开。
步惊仙见状已知拜星的心情,但他熟悉拜星的脾气,也清楚她的弱点,于是说了六个字,就让激狂的拜星刹那冷静。
“因为……不堪回首。”
语气中的酸楚犹如锐利的宝剑,精确无误的刺中拜星的要害!让她原本的激狂如被桶冰水浇头,顷刻熄灭。满腔怒火全化成对步惊仙的爱怜、疼惜。
“夫君,过去的事情不要想多了,好吗?”
拜月一旁看着暗自失笑,明知步惊仙有意攻击拜星弱点,偏偏总是奏效。
月如钩。
拜星躺在步惊仙怀里,温柔的抚摸他胸口,心酸的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夫君再没有找过她说清楚么?”
“何苦自取其辱?再者师父也有交待,并不希望我前往郑都,又巧遇你们姐妹,接连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如今我哪里还想去什么郑国了。”
拜星怔怔回忆着往事,半响,突然问说“夫君一定还没有忘记那个恶毒女人吧?”
“胡说。”
“一定是,否则夫君为何在魏国拼死换她芳泽?”拜星说时眸子里闪动狡黠的光亮,步惊仙这才知道入套,原来她早知道魏国的事情。
“我只是……”
不等步惊仙解释,一旁的拜月就懒懒打着呵欠道“夫君只是为了报复……”
步惊仙连忙点头称是。“果然还是……”
没等他说完,拜星接口道“早知道夫君要如此说的,既然报复为何又不告知她身份?”
“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是愚弄,让一个人爱上她原本不屑一顾的人,并且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比这种愚弄更可怕。再者……”
“再者夫君有心坐等飞仙宗日后变故,倘若有机会则假作是她可以倚仗的男人,乘机拉拢一股飞仙宗的力量,然否?”
拜月接话,末了懒懒打着呵欠,步惊仙连忙夸赞她贴心,不料换来拜月一记白眼。
“得了吧,谁知道夫君心里怎么想,借口这种东西,一抓一把!”
便不待步惊仙再说什么,把身子一扭,背对着他自顾睡熟过去。
第197节 烽烟(六)
步惊仙再看拜星时,她也故意把身子一扭,背对他自管睡觉。
步惊仙不禁晒然失笑。虽说世风如此,拜月与拜星也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自己的丈夫拥有别的女人时,难免心中不快。总是需要时间接受和整理情绪,他自然也不必强求什么。
他正要入睡时,外头有人通报,说王大求见。
步惊仙不敢怠慢,连忙披袍出去相见。
魏国的时候王大出力极多,如果不是他,魏国投降过来的几十万兵马未必能够带回北地。领头投降的将领原本为的是前途,后来知道要放弃魏国来北地时,十分不情愿。如果不是王大,步惊仙绝不敢说那人不会索性率领魏军割地雄踞一方。
寝宫大殿外,剑圣王大双手按剑,竖于身前。披散的长发直及腰际,那身青布长衫在月光的映照下尤其显得孤傲冷寂。
“出什么事情了?”
见面时,两人一齐致以不灭神魂的见面礼,末了步惊仙直问究竟。
“燕国的同道派人送来求救书信,宗主请看。”王大出身神魂山,对步惊仙喜以神魂宗宗主称呼。
步惊仙拆阅看罢,一时难以定夺。
“你有什么看法?”
王大大惑不解,反问道“这是好事!宗主为什么迟疑?”
步惊仙踱步慢走,沉声道“不错。燕国的神魂殉道军头领承认我为神魂宗主,希望得到救助,照理说应该义不容辞火速前往救助。但眼前情况紧急,我也不必对你隐瞒。北地战事后日将起,紧随着的是对韩国发兵的大事。灭了韩国,神魂军才算真正立足于天下。”
王大想了想,道“既然有这种难处,不如让我去燕国!”
“要去燕国,非我不可。燕国的神魂殉道军的目的是要亲眼目睹我的神魂意志力量才肯信服,才愿意上下齐心归附我们。燕国的这支神魂殉道军数量超过六十万,如今身处夹缝之中,既要面对燕国的讨伐大军,又要防备楚军。缺钱缺粮,形势非常严峻。要想让这支神魂军能够立足生存,非常困难。”
王大听了,暗觉自己也没有这种能力。
“那就非宗主亲去不可了,只是北地这里……”
“为难之处正在此。”
王大思谋半响,突然提议道“宗主,两位宗主夫人难道还不足以领导北地的战事,不足以掌管灭韩的军事?”
步惊仙暗觉有苦难言,一时没有说话。实际上北地的战事胜券在握,根本不必担心。难则在于韩国的战事,如果让拜月掌管全局,她的能力并非不足以信任。但灭韩后步惊仙势必要把韩国变成神魂宗体制,对此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当年周国的变故让他狠狠受创,如果韩国灭亡后推行了周国的体制,那么百余万的神魂军就变的没有真正的立足之地。韩国是个试验场,在他的勾画中,韩国将成为神魂宗体制治理的发源地,以韩国为起点,北向北地发展,南朝陈国、齐国发展。
王大见身披黑锦长袍的步惊仙在月下踱步慢走,眉头紧皱,眸光闪烁不定,猜想他有难言之隐。
“宗主,王大不知道你有什么难处。但燕国的神魂军不能不救,否则同道中人谁都会质疑,将来更别想让天下的神魂军全部归心,何来力量对抗堕落者的君王?以王大之见,燕国宗主既然必须亲自去,这里的事情大可交给宗主夫人。神魂军上下对宗主夫人也都愿意认可,相信会听从指挥。”
王大说罢见步惊仙犹自没有做声,猜测着又道“假如宗主是对两位夫人不放心,王大觉得,夫人倘若无心追求神魂意志,宗主不如效仿神魂宗前宗主,亲手杀之以免后患,天下间的堕落者他日都势必是我们的敌人。假如夫人可信,宗主就不该怀疑犹豫。王大虽然对北地的情况不了解,但能够如宗主般统领大局者,显然只有月夫人。”
“唉——”步惊仙不禁叹气。“她们并非不可信,只是神魂宗与七强任何国家都不一样。拜月、拜星自由生长于陈国势族,很难接受平等之念。现在她们只是相信神魂大仙的真实存在,相信我拥有仙人赐予的力量。并不曾与神魂军真正接触,我是怕到时会有诸多冲突,神魂军上下对她们难免不认同,她们也难免无法接受差异。”
王大一时没有话说。他也知道如拜月那种出身的人习惯高高在上,人人地位平等这种念头她们从不曾有。
“宗主何不试试呢?与其猜测,不如尝试。王大愿意陪护两位宗主夫人,时刻提醒开导,假若她们愿意信奉神魂意志,必能渐渐适应。”
步惊仙考虑片刻,心觉只有如此,想了想,又还是有些不敢放心。
“王大,两位夫人对神魂宗体制非常陌生,届时难免冲突,希望你能多加体谅,视她们为刚踏入神魂意志道路的同道中人耐心引导。假如……假如她们的确不可能成为我道中人,甚至因此妨碍神魂意志的大事时——你就将她们软禁,待我回来后再另行处置。”
王大不解道“假若如此,王大索性将她们杀了,何必留作祸患?”
“不可!”步惊仙说罢又道“患难之情、之恩,夫妻之情、之恩。纵使她们不可能成为我道中人,我也不能杀她们。”
王大不由觉得步惊仙追求神魂意志之心不够坚定,否则就不该有这种心软。非我道中人,早晚成敌,留之为祸理当杀掉。这也是神魂大仙的指引。
步惊仙察言观色,猜测到王大的想法,不禁失笑道“如果我的夫人都不能够信奉不灭神魂意志,谈何让天下堕落者清醒?所以我不会轻言放弃,务求设法引导她们踏入我道,才算的成功。”
王大这才由衷接受,点头道“宗主此意值得推崇,尽管神魂大仙有所指引,但能够引导的堕落者确实该以引导为主。”末了又问“燕国之行,宗主如何打算?”
“三五日内即往。”
“那么宗主早些安歇,王大告辞。”
王大走后,步惊仙却没有了睡意。
天下各地都有起义的神魂军,神魂大仙显现神迹的事情传开,他早料到会有神魂意志追求者投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第一个来求救的会是如今声势最浩大的三股神魂军之一。
拥兵最多的自然是他所率领的、自魏国起义建立的神魂军。
除此之外还有三股起义军声势十分惊人。一是陈齐交界地带聚集的神魂追道军,人数超过九十万之众。大多是受陈国排斥的神魂意志追求者,本来逃亡到齐国,但生活状况也都凄惨,受魏国起义军影响,聚集起义,对外称之为神魂追道军。
一股是楚国南面,蛮荒部落的神魂不灭军。聚集了许多在楚国起事,许多是被楚军击败逃亡的神魂意志追求者,还有则是在蛮荒部落艰难度日的不灭神魂中人。如今人数超过七十万。
再者就是燕国的不灭神魂殉道军,人数六十万。这支神魂军起义仅在步惊仙建立的魏国神魂军之后,由于燕国与楚国交战,形势混乱,让这支神魂军起义后得以迅速壮大,本来声势犹在神魂追道军之上,由于三个月前被燕国二十万精锐军打败,死伤无数,以致锐气大减,如今面临存亡危机,形势极其严峻。
欲救援这支人马,从形势判断而言几乎没有可能。即使有人相助,也根本无法运送军械物资到燕国,进退无路的情况也让这支人马无处突围。
接连两日步惊仙都寻燕国神魂殉道军派来的使者问形势状况,却始终没能想出行之有效的办法。
而拜月主持的统一北地战事这时已经展开。
出兵时,北地十数位势力最大的罗毕都被大罗毕召集到黑狼族本部大帐。
那些罗毕无人料到大罗毕竟会投靠周都,个个满怀欣喜的以为大罗毕终于决定出兵伐周。
大帐内,大罗毕与少元坐于上首,众罗毕如常围坐帐下。
“大罗毕,此次召集我们过来是否决定对周国发兵?如果是,我们个个都愿意全力以赴!”
一位罗毕说罢,其它的全跟随附和。
大罗毕神情冷淡的自顾端杯喝酒,放下时开口道“今天让你们来,是念在旧日交情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众罗毕闻言无不暗觉心惊,意识到情况不妙。
“大罗毕请说。”
“北君受黑狼战神庇护,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异日必将一统天下,成就帝业。黑狼战神是世间最强大、法力最无边的神仙!是不败的象征!我族受黑狼战神指引,已经追随了黑狼战神力量的继承者——北君。假如你们不能舍弃无能的神灵,投到黑狼战神座下,全部都会灭亡!”
一众罗毕大惊失色,万料不到由此变故。两个罗毕愤怒起身,大步出账就走,不料刚走出大帐,就被帐外埋伏的刀斧手砍杀!
“大罗毕!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罗毕!你为何甘心屈服于他人之下!”
其余罗毕见状不敢说走,却禁不住愤怒质问。
第198节 烽烟(七)
大罗毕不为这些言语所动,甩手将金铸的酒杯抛掷地上,道“我并非屈服于他人之下,而是遵循黑狼战神的指引!黑狼族相信黑狼战神,相信黑狼战神所向披靡的力量!今日你们如果不降,那就是黑狼战神的敌人、黑狼族的敌人!”
帐外脚步声丛丛,几位罗毕一看,全是强壮的黑狼本族战士,一个个都拿着刀斧。
立时有几个悍勇的罗毕默契的飞身扑向大罗毕,意图将其生擒换得平安归去。
不料他们挥动的马刀全落到闪身挡在大罗毕身前的少元身上,巨大的震力让他的马刀全部脱手飞出,紧接着胸口接连被少元踢中。
一个个胸骨尽碎、五脏破裂、当场毙命!
大罗毕傲然长笑而起。
“我儿少元得天独厚,拥有黑狼战神赐予的万人敌之武勇,凭你们也想伤他!”
帐外的刀斧手这时蜂拥冲入大帐,明晃晃的刀斧一阵乱砍,不片刻就把剩下的罗毕全都剁成肉酱。
滚滚狼烟直冲云霄。
周国与神魂军的兵马见到狼烟信号,在拜月的喝令下分作十数路杀奔而出。
大半的北地在接连的十日内,处处浓烟滚滚,哀嚎遍野,处处都有横尸。战争的烽烟直把北地的太阳遮蔽了十日,灭亡的部落数以百千计。
其中反抗的男丁都被杀死,投降的全变成了奴隶。
维持部落生活结构的北地,自此之后步入新制。
无数的奴隶被迫辛苦劳作,建造起一座座城楼。
大半北地的奴隶、战士都穿上黑色的长袍,上绣‘神魂’二字。
周天子新令。所有辛勤劳作满一年的奴隶,一旦得到神魂意志追求者引导,即可脱离奴隶身份,成为神魂意志追求者,神魂军的一员。
此令传开,让天下许多人看明白了周国实况。如此一来,哪有奴隶不愿意为摆脱奴隶身份而成为神魂意志追求者?周国的大量奴隶逐渐都会变成神魂军,周国做主者根本不是天子敖潘,而是神魂仙君左岸。
一时间诸强大做文章,声讨北君左岸的罪恶。
而在这时,才刚平定北地的周国于周国旧都驻军二十万,又在长河大肆建桥,布置关防。又聚集四十万黑狼王本部精兵及一百万神魂军南下。
周天子同时宣召天下,责陈王无道,滥杀功臣之后,以及过往诸多不遵天子行令的犯上罪责,明令拜月公主率军讨伐。
此事出人意料,又在天下人意料之中。
世人皆知拜月公主昔年领导的晚霞宗被政敌陈国左丞相灭族,被迫逃亡,因此才辗转去到北地的事情。此仇早晚必报,如今北地一统,周国共有兵马超过两百万,陈国无论如何挡不住。
陈国得知天子诏书后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四面派遣使者请求援助,首当求助对象又是齐国。
话说赵天当日得了步惊仙的密令,携凤姑娘赶往韩国。
入境之时禀明身份来意,倒也没有受到阻拦。
赵天一路上不敢耽误,直奔韩国国都。
不料途中碰到一伙流寇袭击韩国车队,不忍袖手旁观,又正看见车里被保护的女人让贼寇拿上了马背,当即拔剑救助。
赵天在周国深得器重,一身魂决心法一直得到鬼见愁相助修炼,修为进展飞快。偏偏天资出众,十重的难关竟然没费多少时候就跨越过去,如今心法反而比停留在九重日久的鬼见愁更高。
2790的体能在贼寇中横冲直撞,直如拥有刀枪不入之体,根本无人能够伤他毫发。
那遭擒的女子穿着身白色衣裙,身形消瘦,偏偏肌肤白如冰雪,眉目清纯。突然被贼寇飞甩绳索拽离马车,禁不住失声惊叫,身子横空飞到那贼寇马背上。见那贼道目光淫秽,形容丑陋,不禁吓的瑟瑟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正以为不能幸免时,就见道路那头过来的车队为首的黑甲长发、绣着黑龙图案长披风的年轻男子拔剑骑着匹千里宝马闪电般冲过来。
纵使身处危境,这女子也一时忘了害怕,竟被冲来的赵天吸引住目光,看的痴了过去。
眼中只见赵天冷峻的神容,飞扬的发丝、还有闪动寒光的宝剑每每挥动间带起的绽放的血花……
抓着白衣女子的贼盗得了收获不愿逗留,催马急走,唯恐被半路杀出来的人追上。奈何他的马劣,赵天的却是千里宝马,奔出没片刻正要回头探望后方情况时,惊见赵天已经追到身旁,眼里只见剑光闪动。
整颗头颅就那么离开脖子,旋转着抛飞上天。
那些贼寇见赵天厉害非常,全没了战意的四散逃跑。被劫车队的护从急忙奔向被赵天所救的白衣女子,形容关切。
赵天驾马过去,一把抱了白衣女子下马,一言不发的折向奔回马队,任那白衣女子如何呼喊也不回头。
“将军!将军请留步、将军……”白衣女子情急奔走追赶呼喊挽留,却哪里能追上赵天的坐骑?眼睁睁看赵天回到车队,从岔路走了,不由帐然若失。
赵天回到车队后,一路竟也不能忘记那白衣女子的美貌。当时若非肩负重要使命,唯恐耽误,也绝不会那般无情的自走。
顺利抵达韩国都城,赵天问明韩国丞相郑丕的府邸,便带了两个人押着凤姑娘求见。
话说郑丕当年由于庄园被烧,得程将军相助追击步惊仙一行逃跑的小奴隶,结果眼看小奴隶逃入郑国领地。郑丕本待入境拿人,不料受了郑国军将的狠狠羞辱。心高气傲、自尊极强的郑丕自那日起明白到商不如政的道理,立志走仕途。
后来花费许多钱财,又凭借家中关系和程将军的全力帮助顺利为官,一路挖空心思的在官场攀爬,后来抓住了一个时机得以接近太子,逐渐成为太子信任倚重的人物。韩王驾崩,太子继位后郑丕受到重用,官至韩国丞相,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人物。
郑丕的结拜兄弟程将军也得益于他,成为统领韩国近半兵马的大将军。
第199节 烽烟(八)
郑丕统管韩国大事,程将军军权在手,二人彼此帮助,彼此照应,风头在韩国再无他人能及。
郑丕当年受郑国兵将羞辱而走入仕途,故而恨极了郑国。政治理念上始终主张脱离郑国控制实现自强,以图成为超越郑国的霸主国。故而当初积极与黑狼族建交,甚至不惜冒险参加伐郑的军事联盟。
然而伐郑军事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郑丕因此承受了巨大压力。
韩国为战事投入极多,大战之后穷困交迫,许多郑丕的政敌乘机对他大肆攻击,将战败的责任全推到他身上。韩王也为此险些对他疏远冷落。
如今战事过去许久,战后国力倒退的情况被郑丕极尽努力的缓和改善,局势的稳定让韩王不再气恼战败的事情,对郑丕的倚重和信任又恢复如初。
但郑丕并没有因此高枕无忧,战败的阴影始终蒙在他心头。超越郑国、击败郑国是他的政治主张,对此他绝不肯放弃。
然而郑国国力日盛,如今又灭了魏国,实力比之过去更增。
郑丕思来想去,陈国无从指望,齐国也不值得考虑,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北地的周国。假如韩国能够与周国结盟,以神魂军与郑国的关系而言,此事也极有可能促成。
神魂军在魏国的土地得而不能保,必然对郑国心怀怨恨。
但郑丕的主意遭到朝堂上遭到许多人的反对和质疑,无不认为韩国如今自身难保,与周国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为此郑丕近日十分气闷,在府中点了三个奴隶躺上九死一生台后心情才稍稍好转。
这日突然有人来报,说一个自称周国来的使者,名叫赵天的求见。
郑丕大喜过望,知道这赵天就是周国的镇东将军,深受拜氏公主器重,也是北君左岸的得力爱将之一。
“快请到正厅!”
郑丕连忙更衣,唯恐有失礼数让周国使臣以为怠慢。
赵天在正厅喝茶等待了片刻,终于见到郑丕出来。
两人是初次见面,彼此都不免将对方一番打量。无一例外的吃惊于对方的年轻。
‘年纪轻轻竟成周国大将!’
‘如此年纪竟然已经身居相位,势必非常人,此行责任重大,必须加倍小心应付才是。’
郑丕请赵天坐下说话,两人分主宾落座。
赵天抱拳道“此番前来还为郑相带了份见面礼,不成敬意,还盼郑相喜欢。”
“噢?”郑丕以为不过是些珠宝之类,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也欢喜周国如此礼数周到,脸上装作期许的回以笑脸。
就见从外头押进来个人。
只一眼,郑丕就惊的站了起来!
即使时隔多年,即使进来的这个女人已经不似当年般年轻美貌,身姿也不再那般绰约迷人。但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张脸上的九只凤头,普天之下绝难找出重复!
“凤儿!”
凤姑娘见到是郑丕,当即吓的哆嗦着身子,再没有力气的跪倒地上,颤抖着只想求饶,偏偏过度的惊吓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天起身抱拳笑道“君上听人说郑相一直在找这样的一个女人,于是记挂心上,派人多方查探,终于在日前于北荒山遇到。也不知是否正是郑相所求之人。”
“北君如此有心,替本相找到此人,此情此义本相铭记在心,劳请赵将军代本相谢过北君!——来人,把她押下去,小心看守,倘若不小心放跑了——哼哼!”
“大人、大人——”凤姑娘这时害怕的慌忙大喊,直到被郑府的侍卫拖远。
郑丕稍稍整理情绪,重又落座。
“北君如此厚爱,不知本相有何效劳之处?”
“郑相言重了!君上素知郑相忠心为国,更是韩国唯一有远谋、宏图大志的重臣。此番派在下前来,为的也是国事。关乎韩国的国事,理当先见过郑相。”
郑丕颇觉意外,又道“赵将军客气。周国声势正如日中天,迟早盖过郑国。韩国只是弱国,实在让人猜不透赵将军的来意啊——”
“郑相如果知道周国有两个必取之敌,料想会明白此番来意。”
“愿闻其详。”郑丕其实猜到赵天所指,却想听听他如何说。
“晚霞族昔日曾遭无道陈王迫害,此仇必报;郑国蛮横霸道,伐魏之战若非君上相助,郑军连边远城也不能攻破。事后郑国却恩将仇报,大军压境,欺周国不能补给物资兵马,迫得君上舍弃偌大的魏国土地换取周国旧都的区区弹丸之地。此仇必报。”
郑丕深以为然,这些利害关系他早有考校,于是对赵天此来的意图多了几分信任。
“郑国势大,如果连周国也莫可奈何,凭韩国的国力又能如何?”
“郑相何出此言?韩国受前番战事拖累,以致缺少钱粮。实则韩国军民悍勇,上下齐心,任何人都不敢小觑。”赵天说罢略微观察郑丕脸色,才又继续道“韩国的难处也是周国的难处。周国短时间内大量增兵,声势固然惊人,但钱粮也不足以支持长久用兵。郑国国力非同小可,想要速战绝难实现,故而君上才决意先讨伐陈国,以陈国钱粮作为伐郑的倚仗。韩国曾对郑国用兵,如今郑国忙于相助楚国伐燕,但迟早会将矛头指向韩国。郑国即是周国的大敌,也是韩国的大敌。既然如此,周与韩理当携手互助,共战强敌。”
郑丕心中十分欢喜,万没想到周国主动派遣使臣前来结盟。
但他也并非蠢材,也怕周国设计,来个假途灭虢。
“那么周国的意思是?”
“我军欲取陈,势必经过贵境,还盼韩国能够借道。作为报答,伐陈之后所得钱粮将予贵国一成。”
郑丕听了更觉忧心,正所谓天上不会掉馅饼。于是故意出言试探道“一成实在不多……”
赵天闻言故作为难的道“郑相此言差矣,贵国借道之情当然不比寻常。但伐陈之战毕竟损伤的是我军将士性命,一成所得决计不少。倘若再多,倒不是君上小气,只是难以让周国上下人等心服啊!倘若郑相认为不够,只要贵国愿意出兵相助伐陈,收益自然能够再商量。”
郑丕稍觉安心,但仍然不敢轻易相信,于是故作为难道“出兵之事,以韩国目前情况实在无能为力。但一成之数未免太少,恐怕难以说服君上答应,倘若能有三成之数,本相认为必定能够说服君上!”
赵天记得步惊仙的交待,故作心中有气却强自按捺,抱拳道“三成之数我军实在无法接受,还请郑相体谅。”
“这……”郑丕敲指桌面,故作为难沉吟,半响,才道“至少也需有两成,否则本相实在无法对君上开口。”
赵天便佯装愤怒的起身抱拳道“既然如此,请恕在下打扰!告辞。”
郑丕也不起身挽留,任由赵天大步出府而去。
末了召了心腹过来交待道“你跟着赵将军,小心些不可让他发现,假如他们果真不逗留的出都走南面的路,立即拦下,把他们请回府中说话。”
那人忙细心的询问清楚道“如果走的不是南面的路呢?”
“倘若周国真心借道,势必早有两手准备,我们不肯借,此人必定不敢耽搁浪费时间,会从南门经东边关入郑,求郑国借道。假若他们不走南面的路,那么此来就是诡计,骗不到本相就立即返回北地复命。自然也就不必拦阻挽留,任由他们离去即可。”
郑丕心中早有主意,这时说出,那心腹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忙领命去追赵天。
郑丕在府中静等消息,自以为如此万无一失,却没料到步惊仙早留意过他过往的事情,对其性情、行事风格做出了分析。因此他的试探手段根本没有出乎步惊仙的预料,赵天离开郑丕府邸后就气呼呼状奔南城门而出。
走不多远,就被郑丕的心腹拦住,好言好语的请了回来。
郑丕见赵天果然回来,这才敢相信周国借道的用心确是伐陈,连忙加倍客气的礼待赵天,并力求他住在府中。次日一早就将准备好的奏折带进王宫。
赵天在郑丕府中闲着无事,四处走动,只等郑丕能够带回来好消息。
郑丕府邸占了整条街,府中园景足足让赵天逛了半日还没看遍。
用膳的时候,赵天索性就在园中。
吃罢歇息不久,突然见来路方向过来几个女子,当中那个穿身粉红长裙,尽管当初不过匆匆一面,但赵天根本没有忘记她的美貌,立时认出正是那日在路途中救助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本在与人说笑,猛然回首间看见庭中端坐的赵天,立时懵呆。惊喜之余又疑心是幻觉,直勾勾的把赵天盯了半响,才敢相信。
“将军!”
欢喜之余,她禁不住失声叫喊了一声。旋又羞红了脸的忙对左右同行的女子解释说“他就是那天救我性命的将军。”
“喔?”那两个女子一个是郑丕的长女,一个是程将军之女。
当日被郑丕所救的女子是郑丕的表亲,早早没了母亲,父亲又在前不久得急症病逝,临终前把她托付给了郑丕。郑丕念在往日情分答应收留,还特意派了人护送她入都。
第200节 烽烟(九)
不料途中遭遇流寇袭击,危机时刻又得到赵天救助。
这女子姓韩,名柳。过往极少外出抛头露面,乍遇赵天一颗芳心就此被勾动,如今在郑丕府邸中意外巧遇,心情不由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话说赵天始终没能忘记韩柳的美貌,本没有想过还能相见,不期再次相遇,一时也有些心潮起伏,难以自己。
“原来是小姐。”
两人相对而立,赵天越看越觉得韩柳美丽异常,不由看的痴了。
那韩柳原本心慌意乱,但碰上赵天的目光,竟突然忘记了害羞,也目不转睛的痴痴看他。
原本陪韩柳游园的两个女子见状相对失笑,悄声无息的一起退走,都看出这两人彼此都已倾心对方,一方面觉得韩柳本是美人,一方面又知道赵将军是人中龙凤,便不愿妨碍了他们的好事。
园中初时清风阵阵,渐渐云移日现,照的大地越渐炙热。
赵天这才回神,忙请韩柳移步亭中说话。
初时韩柳羞怯而不敢言,不片刻就发现赵天十分沉默,根本不善言辞,这才鼓起勇气主动开口。
话说郑丕早朝回府时满面春风,下人见状都知道他今日心情极佳。
“赵将军何在?”
下人回禀说曾在园中见过,说罢就要去请时,郑丕拦住道“不必,本相亲自去。”
今日早朝后郑丕吸取上次的教训,单独求见韩王,将赵天来此的经过详细禀报。又阐述利害,韩王也害怕郑国日益强盛的势头,知道迟早会大兵压境报昔日之仇。听郑丕一番游说,也有心借助周国的势力对抗郑国,便准了结盟借道之事。
但唯恐周国别有用心,再三叮嘱说只可借防城外的道路,郑丕本也有此意,连忙答应。
韩国的边境筑造了一条长达一千二百里的城墙,原本韩国就有六百里城墙边防,是昔日灭亡的晋国遗留,本来破毁较多。当初韩国与郑国关系密切,也就没有浪费钱财、人力修缮加强。
自从对郑国出兵后,韩国才加强修缮,把原来的六百里断缺处连接完整,长达一千二百里。这道城墙被称为防城,也是当初对郑国起兵,后来能够抵抗郑国反击的倚仗。
防城外就是郑国的领地,借道周国,但不让周国兵马进入防城,也是万全考虑。
韩王准了此事让郑丕十分欢喜,认为韩国终于能有抵挡郑国、甚至击败郑国的希望。当即匆匆回府要寻赵天说这喜讯,听说他在花园,欢喜之下甘愿亲自去寻。
郑丕满面微笑的到了花园,从下人口中得知赵天所在,不料过去时远远看见韩柳与赵天在亭中说话。虽然隔了些距离,但他也看出两个人彼此都已倾心,情意全写眼睛里、脸上。郑丕思念百转,立时有了主意,便悄然折身退了回去。
郑丕深知赵天在周国地位高,极有前途,难得又一表人才,智勇双全。韩柳若能嫁他本是个好归宿,倘若促成此事,赵天势必对他感激,两人之间从此多了层关系。韩柳此女又极其忠孝,他日周国有什么事情,只要郑丕询问,必然不会隐瞒。
于是当晚餐后,先与赵天说了韩王应允借道的事情,又说只能从防城外过兵。
步惊仙对此早有预料,也有交待,赵天对此表示毫无问题。不由让郑丕更感到稳妥,再不怀疑周国别有用心。
末了就问起赵天有否婚配,听说没有,就让人把韩柳叫了过来。
郑丕说明心意后,韩柳一时羞囧低头,心里却十分欢喜。她父母双亡安身于此后,婚姻大事本就由郑丕做主,如今婚嫁对象还是倾心之人,自然没有异议。
赵天闻言一时愣住。
尽管明白郑丕心意,更知道韩柳对他的情意,却越发难以决断,又唯恐过度迟疑会让郑丕起疑,忙寻了个借口道“郑相美意赵天感激不尽,若得妻如此,则再无所求。只是婚姻大事赵天不敢擅自做主,月妃乃师,此事不敢不先禀明。”
郑丕见他不似推脱,不禁大喜。
韩柳却总觉得赵天这番话不似真心,不由暗觉失落。
当夜韩柳在房中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也不顾人非议,使人去请赵天到园中说话。
赵天回到房中一直烦恼,于情,他实在喜欢韩柳。只是他身负使命,异日周国兵破魏都,那郑丕沦为阶下囚时,韩柳知道一切都因为受他欺骗,如何能够接受?
韩柳派人来请时,他迟疑许久,还是硬着头皮去赴约。
在园中看见韩柳时,她换了身白裙,月光照耀下越发显得美丽圣洁,好似天女下凡。赵天不由看的痴了,半响才记起过去。
韩柳躬身作福,末了侧脸低头,几分哀怨的语气道“将军方才言不由衷,莫非是心中不愿却不便落了郑相好意么?”
赵天忙抱拳作礼道“小姐万勿误会,绝无此事!”
韩柳不由轻咬下唇,迟疑片刻,才鼓起勇气轻声问他“如此说来,将军是愿意的?”
赵天这时也忙表明心迹道“自从见过小姐,未曾忘记,如得小姐为妻,赵天何等幸运!”
韩柳听了这话却不见欢喜,仍旧轻咬着下唇,抬脸直勾勾望着他道“我知道将军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既然这般说,必定真心实意。倘若如此,将军方才又言不由衷,不敢答应。是否将军此来目的根本不是真心与韩国结盟,实是假途灭虢之计?故而将军才犹豫不能决,恐怕日后难以面对?”
赵天一时惊愣,万没料到这样一个弱质女子竟有这种见识。
顷刻间,赵天陷入两难之中,他不愿说谎骗她,又心知不能坦言,甚至过多的迟疑也势必会让韩柳看破他的心思。
这些念头只在顷刻间,他也在顷刻间做出取舍决定,尽管这决定让他揪心难过,身上仿佛压上座山般不堪重负!
“小姐何出此言?赵天方才之言绝非推脱,赵天能有今日全因君上与月妃器重,一身本领也是得自月妃传授。婚姻大事如果不禀明月妃,让我赵天心何以安?小姐心细如发,看出赵天方才别有心事,但赵天只是恐怕月妃未曾见到小姐不会应允罢了,患得患失之心,还请小姐明察!”
第201节 烽烟(十)
韩柳这才释然,满面欢喜之态的反问道“将军此话当真?”
“不敢有瞒!”
韩柳心里头的乌云顿时散尽,羞涩的低脸,轻声道“既然如此,郑相府中有传信的飞鹰,明日就能飞到周都,有郑相去说此事,料想月妃不会拒绝……”
说到最后,她已经羞涩的细若蚊声。
赵天良心难安,但心知事已至此退无可退,如果推诿势必惹她怀疑。然而如此答应,他异日何以面对韩柳?这份罪责他又如何偿还?
郑丕听了韩柳的请求后爽快答应,当夜就书信一封,使人让训练有素的飞鹰携书信送往周都。次日就收到周都拜月的回复,对赵天与韩柳的婚事十分赞同。
郑丕行事本不喜拖泥带水,不日就布置安排,让赵天与韩柳完婚。赵天本要推辞,奈何郑丕道月妃已经应允,只说待他们回去周都时,再办一场。
新婚之夜时,周都的大军得了韩王的允许,鱼贯自防城外南下,足足连绵百里。军势之浩大,让韩国防城上的韩军观之肃然起敬。
韩王虽然畏惧周军有诈,却不敢怠慢。
当拜月领兵行至韩国东关时,郑丕受韩王旨意,率领韩国文武官员于防城外迎候。
也就在当晚,得密令的赵姬乘夜将东关外南下的一条桥摧毁。
得到报告时,拜月勃然大怒,直斥责前方探哨办事不力,让陈国奸细毁了石桥,阻碍大军南下。
防城外的坦荡大路在东关外被条大河隔断,本有座石桥,如今桥毁,短时间内难以建造,周国兵马极多,又没有足够船只。绕路既远、路又狭窄,大军倘若如此南下,耗费的时间势必多上几倍。
而且就在郑丕派人去狭窄小道看护时,去的人快马回报说,峡道一段被陈国奸细堆满乱石,难以清理。
周军受此阻碍被迫在防城外驻军,后面的大军也无法继续前进。
当晚韩国群臣在韩王面前辩驳不休,各执一词。一方的人认为应该让周军入防城,绕过被陈国奸细捣毁的路段;一方认为事情蹊跷,不可不防,宁可出钱出粮招待周军,再派大量奴隶修筑新桥也绝不能让周军进入防城以内。
郑丕在这场辩驳中,站在了放周军入防城的立场。
当夜,防城外周军扎营近百里。
赵姬得了兄长赵天送出来的密信后急忙回禀拜月。
“启禀月妃,韩国为是否让我军入防城一事争执不休,韩王犹豫难决,一时恐怕没有定论。”
站在大营右首、竖剑而立的王大轻嗯了声,以示提醒。
拜月心里便十分不快,却装作微笑道“赵姬,神魂意志追求者何来高低贵贱之分,怎么又忘了?总是这般跪礼。”
“属下疏忽。”赵姬说罢起身,一旁的王大见状不由摇头。觉得这赵姬根本没有追求神魂意志的坚定信念。
拜月对王大十分不喜,但因为是步惊仙临行前的安排,说让王大当她和拜星的引导人。关系近似师徒,于是让拜月发作不得。
原本拜月对信奉不灭神魂积累了满怀热情,只想从此投身入道,再不让步惊仙忧心烦恼。
结果刚领兵出发时就遭遇不快,她才意识到要信奉不灭神魂根本没有预料的容易。
当时黑狼王大罗毕率领的几十万北地骑兵与神魂军列队待命。
见到拜月时,黑狼王的北地兵马齐齐跪礼相迎,而神魂军却个个如木头般站着,甚至连恭迎的话都没有。
拜月不由怒气横生,拂袖沉眉。以为神魂军上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于是厉声呵斥质问神魂军为何见她与拜星不跪!
神魂军上下却面面相窥,觉得宗主夫人的质问莫名其妙。只有些伪不灭神魂中人则明白这位宗主夫人并不了解神魂意志追求者,或暗自好笑,或暗觉荒唐。
王大见状忙附耳拜月提醒说“宗主夫人,神魂宗人人平等。今日夫人虽然代表宗主指挥大家,但即使宗主也不过是大家推举出来、让人信服的、最有能力的决策者。地位上与神魂军任何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同,神魂意志追求者跪神魂意志力量,跪神魂大仙,不拜人。”
拜月暗觉荒唐,她堂堂周国公主、北君之妻、神魂宗宗主夫人,这些寻常军士见她竟然不跪!旋又平复了怒气,劝慰自己说神魂宗人奇奇怪怪,不跪也就不跪吧!
不料王大带头,对她致以神魂宗的问礼,神魂军上下便一起致礼。
拜月稍觉欢喜,暗觉虽然不跪,但如此倒也过得去。
不料她还没欢喜一会,王大又提醒说“宗主夫人,你也该回礼。”
拜月不由窒住。想她生来就高高在上,如今身份比之过去更高贵,便是见周天子也可免礼。如今却要让她对一群普通兵卒行礼!拜月并非不知道这种礼节需要双向,但过去在周国,尽管步惊仙如此说,事实上也只有他们夫妻间才会如此。
其它人见到拜月时哪里敢受她的礼?
‘荒唐……荒唐!’
“宗主夫人?”王大见拜月愣着没有动作,二度催促提醒。
拜月心中十分不悦,却也只有回礼。
一路上行军途中,拜月更对神魂军上下毫无礼数,对她毫无敬意的散漫不能习惯。
‘倘若为首者日夜操劳,为许多人谋生谋利,却与个普通兵卒一般,谁还愿意当这首领了!’
这念头让拜月越发觉得神魂宗的平等之念荒唐可笑,违背实际。若非还有神魂大仙的存在,以及步惊仙拥有的、神仙赐予的力量存在,她必然只想对神魂意志嗤之以鼻。
最让拜月难以忍受的还是神魂军将士但凡有事都随意进出的陋习,尤其最初,那些兵将有事来时,走到帐外招呼一声人就进来了,根本不等她允许。
半夜还有些睡不着觉的兵将从大帐外经过,虽然交谈声音不大,但在她这种功力深厚的人听来,就是种骚扰。根本不似在周都,没有她的许可哪里有人敢在寝宫附近制造些许噪音?最初几天简直扰的她和拜星不能入睡。
诸多事情没有一件让她感到愉快,最后让她忍耐的理由只剩一条。
‘权当为了夫君的统一帝业罢!’
是这种念头支撑着拜月说服自己忍受神魂军的诸多不适。
王大更让拜月不喜,但唯一让拜月不得不敬服的,则是王大的武功。
最初听步惊仙说王大有神魂剑圣之称时拜月尚且觉得可笑,以为神魂宗本无什么高人,神魂宗里的剑圣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不料一路上王大不仅教授她神魂意志追求者的大小事宜,还教她剑法武功。
因此拜月见识了王大的本领,十分敬佩。
王大见拜月虽然对遵循神魂宗的规则不甚情愿,但也愿意照做,渐渐对她也没了偏见,以引导者的身份悉心传授所知,包括武功。渐渐发现拜氏姐妹资质都非常优越,尤其还有天赋异能。
月族的印记在夜晚总不断吸收月亮的精能,转化成一种特殊的力量。那种力量伴随拜氏姐妹武功心法的提升而展现出越惊人的威力,如今竟能让没有内功修为的她们如同施展高明的凭虚御风内家绝技般飞移于虚空。
因此之故,拜月虽然不喜欢王大,但也敬重他的本事,心中对他的诸多管束也就并没有怨恨。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韩都但凡能够攀交的文武官员我们都已经打点妥当,假若如此也不能促使韩王决心借道,也是莫可奈何,只有强攻防城一途。”
王大点头称是,主动承担重任道“王大走内功一道,倘若必须强攻王大愿意独身入关杀入韩都——配合赵天生擒韩王!”
拜月十分欢喜,本也佩服他的胆识。
“有剑圣出手,谅区区韩国无人可敌。”
就在拜月做两手准备,暗中部属强攻事宜时,郑丕笑容满面的带来了让人欣喜的好消息。
“让月妃在防城外久候,实属韩国的失礼!韩王特命在下来请月妃移步防城内歇息,明日一早关城大门即开,以便贵国大军的行程不致耽误,以免战事拖延陈国更多准备。”
“韩王如此相助,实在让人感激不已。他日伐陈成功,势必加倍报答。”
拜月当即命人叫来拜星,只让四季剑使随行保护,在郑丕陪同下进了防城。
赵姬、王大等人在城外连夜准备入关事宜,人人知道大战在即,无不抖擞精神。
次日,黑狼王率领的兵马首先入关,当神魂军的兵马全部入关时,大军突然发难!
黑狼王率领几十万骑兵沿途冲杀韩军,直往韩都方向冲去!
神魂军步卒将措手不及的防城韩军杀败,沿防城城墙两面冲杀,杀的韩军节节败退,根本不能抵挡。
其时郑丕酒醉未醒,迷迷糊糊之间被拜月的贴身侍卫春季剑使拿下,一应在边关内的韩国文武尽数擒杀,无一漏网!
身在距离防城边关百里外,受邀在韩都王宫的赵天见到冲天信号时只身独剑闯入韩王书房,杀倒百余护卫,一举将韩王生擒!
第202节 烽烟(十一)
赵天横剑韩王颈项,背靠殿墙,神经紧绷,唯恐被韩国高手有机可乘救走人。
“退开、立即退开!”
“赵、赵、赵将军你为何如此待本王?本王借道周国,对将军礼数周到……”
“韩王厚待之恩赵天不敢忘,然而周国虽要伐陈,却欲先取贵国!赵天身负重任,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韩王配合,周国绝不会伤害韩王。”
“大胆赵天!再不放开我王休想活着走出王宫!”
周围内宫高手一个个虎视眈眈,出言威吓。
“劝诸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韩王难保会有什么闪失!周国百万大军此刻已经杀入防城,黑狼族数十万铁骑要不多久便会冲入王都。天子英明神武,公主殿下智谋过人,北君更是万世明主,韩国唯有被周国治理,才能摆脱贫穷弱小,异日才可能战胜郑国!”
那韩国文臣怒声呵斥,抱拳对韩王作礼道“胡说八道!周国北君残暴不仁,杀人如麻,专权犯上,欺压天子!你赵天却甘心成为这种魔鬼的鹰犬,此刻回头,我主宽仁,不仅不会追究你的罪恶,还会与你荣华富贵,岂不胜过在周都百倍?”
便有人试图以言语攻心,韩王也忙不迭带的做出承诺保证。
但赵天哪里肯理会!
那人见状突然想起韩氏,忙低声叫人将韩柳公主请过来。
赵天与韩柳完婚时,韩王为表示对周国的敬重,也为了表彰郑丕,收了韩柳为义女,赐封仙柳公主。正是如此赵天这日才会身在王宫。
不片刻韩柳请到,她看见赵天挟持韩王的场面时险些晕倒过去。被两个宫女扶着才得以站稳,泪水顷刻间便全涌出眼眶,泪眼迷蒙的望着自己的丈夫!
“夫君,原来周国借道是假,乘机灭韩是真。”
骤然见到韩柳,赵天也不禁咬牙。
为这一天赵天早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看见韩柳伤心欲绝的模样,听她悲戚的语调时,仍然揪心难过。
“王命在身,不敢徇私!望夫人见谅。”
韩柳只是流泪,心中的难过无以言表。一旁的韩国文臣见状忙低声劝慰,又教他如何说。韩柳只是摇头,好不容易略整悲伤。就对赵天道“夫君,如果臣妾劝你放过韩国,你会否愿意?”
赵天望着韩柳,无言的缓缓摇头。
韩柳惨然一笑。
“夫君,臣妾父母双亡,若非郑相收留,如今不知是何等凄苦遭遇。更勿论能够有幸嫁给夫君。臣妾是韩人,绝不能眼睁睁看韩国为夫君而亡,更不能眼看韩国被北地暴君统治!如果夫君不肯罢手,臣妾唯有一死而已!”
赵天惊恐交加,不由瞪大了眼睛。万没想到韩柳反应如此激烈,又觉得以她性情未必做不出来。
忙道“国家大事,本不该你理会。何况韩王无能,看韩国这些年是何等境况?我本是韩国人,却被迫背井离乡,外出谋生才得以苟活!直至幸遇君上,命运才得以天翻地覆的变化。君上智勇举世无双,韩国如被君上治理,势必胜过如今千百倍!你何苦要为这样的君王求情?”
“北君智勇如何臣妾不知,但北君如何残暴天下皆知!夫君因受其恩而助纣为虐,岂是大丈夫所为?”
“你误会君上了!”
“何来误会!魏国降军莫非不是北君所杀?魏国无辜民众莫非不是北君所屠?如此暴君,如何能够让他治理天下!不灭神魂中人个个痴狂,祸害天下!如今不知从哪里求得个邪神庇佑,其势更疯,夫君何苦跟他们为伍留下污名让万世唾骂?”
韩柳言辞激烈,说的怒容满面。赵天再听不下去,喝阻道“住嘴!休要妄加罪名,无端指责君上!魏国事情三言两语不能说清,当时形势所需,君上也是迫于无奈。于人道不符,然为形势所必须。并非旁观者那般能够轻松谈论仁义,战场无情,你死我活,有时本容不得仁慈!”
韩柳见状,彻底绝望,知道无论说什么赵天都不会听。
不禁惨然一笑。
“倘若有来世,盼还能侍候夫君。今日韩柳不能劝阻夫君弃暗投明,更无颜面对全韩国人,唯有以死谢罪,一死以警示夫君早日离开那北地暴君!不得人心如北地暴君者,天下人势必共唾弃之,休想有一日能够一统天下!”
“不可——”赵天情急呼喊,却又害怕防脱了韩王,这么片刻犹豫间再要救人已经来不及。
就见韩柳拔出身旁一个韩国兵士的长剑,当场刎颈自绝!
赵天眼看鲜血喷洒一地,韩柳的身躯无力跌倒在个惊恐的宫女怀里,一时间心如死灰……
火辣辣的艳阳照的天地一片火红。
那宫女抱不住韩柳的尸身,连自己也跌倒。
鲜血徐徐自韩柳颈项流出,那身白色衣裙映着艳阳的光亮,似乎比血更殷红。
韩柳缓缓抽搐着,紧紧凝视赵天的眸子渐渐暗淡,红唇欲张,似有话说,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赵天握剑的手臂青筋暴露,内心悲痛的只想大哭,然而他不敢忘记此刻身在何处,不敢忘记身负的使命。生擒韩王,等待周军杀入王宫。那时控制王宫内外,此战才能更快结束,才能减少更多伤亡。
韩国文武见韩柳如此刚烈,又见赵天情绪激动异常,再不敢有丝毫异动,唯恐韩王伤死在他手上。
如此对持不知多久,王宫外传来大军的铁骑奔走响动。
不片刻,黑狼族的兵马杀入王宫,但有反抗者全被杀死。王宫高手眼看形势已经不可挽回,许多人自顾逃跑求生,有些则不敢反抗,唯恐无谓丢命。
赵天这时才放开韩王,一步步走到韩柳的尸身旁,将她已经没有血色的脸紧紧抱在怀里,泪水再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却偏埋脸韩柳发上,不愿被人看见。
‘你何苦为无能韩王如此,何苦如此……偌大的韩国,文武千万,他们都尚且没有为韩王如此求死,你又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王宫形势已经被控制,走动的周国兵将见赵天始终抱着个女子尸身一动不动,却没有人敢过去关问。
第203节 烽烟(十二)
赵姬陪同拜月一路冲杀入韩国王宫。
路上拜月看见围杀韩军的神魂军时,心里也不禁对这些人的悍不畏死感到喜欢。
纵使训练不足的神魂军被反抗的韩军捅穿身体,也会毫不畏惧的抱紧敌兵,死命咬断敌兵的喉咙。与敌兵一起跌滚地上后,也不呻吟喊痛,反而神情激愤凶恶的大声叫嚷道“追随神魂意志,虽万千刀剑加身犹自不悔!我要先一步离开这片虚无的天地了,愿我道中人加倍勇敢战斗,不负神魂大仙的指引——”
伤死者左右的神魂军总无人做女儿态的停下哭泣,而是战意更高昂的奋勇围杀韩军!
拜月这时才对神魂军稍生好感,觉得平素虽然诸多陋习,又无礼法,但作战的时候倒异常悍勇。
韩军数目根本不敌周军,又没有事先准备,尽管奋勇战斗,但神魂军比之更悍勇,于是更寡不敌众的变成单方面被屠杀。
拜月马走王宫,得知赵天果然不负使命生擒韩王时十分高兴,就叫赵姬过去寻。
“去寻赵天。”
赵姬知道拜月有意留她们兄妹说话,顺便让她帮忙看护未曾见面的兄嫂,以免乱军中横生意外。
赵姬问到赵天所在,过去时,看见他抱着个女子尸身,就知不妙。她深知赵天性情,极重情意,如今妻子为战事而死,心中势必悲痛自责,不禁替他感到难过。缓步走过去,抱着赵天轻声呼喊了声“哥……”
便觉赵天的肩头抽动,知道他再按捺不住悲伤,正在落泪,便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陪着他难过。
好一些时候过去,赵天的情绪才缓缓恢复,擦干了泪,沉着脸,抱着韩柳的站直了身体。
赵姬这时才看清韩柳的模样,不禁轻声道“嫂子真美。”末了又恨道“该死的韩国!是谁累死嫂子的?”
“罢了。”赵天哀声劝阻。“你嫂子不愿见多伤人命,不必追究了。”
赵姬便没了话说,默默陪着赵天朝王宫外走。
不多久,正碰到陪着拜月找来的王大。
见到韩柳的尸身,拜月也料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问了赵天详细,末了,叹息道“如此忠烈的女子实在罕见,可惜生了在韩国。尽管她是为韩王尽忠,但这份忠心也实在让人感叹!迟些就在韩国都城为她建寺立像,也好让世人瞻仰她的风采,知道她的忠烈,也算是本……我的些许心意吧。”
赵天感恩不尽,忙跪谢道“多谢月妃!”
王大本来见赵天为个堕落者如此悲痛就不甚高兴,见他这时又对月妃行堕落者的君臣之礼,更没了耐性。
“不过是个痴迷于虚幻的堕落者罢了,有何值得在意。”
赵天本就满怀悲痛,又无处宣泄,更不知如何宣泄。骤然听到王大如此冰冷无情、又充满轻蔑的话不由勃然大怒,难以按捺!
当即猛然起身,按上剑柄怒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王大哪里害怕他?静静注视他,脸色不变的道“我说她不过是个痴迷于虚幻的堕落者罢了,有何值得在意!”末了还唯恐不够清楚的补充道“神魂意志追求者本就不该对堕落者用情!你如此在意她,她却为堕落的君王自刎,不过蠢物。”
赵天再不能忍耐,当即拔剑刺过去。
赵姬早防备他会动手,急忙拔剑架住,又用身体挡在中间,低声劝阻道“哥,别这样,月妃在此岂能如此放肆?”
赵天不由恢复冷静,一声冷哼,收剑入鞘,跪拜请罪道“末将无礼。”
“不必如此。赵姬,去请周大夫帮忙为韩柳姑娘收拾遗容,安排后事。”
赵氏兄妹忙谢过拜月,一并去远。
拜月也觉得王大刚才说话过份,丝毫不顾及赵天的心情,便道“赵天忠心耿耿,为人极重情意,为了灭韩战事痛失爱妻,剑圣何必如此说话。”
王大不以为然道“这不过是应该做的事情,应该做的选择,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然而他放不下一个堕落者,理不清与堕落者的情感则是应该反省的错误。”末了他又冷哼道“难怪宗主要在韩国建立神魂国,周国一团糟糕,根本不可能成功建立神魂意志的国度……”
王大不过无心之言,只顾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却没想到一旁的拜月听者有意,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话说北地战事时,步惊仙独自飞赶燕国。
燕国的神魂殉道军派遣的使者日夜焦急,北地战事一切安排妥当,纯属没有万一的必胜之战。
如今天下皆知步惊仙得神魂大仙赐予神魂意志力量、拥有仙人之翼的事情。使用光翼不仅没有顾虑,反而让更多人亲眼目睹光翼的存在就越有利于展示和宣扬神魂意志力量。
离开周都时,步惊仙直接展开黑色光翼,在北地无数人抬头仰视中飞往东南。
自由翱翔于天际,这种滋味自幼步惊仙就从宗父口中听闻、向往。如今得以实现、体会,其中欢喜与满足无以言表。
穿梭于云雾之间,追逐于鹰鸟之后,于苍穹俯览天地之小,近青天仰望日月仍遥。
黑色的光翼带给他的不仅只有飞翔的便利,还有那无限接近神魂意志力量的骄傲。
燕国位于郑国东南,北与原魏国接壤,南与楚接壤,西北与郑国接壤。国土面积不及魏国二分之一。但地势却比魏国更复杂,易守难攻。交通看似四通八达,实则处处险恶,十分不利进军。
燕国军队战力不及魏国,更不及楚国。但燕国最厉害的是军械,对外出兵那些军械本就利害惊人,倘若应付外敌,配合燕国的复杂地形时,那些军械威力更如数倍提升,极其可怕。
这也是楚军攻打燕国至今还不能让燕国灭亡的根本原因之所在。楚国不惜花费代价的志灭燕国,若说为的是得到燕国强大的战争军械,只怕这话也不为过。通常大军出战,配置战争器械投石机数十、上百、机驽数十已经很多。但燕国用兵,投石机少则上千,多则两三千。防守战斗又都把器械架设在地形占尽优势的高处,往往可同时攻击三五条峡谷通道。
其杀伤力之可怕,可想而知。
更何况天下大型战争军械的工匠能人几乎尽在燕国,军械工艺、威力也远超别国。燕国长期以往的重视这类工匠的培育,这些人在燕国也极有地位,受人敬重。一个出色的工匠在人们眼中甚至比一位善战的将军更光彩。
这些都源自于燕国特殊的地形,别国无论如何效仿不得。
燕国历史上曾有百器守御,破敌三十万的经典战例。因此燕国重军械胜于兵将,也是别国所不能效仿。
楚国与燕国交战至今,收获看似不多,好像楚国劳而无功。但实情并非如此,楚高歌的战略比步惊仙预料的更高明,耐心也比步惊仙预料的更好。
燕国有三十万军械,威震天下。
交战至今,已有十万毁于楚军,一万被楚军所得。除此之外还有成千上万的军械工匠被楚国生擒或刺杀。而楚军为此付出的代价不过五万兵马而已!
燕国看似守住了楚军,实际上形势危急,如此下去即使郑国不出兵相助楚国,燕国的军械也会很快消耗殆尽,只剩举国投降一途。
楚高歌所行乃王道战法,务求损伤最低,杀伤敌人也最少。如此平定敌国,几无任何后顾之忧,所得又如同敌国举国归降般完整。楚高歌所以敢如此作战,也根本是谋定了大局变化,料定陈国根本不敢出兵,也根本无力在背后攻打楚国。
然而如此作战,郑国一旦出兵,极可能坐收渔翁之利。
对此,步惊仙不禁疑心楚高歌早料定郑国会为北地周国所累,眼看燕国的利刺拔尽也无暇张嘴去咬。倘若如此,他实在觉得楚高歌的厉害远在他和凌落之上。
那种差别就好似他与凌落的武勇胜于楚高歌之多。
步惊仙飞翔高空,其速即使最优良的宝马也不能相提并论,万千里距离也不过一夜之间。
接近燕国领地时,他飞低飞慢,为了更清楚的察看燕国地形。
下头的燕国兵将明明看见了他,也无可奈何。尝试过以机驽射击,但距离太过远,又是从低射向高,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步惊仙盘旋飞走,寻了块巨石举着飞上边关高空,飞投砸毁架巨型机驽后燕国边关兵将更不敢再以机驽徒劳射他。
他自顾悠然自得的在半空或停或缓慢飞移,却惹得地上燕国兵将个个注目,都难以置信人竟能背生光翼,如此自如的翱翔天际。
步惊仙看够飞走,不多久,突见燕国边境一面山地似乎有人被一群人围攻。好奇之下就飞近过去看,不料这一看,倒让他吃惊。
他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七月,但他早已料到七月掌掴郑王后势必会被郑国高手纠缠不休的追杀。
此刻他眼皮底下,就正是七月在与一群郑国高手奔走激斗。
只是追杀七月的人,让步惊仙既意外,又觉唏嘘。
第204节 烽烟(十三)
百余头戴斗笠,手执郑国仿紫兰圣弓劲弓的高手追着七月射击。
十多个自魏国投降郑国的内家高手施展飞剑术自两侧飞移紧追七月,附带各色内劲光亮的宝剑纵横飞舞,与追击的弓箭配合默契,彼此绝无碰撞。
王卡在追击大队的中央,不断发号施令。
身形高挑的小草手执紫兰圣弓,在王卡右侧紧紧跟随,只是她手中的紫兰圣弓虽然搭上九只合金长箭,却久久不见射出。
尽管围攻者多,劲箭连绵射击不断,然后被围中央的七月双袖挥动,移动快如闪电、动如旋风,那些劲箭或被她长袖挥拂挡开,或被她收入袖口又借助旋势飞甩击敌,并不见压力如何巨大。
不由让步惊仙奇怪她为何没有对追击的人下杀手时,只见那些飞甩反击包围敌众的箭眼看有些能伤人时,小草弓弦上的劲箭便如闪电般分向散射出去,堪堪在七月飞甩的劲箭伤人前把箭撞开。
几乎在小草弓弦劲箭射出同时,七月人化虚影四道,看似犹如分身化影,同时朝四面包围的敌人扑去。
然而小草紫兰圣弓上留着的那支箭仿佛就为此时而留,直取其中一道虚影脱手射去!
劲箭快如闪电,瞬间射上!
施展灵闪绝技状态的七月动作更快,横剑身前,正将劲箭格挡!
紫兰圣弓威力之可怕,不由让步惊仙咋舌!
以七月此刻灵闪提升一倍的体能,挡下那支箭时竟然被震的双足陷入地下,径直抵在地面拖出条七丈长的沟!
其余追击的死士营及高手纷纷乘机射击、飞剑。
七月身形被震退间妖剑急挥连续格挡击开一片飞剑,左袖运劲挥拂,金色旋风突生,直把连绵射到的箭矢全卷带的四面抛飞。
这工夫,小草的紫兰圣弓上又搭上九支合金劲箭。然而她背后的箭囊中已经剩不多少支箭,约莫还能上弦三、四回。
然而半空看着的步惊仙通过神眼却看出七月的情况更糟糕,她看似仍旧精力充沛,实则灵早已耗尽,体能受到刚才那支劲箭震伤,受创不少,最大的问题还是她此刻的体能不仅没有迅速恢复,反而在缓缓下降。
分明是多日未曾进食补充,长久的战斗又让能量过度消耗以致不能通过吸纳天地自然的能量补充身体亏损。
如暴雨飞击的劲箭全被七月卷飞、四面抛散。
追击的郑国高手一时没有立即再发起进攻,只把七月包围在中央。
而七月清楚自身的状况,一时也不愿徒劳进攻继续耗损体能。
王卡看着被包围中央的七月时,心里又一次泛起复杂情绪。
想当年在郑丕的奴隶庄园时七月给他的印象是瘦弱、容易使唤、欺骗的丑丫头。时隔多年之后的七月,出落的如此美丽惊艳,武功高明的让人难以置信。
王卡从没有想过世上有人能够在三十丈内挡住紫兰圣弓射出的箭,更不敢相信凭借人力能够挡住紫兰圣弓却不死、不伤!
七天七夜的追击战,七天七夜!
足足七天七夜连续不断的追击战,七月仍旧没有显现任何疲倦之态,动作仍旧快的不可思议,力量仍旧充沛可怕,眼力、身手仍旧那么精准敏捷。
毒蛇营精英尽出,配合魏国一群内家高手追击围攻她一个,至今没有伤她分毫。
而魏国擅长飞剑术的内家高手已经被活活累倒一百多人。
死士营长年进行的都是极其艰苦的训练,长久战斗的耐力本就惊人,即使如此此刻的王卡也觉得身体渐渐不能支撑。
而此刻被包围在中央的七月仍旧不见任何疲态!
“小草,紫兰神箭所剩已经不多,假如你还不能下定决心,当紫兰神箭用尽之时或许就是我们丧命在七月剑下的时候!”
小草握着紫兰圣弓的手上缠绕的防滑蚕丝早被汗水浸的湿透,她不由自主的紧了几分力,又松,如此周而复始。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追击战开始之前,乔装改扮的毒蛇营精锐高手尚未完全包围就不知为何被七月看破,当时七月拔剑抢先发难,连杀数人。不等小草张弓人剑已如闪电般扑到,寒光闪动,却只把小草的斗笠斩裂两截,冰冷的剑刃架在小草的咽喉。
那一刻,小草分明看见七月目光中流露的情感,流露的不忍。
“回去吧,我不想杀你们。”
说完这句话后七月拖剑疾走,王卡下令追击。
七月的轻功非常高明,但毒蛇营最擅长的本是轻功,又有许多利害远程劲弓相助,足以拖的七月欲摆脱追击而不能。
然而七日七夜的追击战中小草始终无法下杀手,只有在眼看自己人会被七月杀伤时才射出救命的一箭。
众人背负携带的紫兰神箭在长久的追击战中逐渐消耗,如今只剩下三十余支。
小草从没想过与七月之间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她成了郑王下达必杀之令的重犯,而深受郑王赏识的毒蛇营则收到追杀七月、至死方休的死命!何谓死命?就是不能完成则不能回去,或者永无止尽的追击下去,或者全部被追击的对象杀死。
“七月!束手就擒吧,凭你的本事,飞仙宗宗主及长老必定会为你说情,劝郑王息怒。再打下去你非死不可!”
七月的强大不禁让王卡震撼,早已让所有追击者又惊又畏。
小草不知道七月是否后悔在一开始没有杀自己,然而原本就不忍对七月下杀手的她因为饶命之恩,至今都无法说服自己对七月全力以赴的下杀手。紫兰圣弓的威力天下无双,小草相信假如她全力以赴,七月绝不可能在紫兰圣弓面前活命。
王命不可违,毒蛇营大群亲如兄弟姐妹的同伴的生死荣辱更不可能超越她的私人情感。
紫兰神箭所剩不多,如此下去小草也知道必然会贻害大家伙的性命。
深知她箭术水平的毒蛇营在如此久的追击战中,至今没有人抱怨过她,但小草知道,大家或者疑惑,或者根本知道她手下留情。
王卡的话提醒着她,催促着她。如同在说,继续留手等于让大家伙全部丧命。
小草已经没有选择,于是只能自己也不抱期望,又渴望发生奇迹的最后一次劝七月投降。
第205节 烽烟(十四)
晴空烈阳,风阵阵,时而轻如抚,时而急如攻。
七月手握妖剑红雨,随意垂放身侧,斜指地面。
风轻时,带的她衣发微微飘摆;风急时,带的她衣发凌空急摆。
然而无论风轻风急,她的人始终稳如泰山,眸光始终沉稳冷静,神容始终冷漠。
她很清楚小草一直手下留情,她曾在边远城战斗中见识过小草运用紫兰圣弓的、神乎其技的箭术本事。
“既然你们受了死令,杀不死我追击则没有结束的时候,那就只管全力以赴。紫兰圣弓虽然厉害,但我七月未必就不能应付!”
“小草!”王卡紧了紧手中的仿制式紫兰圣弓,唯恐小草还不能下定决心。
小草心知如此迟疑下去最终会累同伴们丧命,紫兰神箭继续浪费她将再没有把握击败七月,当即把心一横,拉满圣弓正对七月。
“七月!对不起了,不杀你,毒蛇营的兄弟们一个都不能活命。”
七月横剑面门前,寒声道“为求生存而战,何必说什么道歉。如果你的神箭用尽还不能杀我,除你们之外,其它人都会死在我剑下!”
小草狠了狠心,身形骤然急退半步,拖弓急速反向旋动,借内气冲撞及身形凌空急旋力量,脱手射出三支神箭!
几乎同时七月身形急退半步,旋身挥剑面前,伏低了身体。
不料她的反应似乎被小草预先判断,两只箭射空飞远,一支却正朝她伏地的身体射到。
却被七月旋身挥斩的妖剑红雨挡个正着。
强劲的冲力震的七月抵着地面急往后拖,一只按在地上稳住身形的左掌竟因此磨的血肉模糊!
小草射出三箭,动作毫不迟疑、行云流水般二度借力急旋,又三支箭附带紫色光亮、如妖光般疾追七月射去。
此刻被震力击退,根本不能挪移闪避的七月眼看无计可施时,偏偏凭借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掌生劲,带的头脸几乎贴着地面旋动,堪堪避过贴发飞过落空的三支神箭!只是方才受神箭震力冲击的退势依旧不能化解,犹自急往后拖。
小草心念急转,绝没有想到那等可怕的冲击震力之下七月还能够生力改变身形,躲避攻击。不由暗觉射出的三箭太过托大,倘若稳妥些,七月绝不可能全部避开。然而她深知后悔无用,身形就势前冲,再度在贴地急旋中就要脱手射出第三轮、两支神箭!
一条黑影如幽灵般突从高处飞落,根本不待旁人反应已经掠过凌空旋动的小草!
两支紫兰神箭尚未能射出,已被步惊仙一把抓住,连带紫兰圣弓也被他夺走。
受此阻扰的小草身形一时不能拿稳,险些摔倒地上时被王卡一把抱住。
一干魏国毒蛇营高手纷纷抬头眺望半空的身影,一时全都惊呆……
烈阳下,一袭龙纹黑甲、背展黑色光翼,腰悬七星龙渊,背负长枪,神容冷峻的北君让这些曾见过他的高手个个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此刻包括七月,也都失神的注视着半空的步惊仙,不敢相信魏国的传闻如此真切,人竟真能拥有神仙赐予的翅膀,这般自在的翱翔于天际。
“紫兰圣弓!”小草一声惊叫,一众毒蛇营高手纷纷回神,全张弓搭箭疾朝半空的步惊仙射击。
暴雨般密集的箭矢蝗虫般朝他罩落!
只见步惊仙黑色光翼轻轻一抖,便带的他人横向疾飞,轻而易举避开大片箭雨,又自低空振翅急速转向掉头,化作团模糊的黑影闪电般直扑七月,不待他人看清就一把将七月抄抱怀里,带起要飞。
毒蛇营众人正惊恐间,忽见步惊仙飞移的身影骤然停下!
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剑刃正架在他咽喉,握剑的竟是七月的手!
毒蛇营众人,包括王卡和小草在内,都为眼前变故迷惑不解。
“以为我需要你救?以为我七月就对付不了紫兰圣弓?”七月神情冷漠,这番话却让步惊仙晒然失笑,觉得这话或许只有郑飞仙才说的出口。
“即使不必,也不致如此吧?”
“把紫兰圣弓还给她。”七月语气冷淡,说时剑刃贴步惊仙肤肉更紧。
一句话,让毒蛇营众人全部惊愕。
王卡目光复杂的紧紧盯着七月那张在躲避紫兰神箭时贴地擦伤、不再美丽的脸庞。无论如何想不到她会如此。
小草愣着,胸膛急骤起伏,一时感动,一时自责,一时懊恼,竟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七月冷淡的表情,听着她无情的威胁,步惊仙却不在意。
满腹自信的微笑道“我拒绝,你只管杀吧。”
七月目光更冷,威胁道“我的剑割断你的喉咙后就再不可能被你摆脱,无论多少条命都没用!”
步惊仙当然相信,也早知道七月懂的灵能延迟术,灵能喷发根本无法把她击退,只是此刻的她根本没有灵能够用以对拼。只是七月绝料不到他会有神眼神通,故而才出言恐吓。
“我相信。但是我更相信你不会如此对待一个来救你、至少是有心帮你的人。如果要让我认为这份自信的判断是错的,除非你杀了我。”
七月使剑刺破步惊仙皮肤,恶狠狠状恐吓道“别忘了你有欺我兄嫂之仇!”
步惊仙面挂不以为然的微笑,根本不言语回应,以示对她这些话的满不在乎。
七月见状稍稍迟疑,既下不得手,又不愿意罢休。
步惊仙见她目光挣扎,不由失笑道“与其无谓恐吓,倒不如说说为何要我还她神弓!朋友之间的相商,倒还来的有用些。”
七月见他根本不惧威胁,尽管心中不情愿,但为了小草一众人,内心本又自觉亏欠了步惊仙恩情。这种复杂心情下才肯稍稍低头,轻声道“丢失紫兰圣弓,她们一个都不可能活,凡有亲族者必定全被牵连,九族全诛。”
步惊仙握着紫兰圣弓,举放面前,打量着道“紫兰圣弓,足可称之为天下第一的杀戮神器。天下欲得此弓者难以计数,相信天下君王知此弓威力者无不愿意以数十万大军交换!今日被我左岸所得,奉还回去绝非为了他们会因此受牵连丧命,只是因为本君视你七月为友,不愿为一把神弓而轻贱了你我之间的情谊而已!”
步惊仙说罢,脱手将紫兰圣弓丢出,只见圣弓旋动间幻起一团紫影,高速飞投落地,被飞身跃起的小草一把抄握手中,落地时又如释重负的紧抱怀中。同时松一口气、暗觉庆幸的还有毒蛇营众高手。
七月一时说不出话,明明觉得他是借机卖口,然而眼看这把天下第一神弓被他毫无可惜之态的甩手丢出,重回小草手里,想到他如今天下皆知、纷纷议论的暴君之名。也无法说什么反驳的话。
步惊仙甩手圣弓后再不逗留,振翅直投东南方向飞走,片刻间身影就变成黑点,继而小的看不见。
王卡为首的毒蛇营高手心知不可能追上,连日的追击战又让他们个个疲惫不堪,唯有放弃追击,择地歇息修养,同时飞鹰传信后方运送箭矢等补给。
小草抱着弓,独坐棵树下,心中既有对七月的歉疚,又有对同伴们的愧疚。
七月到最后犹自记着她们,同伴们至今没有责备她一言半语。
如果她早早全力以赴,战斗也不会拖延至今,七月自然不会被突然出现的神魂仙君救走。
如今她们身处敌国境内,后方补给运送困难,还要在步步危机的情况下找寻追杀目标,谁又想不到前途之艰难?
“王卡,下一次再碰到七月,如果有机会、你能下杀手吗?”
小草觉得烦恼无处诉,恰好王卡过来坐下,便忍不住问他。
王卡抬头望着夜空,沉默半响,才道“死士营不过兵器、是工具。我们没有决定和选择的权利,我们努力的挣扎求生,奋斗至今,为的是有一天能够功绩赫赫,被提拔调离死士营,成为能够拥有相对决定权的、活生生的人。”
王卡说罢,又道“小草,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现在的我们是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决定权的死物、一件兵器,一件能够杀人的工具。想杀死目标也好,不想杀死目标也好,结果都只能遵循命令!这不是说服你必须冷酷的借口,更不是安慰人的理由,而是赤裸裸的、真实的现状!”
小草无言的抬头仰望夜空。
只见满天繁星密布,月圆如轮。
她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往日,从记事起……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调离死士营,成为大将呢?为什么我们只能这么辛苦的、不断承受悲伤和折磨的活下去才有可能得到许多别人看来并不在意的简单幸福?’
繁星静静眨眼。
小草心中的疑问得不到解答。问王卡,他永远会说,努力奋斗下去,总有一天会成功,大家会一起摆脱低贱的身份,得到尊严,得到地位,得到荣誉和荣华富贵!
‘七月,你曾经是何等的幸福。被你满不在乎抛弃的那些、可知道都是我们苦苦奋斗至今、渴望而没能拥有的吗?’
小草如此想着。
而此刻的七月,没有想这些事情。
她只顾在吃喝。
第206节 烽烟(十五)
步惊仙把第三只烤熟的野猪腿递给七月,后者毫不客气的拿过就吃。也不怕刚烤熟的热烫,用手撕扯一块,就那么整块喂进嘴里。吃的双手、嘴都是油腻,脸庞上都沾了不少。
步惊仙见七月躲避紫兰神箭时擦伤的脸已经好了,只是接连战斗数日,不知道出过多少汗水,衣发肮脏狼狈。过去身上戴的那些值钱饰物一件也没看到。
“拿着。”他把一个包袱推到七月身旁,后者拿脚轻踢了下,道了声“不要你的钱。”
“想学你的师尊郑飞仙?”
步惊仙晒然失笑。
“不要直呼师尊名讳!”
见七月着恼,步惊仙收起笑容。“我猜你身上的金银珠宝全都变卖入腹了吧?郑国高手还会继续追杀,而你打算饿着肚子跟人拼命?如今不比过去,许多武修者得到上古神功秘笈,体能、内力增涨迅速,谁不想击败你名利兼收、光耀门楣?”
上古神功秘笈中的绝技短时间不可能练成多少,也难精深。但有底子的武修者一旦得到秘笈,成功领悟,轻易就能贯通多重心法,体力、内力的提升可以用一飞冲天来形容。战斗力比之得到上古神功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过去的天下,许多资质优异,又修炼武道的人物限于修炼的心法威力不足,即使勤奋刻苦,也达不到绝顶心法一半的战斗力。每每与人动手总是吃亏于这种先天不足,如今上古神功秘笈越来越多人学会,其中势必有这种为所学心法拖累的天才,修炼神功前后的差别,必然是一天一地。
如果有这类人追杀七月,一两个她尚可凭借灵闪的威力击败,若是多了,生死胜负如何仍旧难料。好比有三五个没有修炼神决绝技,却有凌落那般内力修为的人物,岂是容易对付?
七月冷哼了声道“不必枉费心机,我不会投靠任何人。”
“郑国弃你,而你仍旧为郑国尽忠?真感人……”步惊仙的语气里流露明显的嘲弄,七月却不因此受激。
“不负师尊在天之灵就是我高兴的生存信念,你别想能挑拨激将。”
七月说罢又撕下块野猪肉往嘴里喂,吃的津津有味。
“好吧。”步惊仙发觉她如今的性情看似简单,实则复杂,一些小计谋根本拿她无法,索性也不说下去徒然让她看不起。“那么,如今你有何打算?又有何谋生本事?”
“不会谋生就挨饿,左右神功护体,忍忍嘴馋的食欲靠神功吸纳天地能量也根本不怕饿死。没有钱就只穿破旧衣裳,好运时碰到恶人,总能得些钱财购买基本所需,总不至于会光着身子示人,穷困有什么可怕!”
“喔?”步惊仙抬眼望她,微笑道“好像你曾经历过贫穷困苦?”
“有也好,没有也好,关你什么事!”
七月说着做个凶狠的吓人模样,旋又撕下块肉。
“你这样的性格,难怪会没有朋友,注定孤独一个人苦苦求生。”步惊仙见状故意拿话气她。
“第一,我不需要朋友;第二,我很自由,所以我很快乐。”七月说罢,又冷眼看着他道“不像你,是根本就没有朋友,甚至孤独的连真正为了你、而帮助你的人都没有!”
步惊仙笑了笑,这才知道七月的嘴巴像武功一样厉害。
她的话很拗口,但步惊仙明白话里的意思。
有的人因为他是北君而服从,有的人因为他是神魂大仙指定的使者所以听从。
“我不说自己不在乎,只说你想错了,即使我并非北君、并非神魂仙君,我的妻子仍旧不会弃我而去。”
七月不屑冷笑。
“这是自欺欺人吗?神魂仙君束手无策的只能用残暴之道凝聚神魂军人心了……”
“何出此言?”步惊仙吃惊之余不禁开口打断,万想不到七月能有这种见识,只怕她是随口一说,并非真看懂他的作为。
“神魂意志被世人所憎恶,走收买人心的仁道收效见微,耗时长久,十年收小效,二十年得大成,三十年才得圆满;唯有走残暴之道,以自我质性凝聚人心战力,排他质性收获威名,让他人唾骂又畏惧的唯恐躲避不及。”
七月说的平淡,一点也不为这番见解自鸣得意。
步惊仙却不由自主的轻轻鼓掌,对七月真正刮目相看。他早知七月并非如表面那般无智,但也绝没想到她内心藏着这等见识。周国武将中赵姬与赵天算得智勇双全,然而总以为他变的残暴;拜月才智更在赵氏兄妹之上,其能足可担当大任,然而对此事也以为他过激。
神魂意志追求者在世人心中形象不堪,十年都不能扭转。人最多偏见,哪怕十年之后,大多仍旧以过去的偏见看待,试图改变神魂意志追求者的形象,十年最多得小成,不过只有些亲身经历、目睹神魂意志追求者变化的人会称道那些改变。
只是十年步惊仙也根本等不到,仁道不宜在乱世治国生存,王道本是取以仁道之法治人又弃仁道的过份宽厚,以残暴之道治军又弃残暴之军过度的暴戾。神魂军根本得不到仁道,这王道失去一半,自然是先天不足,不宜时势。
残暴之师不得人心,推崇武力,自我排他。但战斗力惊人,纪律严明,自律性极强,杀敌侵略凶猛狠毒,让敌人闻风色变,唯恐避之不及。
至于残暴之师势必带来的无数骂声,步惊仙并不在意。乱世之中骂声何用?既不能灭国,又不能退敌兵。任他把自己打造成何等仁义贤明的圣者,也无法从天下收获多少兵民,所依仗着只有神魂意志追求者的力量,旁人骂他何妨,神魂意志追求者信他从他足以战天下!
君不见古往今来多少有圣人之名者偏偏一生颠沛流离,贫穷困苦,还不及一个活着时被人唾骂的贪官恶吏生活的殷实?可知这用言语称道最虚,因为言语称道说好无需本钱,为圣人做些什么却不如只逞口舌之快那般容易。
他只要能够尽快以神魂意志国一统天下,不在乎得个什么名声。
“如今的郑王真是个心胸狭隘的无知之徒,若武尊肯相助,便是当着天下人面掴上百千掌,本君也只笑不怒。”
七月毫不得意,凑近到步惊仙面前些,盯着他先是展开微笑,突然又把脸一沉,冷冷道“再告诉你一次,不必对我枉费心机试图笼络,我不吃这一套!”
第207节 烽烟(十六)
步惊仙无奈苦笑道“真正服气了。”
便不再说话,默默看七月把整头野猪消灭干净,连猪头也没放过,末了还把骨头咬破吸食里头的髓肉。
终于吃剩一地骨渣了,她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伸展着腰肢道“舒坦!”
说罢轻轻一跃,就那么跳到前面五丈外的河水里,整个人扎了进去,不片刻头又自水中缓缓浮起。
步惊仙见她就那么穿着衣裳入水清洗,不由失神的追忆起往昔。
……
那时他领着七月往北灵山,刚出发就走了三天才见到村庄。两个人都是满身汗臭,污迹覆面。见到村庄外有河流,七月就要脱了衣裳入水。
步惊仙见状忙劝住她问“胡闹,人来人往,你一个女子怎么能脱的赤裸入水?”
那时七月当奴隶时日不短,早低贱惯了,对这些也毫不在意。听步惊仙说了后便只睁着大眼睛看着河发呆。
“我教你一法,就穿着衣裳下去,虽然麻烦些,只要仔细点,连身子、衣裳一并能洗干净了。又不怕有人看见难堪……”
七月睁着大眼睛,有趣的听着他说,末了,拉着他手道“步哥哥下水教我怎么洗。”
……
步惊仙回忆着往事,静静注视着水里的七月失神。
头脸浮出水满的七月静静看着他的失神,一时也自顾想着心事。
月如钩,星辰不见繁密,稀疏散布于天幕。
只是朦胧的光亮照的大地的黑夜隐约已能视物。
水波荡漾,圈圈、层层,四面扩散。
水面,七月的眸子明亮如星辰,静静的神容又似百无聊赖的发呆。目光偶尔飘向步惊仙看眼,又缓缓移到水面,看着圈圈涟漪荡漾。
不知过去多久,步惊仙才收起追忆的思绪,眸子里重又映入水面中七月的面貌。步惊仙缓缓起身,展开黑色的光翼。羽翼黝黑,却又似吸收着天上的月光,聚集起一片朦胧如幻的金黄,照亮周遭一片。
拍动的光翼带着他的身躯缓缓升高。
“杀死不愿杀的人,自己一定伤心;被人杀死,会有别人为自己伤心。若以此而言,有时候残忍杀死不愿杀之人,是用自己的难过换取对那些会为自己伤心的人快乐。是让自己难过,还是让关爱自己的人难过?有时候,只有这两种选择。没有自由的悲伤就是不得不陷入这种选择。”
天空突然响起闷雷滚滚,片刻,又亮起一道仿佛划破天地之间的紫色闪电。
步惊仙把背上的长枪取下,启动机关恢复伞形,轻轻一抛,那伞便缓缓落到地上的包袱旁。白色的伞面映着淡淡的月光,尤其显眼。
“赠与你遮风挡雨。”
步惊仙说罢急振光翼,身形变化团模糊的疾光,直投高空飞走。
七月静静盯着包袱上的白伞发呆,久久浸泡水中。
‘他为什么对我好呢?’
这疑问七月不止第一次在心里自问,只是今日感受尤其强烈。
舍紫兰圣弓,任她如何态度不堪也毫不在意,赠送机关宝器。
曾见识过舞菲本事的她很清楚这伞的厉害,退可抵挡弓箭暗器刀剑,进可变化长短凶器。
七月在游历中发觉,世间男人太多情,又太薄情。世间女子最可悲的就是总当男人的殷勤为深情。多少为情爱所苦的无不如此,落得个深闺独苦守,生为取悦他人笑的凄凉景。
然而此刻,她却觉得自己正在犯这样的错误。不由自主的觉得北君左岸对她好像比之对其它人好的太多……
这种念头七月早曾有过,正因为如此她才尤其不愿给步惊仙好脸色、好言语。只想拒之于千里之外,然而如今竟在燕国巧遇,躲也不能躲。
‘异日还了他今日人情就是,绝不可与那轻薄之徒接近……’
步惊仙高空飞翔,不多久满天乌云遮日,雷声滚滚,顷刻间便落下大雨。
光翼不惧雨落,他衣发虽然淋湿,却也满不在乎。
燕国的神魂殉道军情况紧急,他为七月已经耽搁了时候,此刻更不愿为避雨而耽误。
燕国的神魂殉道军被燕国大军攻打后退守至群山中的一座孤峰,周遭地势凶险,光秃秃的高山险峰此起彼伏,原本修建有索桥,如今都被神魂殉道军破坏。燕国大军如果要追击则必须通过山群之间的峡谷道,绕走三百里,才能到达接近神魂军的孤峰。
上山的道路又十分崎岖,极其难攻。神魂军占据地势之利,燕国的军械也难以从山底攻击到峰顶。
因此之故燕军在杀败神魂殉道军后没有继续追击围剿,只等叛军自己支持不住时出来投降。
百余丈孤峰之上,雷鸣闪电照亮天地时,巡夜的神魂殉道军有人站在避雨处,抬头看天,忽见闪电的光亮中有一团黑影。
“天上好像有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大的雨鸟都躲起来了。”
另一个人说话间跟着抬头眺望。
又一道闪电亮起时,两个人都看见头顶上空悬飞着一个人!
“人、人——是人!有翅膀的人!”
两个守夜的神魂殉道军吃惊叫喊,他们身后屋子里的人由于受风雨声惊扰,以为有变故,当即拉起警铃。
整座孤峰沉睡的人全被满山晃动的铃声惊醒,匆匆抓起武器奔出,如蚂蚁般片刻占满半座孤峰。
这才发现并非燕国出兵袭击,而是头顶上空有个长翅膀、会飞的人。不由都看稀奇的议论纷纷。
步惊仙见到孤峰的骚动,有意不下去喊话。一则想看看神魂殉道军的组织性,二则有意借此机会让他们目睹自己的神魂意志力量。
孤峰骚动一阵,神魂殉道军的首领打量许久,终于运功喊话道“是神魂仙君吗——?你是神魂仙君吗——?”
步惊仙这才缓缓降落,双足落在人群自发让出的空地,旋即按掌额头,微微弯腰绕四周致礼道“在下左岸。”
众神魂殉道军纷纷按掌额头,弯腰回礼,喊了声“神魂不灭!”
步惊仙料想是他们的招呼用语,便也补了句“神魂不灭!”
“神魂仙君果然是神魂大仙指定的神魂宗领导者,不远万千里的赶到燕国相助同道中人,请到里面说话。”
步惊仙略微打量这神魂殉道军首领。
见他皮肤黝黑,身材壮而不粗,高而不巨,剑眉细眼,穿身神魂宗传统的旧制式黑色连帽长袍,身上不见携带兵刃,在他两旁、战斗力出众的几个人也都没有佩戴兵刃。
步惊仙不由怀疑这人出身神魂山。
当今天下神魂意志追求者罕有再保持神魂山的习惯和信念——不屑于使用任何兵器,相信神魂意志力量强于一切。
只是此人年纪看来不过二十余,修为却十分高明,又大违神魂宗修炼人类武功的固执。
孤峰之上的屋舍都显得简陋,布局早让步惊仙暗觉像极了神魂山的——四座村舍分别位于四角、一座主村位于中央的格局。
“我叫千羽飞,目前是神魂殉道军推选的首领,在这里代表六十万的殉道军感谢神魂仙君的救援。”千羽飞说罢又从怀里取出面制作工艺粗劣的黑铁牌,递给步惊仙道“殉道军受神魂大仙星陨的指引在燕国聚集作战,由于过去不知道仙君,因此由我暂领大家战斗,如今仙君来了,请成为殉道军的首领,带领大家为神魂意志而战斗!”
步惊仙也不啰嗦客套,知道这人是真正的神魂意志追求者,将首领职责让给更让同道信服的人,也是心甘情愿。便双手接过铁牌,受领了这份责任。
“受神魂大仙的指引,带领天下同道为神魂意志战斗是我左岸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不知道左岸担负此责,是殉道军共同的意愿,还是过半的意愿?”
神魂宗的首领以及诸多负管理职责的人都靠推选,首领、至少需要超过半数。半数的信任有一种领导之法,全数又有一种领导之法。两者不可混淆,故而步惊仙必须询问清楚。
“仙君拥有神魂意志力量,天下所有的同道都会完全信任,殉道军也不例外。”
“好!”步惊仙十分满意,又问“职责行使的期限是旧例,还是众议?”
所谓旧例就是三年,众议则是通过众人商议,投票决定期限。
作为全数推举的首领,在接受首领责任的期限内,一切决意别人即使有其它看法也只能提,而不能有反对和拒绝听从。这是未免各自主见让首领不能全力以赴,又避免因为见解不同形成各种彼此对立的小团体,也就是通常的政治党派而设。
“旧例。”千羽飞回答的很快。
“大家都先休息,明日议事。”
堂内众人都答应着作礼回去。
只剩千羽飞领步惊仙往宿处,路上后者问他“曾听神魂剑圣说神魂山有位千村护,不知……”
“正是亡父。”
“原来如此。”步惊仙微微点头,记起神魂山上的那个孩子,在神魂宗灭亡时,他们一起被生擒,逃亡路上帮忙咬断他身上绳索的孩子里,就有这千羽飞。只是当初在山上虽然常见面,关系却并不密切,时日久了,步惊仙只记得那孩子姓千,是村护之子,而不记得名讳。
第208节 烽烟(十七)
那千羽飞当年与神魂山的几个孩子咬断步惊仙的绳索后,看守的官兵看见步惊仙从坡地滑下去逃走,注意力一时分散。
他就乘机与另外三个同伴一起从另一面斜坡滑下去逃脱。
后来幸运的碰到一群神魂意志追求者,跟着一并乞讨度日。
没多久又随那些人来到燕国,在燕国时,千羽飞与三个同伴凑巧碰到个受了重伤而垂死的武修者,那人不由分说的硬传了他一身武功,还留下本武功秘笈气绝而去。至今千羽飞都不知道那人名姓身世。
最初千羽飞因为一身武功而痛苦,总认为他自己变成了个堕落者。伴随时日推移,渐渐他发现自己的强大,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看着千羽飞拥有武功后的厉害,终究是孩子心性,羡慕久了,竟也都想学。
这才让千羽飞对于修炼人类武功的事情变的不再那么介怀。
长年来凭借武功,千羽飞在燕国帮助了不少同道中人。那些神魂意志追求者本来也不是出身神魂山,没有神魂山人的许多偏见,对于修炼人类武功的看法也没有那么偏激。
时日久了,千羽飞虽然年轻,但在燕国的神魂意志追求者中也很有声名、人望。
燕国最初起义时有八位义军首领,其中有的被捕,有的战死。最后只剩下千羽飞一个。那些首领的人马陆续都投奔过来,这才让千羽飞带领的神魂军数量激增。
步惊仙来之前了解过燕国殉道军的情况,不久前被燕国击败,算不上是千羽飞的无能和失职。
当时有一路六万的神魂军被燕国追击,撤逃投奔至千羽飞处。事出匆忙,受那支神魂军的阻碍以致殉道军准备的诸多防御设施不能使用,导致大败。大败之后千羽飞能够稳住局势,败而不溃,由此可见其人确有本事。
如今殉道军被迫入绝境,也是形势所致,根本怪不得千羽飞。那时退走,只有此处能够容身,否则早被燕军杀散,而后逐个击破了。如今燕军在孤峰周围的峡谷道安装大量器械,有意把神魂军困的不能动弹,强行突围无异于飞蛋砸石,损伤多少也无法突破包围。
殉道军必须外援,仅凭自身根本不可能解决困局。
纵使他步惊仙凭借飞翔之能每天出去破毁燕国器械,那也要一两个月才有作用。殉道军在孤峰上的粮食根本撑不过半个月。
然而眼前情景只有联燕抗楚和联楚抗燕两个选择。
联合燕国最有可能成功,也不怕殉道军不会服从。然而如此一来,等于为求让殉道军能够生存而破坏迅速一统的可能,魏国灭亡后齐国蠢蠢欲动,假如燕国不能亡,日后局势发展会大利于郑国。
楚不能灭燕,则收获不足。一旦楚国被迫罢兵,郑国的势力则独傲天下,楚、燕仇恨连绵日久,必将拖累的楚国不能伐陈。郑国将能从容对付周国,势必压制的周国再难伸展手脚。
‘宁可殉道军灭亡也不能因此阻碍未来大事,或许又需要请那仙人出来说话……’
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联合楚国打燕国。然而此事看似容易,实则困难重重。
首先楚高歌接受提议的可能性极低,他部属许久,如今快等到一举灭燕的时机,根本不需要借助神魂军的战力。其次楚高歌本有意坐看殉道军灭亡,根本不会救助未来的大敌。
纵使果然联合成功,燕国的殉道军将来也几乎没有可能生存。
燕国灭亡时,楚军必灭殉道军无疑。而殉道军无处可逃,更不可能在楚军的打击下自给自足的生存下去。燕国地势复杂,仅仅靠一两座城池不足以生存是一个问题,任何一座城市如果没有外援力量,都会更容易被敌人切断包围,擅长用器械作战的特点又让被动死守城池与等死无异。
步惊仙思来想去,最后也没有更好的主意。眼前只有设法先说服楚国愿意相助才能摆脱危急。
燕国灭亡时如果策划得当,让殉道军开赴至与郑国相邻的地界并不难实现。
到时如何设法让郑军不攻殉道军就是唯一的生机。此事虽然难,但相较于设法让楚国不攻殉道军而言,却简单又现实的多了。
次日,步惊仙当众说出主意。
殉道军未曾遭到楚国攻击,虽然同样视楚国为堕落者,但魏国时有步惊仙与郑国联合的先例,殉道军都没有强烈的排斥。
“对于未来的大事,我在此有责任对大家说明。我军形势不利之极,燕国灭亡后楚军必打我军,郑国也极可能夹击。本来最合适的选择该是与燕国联合,燕国形势危急,急需帮助,而且事后不敢立即翻脸,不得不容我军占据其土地。”
殉道军众都听着,许多人气愤燕国杀了不少同道,根本听不进这些话,只觉得不与燕国联合才是对的。
千羽飞还算冷静,虽然有仇恨,但也听得进这些话,想得通形势的必须。不由疑问“既然如此,宗主为何选择楚国,与虎谋皮?”
“问得好!”步惊仙环视众人,高声发问道“我们拿起武器,战斗流血,为的是什么?”
殉道军众都没有迟疑,齐齐答喊道“为了神魂意志的实现!”
“神魂意志的实现和生命哪者更重要?”步惊仙目光烁烁,再问。
“神魂意志高于一切!为此我们不惜付出生命,面对任何困难!”
“不错!许多同道因为不能忍受生存的折磨,接二连三的背弃了神魂意志,变成了堕落者。而我们、从没有放弃,始终坚持!终于等到神魂大仙的指引,终于看到实现神魂意志理念的道路。”
步惊仙说的声情并茂,语气高亢。
“一切——都是为了神魂意志!为此舍弃生命也在所不惜。如何实现神魂意志?必须战胜所有的堕落者,必须建立神魂意志国,必须以神魂意志国统一天下!如此才能教化堕落者,才能让神魂意志成为天下所有人信奉的力量。”
第209节 烽烟(十八)
“但是,仅凭我们的力量需要多久才能战胜数量远在我们之上的堕落者?很久很久……我们必须让堕落者打堕落者,让堕落者灭亡堕落者,让堕落者变相帮助我们消灭堕落者的国家!这——是为了实现神魂意志!而任何阻碍的人都是实现神魂意志的、我们的敌人!”
步惊仙拔剑高举过顶,神兵七星龙渊的寒芒在日光下反射的华光几乎刺眼,高亢的语气带动殉道军众纷纷呼喊答应。
“信神魂,得自由;逆神魂,天必诛!”
见众人反应良好,步惊仙这才沉眉喊叫道“信神魂,得自由;逆神魂,天必诛!阻挡神魂意志实现的堕落者、冥顽不顾的堕落者都是我道中人的死敌!为实现神魂意志,我道中人不惧牺牲,不惧危险。因此我们必须相助楚国灭燕,利用堕落者国楚国的力量消灭燕国,即使为此我们的未来充满危险,甚至于全军覆没也不能突破郑国的拦阻与北地的同道汇聚,我们也一无所惧,我们仍旧坚定不移!因为我们的牺牲至少换得一个堕落者国的灭亡,为实现神魂意志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步惊仙说到此,掌按额头,面朝青天,高喊道“神魂不灭!为神魂意志的实现我们不惧怕任何危险,在此,我们以信念对青天之上、庇护我们、等待我们成功的神魂大仙起誓!”
绝大多数神魂殉道军毫不迟疑的跟随而为,掌按额头,面对青天呼喊起誓。
偌大的孤峰上,顷刻间几乎被仰起的头脸占满。
就在步惊仙猜想那个所谓的仙人会否果真灵验的配合‘显灵’时,青天之上,烈阳突然变暗。
天地间突然一片昏暗,这种昏暗持续约莫半刻钟,烈阳突然绽放一道七彩的光柱,自青天烈日中径直投落地上,正好把步惊仙笼罩其中。
“神魂大仙已经得知我们的决心,得知我们坚定不移的信仰!”
原本那些迟疑的伪神魂意志追求者骤然见到神迹,无不慌忙掌按额头,效仿致礼,随众人高声起誓,呼喊决心。
“为神魂意志的实现,我们不惧危险,不惧牺牲,坚定不移的追随神魂仙君,与堕落者战到最后一刻,万千刀剑加身犹自不悔!”
千羽飞呼喊出声,殉道军众人无不跟随重新宣誓。
片刻,彩色光柱缓缓消逝,仿佛缩了回去般迅速变短,最后消失在青天下烈日之中。
天地又恢复如常的光亮,烈日再没有绽放异常的彩光。
然而整座孤峰上下的殉道军却人人振奋,充满对神魂大仙的虔诚,充满对神魂意志力量追求的坚定信心。
步惊仙看着一切,想着突然显灵的仙人,一时庆幸,一时觉得自己越发像个骗徒,一时忧虑那个至今没有提出要求的仙人用心。
然而他此刻无从选择,无论哪里的神魂军中都必然充斥大量伪神魂意志信奉者,那些人根本不会如真正执着的神魂意志追求者般遵守神魂宗的规矩。面临让他们送死的局面时,那些人绝对不会规矩。造谣、诽谤、制造混乱,为打击他这个宗主的声望势必无所不用其极。
只有利用神魂大仙让神魂殉道军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最糟糕情况抱有坚定不移的信心时,那些伪神魂意志追求者才毫无办法,只有逃跑或跟随其它人拼命两种选择,试图制造混乱让众人不信任他这个宗主,绝对没有可能成功。
稳定神魂殉道军方面的问题,步惊仙当即飞往楚军所在城池,决意亲自游说楚高歌。
途中他在半空发现孤峰不远的山岭中有许多咕噜果树,不禁低飞落下仔细查看。这一看,才惊讶的发现燕国这一带的咕噜果树多的让人难以置信,吃惊之余不由满心欢喜,信心倍增。如此多的咕噜果树足以让神魂殉道军饿不死,如此一来即使不能很快说服楚高歌与殉道军结盟也没有灭亡之忧。
‘咕噜果啊咕噜果,当年与七月如果不是遇到你们,或许早就饿死途中。今日殉道军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又是你们带来让人振奋的希望,他日神魂意志国一旦建成,势必立你们为国树,栽种满神魂意志国的土地!’
步惊仙心里想罢,振翅飞走。
他却绝没有想到就在他飞走不久,原本所立的咕噜果林中,一些咕噜果树树身都睁开了如咕噜果般的眼睛、嘴巴。
片刻,那几棵树散放颜色各异的光亮,散发出阵阵各色光点,那些光点汇聚成光河,四面飘开。但凡飘过之处的咕噜果树无不迅速长粗,枝叶迅速茂盛,以惊人的速度盛开起色彩缤纷的咕噜果花,那些花朵又迅速凋零,各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舞漫天,顷刻铺的连绵几十里的山地地面上堆起了半寸高,其艳丽,足可让人叹为观止!
那些咕噜果花凋谢之后,又迅速结起果子……
飞扬的花瓣在突然升起的风吹中越飘越高,越飘越远……
孤峰之上的殉道军都在等待步惊仙游说楚国回来。
正在思谋如何解决大军生计问题的千羽飞突然看见几十里外的山群中飘起漫天色彩缤纷的花瓣。
“咕噜果花!”
千羽飞在内,许多神魂意志追求者都惊喜呼喊。
不片刻整座孤峰的殉道军都在张望那飞舞漫天,仿佛能遮天蔽日的缤纷花瓣。
“如此之多的咕噜果花,那边山群中势必有许多咕噜果树!这一定是神魂大仙的庇佑,一定是神魂大仙的指引!”千羽飞惊喜交加,高声喝喊道“走,来些人随我过去察看!”
大群殉道军欢喜雀跃的跟随下峰,直奔飘飞花瓣上空的山群方向。
神魂意志追求者十之八九都喜爱咕噜果,过往食不果腹的时候总是居多,又常常被堕落者从这里驱赶到那里,又从那里驱赶到这里。
漫长的路途中倘若遇到咕噜果树如同见到救命稻草。
因此神魂意志追求者大多对咕噜果怀有敬意,如今看到纷飞遮天的花瓣,都知道或许能解决食物的问题,谁不高兴?
飘飞漫天的花瓣让飞远的步惊仙无意中回头间发现,眼看飘起的花瓣渐渐遮挡了百里天空,他只觉得难以置信!
咕噜果树开花结果极没有规律,倘若无人采摘,一片果林自然会形成挂满果子的景象,但如果有人采摘,或许明天就又结出一颗,或许十天甚至一个月后才会再结出一颗。
因此一起开花,漂亮的花朵一起凋谢,那是十分不易碰到的情景。
更何况就在刚才,他还亲眼见过那片果林,绝没有如此多的花开!
‘莫非又是那仙人弄的手段?’
步惊仙不由如此猜测,一时为此欢喜,一时又担心燕君见到会派人毁树,但料想千羽飞势必会有对策,也就没有回头,自顾飞往楚国大军驻扎的城池方向去了。
飘飞的彩色花瓣,片片都是椭圆形状,有些在空中飞舞时缓慢旋动,有些则旋动的飞快。
阳光照在上面,一半光亮被遮挡,一半可透。
因此之故,漫天的花瓣在日光照射下竟形成色彩斑斓的大片彩云般美丽,让无数人看着,都惊奇不已。
距离咕噜果林二十多里的地方,七月满面惊喜笑容的抬头眺望漫天的咕噜果花瓣。
‘太美了……’
自幼喜爱咕噜果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撼的美丽景象,不由被漫天飘移、闪动或强或弱彩光的美丽所吸引。
如此驻足眺望一阵,七月毫不迟疑的施展轻功飞走,直朝飞起花瓣的群山中奔去。
当日与步惊仙分别后七月无处可去,想着步惊仙相救、相助的恩情,总觉得一日不还则一日不得痛快。
左右无事,她索性就决定去寻神魂殉道军,料想步惊仙来到燕国必然是为了殉道军。打定主意如果殉道军有什么必须帮助、她又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去帮忙。以此作为送还步惊仙人情,将来也就两不亏欠了。
七月赶到这里时,万没想到会看见这种让人震撼、沉醉的美丽景象,只觉得不虚此行,哪怕只为看一眼此刻的异景,来这一趟也就万分值得了!
二十多里的路程对七月而言不过片刻。
当她接近果林,看见满林的地上遍铺的咕噜果花,看见结满的各色成熟的咕噜果子全睁眼咧嘴,展露笑颜,盯着到来的她纷纷叫嚷时。
咕噜果的那些话在她听来丝毫不觉得吵闹,反而如同美妙动人的乐曲。
七月情不自禁的漫步果林,跟果子们聊天说话,摸摸这个果子的脸,捏捏那个果子的大嘴。渐渐又旋起天仙舞,人如幻影般在彩色花瓣铺满的林中移走,长袖挥拂如虹,身影幻动如仙……
“好看好看,漂亮的好人舞的真好看……”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漂亮的好人过来跳舞……”
七月笑容满面,边自舞动,边与叫嚷的咕噜果子聊天说话。
就在她沉浸于欢喜的时候,一阵脚步声远远响起,立时让她收起笑脸,眉目冷沉,蹲低身体,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唯恐是追击的郑国死士营高手。
第210节 烽烟(十九)
片刻,听声音约莫十几个,料想不是死士营时才稍稍安心,便又挂着笑脸对着周围的果子道“可不要暴露了我的行踪喔,让我悄悄过去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那些果子竟然全听话的一起挂笑闭嘴,一个都不再吵闹。
整片热闹的果林顷刻间寂静的再没有一个果子的说话声音。
七月大觉诧异,万没想到会如此,她原本不过是说说,本知道果子顽皮,有些越不让说话偏说的越大声,有些则会乖乖听话。但她刚才的话不过只有附近几棵树的果子能听见,此刻竟然满林果子齐齐闭嘴,状况不由不让她感到惊异。
“从没见过你们这么乖的果子。”
周遭的咕噜果齐齐眨巴眼睛,不做声的冲她展露笑颜。
七月施展凭虚御风,双足离地飘飞,寻脚步声方向小心过去。
刚飞走不远,突见一路过去的果子都冲她挤眼,仔细一看,发现果子的目光都齐向一方。七月心中惊疑,还是试着顺果子们目光投望的方向飘飞,如此一路周折飘飞,不久果然看见入林的人群。
而她更恰巧绕到那些人经过的后方。
‘这里的果子竟然如此聪明!’
话说入林的这群人,都是剑岳派衡山支宗弟子。
魏国灭亡后他们在舞菲带领下杀出重围,南下来到燕国。燕王知道魏国投奔而至的武修者个个都有亡国灭家之恨,得他们相助实属万幸。故而对这些武修者无不厚待,又承诺异日必赐封地让他们在燕国重建武宗。
这些武修者也都心甘情愿帮助燕国抵御楚国,更巴不得与郑兵交战、杀死仇敌以解心头之恨。
舞菲带领的衡山支宗尤其得燕王厚待,支宗上下都知道是得益于舞菲昔年神武擂的盛名。不知觉中支宗上下都待她尤其敬重,虽然无人明言,但许多弟子都认为他日支宗得以重建时,舞菲必当是宗主。
此次舞菲带领一群高手相助燕国,被请来对付神魂殉道军。
见到漫天飞舞的咕噜果花瓣时,燕军中有人知道这里必有许多咕噜果树,就委派舞菲率人查看。
“舞菲师姐,此地距离殉道军的孤峰没有多远,如此多的咕噜果树被他们所得势必没有缺粮之危,我们是不是该把这片林子毁了?”
“是啊,舞菲师姐,林师弟说的对!”
四五个人附和答应着,突然一声冷哼响彻林中。
舞菲在内,众人纷纷四面戒备。
那声冷哼听起来十分清晰,但方位却让人无从把握,好像出自一人之口,又好像来自四面八方无数人之口。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时,突见左面多出条身影。
只见来人长发披肩,一对凤目满含杀气,步走间长袖飘飘,不知哪来的风吹的地上堆积的花瓣阵阵纷飞。
“这里也有!”又一个弟子望着右面大叫。
原来右面竟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这里也有……”后面的弟子吃惊低叫,一时以为碰到仙魔鬼怪。
只有舞菲目光沉静的看着面前的第四条身影,暗自惊异于七月突飞猛进的修为,竟能将分身化影施展到如此惊人的程度。
“武尊别来无恙?”
舞菲淡淡然看着面前的身影,手中握着的花伞斜斜垂放一旁。
一众人这才知道正是曾在低山关见过的郑国武尊,只是当日她满身金饰珠宝,衣装华贵,如今穿着身粗布长袍,且多处打着补丁,形貌差别过大,一时让众人竟没有认出。这时看仔细了,才发现果然是她。
一些男弟子不由都暗觉幸灾乐祸,只想‘你也有今日!’。
一些女弟子则觉得她没了过去的华装金饰,美丽也减去三分,落魄至此,实在可怜。
舞菲打量着七月的变化,不由发现她反握着的白伞,暗自惊疑,竟不知为何心情变的难以平静,忍不住问道“武尊所执的莫非是北君的飞天伞?”
七月没有答话,却把伞正握,垂放身旁,让舞菲看了清楚。
‘怎会在她手中?莫非自北君手中所夺……’
舞菲稍稍平静了情绪,淡淡道“听闻武尊已经离开郑国,难道还要为郑国与我们为敌么?”
“敢毁坏此林一颗树木,就让你们全部葬身此地!”
七月说的冷淡,在衡山支宗众人听来却觉得狂妄!
然而他们也知道武尊的厉害,都不敢贸然插口,只听舞菲如何说。
“原来如此。早闻武尊尤喜咕噜果,适才听到师弟们的毁树之言所以动怒。只是武尊大可不必。舞菲自幼曾得义母教导,知道这咕噜果极有灵性,实属天地间最神奇之物,虽然喜爱之心不比武尊厚重,但也绝不愿意蓄意伤害。所以,本就没有毁林打算。”
“如此,自便。”
七月一声说罢,身影瞬间没了踪影。
一群衡山支宗弟子犹自戒备半响,才敢言语道“舞菲师姐,她走了?”
“走了。”
众人均觉如释重负。
“哼!她以为自己还是郑国高高在上的武尊么?仍旧如此张狂!”
舞菲知道那师弟的脾气,也不说他什么。
“师姐,倘若动手能胜过她么?”
舞菲淡淡然道“虽然未必会败她,但也实在胜不了她。七月武尊之名实在当之无愧,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如今的北君有望胜她。”
“北君?”一众人无不诧异。“北君不过会些邪恶毒术又耐得打而已,不见如何利害啊?”
舞菲淡淡然道“耐得打如何还不厉害?任你如何拼命,他自毫发无伤。最终你还得逃命,若不然便会筋疲力尽的变做待宰羔羊。再者如今的北君得了神魂意志力量,有仙人之翼,再想打着他就已不容易。看似北君无甚厉害杀招,然他神力盖世,随便一拳一脚打中了也让人消受不起,威力本就胜过无数招式绝技。”
众人这才觉得确实如此,便都对北君重新认识,无不对舞菲的话由衷信服。
“师姐,那这里的咕噜树果然不毁了么?”
“我虽对武尊忌惮,却并不致因为惧怕她而放弃毁树。只是这咕噜果的确是世间最有灵气之物,且生来让人食,被食而欢,实在是天地间最善之物。本不该有意伤毁,故而本没有毁树主意。”舞菲说罢招呼众人折返回去。
第211节 烽烟(二十)
路上又道“你们不必担心。殉道军势必来此采摘果子,回去后禀明王将军,只要在他们满载而归的途中发兵,必能重创。而后再在林前布满器械,便能让殉道军绝望。”
一群衡山支宗的弟子这才欢喜叫道“原来师姐早有这等主意!实在胜过毁树。师弟愿意留下监视殉道军动向!”
又一个弟子也忙请命说愿意一起留下,有何动静时能够跑腿传讯。舞菲一一应允,便自领了其它人急急回营禀报。
舞菲离去不久,留下的两个衡山支宗弟子就看见远远过来的殉道军众,忙都伏地了身子,小心窥视。
话说七月听舞菲表示不会毁树,就懒得再与她们多言,自顾走了。
林中的咕噜果这时候又开口说话,个个见到她都叫喊说“美丽的好人。”
逗的七月欢笑不已,于是就在林中一路施展天仙舞,直让咕噜果子个个看的叫好不已。
这天仙舞其实是十方九五之尊的练功之法,犹如许多武功搭配心法修炼的外功拳路一般,故而飞仙宗弟子都练的纯熟。
郑飞仙原本就精通舞术,在王宫时曾与宫里一位极有盛名的舞者关系亲近,天仙舞的蓝本也是那位舞者的看家本领。
由于十方九五之尊威力霸道,郑飞仙恐怕许多弟子过于追求强劲杀伤力而误入歧途失了灵敏,才苦心设计了天仙舞搭配心法修炼。故而飞仙宗弟子不仅掌力厉害,敏捷灵巧也绝不在任何绝技之下,轻功本领更是当世顶尖。
七月舞动中忽见前方有双硕大的眼珠子盯着自己,吃惊之余立即拿住势子,蹲地打量。
这一看,立时放下了戒备之心,却又满腹疑虑。
三丈外,有五颗尤其粗壮的咕噜果树,围成一圈生长。
其中一颗树的树身上睁开了两只圆滚滚的眼珠子、咧开笑着的金色大嘴。
分明便是咕噜果子的笑脸,偏偏却出现在咕噜果树的树身上!
七月见过无数咕噜果树,却从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果树!
但她坚信咕噜果的善,哪怕眼前景象古怪也不怕会被伤害,完全放松了身心,只觉得稀奇的迈步过去,站在那颗树上的笑脸前,仔细打量半响。
“你是什么东西?”
“咕噜。”
“咕噜?”
“我是咕噜。”
七月伸指入那张咧开的金色嘴里,片刻,里头就流出金色的汁液。七月尝了尝,笑道“酸咕噜。”
“酸的好,提神醒脑健体排毒养颜除病利修炼……”
那怪树嘴里蹦出一大串好处,听的七月呵呵失笑,听着数着,那怪树竟然足足说了一百三十多种好处,越听七月笑的越厉害,到最后已经捧着肚子弯下了腰。
怪树犹自在说好处,七月实在笑不动了,忙插话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好处无穷无尽了。再说下去我要笑死啦!”
树身上的果子脸连连眨巴眼睛,又说话道“我是很认真的。”
七月不禁又笑,旋即正色道“我笑的也很认真呢!”
“你应该要相信一个咕噜仙的仙液一定比普通的果子独特。”
“咕噜仙?”七月又笑,退后了一步,拿眼上下打量怪树一阵,笑道“倒还像那么回事。不过我知道咕噜最爱吹嘘自己的好处,你若是咕噜仙,也该比普通的果子更会吹嘘自己的好处。”
咧开的嘴里伸出条金色的舌头,把从嘴里流出的一些汁液全舔回去。
“不一样。普通的果子害怕人不吃,所以说自己的好处。但我是咕噜仙,不让人吃,不需要吹嘘自己的好处。”
“不让吃的咕噜?”七月大觉诧异,还是头一次遇到。
“那当然,如果让人吃了,就不能变成咕噜仙了。如果我把自己给你吃了,这一片的咕噜树全都会干枯而死。”
“喔?没了你这咕噜仙其它果子就活不成了?”
“这里本来不能生长,因为我的存在土地才能逐渐改善,还需要好多几年才能改善的让咕噜树生长,所以我现在不能让人吃。”
七月听的有趣,索性一手托脸,一手抱臂坐在树下。
“你真是个神仙呀?那你为什么会变成咕噜仙呢?”
“妈妈变的。”
“妈妈?”七月虽然亲近咕噜果,但过去遇到的果子都十分懵懂单纯,从没听果子说过妈妈这个词汇。“妈妈是谁呢?”
“妈妈就是妈妈,所有的咕噜仙都是妈妈生的。”
“那,她在哪里?”
“就在这里呀,你不是也站在妈妈身上吗?”咕噜仙说的奇怪,让七月不由低头看着那些花瓣,又觉得并非咕噜仙所指,不由猜测道“莫非是说,大地?”
“大地就是妈妈的身体。”
七月啼笑皆非。
“大地为母,你说的对。”
七月正觉得这咕噜仙可爱,突觉周身的血液温度骤升,片刻间就热的让她难过。
“为什么这么热?”
“我说了,我的汁液好处多,一会你就知道了。”
七月觉得身体越来越热,不片刻整个人竟然仿佛烧红的铁,一身衣裳竟然燃起火焰,身体仿佛随时都会燃烧,不由急运内功自视体内。不觉有何异样,只发现身体越来越热,时刻都会燃烧似的。
“我好像快烧着了……”
“烧一会就没事了。”
说话间,七月只觉周身蓬的跳起火焰,整个人痛苦的几乎疯狂,然而这种火烧的痛苦只那么短短一瞬,便恢复了清醒。再看自己身体时,好像刚才燃烧火焰只是幻觉。然而一身的衣物却实实在在的不见了。
一阵风吹过,七月周身都觉得凉。
旋即看见一些彩色的丝,飘飞到面前几缕。
她看得疑惑,不知何物,不由回头张望。这才惊觉那些彩色的丝,来自她头上!
忙一把抓了长发来看,这才确信一头黑发变成了彩色。
“这……”
“太好看了!”咕噜仙这时称赞道。
七月却气的拿手捏咕噜仙咧开的嘴唇,急叫道“快把我的头发变回来!”
“痛、痛……”
七月见状又不忍心的松开手。“快把我的头发变回来!你太顽劣了,把我头发变成这样如何见人!”
“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能见人?”咕噜仙好似完全不懂七月的心情。
“好看?哪里有人的头发如此古怪,岂非让人把我当作怪物了!”七月叫罢又急道“害我衣裳也被烧了,哪里有什么好处了!”
她正说时,地上的花瓣突然纷纷飞起,顷刻间将她整个人环绕、包围、覆盖。
一阵彩色的光亮骤然绽放,片刻功夫又消失。
那些覆盖在七月身上的花瓣竟然变成了一身完整的彩装袍衫。
七月愣愣看着这身艳丽的衣裳,不敢相信会是花瓣所变。
“这身衣裳比你原来的好看多了吧?很耐穿的!”
咕噜仙笑脸说着,七月半响才回过神,不认识它般拿眼上下打量。
“仙术?”
“妈妈送你的,我没有这种能力。”
“妈妈?你是说大地?”七月手指地面,觉得有些荒唐。
“是啊。妈妈说你是应该被守护的人,所以让你喝我的汁液,送你衣裳。妈妈很喜欢你。”
“是、是吗?那么代我谢谢她。”七月一时难以接受,但亲眼目睹这样的事情,又素来相信咕噜果的单纯,也就无法否认。旋即她又想起头发的事情,道“把我的头发变回来吧。”
“这样很好看呀。因为你的头发现在得到咕噜仙液供养,所以才会是彩色,除非把血抽干了换成普通人的血液,不然变不回来。”
“什么意思?”七月莫名其妙,问罢,她才发觉自己的肌肤变的奇怪。皮肤白的离奇,白的仿佛会在发光。
“你的血液被污染了,虽然平时没有异样,如果接触到媒介,污染就会发作。可是现在不必担心了,再也没有任何污染能够伤害你。这是妈妈赠送给你的礼物,从没有人得到过这种礼物。妈妈真的很喜欢你。”
“可是我这样子怎么见人?”七月大急。
咕噜仙却突然道了句话然后闭上了眼睛和嘴巴。
“来了很多人。”
“喂!咕噜仙,我的头发怎么办?”七月着急的抓着树叫喊,然而任她如何呼喊,咕噜仙就是藏起头脸不肯回应。
七月拿它无法,又不忍心真的做伤害它的事情。
无奈一阵,想起来或许是殉道军,便又记起舞菲离开的事情,忙飞身找寻殉道军的踪迹。
话说千羽飞带领了大群殉道军找到咕噜林,见满林都是咕噜果时无不欢喜大叫,个个兴奋的冲进去采摘果子。
正忙碌着时,突然听见把陌生的声音响起,似同时自四面八方传来。
“燕军不久前查看过咕噜林,没有放火烧林一定会设兵袭击,你们如果没有准备不但果子带不回去,还会丧命此地!”
陌生的声音接连说了两次,便再没有了声音。
千羽飞等众人面面相窥,不知这提醒者是人是仙。却都不敢不信。
“盛回去再带十万人下峰埋伏在东面……”
千羽飞临危不惧,迅速安排准备。
不久从孤峰上下来十万殉道军,连最早下来的五万人,共计十五万。分作三队在东面埋伏,设陷阱,末了又调派五万人佯装采摘返回的模样。
第212节 烽烟(二十一)
当燕军步兵推着器械出发赶路二十里时,衡山支宗的弟子飞奔回来,直把殉道军的动向说了。
得知殉道军已有准备,燕军只有返回大营,另作计较。
夜色漆黑。
燕军大营中走出条单薄的身影。
舞菲独自离营直往咕噜林。
白日里燕军被迫流产的计划让舞菲总觉得与武尊七月有关。当初在燕国时双方虽然敌对,但七月的武功却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时候她只感受到七月的强大与坚定的斗志。对七月本身为人毫不了解。
魏国灭亡后,突然听说武尊七月掌掴郑王,被郑国重令追捕,独身逃出郑国,在外流浪。
那时候舞菲才突然对七月的性情有了些模糊概念。
舞菲说不清那种复杂的心情,倘若非要概括,她觉得是仰慕。
一个武尊,一个立于武修者顶点的天下武尊,郑国飞仙宗的武尊。权势、地位、财富,拥有的这些可以说是一个武修者的顶点。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束缚她,这一切也都无法让她留恋不舍,为了她的原则,可以把这些通通抛弃。
视功名利禄如粪土,这话俗话舞菲听说的多,见识的少。倒也有些小官员因为看不得庙堂的复杂诡诈而弃官回乡的,然而那类官员原本就做的憋屈,既谈不上拥有什么权势,微薄的俸禄也谈不上富贵。
因而舍弃也就谈不上有多难。
如武尊七月这般舍弃赫赫地位者,舞菲从未听闻。
舞菲走到咕噜林时,发觉有殉道军在林外设置岗哨,便小心的躲过那些人视线直入林中。
她出来前特意穿了身粗布长袍。
夜色漆黑,林中的果子都已安睡。
舞菲施展凭虚御风飞移入林,避免踏足声惊醒了这些可爱的善物。
偌大的咕噜林中央,几颗尤其粗壮的咕噜树围成一圈生长。
几颗树的中央有片空地,堆积的花瓣尤其厚。
一地的彩色花瓣之上,卧着条婀娜的身影。
月光照在她身上,仿佛月华被她所吸收,头颈的肌肤散放着朦胧如幻的白,彩色的裙袍披覆着月华的光亮,迷彩如幻。
最让人惊奇的还是那披散一地的彩色长发。
乍一看,舞菲险些没能把七月认出来,直觉以为是否碰上个月下仙子。
若非七月在她到来时神情冷淡的回头注视,那对特有的、冷漠而宁静的眼眸才让舞菲一下子认出。
“这……”舞菲不敢太靠近,怕让七月误会来意而被迫动手自保,便停在三丈外,望着她那一头彩色长发,惊疑的不知该说什么。
“吓到你了?”七月整日都在为这头彩色长发苦恼,不想第一个看见的人竟是舞菲。
“不,很美丽。”
“你真会安慰人,如此古怪明明像个怪物。”七月也不知为何突然会与舞菲聊天,或许魏国时就已欣赏她的武功本事,或许对舞菲很难生出敌意,又或许此刻她为彩色头发烦恼苦闷,无人倾诉。
“若带着成见看,的确如此。如果放下成见,的确很美。”舞菲说的平静,语气却不乏诚恳。
“可是世人多有成见。奇怪的事物总视为可笑,但无论多么奇怪荒唐的事情,有一天变成了常规时,世人又视之为理所当然。”七月看着铺散花瓣上的彩发,说着让舞菲觉得不可能出自她口中的话。
“武尊个性本已是天下罕有,又何必害怕有这么一头与众不同的彩发?”舞菲说着把背来的大包袱取下。
七月也坐起身,淡淡然道“我哪里独特,只是天下奇怪的人太多。”
舞菲这时解开包袱,原来全是些酒肉,约莫有百多斤。
“不如吃饮着聊?”
七月注视舞菲一阵,没有做声。
舞菲见状误会道“莫非怕酒菜有毒?”
“料你也不是那等小人,更不会没见识的以为天下有什么毒能致我于死地。”七月说罢看了眼酒肉又道“只是我不喜欢受人恩惠,无端让你请客总觉得不痛快。”
“我视武尊为友,朋友之间相聚吃饮闲谈,何来受恩惠一说。武尊如此说既把自己小看了,也把舞菲小看了。”
“喔?”七月颇觉诧异。“我在魏国杀了许多剑岳派的人,你不恨我?”
“生死较量,死虽让舞菲悲伤,却不会让舞菲迷失理智。若说杀人,舞菲在战场之上杀的郑人又何尝少了?若说其中有恨,那也是国恨,又与各为其主拼死战斗的勇士们何干?”
舞菲淡淡说着,已经斟满两杯酒,递上一杯给七月。
后者终于露出笑容,接过就喝。
“想不到你竟让我如此觉得投缘。”
舞菲闻言也欢喜的露出微笑,先喝干一杯,才道“其实舞菲仰慕武尊已久,不想能在此相交。”旋又把酒满上,问道“方才武尊说,世间奇怪的人太多,不知此话何解?”
七月又仰面喝干一杯,徒手撕扯了块肉吃了。舞菲见状不禁失笑,想了想,也舍弃带来的银筷不用,徒手撕扯块肉,学七月般喂进嘴里大吃。
“你为什么也这样吃?”七月看了不禁失笑,觉得舞菲原本该是那种文静、有礼的人,绝不会如此用餐。
“受武尊感染,突然想体验这种纵情肆意,无所束缚的滋味。”
七月听了不禁开怀大笑。
“说的真好,正是我的感受呢。”说罢,七月又与舞菲对饮一杯,这才回答舞菲的话道“武宗宗主醉心政事而疏忽武功修炼;国之栋梁明哲保身而置军民百姓生死于不顾;一国之君不思强国富民反而痴迷于培植党羽。奇怪的事情何其多?”
舞菲忍俊不禁,只觉得被七月这样说出来,的确荒唐可笑。
“还有哪些奇怪事呢?”不由还想听七月说下去,却见她突然没了笑容,表情有变的有些冷漠。
“世人渴望公平,然而在我杀死践踏公平的贪官恶吏时,身边的人说我不该,不识时务;民众说我痴傻张狂,迟早不得好死……”
舞菲听了不禁黯然,又忙道“世间总有好人。”
“当然有为此叫好的,不过沿途还是听见人拿我被郑王追杀之事说笑、幸灾乐祸,当有趣的多。逃出郑国时实在疲惫不堪,凑巧碰到原先救过的故人,本想求一餐便走,不料被出卖行踪,引得郑国死士营紧咬不放。”
第213节 烽烟(二十二)
舞菲听了更觉心酸,止不住劝慰道“郑王悬赏太过诱人,无不是世人梦寐以求,倒也难怪有人会舍弃了良知的。”
七月失笑一声,喝了杯酒笑言道“你不要以为我心中怨恨,其实没有。早曾在游历时我就知道,世人唾骂权贵的那些,其实也是他们所渴望得到的那些。一但易位而处,十之八九如那些口中唾骂的权贵一般嘴脸。”
七月难得与人谈论心事,不由喝的更多,舞菲便一杯接一杯的陪她。
“其实世间就是如此奇怪。看许多人悲伤哭骂时,抱怨不平时,本也不是带着感念天下之心而斥骂那些不平,无不是因为自己受了委屈或勾起曾受的委屈而骂。情况变化时,他们自然不会理会是否同样的伤害了他人……”
“……你若觉得这些奇怪。其实我觉得更奇怪的还不是这些,那些为了所谓命令去杀本不愿杀之人的是否更奇怪?那些明明不堪忍受君王昏庸、官吏蛮横的人们是不是更奇怪?多少地方,酷吏贪官还不足民众万分之一,偏偏那么多的人每日忍受压迫,任由一撮酷吏贪官压榨却不知反抗……”
两人喝的越多,吃的越多。舞菲过往并不饮酒,今日只是为了陪七月。但仗着内功深厚根本不怕饮醉,仅有三分醉意,尤其觉得心情舒爽。
“我就是七月你说的奇怪的人了。总是只想专心练武,想知道武道的更高境界是何等模样……偏偏师门寻来时又放不下师门情意,被迫卷入郑、魏之战……嘻嘻,七月我不是魏国人呢,原本也是孤儿,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
“既然知道那些君王嘴上都爱说什么为国为民其实不过为了自己的君王权势地位,何苦还让师门参与进去?……飞仙宗哪里相同,师尊本是郑国王室血脉,自然会相助郑国,如今飞仙宗里掌权者除了秋叶全是郑国的权贵世家出身,他们怎能不帮郑国……剑岳派不过是武宗,卷入魏国战事还算是为护家,偏偏还来搀和燕国战事?……为国为民?哈……笑死人的鬼话。如果真是为国为民,明知自己无能,明知打下去也是害军民枉死,那就该投降呀,还打做什么……”
“……姐姐总爱杀贪官恶吏,打报不平事,舞菲却做不来。皆因曾经目睹一位爱民如子的清廉之官被个险恶小人造谣挑拨,结果一城几百个男丁不明是非倒也罢了,竟然丝毫不念那清官过往的诸多善举,活活把那清官给打死街上。那个险恶小人倒因此执掌一城之地,而后暴露嘴脸,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偏偏那些曾经敢打死清官的男丁却对那险恶小人唯唯诺诺,避之唯恐不及,任由他欺压!姐姐你说,这样些人哪里值得去帮……舞菲反正不愿做那些事情,只想心如止水,专心修炼……”
两个女子喝的兴起,聊的投机,根本不记得聊了多久,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困乏了一起睡去。
酒醒之时,日头早已正午,刺目的太阳照的她们睁目不敢正视。
而后双双撑地对视。
舞菲先记起昨夜结拜的事情,试探的轻呼了声“姐姐?”,唯恐七月只是酒醉糊涂。
“妹妹!”七月应罢轻声失笑,想起昨夜醉意朦胧时说的许多胡话,只觉得好笑。
舞菲这时也记起来,不由一齐咯咯失笑。
七月带舞菲在林中的溪水处洗漱,末了又一起吃些咕噜果子饱腹。
舞菲离开军营一夜本就不妥,这时不能继续耽误,另分手前十分不舍,拉着七月的手问道“姐姐来这里,莫非是要帮助殉道军?”
七月也不瞒她。“因欠北君一个人情,只想早早还清,索性就来相助殉道军了。”
“那姐姐千万要小心楚国的白宫宫主白铃,曾听闻她对姐姐仇恨,几度立誓今生必杀姐姐才肯罢休。倘若她知道姐姐来了燕国,必然不肯放过。”
七月当初知道白铃没死时虽然意外,但也并不担心,这时听舞菲提醒,不禁轻笑道“放心。当初在神武擂我尚且不怕她,如今更不会怕她。”
“白宫的绝技幽灵修罗功的确有独到之处。”
“我知道了。”
见七月听进了,舞菲才与她道别,走时她张开花伞,七月见了不禁扬扬手里的白伞,惹的舞菲轻身失笑。
“倒应了句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七月也觉得有趣,不禁失笑。
白伞本也是舞菲的,落入北君之手,后又转赠给她,如今她与舞菲又一见投缘、结义金兰。执着一样的飞天伞,倒似成了见证她们金兰情义的宝物,真正有些天意安排的味道。
看着舞菲那单薄娇小的身影在花伞的遮挡下渐渐远去,七月才渐渐找到结义金兰的那种感觉。
从陌生人,变成义气姐妹。
这让等同于当孤儿的她突然觉得心头温暖,仿佛回到当年与步惊仙的患难时光。
‘我、是她的姐姐?姐姐……我有了一个妹妹!’
话说当日步惊仙飞赶楚国所在的城池,没有多久便已飞到城池上空。
远远打量地面,发觉楚军军法严明,纵使烈日高照,天气炎热,也没有一个兵卒露出疲态,宁可顶着烈日晒的汗流不止,也没有人疏忽职守的寻阴凉处躲避日光。
虎狼之师的楚军有天下第一军的威名,此刻步惊仙看来才觉并非浪得虚名。
城下的楚军看见半空的人时纷纷惊异,却都不敢忘记职守,叫响警讯,大群楚兵弓手齐齐张弓搭箭,又有许多军卒将机驽调到对准高空。
一个楚将运功喊话道“来的莫非是神魂仙君?”
步惊仙缓缓拍动光翼,渐渐飞低下去,同时喊话道“请转告楚太子,左岸拜访。”
那楚国将领答应一声驾马入内禀报,满城楼墙上的楚军依旧凝神戒备,不敢有丝毫松懈。
其实楚高歌此时早已得知讯息,走出门外,正抬头眺望半空的左岸。
“想不到魏国传闻竟是真的。”楚高歌心中情绪复杂,既觉得左岸幸运,又觉得人竟然能够得到神仙赐予飞翔力量实在难以接受。更感到神魂军日后的威胁非同小可。
“请北君入内说话吧。”
楚高歌不等人来报,便交待了折身入房。
对于步惊仙的来意楚高歌十分清楚,北君丢开周国之事赶赴燕国,所为者必定是救助燕国的神魂殉道军。
‘北君放着周国大局不顾,竟然亲身赶来燕国,莫非周国竟还没打算对韩国动手?细作明明得到消息周国要在平定北地后起兵伐陈,向韩国借道,莫非这并非假途灭虢之计?且听听他如何说法罢……’
步惊仙被带到正厅时,正看见两个侍女分左右执面大扇,为正坐中央、闭目假寐的楚高歌送风。
“启禀太子殿下,北君来访。”
“喔?”楚高歌仿佛刚睡醒般,迷迷糊糊的答应一声,这才睁眼朝步惊仙看过去,旋即挂上热情的笑容,起身相迎道“不知是北君来了,有失远迎。”
“楚太子客气了,今日左岸冒昧来访,多有叨扰。”
步惊仙其实在半空时已经看到楚高歌,知道他故意诈作未曾目睹他的神魂意志力量,也不点破。
双方分主宾落座,下人送来茶水。
楚高歌发觉这次见面步惊仙没有自称北君,而是直道名讳,隐隐意识到如今的他心中视神魂军为主要,并不在乎周天子敕封的北君王号。
“不知北君所为何事?”
步惊仙这时放弃原本拟订的第一套说辞,发觉楚高歌并非无意结盟,只是有意借助谈判多提些要求而已。
便单刀直入的道“此番前来是代表殉道军欲与贵国结盟,共同伐燕。”
楚高歌不禁纵声长笑道“北君这提议实在有趣,区区一个燕国,我楚国取之易如反掌,殉道军连二十万燕军都抵挡不住,又能帮得什么?”
楚高歌本待听步惊仙说辞,不料见他直接站起来抱拳作礼告辞道“既然贵国没有此意,告辞。”
楚高歌立时觉得自己陷入被动。尽管早知道这左岸厉害,还是没想到他竟然厉害至此。明智如他,在见到左岸前早已分析过利害。眼看殉道军灭亡当然是让人愉快的情形,然而燕国形势恶劣,如今郑国又要出兵夹击。
倘若他楚国拒绝殉道军,以左岸手段必定立即寻燕国结盟,面临灭亡之祸的燕国绝不可能拒绝这样一支同盟力量,不仅会答应结盟,还会赠送补给。
如今结盟等于将敌人分而击之,先灭了燕国,再收拾殉道军。楚高歌自知若眼看殉道军与燕国结盟,实属愚蠢至极的决定。此刻明知步惊仙是欲擒故纵,也只有认栽。连忙起身追出两步,笑言挽留道“北君留步!”
步惊仙轻‘喔?’了声,停步回身望着楚高歌道“楚太子还有何事?左岸尚有要事,楚国既然不需殉道军作为盟友,实在不知此刻还有什么话可说?”
“北君误会,我楚国虽然灭燕国易如反掌,也不以为殉道军战力如何厉害,但如今殉道军既有北君统领,自然非比过去。双方如果结盟,自然大利伐燕。”
第214节 烽烟(二十三)
步惊仙这才重新落座,望向楚高歌时,不禁微微一笑。后者知道他所笑为何,想到方才的试探,这时候也觉得无谓,颇有把对方小看了的意思,不由也莞尔一笑。
“想不到与北君合作竟也如此愉快,既然如此,你我也不必多余兜圈,结盟伐燕即刻便算立约,一旦燕国灭亡,盟约便算解除。”
步惊仙知道燕国灭亡时楚军必定进攻殉道军,在这一点,楚高歌不愿意使诈落人非议,有损信誉,但也不可能让步。也就不再无谓啰嗦道“好!燕国土地殉道军只取北燕山一城。”
楚高歌立时明白步惊仙的盘算,有意在燕国灭亡时设法打通郑国方面的环节,倘若郑国愿意放殉道军过去,就能通过北燕山以北长途跋涉、攀山越岭周折上到北地。只是楚高歌料定郑国不可能愚蠢的放过殉道军,只要郑国不放殉道军走,那么燕国灭亡时殉道军如同瓮中之鳖,势必被两面夹击而亡。
“好!北君快人快语,一言为定!”
楚高歌发觉与北君谈话也十分省事,简单干脆不在凌落之下。无谓的奢望北君一点没有,他自己也无需多余费口舌的交涉谈判。不由升起几分喜爱之心,便挽留道“昔日神武擂一别,难得今日能在燕地重逢,今日北君是客,请留下稍作盘桓如何?”
“如此,却之不恭,打扰了。”
结盟立约后,楚高歌与步惊仙商议了结盟细节。
具体事宜步惊仙早已考虑妥当,知道楚国所需,也知道楚国不能接受的状况。当提出来时,只让楚高歌心中既欢喜又吃惊。
“燕军南面军械经太子殿下的深谋远虑,如今已经消耗殆尽,北面郑国进军必定迫使燕国不敢分调防御军械,燕国西面也与郑国交界,同样不敢马虎。燕国为抵御楚军,势必将东面的军械调派过来。如此,如今东面一带则成了虚处,只要太子派队兵马相助殉道军突围出去,左岸即可领殉道军经此杀往东面,一路北上。如此便让燕国处于四面皆敌的局势,殉道军就作为一支孤军,迫使燕国不得不调派这里至这里的器械抵御,如此一来燕都自南中央一带防御力量大减,太子骤然发力全力进攻,大军必然势如破竹,只需突破面前阻碍而已。那时燕国再想调派军械阻止楚军也已来不及了……”
楚高歌听着,只觉得这番考虑正如他所思。只是如此一来殉道军则成了孤军深入,独自面对燕国庞大的防御力量,他原本还担心难以说服北君答应,不料竟听他自己说出来。
“如此一来殉道军压力巨大……”
楚高歌故作沉吟,等着北君提出要求。
“压力巨大固然不错,但只有如此才能成功分化燕国军力,实现避实击虚,让楚军在短期内攻破燕国都城。殉道军独自面对这些压力固然困难,因此需要楚军提供些粮草,最主要还是兵甲,殉道军大多手无寸铁的状况太子料想知道,倘若没有足够的兵甲,纵使奋勇突围出去,也难以一路挺进北上,达成战略目的。”
楚高歌早知道会有这样的要求,便问“北君需要多少?”
“殉道军六十三万人,兵甲目前不足一万。太子深知军事消耗,料想会给足所需。”
“太多。二十万兵甲如何?”
楚高歌不愿给太多兵甲,装备殉道军无异于增加异日消灭殉道军的阻力。若不给,又的确难以让殉道军实现他所期望的用途。
“二十万兵甲,左岸只有三成把握实现计划。”步惊仙知道楚高歌为人,越要他越不肯多给,姿态低些,反而好商量。“如果太子认为值得冒险,二十万就二十万罢。”
楚高歌本以为北君会要求更多,不料听他如此说,倒显得他没有诚意了似的。思量片刻,问道“如此说来,即使六十万兵甲北君也只有九成把握?”
“不错。左岸没有对燕国军械的经验,即使兵甲充足也没有绝对把握,倘若太子能派几个这方面有充足经验的人指点一二,那就有十成了。”
楚高歌暗自计较一番,派几个人过去不过小事一件。
“如此说来,若兵甲不足,即使派人过去也只能多一成把握?”
“那是当然。兵甲不足,战力有限,纵使有多少取胜谋略,赤手空拳的大军也难以作战,不过虚有其表而已。”
楚高歌考虑一阵,估摸殉道军如果照计划挺进北上沿途能劫掠多少粮草了,才道“兵甲六十二万给足殉道军,但粮草我军也不足,最多只能提供半个月所需。”
步惊仙已经喜出望外,没想到楚高歌如此爽快。粮草问题他早知道要不到多,楚高歌算计的清楚,务求让灭燕时殉道军无粮可食,给半个月所需,其它全靠殉道军抢掠燕国军民解决。绝不会让燕国灭亡时殉道军不仅有兵甲,还有充足的粮草。
“如此,多谢太子。”
楚高歌笑言不必客气,末了又道“听闻周国有意伐陈,不知是否有此事?”
步惊仙不由暗自苦笑,本以为北地该没有多少诸强的奸细,不料如此隐秘的事情也早被楚高歌探知,不由感叹细作果然无处不在,难以严密防范。
“周国与陈国本有仇恨,何况陈王那等无道君主,本该讨伐。”
“不知周国打算何时出兵?”
步惊仙知道楚高歌想知道的并非周国何时出兵,而是想知道预料中郑国为防范周国而撤兵燕国的期限是否与他推想的一致。也就不过于惺惺作态,给楚高歌一颗定心丸道“料想郑军来不及将大军开赴燕国。”
“喔……呵呵呵……”楚高歌知道北君猜到他所想,欢喜之余,更觉对方厉害。
有楚军相助的殉道军得到足以装备全军的兵甲,又得到楚军出兵相助,在结盟的第四日就成功突破燕国军械的围困,杀奔燕国东面土地。十天时间,掠城三百余座,赶路一千三百里。
第215节 烽烟(二十四)
步惊仙沿途下达与神魂军在魏国时一样的命令,殉道军过处,燕国军民横尸处处,能劫夺的劫夺,不能劫夺的则烧毁破坏,沿途城池楼墙都被步惊仙以盖世神力破毁。燕国这支殉道军经过这段路程的杀戮洗礼,变成一支战意高昂的残暴之师。
而此刻的周国,已经攻陷了韩国都城,生擒了韩王。
周军如潮水般蜂拥席卷韩国土地,大半个韩国领土不多久就落入周国手中。然而临近陈国、齐国交界的地方,许多韩国文臣武将眼看不敌周国大军,便投降这两国。只有少数坚守城池,绝不愿降。
尽管这些人的坚持无关大局,然而却促使许多韩国武修高手纷纷前往聚集,更有韩国最大的武派——威武宗发起反周兴韩的联盟,竟然引得三百多个韩国的大小武宗纷纷加入,还有许多江湖武修者也投身其中,无不怀带亡国之恨,只盼多杀几个周国的人。
韩国不久前曾有一位轰动的人物,因为修得上古神功秘笈,多位韩国盛名赫赫的高手全被他挑战击败,因此得了韩国第一高手的殊荣。随后又建立了神剑宗,几名长老都是其手足兄妹。人数虽少,却威名赫赫。
威武宗发起的联盟也邀请了神剑宗宗主担任副盟主之职。
反周兴韩的武修者联盟帮助亡国的韩将抵挡过神魂军的几次攻击,但奈何寡不敌众,眼睁睁看神魂军不断攻占更多本属于韩国的土地。
意识到凭借他们的力量不可能抵挡百余万的周军时,神剑宗宗主自告奋勇,提出刺杀周公主——拜氏姐妹的主意。
反周兴韩联盟为此精心准备,邀请了一百多位韩国最有名气的武修高手,由神剑宗宗主率领,奔赴原来的韩都,进行刺杀大计!
韩都,旧韩国王宫天牢。
韩王及韩国不愿投降的文武重臣尽皆关押于此。
其中就有原韩国丞相郑丕。
如今的郑丕,披头散发,身穿囚装,一张脸脏兮兮的多日未曾清洗。被关在铺满干草的囚室中,旁边关押的就是韩王。
最初被送入囚室时,郑丕因为难以接受而显得痴癫。
每日血红着眸子抓紧囚室的铁栏,嘶吼怒叫“我要见赵天!我要见赵天!他是个骗子,他是个骗子……”
夜晚时候,郑丕独自蹲坐囚室一角,任由韩国旧臣对他斥责痛骂、诅咒唾弃。
“郑丕你个饭桶,韩国亡于你之手……”
“郑丕你这个千古罪人!”
“郑丕你不得好死,为求一己之私置韩国利益于不顾,我等当日曾如何苦苦劝阻,全被你置若罔闻,如今韩国灭亡,你竟还有脸活着让人唾骂,我若是你,早就以死谢罪!”
“……”
诸如此类的喊骂声几乎没有停止过。
然而本来最该唾骂郑丕的韩王,竟然始终没有出过一句恶言。
韩王自从被关入天牢,便默不作声。
直到被关的第二日早上,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来人啊……来人啊……本王口渴,来人啦……”
昏暗的天牢中韩王求救的呻吟声尤其清晰,惹得许多本已入睡的文武官员惊醒,知道是韩王的呻吟声,许多人都不禁落泪,跪拜哭喊着“君上、君上……”却又都无可奈何于现状,只恨不能为他送些清水。
便有人带头拍打铁栏喊叫来人,其它人纷纷效仿。
奈何狱卒是北地的人,知道囚徒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就苦喊乱叫,故意让他们干渴几天,有气无力便喊叫不出,才能落得耳根清静。听见叫喊索性把门关上,自顾喝酒吃菜,闲聊打发夜间的无聊。
韩国文武官员喊得一阵实在累了,渐渐都叫不出声。
韩王也是有气无力,知道徒劳叫喊没有作用,便也闭上了嘴。只顾回想过去在王宫的时光,思念间不禁泪流满面,想到过去许多时候只顾享乐而不思进取,以致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懊悔之余越发悲伤,一时竟止不住泪流。
如此两日过去,狱卒终于送来吃喝,不过些残羹剩饭,一碗清水。
韩王也顾不得仪态,一口气喝干水,又抓起米饭直往嘴里喂。狱中文武官员一个个的狼狈之态全不在韩王之下。
反而是郑丕,虽然不再癫狂,却变的尤其安静,对于送来的水饭也没有如饥似渴,仅仅端起清水喝了两小口就又放下,对那些残羹剩菜视如不见,自顾靠坐墙角。
吃饱喝足了,又有些文武官员有了力气,思念过去,可怜眼前,哭的哭,叹气的叹气。
晚上狱卒又没送饭,一个个饿的受不了时又喊叫,狱卒仍旧不理。
韩王饿的难受,看见郑丕的午饭还没吃过,吞着口水凑近铁栏,冲郑丕道“爱卿啊,本王饿啊……”
郑丕听见了,也不说话,端了饭水递给韩王,又自顾端坐一旁。
韩王吃的不顾其它,附近的文武官员看见了,个个面现馋色。郑丕抬眼打量一圈,暗自冷笑着又低下头去。只觉得这些同僚个个口中呼喊的响亮,竟一个都没有风骨。
‘我郑丕岂能用这些狗食,宁可饿死也绝不把自己做野狗般苟活。’
韩王吃了些东西,便又得以沉沉入睡。
当夜狱卒又送进来一人,郑丕一看,竟是程将军。
恰巧狱中早已人满,郑丕进来最早,狱卒又懒得走动,索性把程将军关到离门最近、郑丕的那间囚室。
两人相见,感慨之余,又颇觉欢喜。
“少爷!”
“兄弟!”郑丕不禁热泪盈眶,想不到事到如今,程将军还愿意这么称呼自己,感动之余不由重重一把按在程将军肩头。
便听程将军说了如何被打败、生擒的经过。
末了,程将军低声问他“许多人都投降了,少爷有何打算?”
郑丕摇了摇头。“兄弟你别管我,你还是投降吧。”
程将军一听大急道“难道少爷不降?”
郑丕抬眼看着他,淡淡道“你知道我的脾性,今日输则输了,让我投降灭国之敌,绝不可能!”
“少爷!事已至此,何必要为亡韩尽忠?”程将军不愿看他固执,连忙相劝。
郑丕轻笑道“我不是为了亡韩尽忠。只是让我投降敌人的话实在觉得羞辱,生不如死!”
程将军听他如此说,不由记起郑丕过于强烈的自尊心,一时既感慨、又暗觉钦佩他的无畏。念及多年来两人之间的交情,这些年来郑丕对他一如既往,从没有因为当上丞相便轻视了他这个粗人,不由热血上涌。
“好!少爷既然不降,我也不降!人活一场早晚一死,常听别人说什么刎颈之交、刎颈之交,我跟少爷难道还不算这种交情?”
郑丕颇觉意外,又十分感动。
“你不必这样,我是性情使然,实在受不得这种羞辱……”
“少爷别说了,我意已决!”
郑丕不再多说,否则便是看不起他。只觉得他自己今生竟然有个愿意同生共死的兄弟,也算没有白活一场了。
每日都有人被送进来。
开始还没有人出去,第五天起,就有人被带出去砍头。
几个在囚牢中吃喝狼狈的文臣武将被拖出去砍头时郑丕才有些钦佩,那些人虽然受不了饥渴之苦,但面对死亡时却依然不惧,被拖出去时也一直大骂不止。倒是尽显了忠臣风骨。
第六日起,有些人在夜间莫名其妙的不见。
第七日晚上时郑丕才知道为何。原来许多人怕死要投降,又怕被囚禁的其它人唾骂,于是就在夜里拿东西丢掷,制造响声引狱卒进来,偷偷摸摸的投降被放出去。
第九日时,已经有人公然在白日投降被带走。离开前被其它人唾骂时,却脸色不变的叫嚷道“投降的又不止我一个!至少我光明正大,其它人却偷偷摸摸的在半夜三更投降……”
如此一来,第十日时投降的更多。
原本还有许多不肯低头投降的,但禁不住家人接二连三买通狱卒进来探望时哭劝,渐渐也都因为亲情含泪背弃了韩王,离狱出去。
死的死,走的走,偌大的天牢最后竟然只剩下韩王、郑丕,程将军在内的八、九个人。
韩王眼看过往每日环绕身边表现忠勇的群臣如今走的只剩几个,只觉得记忆中的过往全变成带着讽刺意味的可笑。最初韩王心中并非对郑丕没有责怨,只是当初做出决定时他没有与群臣商议,听见旁人斥骂郑丕,自然也不好抱怨,再者沦落成囚犯,也没有心思抱怨他人。
后来见郑丕每日都把食水让给自己,只感动于他的忠心,只觉得过去没有错看他,哪里还愿意计较如今说来无谓的事情?
如今见人都走了,只剩郑丕、程将军等几个,韩王止不住感慨道“本王周围真正忠义的卿家,原来只有你们而已!”
郑丕这时心情已经好转许多,只是仍旧不肯进食。
程将军劝了多日,也没有作用。郑丕始终是那句话“我郑丕可以饿死,但绝不会吃这些东西。”
程将军知道郑丕的性情倔强,但他是武人,杀头尚且有勇气面对,不过那么顷刻而已。但长久的饥饿却犹如蚀骨的折磨,持久不绝。便也顾不得难看,自管吃喝。
这晚他们一如往常般睡着时,突然听见狱门被猛然打开的剧烈响动。
第216节 烽烟(二十五)
只见几个游侠冲入天牢,长剑挥动中生出各色气劲光亮,轻而易举将拳头大的铁锁斩毁跌地。
一间间囚室的门都被打开。
“韩王何在?”
每一个打开囚室的游侠都如此询问,直到一个人扶着韩王走出囚室叫道“韩王在这里。”
其中又有游侠叫道“把这些韩国忠臣一起带走。”
余者便围护着郑丕等人冲出天牢,乘着夜色飞走出王宫,拦阻的神魂军都被那些游侠如切菜砍瓜般冲杀打发,不片刻就冲出了城门。
出城后,韩王累的气喘吁吁,但见到重获自由,又激动欢喜的不知如何才好。
“诸位壮士救驾有功,但有所求,本王无有不允!”
便有个游侠不屑冷哼道“哼!你以为我们是为了功名利禄救你?要不是不愿看见韩国灭亡,不把你救出来就难以集合大家的力量对抗周国,谁愿意救你这个无能昏庸的君王?”
韩王受此羞辱,立时不能做声。换了过去他势必激怒,但这些日子在牢房中曾经深刻反省,心里早觉惭愧自责,这时被骂了一通,反而觉得他们说的对。旋又记起诸多贤明君王的心胸气度,不由躬身作揖道“壮士教训的是,本王被囚期间日夜反省,深感愧对韩国臣民期望,今日得壮士相救,日后必定加倍勤勉,学习做那贤明之王!”
深知韩王脾性的郑丕听着也不由觉得意外,没想到他竟能有这番反省,不禁也心生希望,拜礼道“君上大志,韩国之福。臣等发誓,必辅助君上收复失土,重振韩国声威!”
那群游侠见韩王如此,倒也不好再说骂他什么,也都盼着他若果然知道反省奋进,振兴韩国才有希望。
“不要多说了,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又启程时郑丕忍不住询问道“神魂军高手如云,为何冲出来如此容易?”
“今日周公主拜星启程回北地,月公主派了一半高手护送,此刻月公主在城外尚未返回……”
不等答话的游侠说罢,有人冷哼插话道“月公主今夜不会有命回城了!”
又一个人哈的失笑道“何止月公主?星公主也别想能有命回周都!”
郑丕这才明白原来这些游侠兵分三路,一路救人,另外两路去了行刺。
暗觉这些江湖游侠本事厉害,关键时刻又勇敢无畏,实属可大用的人才。只觉得过去对这些草莽心存偏见,不知结交拉拢,实在太过愚蠢。
郑丕不由回头眺望逃出的韩国旧都。
星空下,城池只能隐约看见城楼轮廓。
‘终一日,仇必报!’
郑丕跟随众人又奔走一阵,脑海中思念百转。
‘韩军大败,天下诸强自顾不暇,谁又能助韩复国、谁又愿意真心助韩国复国?周国以假途灭虢之计亡韩,所为必然是伐陈,陈国如何有力量助我等复国?……齐国只知固步自封,不去攻打旁人,自以为旁人也永远不敢攻打他!天下形势分明,如今郑、楚、周势力最大,陈、齐根本不能争锋。今日即使逃脱,集结韩国旧部又能如何复国,又凭什么与周国作战?’
郑丕越想越觉得韩国复兴没有希望,即使韩王果真知道发奋图强,天下大势分明,也根本没有机会重振声威。
‘不可自外以武力破之,便只可自内以智计破之,周国并非铁板一块!’
郑丕灵机一动,心生大胆主意,当即拽着程将军一同驻足停步。
其他人见状也都被迫停下,救他们出来的游侠急道“怎么不走了?”说时不断眺望后方,唯恐有神魂军追来。
“请诸位护送君上走吧,我与程将军不走了。”
程将军大急,韩王等人更觉莫名其妙。
“周国势大,仅凭韩国如今力量难以战胜,陈、齐又不会真心相助。必须要有内应才有望复兴韩国、灭亡周国。我与程将军要回去,假作投降,效忠周国。”
此言一出,立时有韩国旧臣冷笑道“我看郑相是想到日后艰难,不愿与君上共患难吧!”
郑丕眉目一沉,冷笑道“荒唐!若非看你尚且有不降敌国的风骨,此刻真不屑与你多说一个字!”
韩王沉吟片刻,突然躬身作揖,拜礼道“本王信得过郑相!天牢之中,唯郑相不食,全让与本王,忠心可鉴。在天牢之中郑相尚且没有想过要投降周国,如今又岂会有投敌之心?郑相为韩国复兴大业不惜舍身入虎穴,本王不敢劝阻,只有期盼一切小心保重,他日韩国若得复兴,本王绝不能少了郑相辅佐!”
郑丕作揖到地。
“谢君上仍愿信任臣下,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得周公主信任,助君上复兴韩国!”他说罢又问程将军“兄弟,你是随君上作战,还是随我忍辱负重?”
程将军把手往郑丕肩头一搭,带着就走。
“生死与共!”
“好兄弟!”郑丕大喜。“自此之后,你我齐心协力,只为灭周复兴韩国全力以赴!倘若有一日只有杀了我你才能取得周公主信任,绝不可以犹豫;若我也只有杀了你才可继续攀爬取得信任,同样不会迟疑。此为你我兄弟齐心的共同誓言,望兄弟你一定答应!”
程将军这时才知道郑丕决心之坚定,考虑半响,终于抱拳正色点头。
“少爷放心!只要大事得成,无论你我谁必须死,都能含笑九泉。”
“好!”
又走一阵,郑丕忽然驻足道“此行要想成功,势必要从赵天身上着手,欲从赵天处着手,非得求得一人相助不可!”
“谁?”
“韩叶!”郑丕突然说出这个名字,程将军却立时记起。郑丕的亲人程将军本就熟知,而韩叶更是韩柳的胞胎姐姐,两个人一般美貌的让人赏心悦目,他岂有忘记的道理?
“韩叶姑娘不是嫁给郑国西关的千夫长了么?”
“不错。”郑丕信心满满的交待道“此事需要兄弟你亲自走一趟,只要对韩叶说明韩国的变故,说明韩柳如何倾心赵天,我与韩柳又如何被赵天所欺骗以致韩国灭亡,还有韩柳在王宫自绝死劝赵天的经过。相信韩叶必定愿意相助!她们不但姐妹情深似海,更难得都有爱国报国之心。韩叶如今过的本不甚好,长被其夫之正妻欺辱,因此才不敢接韩柳过去居住而交托于我,得知韩柳的事情她必定不会为那等夫家留恋不舍!”
第217节 烽烟(二十六)
程将军点头答应,称赞好计。
“如此虽好,只是那赵天当初能不顾韩柳死活,难道日后会为了韩叶如何?”
“哼!旁人以为他赵天忠勇无双,但我郑丕料定他经过韩柳之痛,再遇韩叶,势必视为弥补内心愧疚、补缺情感的珍宝。纵使不奢求他能因此反周,也必能确保你我异日得他作为大树,更不怕无法探听到周国大事!北君左岸、月公主均非易于之辈,我等如此投靠未必就能得活,只有求得赵天一力担保,才可能有机会施展大计!”
程将军闻言大惊,忙劝道“既然如此少爷该一起去寻了韩叶再说,否则此去来回要些时日,万一……”
“这你放心!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你去寻韩叶,我入天牢,赵天势必会加以照应,知道我有心投诚他更会替我求情。若是我寻韩叶你先去降反而危险。同去同回,只会让月公主加倍疑虑,更不容予活路。”
程将军听了信服,忙道“好!如此少爷小心,我这就赶往郑国西关去寻韩叶。”
郑丕则独自赶往原韩都,途中就遇到外出追捕的神魂军,他唯恐枉死连忙举起双手高喊“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
话说此刻的拜星,已经离开韩都三十里。
与拜月道别上车后她就瞌睡的在车上躺下。韩国大势已定,拜月不放心周国无人照料,于是让拜星赶回北阴城,以免发生不测变故。
星光稀疏,月光朦胧,不时有黑云遮挡,更是让天地一片昏暗。
陪护车驾的只有百人,其中又以秋、冬两位贴身剑使魂决修为最高,其它也全是修炼魂决心法较高的好手。
只是此刻跟在车队之后的武修者中领队的正是韩国第一武宗——威武宗亲自带领的一群韩国顶尖高手,其中还有神剑宗副宗主,如今韩国第一高手的亲生兄弟,武功在神剑宗中稳坐第二把交椅。
这些武修者无一不是在韩国身负盛名、位至佼佼的高手。
他们借着夜色的昏暗四面散开,施展轻功追上车队,呈三面散布之势,就等车队到达预计的地势实施袭击。
车中的拜星从睡梦中醒来,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拿手帕拭去眼角挤出的眼泪,伸展个懒腰,轻声吩咐道“散了吧。”
行驶中的车队突然停住,包括秋、冬剑使在内,随行保护的高手全驾马疾奔前去,丢下拜星的车驾孤零零的停在道路中央。
三面散开紧跟着的韩国高手见状无不莫名其妙,有轻功高者疾奔前走,半响,回来挥动火把打出暗语表示那些人奔走到前面十里外停驻,不知在等待什么。
领队的威武宗宗主不由疑心行动早已被对方得知,但眼看拜星公主的马车孤零零的停在路上,周遭探查结果都表示十里内根本没有埋伏,甚至连一个可疑的人都见不到。
一行人都不知所措的等待威武宗宗主做出决定。
而他此刻心中升起百千念头,甚至疑心马车实际上暗藏杀人机关,但始终无法确定眼前的古怪,不知该否继续刺杀行动。
就在威武宗宗主迟疑不决时,马车里突然响起把清冷的声音。
“如今就我拜星一人,你们还不敢动手吗?仗着人多杀退你们无益,不如借此机会由你们落荒而逃者之口让天下武修者知道,要刺杀北君左岸之妻,并不容易。”
声音清晰,让一众行刺者听在耳中无异于羞辱与讥讽,正有人激怒要动时,却被其它人拦住。
“听宗主号令!”
威武宗宗主此刻心中迟疑难决,听口气对方不似说谎,但若是计又如何?
他心念又一转,此行所为正是刺杀拜星,倘若他们如此多人齐上还不能奈何区区一个女流之辈,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上去四个人,谨防途中路上有陷阱机关。”
立时有人答应,小心执剑过去。
走到一半时,马车车顶上忽然一晃、多了条人影。
“既然你们如此胆怯,索性就出来让你们看个清楚,总该不会再无胆动手了罢!”
众人之间车顶上的人身穿黄锦凤袍,养尊处优的白皙丽容上那对眸子散放着朦胧的蓝光,额头上一枚新月印记流动金红交织的光亮。
拜星长袖挥拂,双手负在背后。
“只管放马过来,今日就让你们见识月族拜氏神魂诀的厉害!”
威武宗宗主此刻再没有犹豫,一声招呼,带头朝马车飞冲过去。
“杀了助纣为虐的暴君妖姬!”
众韩国武修高手齐齐飞冲马车上的拜星,愤怒的杀喊声一时响彻黑夜!
车顶之上的拜星催动心决,周身魂决能量齐聚于她额头新月印记,继而又散布周身,就形成自体内散放出体外的蓝色微光。
顷刻间,衣发无风自动的缓缓飘摆,眸子中的蓝色光华也亮如夜空星辰。
紧接着周身半丈形成能量气场,内外均如遍布无数看不见的星辰,只有闪烁蓝光时才让人觉察其存在。
围攻的韩国高手这时冲近一批。
他们都知道神魂诀属于外功心法,故而全在距离三丈时全力施展内功剑气,不敢随意欺近肉搏。
只见五十多股剑气四面八方的呈包围之势攻向拜星,而她人却依旧一动不动。就在那些剑气眼看要击中她时,遍布她身体气场的无数星辰突然急速眨眼,闪烁起接连不断的光亮。
那些剑气纷纷击中闪烁的蓝色星光之上,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剑气如同被反弹一般,以来势的高速纷纷原路反向回飞,纷纷击中那些闪避不及的、冲过来的韩国高手。
顿时有十七八个韩国高手被自己施展的剑气击了个正着,无不喷血止步、被震退甚至跌滚地上。
威武宗宗主此刻距离拜星只有两丈,被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所震惊。
威武宗虽然精修内家,但也修炼外功以辅助内功的杀伤力,所以距离敌人越近剑气威力越强。因此威武宗宗主本意冲的更近些时再出手,务求一击重创或击杀对手,不料此刻的剑气却不敢施放了。
他不敢动手、顷刻的迟疑间。
只见拜星腰上的剑被一股蓝色能量包围着、骤然自行飞离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闪穿过威武宗宗主的心脏!
有韩国高手见状失声惊呼叫道“外功飞剑术!”
呼喊声未绝,只见贯穿威武宗宗主心脏的宝剑余势不消的硬生斩断一个立剑格挡的韩国高手宝剑,还把那高手的脖子砍断,一颗抛洒热血的头颅足足抛飞数丈之高!
马车之顶的拜星这时双足缓缓飞离车顶,如同施展凭虚御风之术,足足升起五丈之高,让扑近的数个韩国高手的兵器纷纷落空。而她单袖挥拂间,那柄附带朦胧蓝光的宝剑又动,仍旧迅快如电,照着围攻的人飞刺过去。但凡过处,必定剑飞透体,中者毙命!哪怕反应及时的挥剑格挡,佩剑也必然被斩成两截!
“这妖女厉害,退!”
一众韩国高手全被杀怕,领队的威武宗宗主又早已被杀,此刻再没有勇气交手,纷纷折身逃走。
拜星也不急于操纵宝剑杀人,看着跑最前的那人距离越来越远,估摸有百步时猛然挥手。
悬浮停飞在她面前的宝剑立时疾飞追去。
顷刻间便追上奔走最前的那个韩国高手,在其它人的惊呼声还没叫响时,宝剑已经穿透那人的身体!
一众奔走的韩国高手无不手足冰冷的愣呆当场!
“百、百丈、百丈飞剑!”
“百丈不足,百步倒恰好。”车顶上的拜星欣然接话,回手一招,宝剑立时倒飞入鞘。她又抬手作势拂去身上灰尘,轻笑道“尽管走吧,借你们之口让天下人知道月族拜氏神魂诀之威力,以免再有些不知所谓之徒妄想行刺北君之妻!”
那些韩国高手个个惊的面无人色,只以为这拜星公主根本是妖邪。无人敢相信真有人能够练成传闻中的百丈飞剑,更不敢相信若干年来让无数高手茫无头绪、苦练而不能得的外功剑气能够重现世间!
这时候听拜星说放过的话,犹自不敢立即奔走,唯恐步了后尘,被飞剑击杀。
足足等了半响,直到拜星又说一次时,才敢迈步疾奔,头也不敢回的逃了个干净。
拜星疲惫的舒了口气。
外功剑气她根本不懂,所以能够如此,全因为月族的秘术修炼到高深境界后,能够自然转化、提升魂决心法能量的威力和质性。道理她们也不懂,只当是月族血脉才有的天赐异能。但施展如此距离的飞剑杀人,也确实太耗费精神。
若非为了尽量提升威慑力,她也不肯在这种距离飞剑杀人。
‘神魂剑圣的飞剑术果然厉害!难怪姐姐总说他人虽刻薄无情,但武功确实高明……’
拜星点燃冲天烟火呼喊人来接应,便自顾伸展个惬意的懒腰,重回车厢里,舒服的躺下入寐。
刺杀拜星的高手死伤惨重,威武宗宗主第一个被飞剑所杀,神剑宗副宗主在最后、被百步飞剑穿心击杀。其它幸运被放过的高手失魂落魄的奔走逃命。
而这一切,另一批负责刺杀拜月公主的、由韩国第一高手神剑宗宗主所带领的高手此刻毫不知情。
第218节 烽烟(二十七)
这批高手埋伏在入城三里的大街两旁的房屋顶上。
街道边上还有几个装成露宿街头的流浪汉,都把兵器藏在竹仗中,一个个假作从睡梦中被车队的马蹄声叫醒。
神魂军没有清扫道路的习惯,拜月回城时驱车的都是抓自韩国的奴隶,倘若没有了奴隶,王大会让她自己骑马。
春、夏剑使骑马保护在左右,春使穿身绿装,夏使穿身红装,眉目面型都与拜月有几分相似,这也是拜月当初有意挑选。见到路边伪装的流浪汉时,都多了几分注意的神色。
“王妃,似乎有些不妥。”
车里的拜月不以为然的淡淡道“无妨。”
王大也注意到那几个伪装的流浪汉,暗觉有异,不由提高几分警惕。
车队经过那几个流浪汉时,一个流浪汉突然炸碎竹仗!
纷纷激射的碎竹同时射穿了数个神魂军兵卒的咽喉,爆开的竹仗内现出柄红色的宝剑,被那流浪汉抓在手里时,刹那绽放飞射出一片银色剑气。
“杀!”
流浪汉同时呼喊大叫。
街道两旁的屋顶上站起许多张弓搭箭的人,朝着车队便是连环箭雨激射。
车队前后左右保护的高手纷纷挥剑抵挡箭雨,一些普通兵卒却在第一轮的突袭下中箭伤死。
那个手执红剑的流浪汉飞身冲向马车,第一剑出手便把春使震飞击退,紧接着长剑变化,直朝车厢刺去。
凝聚的剑气这时也全力出手,眼看要暴起一片剑气激射而出时,一柄长剑蓦的横档过来,堪堪架住。
长剑之后正是神魂剑圣王大的脸。
执红剑的流浪汉不料对手如此厉害,竟能把自己的剑气完全接住,稍稍吃惊之余,不敢不小心应对。
王大挥剑一带,那流浪汉便借力退飞,凌空几度翻旋,落向车队正前方的地上。
马车车厢前金色的纱帘猛然分开,浑身被金光包覆的拜月手执晚霞剑,如流星般急冲而出!
顷刻间便追上双足尚未落地的流浪汉,当头便那么一剑挥砍落下!
那流浪汉惊觉袭击,匆忙运转上古武当心决,急速坠地同时横剑格封。
“当——”的一声剑剑交击声,响彻街巷。
拜月催功聚力于剑上,双足离地飞悬。
那流浪汉横剑头顶,双足抵入地面石砖,被剑力迫得无法抽身,直直急速倒退,双足直把街道砖石一路拖出成沟!
‘神魂诀明明是外功心决,为何这拜月公主竟有如此高明的凭虚御风术?莫非兼修了内家心法么?……如此厉害,竟然脱身不得!’
上古武当心决持续不断的将拜月剑上尽力卸开四周,那些能量被卸的四面飞射,化成一股股金色剑气,直把沿途大街地面、两旁的房屋树木全炸的千疮百孔。
这执红剑者正是韩国第一高手,神剑宗宗主。修炼的是上古武当神功,原本学的却是韩国地方小武宗的外功剑法。
被拜月当头一剑迫得不能抽身,立时意识到对手比他预料的更厉害,眼看被这一剑已经迫的倒退百丈,马上要撞上王宫围城时,几度催动武当心决试图卸劲退走,不料拜月剑上力量太过惊人,他无论如何催功都只能自保、不致被剑力重伤而已,根本就脱身不得。
整个人就被拜月剑上的力量压的直撞入城墙,飞散的尘土却救了他一命。
拜月不愿为这么个行刺者打的自己肮脏狼狈,见石尘飞散,忙抽身飞移,这才让神剑宗宗主脱出剑劲的压力。
拜月飞身移退三丈,见那神剑宗宗主整个把城墙撞穿,心里不禁冷笑,手中晚霞剑同时脱手飞出,径直追着神剑宗宗主射去!
‘上古武当内功卸劲之能果然如夫君所言般厉害,不过这所谓韩国第一高手若只这种程度,实在无趣!’
神剑宗宗主摆脱了拜月剑劲,尚且来不及欢喜,惊觉一股力量急袭而至,也顾不得拿住身形重整阵势,慌忙旋剑面前抵挡来袭。
飞剑夹带巨力狠狠撞上他的红剑,竟然震的他气血翻腾,禁不住的呕出口鲜血,整个人也被这股力量带的抛飞。
‘如此惊人的冲击力量,莫非她竟修成神话般的百丈飞剑!如此厉害,再打下去我命休矣……’
神剑宗宗主惊觉拜月施展的竟是只存在于传闻的、近乎神话的绝技,而他又被飞剑震成重伤,再不敢继续交手,借着飞剑的冲击震力,施展凭虚御风飞移逃走。人落上围墙,借力又一跃,顷刻间就已飞走出几条街之外。
拜月本来能够追上,但她觉得所谓韩国第一高手不过如此,根本不屑于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对手跑的汗流浃背,便只交待人追击,收了剑自顾走入王宫,也不理会后面的交战情况。
而这当口,行刺的韩国高手均已被生擒活捉,或者击杀。
王大亲自审问了口供,便匆匆忙赶去见拜月,把情况说了后,见拜月显得不甚在意,仿佛根本没有在听似的,就忍不住喊了声:
“宗主夫人?”
拜月自顾又喝了两口茶水,才淡淡然道“剑圣总说神魂宗不是堕落者君主,不存在耀武扬威的清扫道路,又说人人平等,为了领导者而清扫道路则有失平等。但今日剑圣如何说呢?是否还认为清扫道路只是耀武扬威之举?”
拜月见王大一时没有言语,便又继续道“今日来的只是韩国第一高手,倘若来的是与夫君齐名的盖世三战神中的武尊与仙人信侯,又埋伏于街道左右突施杀手,剑圣以为我还能平安无事的坐在这里么?”
王大这才开口问道“宗主夫人的意思是?”
“清扫道路并非是为了显现领导者的与众不同,只是为了确保安全,经历今日的事情,我认为剑圣不该继续对此事固执。”
王大听了摇头道“不可!神魂军上下人人平等,倘若再有人来行刺,我道中人都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宗主夫人,但这开道之事,绝不可开例。”
“剑圣认为即使我因此被刺身亡,也不能开例?”拜月想不到他仍旧固执,不甘心的拿帽子压他,没想到王大的回答反把她给气了个半死!
第219节 烽烟(二十八)
“首先王大以为凭宗主夫人的天赋能力以及神魂诀的厉害,天下没有人能轻易致夫人于死地。再者退一万步说,即使宗主夫人因此而死,自然会有其它有能者站出来、被大家推举接替宗主夫人的职责,与开例与否毫无关系。宗主夫人的安危固然重要,但神魂意志的平等却比任何人的性命都更重要。”
王大说罢,好像不知道拜月听了生气般,还补充了句说“王大希望宗主夫人明白,我道中人绝对不能失去对神魂意志的信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等同于神魂意志。”
拜月心里十分不耐烦,脸上却挂着微笑语气平静的道“剑圣说的好,我明白了。”
暗自却觉得荒唐,堂堂神魂军之首的生命价值怎么可能跟一个兵卒相等?无首则亡,兵卒犹如人身上的毛发,岂能相提并论呢?但拜月知道与王大继续争论也是徒劳,索性装作受教结束谈话作罢。
韩国国都在灭亡后的第七天,郑国与韩国交界的西关城增兵五万,此外还有二十万兵马在奔往西关城的途中。
拜月未免韩军残部投靠郑国,在所有能够通往郑国的边境要道设兵,封锁严查。同时将平定了韩国北面土地的大军集结,全面扫击南面的韩军残部。
而韩国北面领土,许多不肯投降的韩国军民都被神魂军杀死,废墟处处、人口竟然比之战前足足减少了一半!
拜月对此十分不满,无法接受神魂军这种过度屠杀的做法。侵略别国要的是土地,人口,财富。把人都杀了,村庄烧毁了,田地也糟蹋了,这种过度破坏的行为跟毁灭自己的钱财有什么区别?更会激起投降者产生难以化解的仇恨敌视,不利于日后的统治。
“剑圣,把人都杀了,哪里来的人口耕种、哪里来的人力建设城池、修缮城墙道路?又哪里来的税收?”
王大对此态度坚定。
“神魂大仙指引我道中人,不从神魂意志者,杀无赦!当神魂意志力量得以光复,当所有的堕落者都灭亡或归附我道时,神魂意志的力量会赐予我们永远用不尽的食水。我们不需要耕地,不需要税收,不需要奴隶。难道宗主夫人还不相信神魂大仙的指引吗?”
“岂会不信。”
拜月说的诚恳,心里只想摇头。暗觉神魂大仙如果真有那种让人们不必劳作就能吃饱喝足的神通,神魂意志追求者也不必忍饥挨饿那么多年了。何况人并非吃饱喝足就能够满足,如何过的比他人更好,如何拥有更富足殷实的物质需求,如果得到最好的生活所需。
这一切都建立在竞争的基础上。
好比男人都喜爱的美丽女人,毕竟是女人中的少数,该谁拥有,该如何决定被谁拥有?仅凭女人的意志么?没有被挑中的男人会甘心认输么?多个难分高下的男人同时占据女人的心时、女人也无法抉择的时候又如何呢?
结果当然是竞争,智者施展手段占据女人的心;勇者击败对手让女人选择的可能更少。无智无勇者自然难以从竞争中取胜。
拜月认为神魂意志追求者太多饱受饥寒之苦的穷人阶层,所以才会认为只要人人不愁吃穿天下就能太平。在她看来,这种认识太过浅薄,也太过无知。只是这让她更难以明白步惊仙对神魂意志狂热信奉的理由所在。
拜月不相信步惊仙对世界的认知如此浅薄,宁愿相信步惊仙一直在欺骗所有人,为的只是完美的利用神魂意志追求者群体的力量实现一统大业。这样的理由在拜月觉得会更容易接受。
一切为了一统大业,她当作自己如今是个伪装贤明、谦逊、宽容的王妃。
周都。
这夜阴云密布,笼罩在北阴城的上空。
偶尔有闷雷响起,打破黑暗的寂静。
而在北阴城的王宫中,气氛却比外头的天色更沉重、压抑。
敖潘皱着眉头,沉着脸,沉思已久,却还没有决断。
周皇后被一圈周朝旧臣满怀期望的看着,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催促周天子道“陛下,拜氏公主固然有些专权,但待陛下还算遵从。只是北君左岸太过飞扬跋扈,臣妾观之也认为他必有不轨之心,此刻周国兵马都在旧都,又有众位忠心于陛下的文臣武将全力相助。难得那晚霞宗中有人愿意弃暗投明,只要陛下移驾旧都,诏告全城,势必能将数十万兵马尽受麾下。从此脱离豺狼般的北君,再不必受他欺压!倘若错过今日,恐怕再难有如此良机。”
敖潘长身而起,在房中来回踱步。
他知道晚霞族中有许多人无法接受不灭神魂,曾经为此与拜月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如今有晚霞族的人主动投靠,也不出情理之外。神魂军讲究的那些平等只有穷苦人才会一时欢喜,如晚霞宗的那些可谓开国功臣的、位高权重者如何能够接受?
他若移驾旧都,的确有望掌握如今驻扎在旧都防备郑军的几十万兵马,满腔抱负也就有了实现的指望。郑国畏惧神魂军势大,那时也必然愿意与周国结盟,共同对付神魂军。即使神魂军欲取周都,郑国也不会坐视不管。
然而敖潘在北阴城时日已久,知道拜氏姐妹都不好对付,更知道步惊仙的为人手段。自觉并非是他们对手,敖潘并不怕他日失败而亡,只觉得明知没有将来、明知不能恢复周国荣光还去徒劳挣扎,有何意义呢?
‘只为了体会三、两年得到自由的滋味?’
敖潘的心境早已改变,所以如此,倒多亏了拜氏姐妹。
步惊仙近年在北阴城的时间少,北阴城真正做主的是拜氏姐妹。敖潘从没有受过她们羞辱,虽然对许多大事不能做主,但未曾得过难堪。曾经有过许多抱负念头,但伴随魏国的灭亡,伴随燕国如今面临灭亡的局势,伴随黑狼族的归附,以及韩国的灭亡。
他越来越相信一种叫做——天意的东西。
昔日强盛的月族如今人丁凋零,七强雄起,黑狼族称霸北地。如今黑狼族成为历史,强盛如魏国也在短短一年中亡国,韩国灭亡的甚至更快、更让人难以相信。紧随着的十之八九就是燕国。
昔日的七强,如今只剩郑、楚、陈、齐。
‘即使据有旧周都,即使收得那几十万兵马,又能如何?’
敖潘想着,更觉得众人的劝阻既带着私欲,又幼稚的可笑,太过不明形势。便那么含笑摇头,毫不理会众人的疑问,自顾甩手去了。
“这、这、皇后,陛下这是何意?”
周皇后也是一头雾水,思量半响,最后决定道“你们只管去办,陛下那里,有本宫去说!”
一众周朝文武听了,无不欢喜应命,纷纷散去。
周皇后追敖潘到后宫,在花园中寻到时,见他独自坐在凉亭,看着乌云密布、不见星月的天空自斟自饮。忙过去接过他手中的酒壶,为他斟了半杯。
“陛下在想什么?”
敖潘看了她一眼,叹气道“在想天意。”
“天意?”
“不错,天意!”
周皇后莫名其妙,还是首次从敖潘口中听到这个词。
“眼前良机不正是天意?陛下经历重重困苦才等到这个时机,为何陛下方才没有顺从天意?”
敖潘不禁失笑,自饮尽一杯,突然语出惊人道“天意是要月族诸支灭亡,独留拜系!”
“这、陛下何出此言?”
“不要劝阻,朕也希望你放弃主意,旧都去不得,即使能够成功也绝没有未来可言。”
周皇后半响不语。万没想到一贯胸怀大志的敖潘在这种天赐良机面前突然畏缩,变的如此没有斗志。
“陛下,恕臣妾无礼。人生在世,理当胸怀大志。尤其陛下是当今天子,更应该以振兴周都为毕生理想。生死何妨?若不能实现一腔抱负,纵使长命百岁又有何用?”
敖潘失笑摇头。
“生死无妨,然而做徒劳之事,更无益。天意助拜系,而非敖系。与其徒劳无谓,倒不如坐看拜系他日振兴月族,重为天下之主。”
“陛下变的让臣妾不认识了。”周皇后十分失望又失落的起身告辞而去。
敖潘静静看着她走,突然觉得一切都不过是转眼云烟,往日在乎的许多实在荒唐。既非帝王命,何苦追求帝王业。
‘罢,今日才骤然觉悟,自此以后倒不如好生钻研月族武功,理会它是否能有所成,权当有所寄托,权当打发未来的时光罢了。’
周皇后决意不错过良机,于是假传旨意,说敖潘已经点头。
就在周皇后一众乘夜赶往旧周都时,在路上的拜星收到飞鹰传书。
“星妃,是碧莲监军的加急密函。”
车厢里的拜星从睡梦中醒来,拿了密函阅罢,立时变色。
“秋、冬随本妃骑马急往旧都!”
与此同时,周国旧都,一众人正在听左将军鬼见愁吹牛。
“本将军横扫千军的万人敌本事绝非吹出来的,你们要是亲眼目睹了本将军横扫十三部落的威风,一定就知道当时情况有多险恶,一百多架能射千步的机驽,同时对准本将军,但是本将军当时连怕的念头都没有……”
第220节 烽烟(二十九)
碧莲在一旁没好气的瞪了鬼见愁一眼,后者只顾吹嘘,浑然没有注意。
黑狼族全部军械加起来也没有一百多架机驽,更没有能射千步距离的机驽,鬼见愁每每吹的起劲时就没了脑子,总是越说越夸张,越说越离谱。
偏偏还有人信!
此刻听着的、许多驻旧周都的将士都津津有味的听着,甚至有人看鬼见愁的目光犹如看一尊战神。
碧莲整了整束在腰后的长发,又拍去翠绿色战甲上的灰尘,学赵姬般抽出佩剑,仔细擦拭剑刃。
她早已成为了女将,北地战事,是她第一次上战场杀敌。至今心中仍然十分激动、骄傲、满足。杀人的战场让人激动、害怕、紧张。但当她活着取得胜利时,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存在意义,终于觉得自己再不是一个弱质女流,似乎能够掌握和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北地主要战事结束,她和鬼见愁就听从拜月临行前的安排,带领兵马赶赴旧周都增援。
日前,晚霞宗突然有人寻上他们,兜兜转转的说了半天,才表达密谋的意思。
拜月临走之前,因为神魂军的事情把鬼见愁狠狠责骂一通,鬼见愁当时激愤失言,还被责了一百军仗。碧莲当时怪他,鬼见愁却只是沉默,倒让她当时觉得有些奇怪。
就在游说的人满意的离开后,碧莲立时明白这是拜月为防万一早早准备的苦肉计。
人人都觉得鬼见愁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爱吹嘘,好面子。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会肩负密令。当时碧莲就追问鬼见愁,后者就嘿嘿咧嘴笑道“还是你这婆娘厉害,这事儿啊,月妃交待了不许泄露,但你是我婆娘嘛,又是自个猜到的嘛就不怕让你知道了……”
碧莲当时气的揪鬼见愁耳朵就骂,不忿他对自己隐瞒,末了又忍不住好笑。
“月妃竟然让你这个笨蛋担负这种重任!”
“什么笨蛋!这是月妃慧眼识英才,知道这种大事只有本大爷才能胜任,哪像你?平时看着小聪明很多,但遇到这种真正的大事,月妃当然还是更信任本大爷的大智了!”
碧莲懒得与他争论,知道月妃选择鬼见愁的用意。
“那你准备怎么办?”
“赶紧飞鹰传讯给月妃和星妃啊!哪里需要本大爷考虑怎么办?”鬼见愁说的理所当然,脸不红心不跳,碧莲见状忍不住给他一记板栗。疼的鬼见愁叫嚷道“你这婆娘嫉妒本大爷的才智,想把本大爷的脑子敲坏是不是?”
鬼见愁说着就搂住碧莲,一双手不安分的要剥她衣甲,后者便板起脸道“别胡闹了!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我去给星妃传讯,你去探探情况,看到底旧都中有哪些晚霞宗元老参与谋反。”
鬼见愁依依不舍的起身,碧莲忙为他整理衣甲。
“哎呀,其实哪那么麻烦?让本大爷把他们揪出来全剁了得了!”
“你真以为自己是君上!”碧莲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记白眼,鬼见愁想起晚霞宗元老也有些厉害的人,不禁讪讪的笑。
当夜两人分头行事,鬼见愁原本出身市井,鬼伎俩不少,不到一个多时辰竟然就被带到商量反叛大事的大厅一同议事了。只是走进去时,他不由为里面聚集的人感到头皮发麻。
晚霞宗元老,几乎全都在这里!
他只有尽量伪装自己,唯恐被人识破。
“他奶奶的,照我说哪有那么麻烦!什么狗屁神魂意志,全是饭桶。凭我们的能征善战,干脆把北阴城一块打下来得了,老子一个人就能把北阴城给拿下!让那群狗屁神魂意志追求者饿死在北地的荒草原!”
“咳——!”为首的正是晚霞宗的副宗主,过去与拜星一起统管晚霞宗事务的元老。这时候他显得神情疲惫,轻咳一声打断了鬼见愁慷慨激昂的话。“我们所以如此,不是为了背叛月妃和星妃,只是迫不得已。因此只愿稳守旧都则罢,只希望有一天月妃明白神魂意志追求者那一套根本不切实际,真正为大业出力的、有用的人是我们这些元老!”
鬼见愁忙不做声的落座,这才明白这群人的反叛为的是让月妃不再用神魂意志那一套。心里也不禁感慨,这些人确实算得上是迫不得已。
奴隶入神魂意志道即可得到自由,凡神魂意志追求者无需缴纳任何赋税,见任何人不需跪礼,不需听命于他人指挥。
没有了奴隶,在场多少功臣会损失多少?神魂意志追求者无需缴税,在场众人的收入从何而得?良田、商铺、制造厂等等还有何用?区区一个普通兵卒竟然能与在场任何人平起平坐,别说其它人,连鬼见愁有时也觉得莫名有气,若非曾经也是当过低贱人的,若非有碧莲开解,他也为此想不开。
一句话,他们与左岸、月妃和星妃经历重重患难,建功立业到今天的周国。凭什么一个刚加入神魂军不久的小兵就能跟他们平起平坐!
“在场诸位都是元老了,即使鬼将军,也是一起经历了金光城惨剧、经历了跋山涉水到楚国的苦难、经历了万千里路上北地的艰难,从只有我们的晚霞族部落,一直流血流汗到今天。我们都曾与月妃谈过神魂意志追求者的问题,北君本是神魂意志追求者,信奉之心切切,因而忘了我们,无话可说。但两位王妃怎么能忘了我们,怎么能因为神魂意志追求者抛弃了我们的血汗功劳!”
……
鬼见愁在深更半夜时才回去。
碧莲本想立即追问有哪些人参与谋反,但见到鬼见愁的脸色,却问不出口。
只关切的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哎……不去还好,听他们说啊说的老子都想反了。”
“去你的!”碧莲以为他说笑,拿手揪紧他耳朵,却见他毫无玩闹兴致的挥手打开,这才认真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鬼见愁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说了。末了,又担心的问碧莲道“你说月妃会不会把他们都处死?”旋即又道“我现在真希望月妃网开一面,他们虽然反叛,但只是为了重新得到月妃重视,老实说,那些狗屁神魂意志追求者来了后实在让我们这些开国功臣心里不痛快。”
第221节 烽烟(三十)
碧莲想了想,叹气道“月妃的心思不好猜度,但这次是星妃回来,料想有从轻发落的可能。若是落在北君手里,只怕……”
想起步惊仙如今的暴君、滥杀、屠夫等诸多恶名,鬼见愁不由一阵恶寒。
而此刻的步惊仙在燕国,也并不顺利。
燕国的殉道军毕竟是一群起义后未经长期训练的神魂意志追求者,纪律所以严明全因为神魂意志的信念长期影响所致。面对长途跋涉,连续作战的状况,一个个身体都吃不消。第二十天时,行军速度已经大幅下降,步惊仙不得不被迫下令扎营歇息。
此时的殉道军位处燕国东北方向,一带群山环绕,恶峰林立。但也是一片燕军驻军防备本就薄弱的地带。
燕国东部本就安逸,长年来驻军本就薄弱,为应对南面的楚军,又从东部调军极多。如今燕国匆忙应对殉道军的追击部队也只有十万精锐,其中主要还是移动缓慢的器械。故而步惊仙并不担心会被追上。
唯一的忧虑反而是北上途中遇到的拦截,以及如今追寻神魂军踪迹的燕国武修高手,其中又以北武派最让人忧虑。
北武派本是内功一道,早有传闻他们又购得上古神功秘笈,高手功力大幅度提升。
在这种地势,那些内家高手只要站在高处,凭借剑气内劲打击大军,没有足够弓箭装备的殉道军根本不能应付。
但即使勉强行军,以殉道军的疲劳状况,迟不得几天仍然会被追上。
步惊仙振翅飞上半空,四面飞翔,查看有否燕国武修者的踪迹。
烈阳高照,他的身影在半空尤其显眼。
地上若有人留心,必然能有意隐藏。
七月一直跟着殉道军,或择棵枝叶茂盛的树,跳上去歇息,又或者找个能容身的山洞就不怕被飞起的步惊仙发现。
这时她看见步惊仙又在半空东飞西移,不禁失笑。
‘这哪是殉道军的头,就是个侦查兵嘛……’
当日夜里,七月在山峰中找寻食物。
行走间,借着夜色突然发现大群人在几里外的山林中飞速奔走。
其中一团朦胧的紫光尤其醒目。
‘紫兰圣弓,小草她们?怎会知道我来了这里……’
七月藏身树后,又打量一阵,发觉人数异常多。除小草那群死士营的人外,还有五百多个服饰统一的武修者。
‘北武派怎会与死士营一起了?’
待那群人奔走过去,七月才从树后走出,自崖边张望。发现除了那群北武派的武修者外,还有些服饰繁杂又绝非死士营的武修者。不由猜测小草一行与燕国武修者结盟,互利互惠,追到了这里。
‘舞菲妹子不知有没有来。’
七月估摸着一会步惊仙又会巡夜,那群人来不及做什么就会被发现踪迹,也就不暴露了自己去无谓传讯。折身又继续找寻食物。
半个时辰后,七月抱着些山果坐在崖边正吃时,突然又看见小草那群人来的方向出现百多号人。
她连忙闪身树后,偷眼打量。
只看到带头的是个凭虚御风之术修炼十分高明的白衣女子,飞起离地约有五丈高度,飞移间内气不时闪烁吸纳自然能量的蓝光。
‘好高明的内功修为……’
离的太远,七月也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神眼中象征体、内、灵、神的光亮也混合成一团,根本辨不出真切。
‘燕国有这种厉害人物?只是碰上那左岸也算倒霉,多高明的凭虚御风也及不上他的仙人之翼厉害自如。’
七月在树后藏着,把山果都吃罢了,那群白衣大队已经去远。
她便纵身跃下山峰,几番足点山石,配合凭虚御风,人便如山猴般敏捷迅快的直落到峰底,追着前头过去的人疾奔而去,一头彩色的长发在月下散放朦胧微光,尤显迷幻。
追了一阵,七月发现那群白衣人在林中停下了歇息,便绕走到前头,这才意识到这群白衣人与小草等北武派高手并非一路,反而像是追踪小草一行而来,此刻在后面隐蔽歇息,分明不愿打草惊蛇。
‘怪了,可惜那带队的白衣女子太过厉害,离近些打量难免会被发觉,莫非是楚国的高手?’
话说步惊仙如常在半夜飞起半空,巡视四周。
小草一行即使迅速隐蔽也没能全部躲过他的视线。反而后头的白衣大队一行由于隐蔽在林中,他在半空却根本看不见。
步惊仙假装没有察觉一样,在半空东西南北各飞一阵,又落回殉道军中央,忙交待千羽飞埋伏准备,自己又从孤峰下飞起上去,绕到方才发觉有异的树林后头。
步惊仙缓缓飞入看似寂静的树林,通过神眼观察是否有人藏身在不易察觉的暗处。
如此一路飞了进去,很快发现一众北武派高手的踪迹。
‘北武派果然得到上古武当秘笈,内力修为均在两千以上,高者甚至四千。千羽飞虽然资质不俗,怕也应付不了几个,其它人甚至不能威胁这群燕国高手分毫。唯有我此刻乘其不备冲进去杀人才可能化解危机……’
树林中人太多,神眼中显示的十分混乱,步惊仙也只能看到距离近的外围那些,自然不知道小草一行死士营的高手竟会与燕国武修者达成联盟,一同出现在这里。
小草等人是通过剑岳派衡山支宗见过七月的那些人口中推测的行踪,故而追着殉道军试图找寻七月踪迹。步惊仙根本未曾想到七月会一直跟着,也就料不到其中会有郑国死士营的高手了。
步惊仙缓缓拔出七星龙渊,避免出鞘的剑吟声惊动树林里头的人。
光翼骤然全张,急速震动的同时,他人化作闪电般冲出!
树林中的高手才生出感应,步惊仙已经执剑扑到,七星龙渊的寒芒在黑夜中接连闪动寒光,黑色的光翼带着步惊仙如风般疾飞。
顷刻间就神剑就斩飞八、九颗人头。
林中高手四面退散,避免聚集一处难以施展。
步惊仙全力催动心决,凭借光翼的迅快随意追击斩杀对手,诸般内功气劲即使打到他身上,也被他硬生承受消化,纵使有能伤到他的,下降的体能也总片刻就恢复完胜状态。林中全是纵横飞射的各色内功气劲和呼喊的杀声,炫人耳目。
而在林中另一头,死士营察觉后头的激战急匆匆的回赶。
见到在气劲中飞走穿梭的黑色光翼,都知道是北君,众人纷纷张弓搭箭。
小草跳上棵树,紫兰圣弓迅速上弦。
‘这北君当日夺走圣弓,若非七月绝不会送回……他若死在这里周国必乱,料想是大功一件。也许杀了他郑王高兴之下立即就召我们回去,就不必再追杀七月了……’
小草抱着这种念头,瞄准时就只想要了步惊仙的命。又知道步惊仙神力惊人,有刀枪不入之躯,唯恐有失,紫兰圣弓竟然只上一只箭。
同时射出的箭越少,力量越强,速度越快。对付厉害高手,一支箭才更致命。只是倘若单对单交手,预判失误也会让人轻易能够闪避。这时步惊仙根本没有觉察远在二十丈外、隐藏树上的死士营一行,只顾专心投入的与北武派高手交战,小草自然敢用单箭。
小草执弓瞄了一阵,对步惊仙飞移的速度感迅速适应把握,拉满的弓弦脱手时,上弦的那支紫兰神箭闪电般掠过二十余丈距离,在步惊仙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钉入他的胸口!
中箭刹那,步惊仙才知道紫兰圣弓的威力何等惊人!
离开北灵山至今,向来只有他的力量蛮横的击退一切,直至此刻才体会到被无可抵御的力量冲击伤害的滋味!
任他如何努力对抗,如何急速拍动光翼,都无法化解紫兰圣弓射出的神箭的冲击巨力,直把他带的急风般后飞,接连撞断十七八棵树冲势犹自没有消停!
小草一箭得手,人如风般自树上掠下,迅速上箭同时举弓瞄准。
奈何步惊仙急拍的光翼虽然没有化解掉紫兰圣弓神箭的冲击力,却改变了退势,一时间隔了许多树木阻碍,让她无法瞄准。
小草追赶一阵,见中箭的步惊仙退势越来越慢,也顾不得等到把握十足,唯恐他稳住身形后凭借仙翼飞走,那时再想射中就更难,连忙又发一箭。
紫光如电,顷刻追上步惊仙飞退的身形,只是准头难免偏差,只射入他的肩头,冲力带的他身形失控的改向飞退,根本不能把持!
一众北武派高手奔走追赶,连绵不绝的剑气在林中飞闪,追上退势不止的步惊仙,大多全轰在他身上。
尽管十之七八都不能突破他虚增体能造成实质伤害,但仅有十之二三也打的他苦不堪言!中箭处剧痛无比,被内气轰中时周身经脉急速肿胀,承受了伤害又急速萎缩,那种滋味连着肉体的箭伤直折磨的他险些不能维持清醒。
‘我步惊仙竟然要死在这紫兰圣弓之下么?’
小草的第三箭瞄准了步惊仙的心口要害,脱手射出!
第222节 烽烟(三十一)
步惊仙眼看紫兰神箭化作一道紫电霎那袭至,偏偏毫无办法!
箭头与神武胸甲触碰时暴起一团绽放的彩光,甲胄被洞穿时,箭头也在摩擦中变成了散飞的火花。
然而圣弓强大的力量却足以驱动变成铁棍的箭身刺入步惊仙的心口。
灵能的光亮刹那喷放,将步惊仙整个笼罩在彩光之中。
他一把抓住箭身,试图拔出,不料用尽力气竟然不能!
身体在急速飞退中,中箭的心脏每每在灵能喷发结束后便遭受致命创伤,他的灵影一层接一层的消逝。
直到失去四灵,神箭的力量才终于减弱,能够被他一把拔出,尚未甩手丢开,小草的第四箭已经飞射过来!
‘紫兰圣弓如此可怕,一旦被其射中冲击力竟然让人再不能脱身!’
这一箭,仍然正中心口。
步惊仙刚才抓握紫兰神箭的双手已经发麻,然而不得不竭尽全力的紧紧抓住箭杆,同时光翼急速飘动,试图改变后退之势,否则再让小草追上一箭,他实在难以活命。
然而小草早有了之前的经验,未免被步惊仙取巧,每一箭都取直线角度,甚至让他飞退中一路连树都不会撞上。
小草暗觉九命神功厉害非常,张弓上箭,又一支神箭飞射出手!
‘便是真要射足九箭才能要你性命,今日也休想能够逃脱!’
又一箭钉上步惊仙心口,飞退中,他感到了与死亡的接近。
‘我步惊仙最后竟死在此弓之下,这莫非是苍天的讥讽么?’
眼看灵只剩一层时,他竭尽全力的试图拔出神箭,然而终究力量不足,眼睁睁看着灵能喷发即将过去,以为必死无疑时,横空闪过来一条彩色的影子!
那团如幻的彩色突然闯入步惊仙的视野时,他以为生出幻觉,在幻觉中看见了彩蝶仙子。飘拂的彩色长发拍打在他脸上,一丝痛觉却在告诉他这不是梦幻。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掌握上紫兰神箭,奇大的力量推动神箭,与步惊仙的力量汇聚一起,顿时将那神箭从他心口拔了出来。
‘嗖’的一声,小草突见有人救助,急忙脱手再射一箭。
七月知道步惊仙此刻犹自没能化解神箭的冲击力量,不可能躲避,便迅速拔出妖剑红雨,咬牙硬挡飞来的紫光。
冲击力量撞的七月直往后退,撞在步惊仙身上。后者急速拍动翅膀,扶着七月肩头,相助抵挡神箭冲击。两人合力之下,竟然抵住了神箭的冲击之力,让七月得以将神箭格挡架开。
小草还待再出手时,突然飞来几股内劲,慌忙中她飞身上树,根本没来得及张弓搭箭,连绵的气劲又追到,迫得她只有施展轻功一路在树上飞走,眼看步惊仙和那个突然杀出来的彩蝶仙子般的女人已经化解了神箭力量,再不敢逗留,急忙跃走远去。
七月见小草已退,飞身就走。
步惊仙忙飞移追赶,口中直叫“不知仙子芳名,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必定相报……”
七月本不想理他,这时却忍不住觉得好笑。‘什么仙子!对了,他没看见我的模样,自然不认识。’
步惊仙不敢无礼,只是追在七月后面呼喊挽留。
追了片刻,前头的七月忽然驻足回头,瞪着他道“什么仙子!你我恩情两清,日后休要说我欠你人情。”
步惊仙愣呆当场,这才看清面前的人竟然是七月!
‘她、她、她怎变成这般模样……是什么奇功么?’
这么愣神间,七月已经折身去远。
‘真糊涂,天下除她还有谁有那等强大力量,难怪死士营会来这里,反而我竟没想到她会跟着大军来了这里,也不知是否就此走了,稍后收拾了这些燕国武修者再试试找寻吧……’
步惊仙稳了稳情绪,想起小草和她的紫兰圣弓,心里不由的感到憋屈。
‘今日看还有谁来为你们求弓!’
便要飞走时,突见林中飞过来一条白影,开始他还以为是北武派武修者,但神眼中发觉来人内功极其高明时,料想北武派没有这种人物。
待那白影来的更近些时,才看清她的面貌。
‘白铃……’
此刻的白铃远非当初见面时模样。
时隔虽然没有多久,但她的身材却长高了不少,过去楚楚的风姿如今多了几分成熟,几分贵气。她停在步惊仙面前,距离不过一尺。维持着凭虚御风的悬浮状态,那身洁白的长袍轻轻飘舞,不时内气吸纳自然能量闪动的蓝光映的衣发上的宝石更亮。
“恩公,请受白铃一拜。”
说着,她盈盈弯腰。
“原来刚才是你迫退了郑国死士营的小草,该是我谢你才对。自从郑国边境一别,许久没有见面,但听闻白宫重建,威扬楚、燕,也十分为你感到高兴。”
白铃稍显羞怯的侧头低脸,轻轻笑道“恩公过誉,白铃每每听人说起恩公的盖世雄风,都盼着能与恩公相见,哪怕得恩公指点一二,料想也是受用无穷。魏国灭亡后听说恩公得仙人赐福,心中不惊不喜,只觉得理所当然,以恩公本事,原就该是仙人下凡,岂是寻常人能比的呢?”
白铃说罢,伸手轻抚步惊仙被神箭射穿的胸甲,柔声关问道“恩公伤势如何?”
步惊仙失笑道“无妨。”旋又笑道“既然宫主领了楚国高手在追杀燕国北武派,那便一起先把这些闲杂人等打发了,再坐下叙话!”
“白铃来此,只是因为知道北武派要来与恩公为难,并非受了楚太子之命。恩公嫌燕国武修者扰人,白铃便替恩公打发了他们就是。”
白铃说罢催动内功,独自先飞走过去。
步惊仙拍动光翼,怔了怔,也追着过去了。
树林中白宫弟子正与燕国武修者战成一团,双方都是内家路数,纵横飞射的气劲你来我往,炸的大片林地树木倾倒,土石翻飞。
白铃加入后,北武派那些武修者明显都认识她,对她极其忌惮甚至畏惧,纷纷采取且战且退的策略,再不敢激斗。
第223节 烽烟(三十二)
白铃却不肯放过这群北武派高手,催动了功力,悠悠然道“天下第一内功武宗是白宫,何时也轮不到你们北武派,今日本宫就大开杀戒,彻底灭了你们北武派的威风!”
只见她功力全催时,方圆三十丈内骤然白影丛丛,再看不清范围内的别人,处处都是她一个人的影子,或走或立、或笑或怒、或翩翩起舞或杀机毕露……姿态万千,喜怒掺杂,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虚实,明知不可能个个是真身偏偏又觉得个个似真。
步惊仙见到这场面,反而不急着过去,只想看看白铃的本事手段。
只见这时的白铃体力80,内力1300,精内天赋与神附天赋提升基础内力300%,内功心法又提升100%,内力竟然达到6500的程度。神10,灵1。战斗力13200。绝对战斗力23200。
只是所学心法并不提升灵,怕也不知道灵的奥秘。绝对战斗力虽然低,但战斗力之高竟可媲美得凌落,无怪乎当初楚高歌在神武擂时扬言,普天之下论内功白铃只在凌落之下。如此说不过是谦虚之言,白铃的天赋与凌落如出一辙,都是极其罕见的天纵奇才。
这些北武派高手都走内功一道,今日想要胜白铃,根本没有可能。
“今日有幸目睹白宫绝技,本君索性当个护花使者,全看宫主威风好了。”
步惊仙拍动光翼飞到半空,帮助白铃护法。
今日能伤白铃者,只有小草的紫兰圣弓而已。刚才小草偷袭而一击得手,如今他有了防备,并不怕小草还能射的中他。小草的射术本领固然傲绝天下,但所强全在于紫兰圣弓的威力,上一次步惊仙就曾想夺弓。
以他此刻的能力,倘若得到紫兰圣弓,毫不夸张的说,只有他杀人,而无人能伤他。
凭借光翼之能飞走半空,以紫兰圣弓之威于数十张外射击目标,别人如何近他身?只顾如何不死在紫兰圣弓之下就已经够苦恼了。
当时为七月之请,他放弃到手的紫兰圣弓,因为他不怕日后没有机会。
今日他又体验了紫兰圣弓的惊人威力,不想再等到下一次,何况多了紫兰圣弓,小草一行再不可能杀得死七月。
北武派的一众高手见白铃施展绝招,就有人叫喊着退走。
“大家快撤,这狐狸精又施展妖法了!”
步惊仙哑然失笑。
只见那些人退走的迅快,但白铃追击的更快。
在白铃能量场内的北武派高手突然就被附近的分身幻影杀死,浑然没有任何抵御能力,有些功力高者始终催动防护气劲,但被接连数次攻击之后,也承受不住的、满身是伤的横死地上。
步惊仙看了一阵,略微明白大概原理。
能量场内的无数分身是功法制造的特殊幻象,其实与十方九五之尊霸道的金光旋风、凌落的雷风暴、魂决的冲天红焰没有差别,不过表现形式不同。这些幻象用于迷惑敌人,让人难以把握其真实方位所在。
因此出手杀人伤敌时,对手根本无从抵御防备。
只是这功法却有个可怕的克星。
神眼神通!
在神眼神通面前,分身和幻影毫无意义,因为分身和幻影没有表示体、内、灵、神各色光亮。其次则是灵的奥秘,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手时,通晓与否灵奥秘的运用决定了长久交手的最后结果。尽管还有招式绝技的威力差距、运用能力的智慧经验差别,但一命对让别人数名甚至十数条命,胜算之低不言而喻。
步惊仙总觉得昔年北灵老人与郑飞仙能够傲绝天下,一是内功心法的优势、二是灵奥秘的通晓。而如今的天下,上古神功秘笈几近泛滥,灵能的奥秘只怕也不能暗藏多久。他们这些作为北灵老人亲传弟子的后人,如果不能勤奋图新,早晚会沦为平庸之辈。
林中一道紫光闪电飞出,早早戒备着的步惊仙光翼一动,挥剑飞迎过去。
在紫光尚未飞入白铃能量场时就将其挡的远远偏飞,神箭强劲的力量也震的他倒飞一段距离。
这当口,紫光又飞射而出,取的确是步惊仙。
他嘴角扬起抹冷笑,镇定自若的加速后飞,那箭顿时落空。
“方才本君被暗箭射中,受冲击力阻碍而束手无策,倒让郑国死士营以为有所戒备时紫兰圣弓还能射中本君?十丈之内,紫兰神箭不可能快的过本君的仙人之翼,如今距离五十丈,不过徒劳射击罢了!”
藏身林中的小草咬唇上弦,一跃跳到别的树上。王卡打着手势,其它死士营高手纷纷张弓搭箭,意图配合小草以乱箭迷惑敌人,务求能让小草一箭中的。
密林中突然飞射出大蓬劲箭,或向白铃的无数能量场过去,或向步惊仙过来。
‘雕虫小技。’
步惊仙飞移向白铃的能量场,挥剑把那些箭矢全部挡开,神眼中看见小草动作就知道她要出手时急速移动两丈、同时将徒手抓住的箭矢丢掷以挡开那些可能射向能量场的劲箭。
就见一道紫光闪电射来,朝的正是他片刻前的方位,步惊仙又飞移过去,一剑把那紫兰神箭格挡的远远偏飞。
回头看时,那些北武派根本放弃了抵挡,溃不成势的纷纷逃命,被白铃追着屠杀,还被白宫弟子两面包围,追击到远处去了。
步惊仙这才放心的飞冲出茂密的树林,在半空盘旋着飞低,神眼中清晰把握住小草的方位。便又借助风势盘旋两圈,如此加速追密林中的小草疾落下去!
气流之声异样,让藏身树上的小草意识到危险,急忙一跃离树,凌空翻旋之际对着茂密树林上空的风声处就是三箭。
尽管她反应已经很快,然而目不能视,三箭脱手而出时,步惊仙已经撞穿枝叶,扑到了她面前。
只一伸手就把小草手中紧抓的紫兰圣弓夺走,又发力微抖,就把小草还在半空的身体抛甩出去。不等小草凌空翻滚着的身体落地,步惊仙又飞绕回头,扑过去一把拽断小草背上的箭囊。
死士营的其它人反应已经很快,但射出的箭追不上步惊仙飞移的速度,纷纷落空。
步惊仙把箭囊绑在腰上,从中抽出支紫兰神箭。
一闪飞走林深处,畅怀大笑道“且试试这紫兰圣弓的威力。”
小草这时才摔落地上,也顾不得浑身疼痛,只惊呼道“追!一定要夺回圣弓!”
王卡这时已经率众疾奔追赶步惊仙飞去的方向,但每个人的心都如坠冰窖,个个明白的很,如今这北君要走,根本无法留下。纵使追上也根本奈何他不得,更勿论说将圣弓夺回了!
步惊仙夺得紫兰圣弓,打量着见上面弓弦交错纵横,足有二十根之多,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真正运用,便随意拿箭同上五根弓弦,拉满了圣弓。也不理会后头追赶的小草一众死士营高手,直飞白铃去的方向。
不片刻就见到个逃走中的北武派高手,远远瞄准那人背心,脱手便射出神箭。
只见那箭附带紫光,闪电般掠过六十丈距离,如同不受阻隔般就那么穿透那个北武派高手的身体,犹自去势不止的整个没入地下。
中箭的北武派高手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抛甩一段距离,栽倒地上,气绝毙命。
‘真是把不可思议的弓,到底是如何制造出来的,材质如此古怪,从不曾听闻。’
拜氏姐妹精通铸造之术,步惊仙早听她们谈论过世间的许多特殊材料,但其中无一与圣弓相同。
‘异日再请教两位夫人罢。’
试了圣弓威力,步惊仙这才折返朝小草一众飞去。
片刻,双方碰面,王卡命众人弓箭齐发,奈何全部落空,根本追不上步惊仙的飞移速度。
眼看如此,王卡只觉得满心绝望。
丢失紫兰圣弓的罪名足以让死士营全被杀头,其中有些人的亲族也都会被牵连。
小草恨恨将手中仿制的紫兰圣弓摔烂在地上。只恨这仿制的弓弩力量、速度均不济,丝毫不能威胁到北君。
一行人只想夺回紫兰圣弓,又明知难以成功,焦躁之余,不由理会不得箭支的平衡,只管追着有意放慢飞退的步惊仙乱射。不过一刻钟箭矢就全部射完,却见北君毫发无伤,不由的有人绝望跪地,惊恐哭喊。
“我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站起来!毒蛇营岂能如此不顾脸面没有气节!”王卡勃然大怒,过去一脚将那哭喊的人踢翻。那人双手护着头脸,缩着身子,犹自哭喊叫嚷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亲人,相认不到一年,现在还要连累他们一起被杀头……”
王卡连踢十数脚,见那人没力气再喊了,犹自泪流满面,便也踢不下去,恨恨把身侧一颗大树踹的剧烈震动不止。
步惊仙这时缓缓飞近他们,双臂抱弓屈放胸前,表情无动于衷的静静看着这群绝望恐惧的人。
‘若给你们一条明路犹自不走,就怪不得我不念往日之情了……’
第224节 烽烟(三十三)
“实在荒唐!你们不过是郑国圈养的死士,表面看来个个威风八面,但在郑国军中有多少人把你们当人看!不过都当你们是一群早晚必死的尸体而已,身份不过比奴隶烧好些许而已。”
一众人气愤的看着他,咬牙切齿,却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郑国对你们根本没有恩情,只当你们是工具,倘若使用多年还未折断,千之一二有望晋升、离开死士营。郑王如此昏庸,把你们这种精锐派来杀一个本不该杀,甚至本不该驱逐的武尊。我若是你们,如今有这样的一身本事,早就另谋出路,无论投靠到哪里得到的待遇都必然比如今优越百十倍!”
“休要挑拨离间!”小草勃然大怒的第一个斥责,神情激愤,满腔忠义。“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我们吃郑国俸禄长大,现在学了一身本事,绝对不会当叛国不忠之徒!”
大群死士营的纷纷附和,一个个都对步惊仙怒目而视。
只有王卡却被这话打动,暗觉如此回去死路一条,另谋出路未尝不可。但又觉得叛国未必就有生路,郑王盛怒之下,能逃到哪里?楚与郑国同盟关系,绝不会为了区区一群死士而毁坏与郑国的友好关系。
陈、齐如何敢收留他们而让郑国有了攻打的理由?
周国虽然可投,然而王卡一想到那些神魂意志追求者就感到厌恶,便只琢磨着投靠周天子、周公主的可行性如何。
看着小草等人的满腔忠义,满面激愤神态,步惊仙不禁失声大笑。“你们倒是满腔忠义,可惜你们的忠义在郑王眼里、在郑国权贵眼里一文不值。可没有人会因为你们的忠义而放弃了军法,而饶你们不死。人为忠义而死本是气节,但若拼死战斗只为命令,那就不过是妄活,不过是变成把死物般的兵刃,被人用至不可修复则毫不留恋的丢弃。郑王有何志愿理想?你们拼死战斗的理由又是否因为信任郑王的志愿理想?”
“没有人会听你妖言惑众、胡说八道!今日我们虽然失了紫兰圣弓,但明日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夺回!否则就是全为此而战死,也不负职责使命,不负了郑国收养的恩情。”
小草说时抱拳朝西,作势遥拜郑国王宫方向。
看的步惊仙既可惜又叹气。正以为继续说也是浪费口舌时,突听王卡冷笑道“如此说来,北君是有大志愿的人了?”
这话听来好像讥讽,但步惊仙知道实则王卡心思已动,只是不便立即就说反叛郑国的话,不过借此一问引出后话,再思谋个时机提出想法,以求能让其它人附和认同。便笑道“神魂意志求的就是自由与公平,只要是有心追求平等,追求自由的人,就必定是我道中人,我们的战斗为的是共同的理念,不分贵贱……”
听到这里时,王卡突然想起当年郑丕庄园的步惊仙说过的话。那时候步惊仙就口口声声说什么自由,平等。诱使他们把逃出去后的生活幻想的何等美好,结果逃到郑国后步惊仙却没有找寻和等候他们,而是自顾自的去了北灵山。
而他们,在逃亡时拼着风险出力,逃出后却被遗弃!否则也不会有死士营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惨淡经历!
“住口!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口口声声说自由、平等的伪君子,阴险卑鄙的小人!我们即使被郑国杀头,也绝对不会投靠你这种小人!”王卡说罢,甩手将佩剑射了出去,却被步惊仙轻易避过。
王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