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霞宗】




第057节 金光城
  她看见七月的疯狂,也确信那是如同郑飞仙年轻时一摸样的特殊天赋的初级形态。这种天赋非常罕有,世人许多还不知道,都称之为人激发潜力的状态,不知道其实是种能够操纵的天赋力量。郑飞仙称之为癫狂。
  不错,七月就具备这种天赋,她如郑飞仙一模一样,同时具备精能之体和癫狂两种天赋。癫狂天赋在激发后提升武修者百分之百的体力、内力。而且这种天赋在有效掌握后能够得到提升,每提升一层天赋效果增强一倍。
  以郑飞仙的战斗力再经过这种天赋的提升后,问天下谁是敌手?她不为天下武尊,那么还有谁是!
  在这种天赋面前,她秋叶如何能够追赶!
  “步哥哥,不要,七月不能吃你的血……”
  秋叶见她果然有反应不由大喜,却按捺着道“七月别浪费我的血!”七月说过这件事情,这也是秋叶如此做的理由,她觉得如果这也不行,那就真没有办法了。
  这话果然让七月停止了摆动头部的抗拒动作。乖乖的吸食起浓热的鲜血。
  片刻,七月突然睁眼醒来。
  “步哥哥,七月吃够了吃够了!”
  看清身旁坐着的是秋叶,她愣了愣,突然又无力的躺倒榻上,孩子般的悲声大哭。
  “步哥哥死了,步哥哥摔下崖死了……”
  秋叶忙抱着她安慰道“七月不哭、不哭了,宗主夫君即使在天上也一定不会忘了患难之交,一定看着你,默默的守护和祝福你,希望你能珍惜生命快乐的生活下去……”这种话秋叶几乎忘记自己有多久未曾说过,此刻也不禁想起幼年时被同门安慰以及安慰同门的情形,一时唏嘘感怀竟也落下泪来。
  闻讯而至的郑凛然在门口听见七月的哭声,立时不想进去。她最不想听人提起的就是那个乞儿步惊仙。但在郑都她要装成一个痛失夫君的未亡人,在宗里也不敢表现的太高兴。好在旁人怕她伤心也不提,此刻听见,满心的不快。
  ‘早知你这么在乎那个窝囊废当初让师父把嫁给他好了,还省的我受那许多委屈……哼!’
  “我看七月刚醒来还需要休息,你们都不要去打扰她,就让秋叶长老陪着她吧,待她好些时本宗再来探望。”郑凛然交待罢了立时折身回去。
  她对七月是有师姐之情,但这种师姐之情不比对其它同门多到哪里去。所以如此关心都是看在秋叶的份上,否则她堂堂宗主哪里会时刻惦记个弟子的伤势,若如此飞仙宗许多伤病的弟子,她这个宗主什么都不必做了,就只探望伤病弟子每日的时间都不够用。
  此刻的步惊仙正回房躺下,他绝对想不到阔别多年之后自己的死讯还会对七月形成如此强烈的打击。他相信七月会难过,但认为不会难过太久。毕竟曾经的患难过去了多年,这些年里七月每日受着同门的照顾,跟同门说话,相处,年幼时的经历情感自然会被更多的新感情所冲淡。
  他是如此认为,所以情爱故事里有情人总说要永远在一起,在一起感情才能维持浓度。否则亲如父子长久不见面相处感情也会变的不如通常的父子之情浓厚。
  一宿醒来。
  步惊仙见鬼见愁迟迟没出来洗漱,山大王特意准备的饭菜都快能用了,他就过去敲门催促。这才见到鬼见愁很疲惫的开门出来。
  “叫上弟媳一起用餐,吃完就要赶路。”
  “好好,你先去,我们就来。”
  片刻鬼见愁扶着碧莲出来,后者两腿好像没有了力气,虚的被扶着犹自走不动似的。大伙都看着她,让碧莲羞窘的不敢抬头示人,坐下用餐时也始终低着头脸。
  那山大王是过来人,冲鬼见愁翘指赞道“好汉子!果然是好汉子,真男人!兄弟我佩服之极。”
  晚霞宗主不由一声清咳,那山大王才察觉到当着晚霞派说这种话十分不敬,连忙热情的招呼用餐。
  启程下山时,步惊仙看到远景一片金光,也不知是什么植物成片的长满平地原野,在朝阳的光亮下闪耀生辉。
  “好一条金光大道!”
  山大王立时接话道“左少侠说的不错,那前方就是金光城的领地,到处长的都是金光草。陈国的富足也全在于这些金光草,就为抢这金光城啊,过去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仗死了多少人!”
  陈国产金光米,一颗所结比寻常稻米多十倍。但这些金光草非常奇怪,移到别国无论如何都种不活,就只在陈国能活,而金光城又是生产金光米的三大城之一。
  陈国是天下粮米最多的国家。过去追求礼仪治国,这些年朝堂斗争复杂,变的有些乱。但好在邦交到位,别国战事借粮草陈国从来大方,务求都不得罪,粮米都帮,但出兵绝不。
  如此一来强国之间彼此制衡,反而让陈国变成无人能窥视之地。陈国使臣无论在哪个国家都能得到加倍礼遇。
  步惊仙本不确定晚霞宗在楚还是陈,此刻终于知道了。
  “本宗就在金光城,也自有一片金光田地,说来还算富足。且据有些生产金铁的旷地,主做兵器买卖。少侠如果没有急事不如顺道前往做客盘桓些时日,也好让本宗感谢相助之恩。”
  步惊仙本无去处,也很想见识金光城的繁华,当即不客气的道谢答应了。
  一路经过金光草遍地的道路,人身处其中时,阳光映在草上被反射的更亮,轻风吹动群草摇动时无数光亮闪移交错,那光景实在别有翻滋味。让步惊仙沉浸其中流连忘返,走到快入城的官道时,他还十分不舍得离开茂盛的草丛间。
  晚霞笑他说“左少侠以后随时能来这里游玩,这时何必如此不舍?”
  步惊仙这才肯走,快入城时突然作礼问到“还不知宗主与晚霞姑娘的尊名……”
  晚霞不禁惭愧的轻笑,忙道“宗主姓拜,尊名一个月字。我也姓拜,名一个星字。”
  步惊仙料想晚霞宗在金光城颇有地位,快到时拜星的两个师妹神情变的很不一样,确切说,有几分趾高气扬。
  入城时城门守卫见到她们,极其热情尊敬的老远跑过来拜见,又张罗着让他们先用城门口的军用马车回去,却被晚霞宗主拜月谢绝,只答应在城楼喝茶歇脚。不片刻城楼的副将又跑来陪着说话。
  茶没吃多久,城楼下浩浩荡荡的来了马车队,一共四辆,当头那架竟有四匹马拉车。步惊仙暗自吃惊,他知道陈国的侯爵才能乘坐四匹马拉的车。
  “左少侠,本宗的车马到了,请。”
  步惊仙这才明白凌少保为何不惜利用飞仙宗诓骗拜月前往麻风镇,若不是飞仙宗的邀请,拜月根本不会亲自前去。堂堂陈国的侯爵,又据有良田和金铁旷地,区区一个郑国守边关的将领还真请她不动。
  当然到了郑国凌少保的地方,她这个陈国的侯爵也不会被凌少保放在眼里。
  拜月早曾说晚霞宗在金光城略有颜面实在很谦虚,实际上晚霞宗在金光城拥有百亩金光田,产出的金铁占据金光城总量的三分之一,制造的兵器更在陈国兵器商贾中排行第三。过去晚霞宗根本是金光城的掌控着,但自从前宗主仙逝后,由于拜月和拜星都是女子之身,虽然能够继承侯爵,却不能出任为官。


第058节 受请(上)
  新的金光城太守也是地方的大世家,对晚霞宗是又畏惧又痛恨。
  而且朝堂上的斗争早蔓延到陈国全境,如今都分为几个派系。晚霞宗则靠拢强武系,是主张强武治国一派的重要成员。如今金光城太守却是靠拢主张文武相辅一派的人。利害冲突可想而知。
  但明里金光城太守并不敢得罪晚霞宗,文武相辅一派目前本就有意左右逢源谋划发展壮大,对保守派和强武派两头支持,暗地里又和主张大革新的一派暗通往来。何况在金光城晚霞宗势力非同小可,这城里的太守也不敢轻举妄动。
  住了些日子步惊仙对晚霞宗在金光城的情况了解不少,对陈国的情况也了解了一些。
  陈国素来主张礼仪治国,保守派的势力并不弱,但强武派多是些如晚霞宗这样的人组成,财大势大,又有强大的武力,对陈国军中有极大的影响力。与保守派是相持不下,难分胜负。除此两派之外,主张文武相辅政见的多各地的中小武宗,边关将士,以及战乱结束后崛起的大商贾。他们对陈国经济力量具有很大的作用,因此其力量也不容被忽视。
  革新派是非常激进的派系,政治主张上反对以上三种派系,本身主张法治。由于领首者是当朝宰相,深得年轻的陈王器重,虽然财势都最弱,但政治影响力却最大。革新派的主张开罪了许多人,目前位处于风头浪尖,正遭三派联合围攻。
  但革新派的领首很有魄力,面对这些不但不怕,反而依旧如故的安插亲信往陈国各大城镇,以对抗地方的三派势力,意图全面瓦解。
  金光城今日就将迎来一位革新派的督军到任。
  拜月对革新派深恶痛绝,坚持相信革新派暗中与黑狼军勾结同盟,要把陈国带入对郑国的战火。
  “督军、哼!这督军能不能如期赶到上任还不知道呢!城主何必过份忧虑?”
  金光城太守得了这话,立时眉开眼笑的告辞走了。
  他已经听懂了弦外之音,拜月根本不打算让督军能够如期到任。
  接连几日拜星都领着步惊仙满城跑,最近几日又教步惊仙晚霞派的轻功本事。每日早早她起来就问侍女他醒了没,一直到吃过晚饭、休息时才肯分手。这日她带步惊仙去晚霞宗存放兵器的库房看完回来,正看见金光城太守从会客厅出来,见到他们满脸欢笑的老远招呼道:
  “哎唷!是星姑娘和左少侠啊……”却又突然打住,神情迅速变换,复又堆起微笑。匆匆寒暄两句就告辞去了。
  拜星见步惊仙不知想些什么,喊了声“想什么呢?跟我去见姐姐呀。”
  步惊仙站着不动,看着拜星问她“太守怎么知道我姓左?”
  当初来时步惊仙怕给晚霞宗惹麻烦,提出用化名,拜星本不以为然,觉得在陈国领土何怕郑国如何。但拜月思虑多些答应了此事,此刻听步惊仙问起,拜星也觉得奇怪。却不太在意。“管他怎么知道的,你怕什么?郑国还敢来金光城拿你么!你是郑国通缉犯可不是陈国通缉犯,更是本宗的贵客,看谁能来拿你!”
  便一把拉了步惊仙手往拜月的会客厅闯。后者暗觉不妥,但见拜星神色自然,倒像是他自己想的太多,索性由她握着。
  见他们来拜月欢喜的起身相迎,笑道“来的正好,正有件头疼事情急待人帮忙,想来想去还是要劳烦左少侠。”
  拜星在私底下对拜月根本没有对待宗主的样子,平日别人面前都是装的,这时候直抢着说话道“姐姐你先别说其它,刚才鬼见愁央我们来求库房里的西天双刀,姐姐给是不给?”
  “既然他喜欢只管拿去就是,这种小事你又何必来问我?”
  “你是宗主嘛!”
  “好了,你的事情说完了,许姐姐说别的事情了?”
  拜星一本正经的抱拳作礼道“谨遵宗主吩咐!”
  惹得步惊仙也晒然失笑。拜星是这样的人,跟拜月截然相反,没有多少心机的乐天派。虽然有心为晚霞宗做些什么,但一切总有拜月照应,她总觉得想帮忙也帮不上忙。每每宗派里有什么事情能做的,她就一定抢着做,但太危险的事情拜月又总因为担心不交给她做。
  这时候听拜月说罢督军就任的事情后立时请命叫道“姐姐放心交给我,区区一个督军根本不在话下!”
  “此事你不能去,不是姐姐小看你,那督军原本是楚国的游侠,曾经统领众多豪杰,在楚国是很有名气的高手。受宰相多番邀请才肯来陈国任官,宰相让他来金光城用意不简单,金光城的军权如果被他稳住,那我们就等于被人拿住七寸,军中兵甲支用到时怕也轮不到我们供应,此消彼长,我们晚霞宗在金光城的势力早晚会被连根拔起。所以此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何况认识你的人很多,你如果出手即使成功也难保不会被人认出。那时朝廷得知我们胆敢谋害督军,借此大做文章,惹得陈王震怒,晚霞宗更有倾巢之危。”
  拜星忙道“姐姐,外头传言陈王有心铲除保守、强武两派势力的传言莫非是真的?”
  “难说的很呐……陈王自从继位一直感到处处受制,这才会请了当朝宰相回来。别看陈王平素待朝中元老礼敬有加,却始终对那些反对宰相的奏折敷衍应付,可想而知陈王他是隐忍不发,在等待时机成熟啊……”
  步惊仙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追问。“陈王有意将保守派和强武派连根拔起?”
  拜月点头道“朝中是有这样的传闻,也不知从何处流传开的,也许是造谣,也许真有其事,也许本意是为乱人军心。”
  “刚才来时太守叫我左少侠……”
  拜月十分凝重的忙道“本宗不曾说过,料来知情者也不会吃里扒外。”
  “所以在下以为,此次兴许是太守所设的陷阱……”
  “陷阱?”拜星对他的话尤其在意,连忙让他说下去。
  步惊仙早已思虑清楚,这时不疾不徐的道出所虑。
  “文武相辅一派、或许说是太守希望见到晚霞宗覆灭。假作合力对抗督军到任,暗中却通传消息,当宗主的人去时等待的是挖好的陷阱。变革派必不会放过这种天赐良机,势必借题发挥安以谋反罪大做文章……”
  拜月沉吟久久,单手负在背后,在厅头来回走动。半响,摇头道“晚霞宗与太守唇亡齿寒,晚霞宗若倒,他这个太守也当不长,太守深知变革派的狼子野心。虽说太守乐意看见晚霞宗覆灭,但绝不会愚蠢到驱狼引虎。本宗以为此事是左少侠多虑了。”
  “假若文武相辅一派暗中已经倒向了变革派又如何?”
  拜月沉吟久久,还是摇头道“无凭无据。”
  “好吧。既然如此阻止督军就任一事就由我独自去办,接头的人都不需有。事成我会放红色光火弹,失败则是白色。”


第059节 受请(下)
  拜月不由皱眉动怒道“左少侠以为本宗是要利用你么?本宗不怕担干系,左少侠假若如此想,那么此事本宗自己去。”
  步惊仙还没见过拜月生气,忙道“宗主误会。在下其实仍然担心会是陷阱,为了以防万一才有此要求。假若事情顺利一切好说,假若不顺利在下一个流浪之人随时能逃,也不致因此连累晚霞宗。那时有宗主庇护,在下进可逃出陈国,退可安身于晚霞宗内,也不怕有性命之忧。”
  拜月正色道“少侠果然如此想?”
  “在下左岸并非什么善类,如果不是相信宗主,相信拜星姑娘的话如何肯欣然接受这等差事?在下相信宗主,宗主为何不信在下?”
  “如此,一切有劳了。”
  “那么在下先去准备。”步惊仙说罢告辞。
  拜星拉着拜月就急。“姐姐,你怎么真让他一个人去!万一有什么闪失……”
  “傻丫头,左少侠此人专行独断,胆大包天,既然如此说了纵使我不答应也不行。我又怎会让他独自去冒险?到时我亲自领人暗中照应……”
  “那我也要去!”
  “不行!”
  “不行也要行!”拜星突然发脾气,倒让拜月愣了愣,从小到大这个妹妹从没有对她这种态度。这是第一次。“姐姐!你们都去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可能放心?我就求你这一次嘛,好不好?”
  “好吧!我看你呀,不是担心我,是担心左少侠。”
  “姐姐——”
  拜星撒完娇陪拜月说了会话,又惦记着步惊仙,就说去看看他准备的如何,也不管拜月笑她就跑着去了。
  步惊仙本没什么东西收拾,行头晚霞宗的人去准备了,他也只带楚高歌送的宝剑。回到房中他独坐沉思,琢磨着晚上的事情。这些日子晚霞宗待他实在很好,大小宴席必请他同至,对外拜月总尊称他为恩公。
  还是他反对在人后拜月才免了这称谓,只叫他左少侠。知道他招式不精拜月还亲自传授他晚霞宗的绝技。
  受人恩惠理当相报。如今晚霞宗有事需要帮忙,他岂能置之不理?然而事情总让他不能安心,但他刚来不久对陈国的事情知之甚少,只凭猜测不可能说服拜月改变主意。换做是他也不能因为没有凭据的猜测而畏缩不前。
  拜星这时候找来,很不客气的直接推门而入,直走到步惊仙面前坐下。
  “此行你千万要小心,那督军是个高手。其实并非姐姐畏惧危险,是她没有把握能胜那督军。毕竟姐姐太年轻,那督军在楚国成名多年,此行又有人护卫。如果不能成功就会适得其反,所以姐姐才不得不托你相助。”
  “我明白。”
  拜星拿出件黑色的软甲,塞步惊仙手里说“本宗镇派宝剑名仙霞剑,如今已失。另一件外人不知道的宝物就是这件乌丝甲,你不要看它其貌不扬,却是由极其珍贵的乌金炼制,其中又加入比例恰当的玄铁与天蚕丝。不说寻常刀剑,即使许多宝剑也未必能在上面留下些许痕迹。你把它穿在里面,万一遭遇危险也能帮忙。”
  “如此贵重……”
  拜星立时撇嘴皱眉。“你这人,你替本宗不惜担冒风险,难道借用件宝衣就觉得是亏欠了本宗么?”
  “那我就不推辞了。”
  “这才对嘛!”拜星欢喜的笑开,就让他脱了外衣,教他如何穿上。
  宝衣从侧后合扣,拜星替他系紧时突然觉得这光景十足是个妻子在为夫君穿衣整装,不由脸庞泛起红晕。
  “你身子骨太结实,宝衣倒有些小的,系合之处不能覆盖完全,要特意小心别让刀剑砍着了。”
  步惊仙活动翻身子,感觉松紧正好,并不影响动作,道了声谢正要拿外袍时拜星已经拿起他的外袍抱在怀里。
  “好了,你歇息吧。养好精力。”
  “我还不困……”
  “困不困都得睡!”拜星说着就伸手按着他背,直把他往睡房推。步惊仙拿她没法,只好进了房里脱鞋睡下。拜星将他的外袍挂好,要走时又被他叫住。
  “帮我将鬼兄弟叫来。”
  拜星想了想才点头答应。“不许说太久话,记得要修养好精神。”
  “一定。”
  拜星这才去了,不久鬼见愁提着两把金刀得瑟而至。
  “他妈的,果然是好刀,一刀就把杀猪刀砍断了!”鬼见愁吹嘘卖弄罢了才问他“叫我来做什么?”
  “一个时辰后你带上细软和重要的随身物与碧莲离城,在金光田以北,当初我们来时路上的山林里等。假如天亮不见我或者晚霞宗的人来寻,就带着碧莲离开金光城自谋生路。”
  “出什么事情了?”鬼见愁收起双刀,十分凝重的坐到步惊仙床榻边,迫不及待的追问。
  “或许有事或许无事,照我说的做吧,详细待以后再说。”
  “你不说明白让人怎么安心?”
  “照办就行了,立即去收拾吧。最好别惊动晚霞宗的人,问起就说带碧莲游玩。”
  鬼见愁抱怨说步惊仙卖关子惹人烦,却还是起身回去办了。
  步惊仙也是怕他知道具体不愿意离开,鬼见愁毕竟是普通汉子,到时非要陪着冒险帮不上忙还成拖累。再者果然有危险那他根本照应不到,假如面对的是陷阱兴许对方会同时发难晚霞庄,鬼见愁与碧莲留在庄里并不安全,以碧莲的姿容落在别人手里后果可想而知。
  原本他不觉得困乏,没想到躺倒一会竟然睡熟。
  醒来时见窗外天色已黑,便起身梳洗了穿衣出去,不见侍女走动,便疑心已是子时。
  刚出房门就看见园中月下庭中端坐一人,走近看见是拜月面对着一桌饭菜独饮。
  “宗主为何只喝酒而不动筷?”
  拜月微笑作势请坐。
  “原本想为你践行,听说你在休息便在这里等。饭菜热过几次了,就想你醒来时就能食用。来,敬你一杯。”
  “多些宗主。”步惊仙端杯喝了。
  拜月放下酒杯,拿壶斟满。“就不要再叫我宗主了吧,那日曾邀你入本宗,奈何你不愿。既然如此你我就算平辈论交,还请直呼拜月的好。”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拜月宗主。”
  “左岸少侠。”拜月端杯又邀,步惊仙举杯回应。两人又喝干一杯,他要斟酒时拜月却不许,坚持要执掌酒壶。
  “拜星说少侠不喜欢绕圈,那么我也不说那些场面话。此行十分凶险,但请你务必不要疑心。晚霞宗不会对你置之不理,其它不说,就是我那妹妹拜星也绝不允许本宗袖手旁观。”说话间拜月端杯又邀。
  “在下对此从不怀疑。”步惊仙忙端杯回应。心里却并不如此想。这些日子他对拜月多少有所观察了解。的确,拜月比拜星更适合当晚霞宗宗主。作为一宗之主理当为宗派考虑,假如此行是个陷阱,假如督军方面追迫太紧让晚霞宗压力过大,选择舍弃他而顾全大局就是一种形势所需。
  对此他毫不在意,他认为作为宗主在那种情况下做出那样的选择无可厚非。当然,在可能的情况,拜月是还会设法帮他的。对于拜月的角度而言,能做到这样就无愧于情义二字。
  第三杯又喝干时,拜月放下杯子再没有斟满的意思。定定望着步惊仙一阵,忽道“我看少侠并非深信不疑。因为少侠虽然相信拜星绝不答应让你出事,却不知道我拜月也同样绝不愿意让你出事。”她一番话说罢人已起身,抱拳作礼道“本宗不胜酒力,先告辞了,少侠慢用。”
  竟就那么自顾离去。


第060节 陷阱
  步惊仙手里的酒杯尚未放落,看着月下的那条身影,想着她的话,一时心情复杂。拜星对他的用意他早已有所觉察,却没有决断。拜月这番话隐隐有所暗喻,但他认为这番话拜月说来并非出自真心。
  原本他并不担心拜月的用心,此刻却有些疑虑。拜月在出发前做这种暗喻,显是希望他更用心尽力的办事。又很快压下这种多疑,专心考虑行动的事情。
  子时二刻,晚霞宗的副宗主送来夜行衣,衣内镶嵌合金丝质的软甲,匕首两把,硬弓一张,箭十支,便于攀爬和垂吊的勾索两件。
  “少侠千万小心,安全第一。”
  这男人麻木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关怀。晚霞宗的副宗主年纪已过五十,一向不待见步惊仙,一是排斥他神魂意志追求者的理念,二是以为他不过是个骗取拜星欢心求财势美色的不可靠之徒。
  此时此刻,这位副宗主对步惊仙的看法第一次改变。
  “多些副宗主关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步惊仙上了庄园后门准备的普通马车,坐在车厢中犹自思谋着主意。他的魂决经过神眼神通的自视早已知晓了部分能力加成。心决每重提升一倍基础体力,八重心决就有900体力,100内力。优势在于魂决的回复能力,提升两倍基础自然回复能力,因此顷刻间就能回复95之数的体能。
  还有些能力尚未完全清楚,他自视发现身体经脉内有些彩色光亮。与拜星比武演练时曾蓄意运转低重心法,发觉在承受打击时彩光会绽放,遭受打击的瞬间体能数值增加两倍,足可达到2700的惊人数值。而在攻击的时候体能也会瞬间增加两倍,达到2700的惊人数值。在体能耗损时彩光会持续闪动,他自身的体能自然回复会提升50之数。
  步惊仙猜测这些能力兴许是魂决所有,兴许是李夫人提过的神魂原族具备的特殊力量。
  对于他自身的战斗力水平这些日子算是摸清了十之八九。他能够承受伤害,能够进行长时间的连续战斗,他对敌人的杀伤能力非常优异。这些都是从身体素质和心决带来的能力所决定。
  然而他的劣势也非常明显。北灵山学得的武功在他判断价值主要在于了解敌情,他所学神似而形非,神似则招式目的一致,形非则并无招式原本的威力,用以欺负弱小还可以,对上高明的对手纯属自讨苦吃。
  打不中敌人,招式击敌的效果如何都变的毫无意义。当日在麻风镇凌少保因为拜月的原因而冲动施展勇者不归才让他有一击毙敌的机会。否则他即使能击败凌少保也会耗时费力,凌少保不敌逃走时他也只能徒叹奈何。
  拜月和拜星叫他的晚霞宗武功招式他全都只能学得神而不得其形,因为魂决虽然能练成诸种内劲,却根本无法通过那些武功招式的气脉流动方式形成一样的运劲技巧。过去他以为学不成招是因为不知武功口诀,这些日子他才知道源自于魂决心决本身的问题。
  魂决内气流动极其迅猛,衍生的力量无论何种都会让人根本无法操纵变化。就像人行走能随意停步,实际停下的距离与理想的距离相差不会太大。但如果骑着千里宝马,奔行中骤然停下的距离绝不如人步行来的精准。
  这就是魂决练不成招式的根本原因,思念间内气已经流过经脉,根本无法控制内力在经脉路径途中通过各种技巧实现变化的目的。
  对此,他已经明白只怕此生都不可能学成任何招式。只求能够练成轻功,以免遇到高手变成个木桩让人白打。如今他虽然奔走颇快,但全赖魂决经脉能量的充沛,奔走间足力着地极大,至于轻身跳跃之类的本事他根本没有。
  李夫人说魂决本无招就是如此,以北灵老人的经验、才智,终其一生都无法练成魂决的招式,他步惊仙何德何能?恐怕也只能如此。
  步惊仙在马车上思来想去,最终也想不出可靠计策,只能等着到达目的地,只盼到时能有出其不意袭击而一击毙敌的机会。
  马车穿过金光草田间的狭窄小道上,步惊仙拉开窗布。
  月光下的金光草覆盖着一层朦胧的金黄,不似白天耀眼,却让人不由的心情宁静。
  马车一直奔出金光城外五里处的官道山脚停住。驾车的晚霞宗弟子一声小心,急急掉头驾车折返。
  根据情报新任督军在两刻钟后会经过这里。
  倘若他死在金光城,太守势必要担待责任,因此才选择金光城外的地方下手。
  步惊仙打量周遭环境,发觉能藏身处也只有茂密的金光草丛中。山脚距离官道太远,他是没有那种轻功能够一跃飞落官道上的。便先爬上山坡树上远远眺望月下官道。
  晚霞宗的情报几无误差,督军的车队不出预计多少的出现在步惊仙视野尽头,越来越近。
  马车共有三辆,居中那辆写有赵字,根据情报正是督军所乘。随行军士粗略计算数约一百,一切都与晚霞宗所得情报无差。
  步惊仙迅速下山,钻进官道旁的草中,手里握紧重剑,又将匕首别在后腰,屏息凝神,只等那马车过来。暗自重复确认拟定的袭击手段。
  ‘流星追月重剑突袭中车,战决疾气劲紧追重剑之后,翻旋抓剑前同时射出匕首袭击前后车厢,抓剑夺马而去,长弓马上回射追击骑兵,入金光城领地弃马穿田上山……’
  车队不疾不徐的官道上前进,转动的车轮吱吱呀呀的叫响着。人说革新派穷困,似乎连像样的马车都没有。
  步惊仙初时以为马车破旧,待车队更近些时突然起疑,苦于无法看到车轮碾过道路留下的痕迹,也不知道马车载重是否有异。
  先是车前的兵卒过去,紧接着是当头那辆马车车轮吱呀叫响着过去。
  第二辆马车车轮的吱呀叫响声近时,步惊仙蹬足疾风般冲出,重剑呼啸突飞,一举撞穿车厢。步惊仙人同时追上重剑,跃起同时借助翻旋增力双手同时甩出匕首。匕首化作两颗飞星,一举穿透木质的车壁。
  这时步惊仙抓住落地的重剑剑柄,才发现中间马车被砸死的人竟有六个之多,前后两辆马车车厢同时打开,分别跳出来五个不穿甲胄的武修者,车厢里都有两个被匕首穿透倒在血泊中的人。
  这是个陷阱。
  几个骑马的十夫长让开一段距离防止被夺马。从车上跳下来的十个武修者将他包围在中央。
  一颗烟火信号弹飞升高空,爆炸绽放。


第061节 智取
  步惊仙就听见来路的金光城方向传来阵阵马蹄声响。他推想那必是金光城太守带领的埋伏人马正在赶来。
  原本失败他要放烟火信号的,此刻却认为不放更好。万一拜星不管不顾的赶来救他反而危险。
  车队来路方向也传来快马奔驰的声响。
  步惊仙本该立即杀出重围,但他却按兵不动,他心下以为陷入包围已成定局,稍待片刻机会反而更多。
  不片刻,车队来时方向的兵马先行赶到。几十骑护着驾马车,刚停下,车厢里就传出把低沉阴柔的声音。
  “督军,此人可是击杀郑国麻风镇守军将领的要犯左岸?”
  马上一个衣甲鲜明的大胡子汉子从怀里掏出张画像,展开看了,答话道“回禀左丞相,此人正是郑国通缉的要犯无疑。晚霞宗勾结江湖匪类谋杀郑国将领,意图破坏两国邦交制造混乱,如今又刺杀君上任命的官员,谋反重罪已是铁般的事实!”
  步惊仙一眼瞟过,记住说话那人的模样,却并不过多注意,假作戒备包围自己的兵马动静。心中主意暗定,今日左右免不了一场血战,这督军当死还是要死。他虽然落入陷阱,也要让猎人付出代价。
  心里也一阵吃惊,立即明白督军上任是真,但真正的目的是借凌少保的事情,以他步惊仙为罪证直接问罪于晚霞宗。革新派的首领左丞相领兵亲至,那是下定决心非铲除晚霞宗不可了。
  “笑话!晚霞宗与我左岸有何干洗?不过是两个愚蠢至被我玩弄于鼓掌的有钱女人而已,至于你们,哼,与我本有血海深仇。我所以接近晚霞宗不过是为了今日行刺,如今事情虽然败露,但你们是否拿的住我,还得看本事!”
  马车的蓝布这时被里面伸出的手拉开。
  这也是步惊仙与陈国左丞相的第一次会面。
  车厢里的那张脸十分年轻,生的白净文秀,透着书卷气息。他的眸子很冷淡,唇尤其殷红。犹如他的学说和身份,法学本是冷酷不需情的学说,法学的执行也总伴随无数鲜血的谱写。
  “左岸少侠果然重情重义,已经陷身包围犹自不忘为晚霞宗开脱罪名,可惜此事陈王已有定夺,少侠是否承认都无济于事。”
  步惊仙便冷笑讥讽道“好一个法学派的左丞相,为除政敌不惜安加莫须有的罪名,由此可知变革派所谓的法治不过是人治操纵的不平之法,笑死人了!”
  车厢门的蓝布又被放下,车厢里的左丞相再无话说。
  马车前的督军高喝一声“拿下!”。包围的军士立时动手。
  步惊仙早通过神眼查知这些敌人的战斗力水平。
  兵卒均没有修习过内功,体力从100至200不等,刚才从车厢跳下来的十个人中修炼的内功十分粗浅,内力值从120到200不等,体力较兵卒优秀,300至430之间。这种程度的修为即使修炼的招式能提升三成杀伤力,即使拿的是质地优良能够提升一倍多杀伤力的兵器,对他也根本不能构成威胁。
  换言之,他完全能就那么顶着那十个武修者挥来的刀剑,也不伤他皮毛。
  目标督军体力达到1000,内力400,加上招式和兵器的提升对他颇有威胁。但今日这些人中,最厉害却是马车里的左丞相,竟是个内家高手。体力100,内功竟有1800之数。刚才匆匆一面步惊仙又看到左丞相腰上悬挂着能凝聚天地能量的宝玉。
  这左丞相才真正让他感到忧虑。
  十个武修者挥剑砍来时,步惊仙以背硬受四剑,快步倒退中顿时将四把长剑抵断,那四个武修者难以置信的功夫人就被他回身挥动的重剑全部撞的抛飞上天。前面和左右的兵器这时追击或砍或刺中他身体。
  果然无一能够伤人。
  步惊仙抵着长剑猛一发力,顿时震的那六人拿不住势子的倒退。
  轻剑迅如毒蛇,不等敌人稳住身形一圈环斩就割断五人咽喉。
  顷刻间交手,左丞相带来的十个好手四个被巨剑撞死,五个被割喉毙命。剩下那个也不敢靠近,满头冷汗的叫道“大家小心,此人修成了金刚不坏之体!”
  步惊仙要的就是这种夺人声势。他当然没有金刚不坏之类的功夫,那些是佛宗的内家武功,凭借特殊技巧在承受打击时灌注内气数倍增强身体某些部位的承受能力,以达到刀枪不入的效果。
  他凭借的不过是体能和心决的承受能力远远高于敌人的优势而已,但敌众不知就里,只会心生畏惧的认为他练成刀枪不入的神功,战意势必大打折扣。
  他如果早早能够通过神眼了解到身体中彩光的能力并且运用,当日那李大侠一掌就会被他毙命。
  步惊仙竖立重剑于身前,静等督军出手。只要让他一击打中就必定能要了那督军性命,然而说难者就在于这一击他如何才能打中?
  众人皆惧,那督军果然挂起马鞭,拔出佩剑。
  “哼!金刚不坏神功又如何!大家上,本督军倒要看看他能受得起多少刀剑!”
  那些兵卒只得听命,却都不愿近身,拿枪的远远乱戳乱刺,拿刀剑的也尽量离远了朝步惊仙的头砍。
  步惊仙立着不动,盯着刺中身体的十支长枪,六七把刀剑,不等敌众撤力就运劲一震。
  巨大的力量顿时震的那些兵卒后倒,直把身后的人也撞歪压倒。
  步惊仙故意缓缓拍打着衣袍语气轻蔑的口出狂言。
  “就这点本事还想拿我?今日我就站在这里不动,若你们有人能伤我,便算我输。”
  那督军果然被激怒,见其它人修为都有限,亲自跳落下马,拔剑挽起朵朵剑花直刺过来。步惊仙见那督军虽然激怒出手,但起招仍然心存试探,虚多于实,不由暗觉难办。任有其刺中势必受伤,招架应付又会使其更认真的应对,那么势必不能拿下。
  思念间,那督军的剑已刺到。步惊仙只能寄望于身上的两层护甲。
  ‘嗤嗤’两声金铁触碰的声响之后,步惊仙发觉内层拜星所赠的宝甲果然挡住了那督军的长剑试探,但外层的衣袍也因而被割破。
  “哼!什么金刚不坏神功,原来是内穿宝甲!”说话间那督军第二招又至,长剑闪烁漫天星光,直取步惊仙眉心、双目、咽喉三处要害。
  周围军士嘘声大作,齐齐呐喊助威,马车的蓝布又被拉开,里头的左丞相静静观看战况。
  剑光闪动,眨眼刺到面门。
  步惊仙推断这一剑仍然存心试探,那督军口中说是因为宝甲,实则刚才理当看到有些刀剑是砍在他手臂上的,因此这一剑必然留力不放,料定他绝不会不动硬受,以防他突然挥剑反击。
  剑刺眉心时一阵痛楚直传进步惊仙脑子里,至双目时他微微偏脸,剑刃就划过他鼻梁,眼旁,刺咽喉时他依旧不动。
  四处剑伤都只觉阵阵微凉,果然是虚招,全都只割的皮肤留下红印,无一入肉。
  他假作不知对方留力,语气更显狂妄的讥笑说“不过如此,看来陈国的人都没吃饱饭,就这么点给人瘙痒的力气而已!”
  那督军接连两剑都不见步惊仙闪躲,这才终于相信面前是个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傻瓜。第三剑暗自一声冷笑,全力出手,取的扔是眉心、双目、咽喉三处要害。
  剑光闪动,顷刻既至。
  车厢里的左丞相突然高喝“不可!”
  但已迟了!
  步惊仙突然前冲摆头,那剑刃便只抵着他额头自左侧划过,而他的拳头却在同时狠狠击中那督军的咽喉。
  ‘咔嚓’的骨碎声响中,那督军瞪大着眼珠,脖子被巨力冲击的诡异拉长、变形,人已气绝毙命尸身犹自被冲力带的抛飞,直撞倒几排围观的兵卒,才翻滚着停在马车底下。
  步惊仙擦了把额头的鲜血,被剑划割的伤口不浅,但在魂决过人的恢复能力作用下伤口已经止血,看起来仅有一道裂痕。


第062节 死战
  一击得手他再不停留,唯恐车厢里的左丞相出手,挥舞着重剑施展开战决平地冲杀式,直撞进包围的敌兵之中,一路疾冲砍杀,根本没有一合之敌。那些兵卒都对他心存畏惧,只敢离远了刺击,不敢近身。
  片刻功夫就冲杀了十丈,突出重围。却见金光城方向涌来大群兵马,周围的金光草丛群起晃动,显然都是包围过来的兵卒。
  步惊仙冲进金光草丛,逢人便杀。
  那左丞相好整以暇的让马车停靠官道,下车负手背后遥遥观望。
  金光城主翻身落马,快步跑到他面前跪拜行礼。
  “免礼。本相听闻金光城所产兵器优良,城主又好收藏宝剑名器,本相如要借用,不知城主是否肯首?”
  “左丞相如有需要尽管拿去!”
  “好!如此本相就不客气了。劳烦城主立即以宝剑名器装备一支精锐部队,再从军中调派人马,备千把斧头,精铁所铸的绳索有多少拿多少,铁锁之上全部安以利刃,再准备尽量多的牛筋粗绳,全部先浸泡水中备用。”
  金光城主当即领命去办。
  左丞相又招呼左右,喝令速往附近城镇军营调派攻城铁车。
  步惊仙陷身人潮,拼命砍杀,但金光城来的都是正规军士,训练有素,根本不惧牺牲,他杀的快,敌人包围过来的更快,一时之间根本看不到能够冲出重围的希望。
  话说晚霞宗宗主拜月领着十几个精锐弟子等候接应,拜星焦急难耐,几度想要过去查看情况又因为拜月在旁不敢造次。
  等了许久,终于有人急急忙的赶返回来禀报。
  “宗主!大事不好了,那督军早有准备,此刻少侠已经陷身重围。弟子还看见城主亲领了大队兵马过去,看来是与变革派暗中早有勾结。”
  拜月脸色不由惨白,饶是她平素冷静此刻也知道面临着何等灾祸。
  拜星当即说要去救援,却被回过神的拜月一把拉住。
  “你即刻回庄里召集人马赶来救援,敌人势众,只凭我们这些人根本无济于事!”
  拜星急道“可是……”
  “不要啰嗦,速去!”
  拜星明白许多事情或是拜月亲去,或是她亲去才行。当即回马疾奔回城而去。
  就有人担忧的劝阻道“宗主!弟子以为不可救援,变革派有备而来,倘若此刻救援势必让本宗陷入莫大危险,如果置身事外兴许还能躲过一劫……”
  拜月见其它人神情大多都赞同这主意。
  其实她又何尝想不到?步惊仙如果战死,则死无对证,那时变革派即使借题发挥,即使金光城主作证也是空口无凭。反而此时站出去等于自寻灭亡,等于是公然违抗陈王之令,无异于谋反。
  换做过去她会毫不犹豫的立即做出正确选择。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在犹豫、迟疑。她想起第一次见步惊仙的情景,她站在破开出口的囚牢里,看着外头那个身穿打满补丁衣裳的身影。像一头立于绵羊群中的狮虎。
  她想起六天前那个夜晚,她在阁楼上思谋宗派的大事。看见拜星与步惊仙回来,在庭院分别后步惊仙没有回屋,而是在园中捡起了颗不知被谁丢弃的咕噜果。他在月下捧着咕噜果说话,举着咕噜果赏月。笑容那般纯真无邪。
  她曾以为步惊仙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但她发现错了,他在晚霞宗多日,始终回避着拜星含情脉脉的注视,未曾对晚霞宗的财势动过心思;如今他又义无反顾的投身陷阱,明明早有疑虑。
  拜月总笑话拜星是个不懂自己感情的孩子。
  此刻拜月却发现她自己也是如此。昨夜因忧虑行动不由自主的说了那番话,此刻又因为不愿他死而将他摆上与宗派存亡的天平比较轻重。
  她觉得如果步惊仙今夜战死,她此生都再不会遇到第二个那样的男人,雄威万丈,重情重义,温柔似水。
  陈国局势明白,她早知陈王打定主意要借助左丞相实现改革。群臣都在设法迫使陈王放弃改革的念头,但至今为止收效显然甚微。晚霞宗本是武派,拜月继任后极力发展宗派为的是让晚霞宗成为陈国举足轻重的大武宗,以此为未来政局变化准备退路。
  左岸的出现让她看到晚霞宗振兴的希望。
  理智一次次提醒拜月此刻该当机立断带领众人回城。她却矛盾的喘不过气,被这种痛苦折磨的几乎窒息。
  ‘不过相识短短十数日,岂能因此误了宗派大事!’她一遍遍的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几番张口,偏偏就是说不出撤回庄里的话。
  “宗主!请早做决断啊……”进言者这时抱拳作礼,急切催促。
  “你们……你们、你们先回去吧。”
  “宗主?你……”众人见她脸色发白,说话竟断续不清,都以为她是病了或内功岔气。却见她挥手表示没事,又打手势催促众人速走。
  一干晚霞宗的弟子这才领命折回。
  全走干净后拜月却施展轻功疾朝行动地点赶去,心里不断告诉自己。
  ‘只是去看看,兴许他已经死了,只是去看看……’这种迟疑和矛盾让拜月自己都感到不能相信。
  当她赶到时,见月光下全是兵马,忙跃上路旁的山林,直上高处朝下看。只一眼,就愣着说不出话。
  那下头的金光田早就毁了,几片田都被血水浸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惨死的兵卒。
  步惊仙浑身浴血,独立中央,根本看不出他身上的血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包围的众兵卒立身攻城用的战车上随十夫长的命令抛甩出铁锁,纵横交错的抛飞到另一头被人接住,诺长的铁锁迅速被传递到几十数百的兵卒手中,伴随将领的命令,那些兵卒一起发力拉扯。那些铁锁就全交缠纠集一起,四面八方的将步惊仙夹在中央。
  拜月的心不由一紧,眼看几十条铁锁将步惊仙紧紧缠住,战车上下的兵卒合力喊叫着发力拉扯。以为下一刻步惊仙会被活活困死时,只见被铁锁捆绑的他猛然一声喝喊,身上的那些铁锁竟然全被他挣断。
  于是同时他双手迅速抓住六七根断索,发力一扯,竟然将铁锁另一端合计百余的兵卒全拉扯的抛飞跌入四面由攻城车围的四方空间里,大多直接跌地惨死,那些没死的也被步惊仙走过一剑刺死又或一脚踏死。
  即使早知道他神力惊人,拜月目睹这等场景仍旧感到难以置信!旋又发觉那些铁锁上都有倒勾或利刃,这才知道步惊仙挣脱铁锁也付出了不轻的代价。
  然而那些被拉飞的兵卒空位立即又被补上。
  左丞相站在战车顶部,冷眼观战。
  这时突然说话。
  “左岸,假如你此刻投降,协助本相指证晚霞宗的谋反事实,还可有条活路。否则,你必死无疑!”
  中央的步惊仙回以轻蔑冷笑。


第063节 心意
  “左丞相这话说过几次了,我尚未倒下,反而是这些兵卒死的越来越多,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左丞相当然不会在乎。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神魂意志追求者从不会跪地投降。”
  “左岸!你休要一味固执,今日莫说你杀了千人,即使再杀千人、万人,如不投降本相也势必要拿你问罪。本相不怕牺牲多少,牺牲再多也不过证明陈王依法治国的坚定决心!任你如何神勇,终究孤身一人,又能杀得多少?杀得多久!”
  “正想试试,左丞相尽管多叫些人来让我杀吧。”
  步惊仙说的满不在乎,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只是乱军冲杀,他此刻绝对不会疲惫。因为恢复能力远远快于消耗,即使饥渴的影响他也至少能坚持两、三日。然而左丞相先使战车堵截成墙,又使铁锁,上面的倒勾就那么打在他身上当然不会伤人,然而兵卒合力一拉,加上他发力挣断,两股力量的对冲足以让倒勾利刃刺入他四肢、割破他的肤肉。
  即使魂决心法愈合伤口再怎么迅快,也总是会失血。失血是体能、以及体能回复的最可怕的敌人。
  这些战车一架就有数千斤重,他早曾试过推动,包围城墙的战车不止一架,车后还有车,车后还有车,然后还有大群的兵卒推着抵着。战车的轮子又都被拆卸,车前的铁板厚度根本不能猜测,巨剑斩下去也只是凹陷变形,无法破出缺口。
  与战车的一番较量让他体力下降不少,此刻这般静等敌众以铁锁发难反而能稍稍恢复些体力。他只能如此耗着,等到体能完全回复的那刻再尝试突破战车的包围。
  战车的高度对他而言根本飞跃不过去,他根本没能练成轻功,晚霞宗的轻功心法他还是无法练成,虽然借助其中技巧跳的比过去高了些,毕竟时日太短,修炼的成果十分有限。
  战车上的左丞相气定神闲的等着兵卒将断裂的铁锁接上。他身旁的金光城城主建言道“丞相,牛筋粗绳浸泡的差不多了……”
  “不必着急。此人天生神力,即使牛筋粗绳也未必不能挣断。必须先让他失血,此刻他只能被动求生回复体力,再过片刻就使那备用的三百铁锁连续攻击,另其体力迅速消耗、鲜血迅速流失。然后才能使以牛筋粗绳,束缚生擒。”
  “左丞相思虑周全,下官钦佩之极!”
  又一轮挂满倒勾利刃的铁锁纵横交错着包围了步惊仙。
  场中的他心知以左丞相的手段以这种节奏进攻必有后招,被铁锁捆绑结实时,又一声大喝发力挣断,假作气力不济一次未能奏效。强忍着众兵卒拉扯铁索被那些倒钩利刃刺破肉体的痛楚,假作二度发力大喝,铁锁犹自不断。
  第三次大喝时才真正用劲,又故意只震断大半铁锁,四度大喝才将铁锁全部震断。
  拉扯时也只拽了四根,拉了几十个兵卒摔死在中央。
  金光城主见状欢喜大叫道“丞相!这头蛮牛终于没有力气了!”
  左丞相却不以为然的双手负背,只让兵卒继续接索。
  “哼!他以为同样的苦肉计当面骗人一次还能骗人第二次。本相岂能中计!”
  金光城主闻言凑近了些附耳低声道“丞相,只怕他不是装的。再者你看看众军士,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早已心中含恨,此刻那蛮牛力气不继众军无不想立时拿下,如果丞相再等下去,恐怕他们会以为丞相不管军士死活,生变啊……”
  左丞相这才发觉身旁的将领兵卒都满面怨气,被他看时都低下头脸。这些让他心里不由动摇,因为步惊仙是否故技重施他只是怀疑,并没有痕迹确定。
  他正迟疑间,对面山林中突然飞出条身影。
  早有防备的兵士急忙张弓射箭,一片箭雨过去却无一中的。只见那身影飞落迅快,并且在虚空接连两度横移变向,轻功之高明,让人难以置信。
  金光城主见状惊喜大叫道“丞相!那就是晚霞宗宗主,她果然勾结匪类意图不轨!”
  左丞相大感吃惊,他实在没料到晚霞宗会在这种形势下出头救人。
  只见那丽影飞落步惊仙身旁,一把抱住他又纵身跃起,百千箭雨连环射击,却全都落在她脚下。
  金光城主叫道“绝对错不了!仙霞虚空步,虚空十二踏,晚霞宗再没有第二个人练成这等高明轻功……”
  眼看拜月抱着步惊仙直飞跃过攻城车堵成的铁墙,直投山地而去。左丞相眉目一沉,飞身跃出战车,以流星追月之势飞移过去。他突然露了这么一手惊人轻功,倒让地下众军士无所适从、难以置信了。
  却说步惊仙假装体力不支,见左丞相虽然没有中计,但推想只要再来一次,加些困兽挣扎的惊恐嚎叫,哪怕只是迫于压力那左丞相也难不中计。但他不知道拜月在附近看着,更料不到刚才的伪装把拜月骗了,万万料不到拜月竟会因此不顾一切的飞身下来相救。
  突然一条身影飞落时他还以为是敌袭,看清那身衣袍时不由愣住,就见拜月人一落下就环抱他腰际,带着他拔地飞起。
  身在半空,他不由自主的定定看着拜月。
  月光朦胧,映在她那张白皙干净的冷艳脸庞上仿佛覆盖了层神圣的光。她紧紧咬着下唇,眸光闪烁不定,仿佛有意回避他的注视。
  “抱紧了!”
  说话间,他们飞起的冲势骤然又增,拔起更高,如此十二次,竟然直过下方二十丈距离,飞上三十丈高的坡地。如此轻功,实在让步惊仙又惊又羡。
  他们双足刚落地上,齐齐感觉到背后迫近的庞大压力。
  一并回首就见背后左丞相横空追来,虚空推掌。
  拜月运功聚劲迎击,步惊仙急道“不可!”同时分离飞甩重剑救援。
  拜月与左丞相掌力刚一碰上,立即被其澎湃内力震的口喷鲜血,那左丞相眼看步惊仙甩剑攻来,掌力吐了一半立即收回自救,横空生力翻旋倒飞,堪堪避过飞旋的重剑,又眼看重剑落空之后旋飞回去,不由暗自惊叹对手出招时计算之巧妙。
  步惊仙甩飞重剑的同时一把接住被震退的拜月,单足踏碎地石,一脚踢出。百十颗碎石夹带巨力直扑退飞的左丞相,迫得他急急坠落。
  步惊仙一把抓住回飞的重剑,抱着拜月就逃。
  左丞相被逼落到低处山地,跃起再上来时,见他们已经逃远。刚才匆匆一击他也看清了拜月的面容,记起交手之际拜月额头一闪而逝的月牙印记,心中又惊又怒。
  ‘月族之后……陈国士族竟会有月族之后!’
  想到让步惊仙死里逃生,他又难掩失策的满怀彷徨。
  ‘晚霞宗主怎会如此不智,怎会来此救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莫非这人果然知道什么干系重大的隐秘迫得她不可不为?莫非与月族有关……’


第064节 漫天火焰
  思想间左丞相飞落山下,不等躬身相迎的金光城太守说话便吩咐道“命你领人捉拿晚霞宗一种叛逆,凡拒捕者杀无赦!再调遣两万守军随本相抓捕逃犯拜月……”
  “属下遵命!”金光城主满怀得意的领众直奔金光城,对晚霞宗积压多年的不满全化成执行命令的动力,私下对部众交待说“晚霞宗都是群谋反叛逆,人人死有余辜,这些人全都是武功不俗的恶类,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冲进去后只管杀!”
  有人心中不满,却不敢说什么。
  而此时晚霞宗内已经收到风声,有军中将领得知讯息差人快马奔赴晚霞山庄通传消息。
  坐镇庄园的副宗主和拜星得知太守正奉命领兵过来,知道大难临头。或者束手就擒等死,或者一不做二不休冲杀出去。副宗主说要等拜月回来,拜星却坚持认为根本等不得,便不管副宗主说什么,交待众人通知宗派的人集合备战。
  “放肆!拜星小姐,虽然你是宗主的妹妹,但这宗派之事何时轮到你能擅作主张!假如你再乱来,休怪我以宗规拿你……”
  不料副宗主一语未罢,拜星突然拔剑架在他脖子上。
  “灾祸将至,副宗主不当机立断难道要眼看本宗被杀个一干二净么?倘若如此,我这就先杀了你!”
  拜星的举动让在场众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大违其往常个性。当即有宗派长老劝道“副宗主,拜星师姐此举虽然鲁莽,但此事理当权宜行事,太守领兵将至,假如我等不能当机立断只怕悔之晚矣!”
  副宗主冷笑道“太守虽然领兵过来,但此事未必不能善了。假如我们异动则让对方得了借口大开杀戒,本宗干系着成千上万条人命,岂能如此轻率!”他又盯着拜星质问倒“拜星小姐如此妄为到底是为宗派着想还是只想去救情郎!”
  “你!胡说八道!”拜星激怒异常,那剑便划破了副宗主脖子上的皮肉,旁人忙劝阻她冷静。拜星胸口起伏不定,片刻,突然高声道“罢了!愿随我杀出去的就走,愿坐以待毙的就留!至于城中本宗宗亲,即可遣人知会状况,愿走者就往城北千田口汇合,不愿走者也不强求。副宗主以为如何?”
  当即有些长老站在拜星一边,一些人则令庄里的弟子快马通知宗亲。
  “哼!小姐如此胡来我亦没有办法劝阻,只怕你将来无颜面对宗主!”
  “不劳费心!”
  拜星收剑号令启程,七八个宗派一代弟子跟随而去。
  他们离开两刻钟后,太守率领的兵马赶到,副宗主率留下的众人往院门迎接。不料院门一开冲进来的兵卒就动手杀人。
  副宗族激怒异常的高声喝喊。
  “太守这是做什么!”
  金光城太守怕进去危险,在门外听见了就得意笑喊答说“奉君上旨意,剿灭晚霞宗一众叛逆。”
  副宗主满心懊悔,见留下的人个个神情慌张,当机立断道“你们速走,去与小姐汇合。此处由我断后,代我向宗主请罪,只说我无颜相对,只能以死谢罪了!”他不容旁人劝说,再度喝令她们退走,又叮嘱说“秦长老,命你速去开启院中机关,而后退去!”自己拔出长剑直冲向涌进来乱杀人的官兵。
  三个长老见状挥泪率众退去,当中的秦长老直奔机关中枢,打开之后却让其它弟子走,自己取了衣甲坚持要留。
  “我也无颜面见宗主,你们快走吧,就让我陪副宗主以死谢罪报答宗主恩情!”
  几个弟子哭喊着被他赶走,他封闭了机关中枢,提双剑杀奔前院。
  边与官兵拼杀边自悲愤怒喊。
  “陈王昏庸!负本宗多年忠勇!”秦长老杀一人,怒喊一声。
  拼杀中的副宗主也被他情绪感染,跟随着杀人怒喊,庄园里被官兵纠缠了脱不了身的弟子听见了齐齐附和怒喊,越喊越怒,越怒越勇。
  撤出庄园的弟子许多也被官兵缠上正在厮杀,听见里头的声响也都满腔悲愤,随着呼喊拼命。不多久,整座金光城里都成了战区。
  晚霞宗根基深厚,此番太守因私大开杀戒激的与晚霞宗大有干系的人都被迫拼死挣扎,其中许多是大户人家,又都是练武的人,家里都有护院下人,全被命令着拿起武器与官兵拼命。
  听见那些喊声,一个个都满腔悲愤的附和呼喊。
  到最后整座金光城内竟然全是震天的悲愤呐喊声了。
  拜星领几十个赶到汇合的宗派中人听见城内喊声,知道不得不走。一个个想到开宗宗主昔年为陈王出力极多,到他们这代依旧忠心陈王,虽说政见不为陈王采纳,但从没有欺主谋反之心。如今陈王信任左丞相的法治,竟然就不惜安以这种株连九族的罪名剿灭他们晚霞宗。
  全都悲愤委屈的哭喊着向北奔逃。
  左丞相在城外部署兵马围捕逃跑的步惊仙和拜月,突然听说金光城的变故时勃然大怒的拍案责骂。
  “好个因私忘公、胆大妄为之徒!来人!”
  便交待心腹赶往金光城把太守当场拿下。
  等了半响,突然听见金光城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出营就见城中火光冲天,烟雾直冲云霄。
  便有人来报。
  “启禀左丞相,晚霞宗庄园突然塌陷,从中飞射无数点燃的箭矢,如今城中多处失火……”
  “发生何事!”左丞相惊怒交加的喝问左右,却见个个低头。半响才有个军中将领答话说“回禀丞相,晚霞宗开宗宗主昔年跟随先王征战,那时金光城为众敌窥视,当时唯恐寡不敌众就建立了城下机关。假如城池被敌人攻破便能发动机关飞射十万支火箭燃烧全城。如今是第一轮火箭。当年机关建成后晚霞宗亲族为表与金光城共进退的决心也效仿建造了地下机关,如不能及时制止,城中十七户晚霞宗宗亲大户室院也启动机关就会有第二轮火箭抛射城外燃烧金光草田。”
  众人皆惊,如果金光草田烧着,那种损失绝非让人能够接受。
  左丞相当即加派三员将领快马赶赴金光城,交待拿下太守,并赦免城中不属于晚霞宗武宗人员的罪状。那三人翻身上马刚奔出不远,就听见城中传来的阵阵轰隆巨响,紧接着连绵不绝的火箭飞射城池上空,又四面八方的抛射散开……
  “晚了。”众人只顾看那漫天火箭飞散的景象,都没注意到说话那将领拔出长剑。那人横剑引颈,鲜血喷溅出来前一声悲愤高呼。
  “陈王昏庸,负本宗多年忠勇!”
  热血喷洒一片。


第065节 祸
  左丞相这才惊觉那将领所以知晓机关事情只因为他本是拜系亲族,刚才不见第二轮机关启动只盼亲人安好,如今见机关已经启动,知道家人已经不保,悲愤之余也不愿独自苟活。
  众人正惊诧时突见左丞相呕吐鲜血,摇摇欲坠,连忙七手八脚的过去扶住。
  “本相何颜面见君上……”
  众人劝慰不止,半响,左丞相情绪稍稍平定,突又正色下令道“速速救火!告知搜捕逃犯的诸将,绝不允许拜月逃出本国!”
  话说当时拜月救步惊仙飞上山崖又被左丞相一掌击伤,步惊仙反击迫得左丞相退避,当时左丞相忌讳他的神勇不敢孤军深入的追击。
  步惊仙抱着拜月一口气奔跑几里路才停下歇息,查看拜月状况,见她体力没有快速流失的迹象才敢放心。知道那一掌没有打实,不至于重创她的五脏六腑,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拜月一路呕血,却难受的以为即将死掉。
  见她如此,步惊仙又感动又自责。
  “你何苦如此!那种时候站出来岂非为晚霞宗引来莫大祸患么?”
  说话间他已替拜月推拿活血。拜月定定看着他笑。
  “如果看着你死,我宁愿丢下一切陪你亡命天涯。”
  步惊仙的动作不由停住,呆呆看着她。如果是拜星,他不会如此惊讶,因为拜星是个没有心机,感情用事的女子。只顾救他而忘了考虑后果并不奇怪,拜星对他似有情意,说这种话虽嫌大胆也未必没有可能。
  但拜月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她理当考虑过后果。他与拜月这些时日虽然见面不少,但私底下的交谈极少,他实在想不到她会为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
  见他愣愣无语,拜月突又笑问“我是否会死?那左丞相竟是这等深藏不露的武修高手。”
  “不会。”步惊仙这才回过神,又继续为她推拿。“那掌没有打实,也没有伤及五脏六腑,如今你的伤势正通过内气补给缓缓回复,但经脉的创伤仍然会折磨你七、八日之久。”
  “说你不会武功,又让人难以相信天生能有那种力量,更难以相信你会连我的伤势状况都一清二楚;说你会武功,当日对凌少保时竟不懂避其锋芒,一味的硬碰硬。”
  此事拜月早就说过一次,也特意教了他晚霞宗的绝技仙游舞,就是应对凌少保勇者不归那招的对策。步惊仙无法说明究竟,也不想说,只能默然接受拜月的评价。
  “学过心法,懂些内功的事情,但招式方面一窍不通。”
  “师从何处?”拜月不失时机的追问底细。
  步惊仙想了想,既不愿全说又不愿编的过份。想来他们日后如果还有活路的话就算是相依为命了,将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假如到时拜月知道他今日所说与真相毫无干系,势必难以接受。
  “算是北灵派。流浪时遇到北灵老人,被带上山打杂,学了套内功心法,但招式未得传授。”怕她继续问,步惊仙忙问她“好些了吗?”
  “好些了。”拜月答着尝试起身,稍稍舒缓筋骨,又道“还需要打坐调息片刻。”
  “我为你护法。”
  拜月便席地而坐,凝神闭幕运转黄昏决修养。
  如此一阵,突然听见金光城方向传来轰隆巨响,步惊仙正不知发生何事时,见打坐的拜月口喷鲜血,运功骤然中断,摇摇晃晃的就要摔倒,他连忙过去一把扶住。就见拜月满眶热泪,哽咽不成声的悲道一声:
  “本宗、休矣!”
  片刻又见金光城方向射起连绵火箭,朝四面八方飞散落下,烧的周遭金光草田熊熊烈火,顷刻间就已蔓延成势。
  山下至金光城方向连绵几十里的金光草田在蔓延的火势吞没下全化成劈啪火星,燃烧的火星、炭灰随热气流徐徐飞升高空,一时间漫天都是红光点点的星火,还有那阵阵浓烟滚滚。
  拜月又一口鲜血呕出,泣不成声的紧抓步惊仙手臂,悲痛的哽咽不能语。
  步惊仙想不到外表坚强的她会流露如此软弱的一面。当知道她为何如此时,突然勾起幼时神魂宗被郑军屠戮的情景,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更觉同病相怜。又隐隐自责这些灾祸不得不说是他的缘故。
  “是我带来的灾祸。”
  拜月摇头,犹自失声痛哭,不能言语,抓着步惊仙的手越加用力。
  知道山下金光天的火光蔓延到山脚前,她才强自压下悲痛。“走,如果有人掏出来必定在金光天北道口。”
  步惊仙横臂将她抱起,道“鬼见愁与碧莲也在那里等候。”
  拜月被他横抱胸前,颇有些不自在偏开头脸着道“我还能走。”
  “何必逞强。”
  步惊仙买不就走。拜月便不在说什么。
  山路崎岖,奔走跳跃间难免晃动,拜月初时抓紧他的手臂,后来索性环抱住他的腰,只觉没有来的心跳加速,慌乱的不知道脸往哪里放,根本就不敢抬头看步惊仙的脸了。
  话说拜星带了些人悲伤痛哭着奔往北道口,到时意外碰上鬼见愁和碧莲,刚经历劫难又碰上同样躲过劫难的朋友,欢喜之情一时冲淡了她的悲伤。连忙问起缘故,才知道鬼见愁是得了步惊仙的交待早早在此等候。
  一干晚霞宗逃过一劫的人都怕陈军来追,又不知拜月去了哪里,商量着是搜寻还是逃走,逃又不知道该逃往哪里。众说纷纭,都没有个主意。先前处事果断的拜星这时候也不知所措,上山必然连累那些山贼,况且今不如昔,那些人是否还愿意冒险相助也难说的很。
  走山路往楚国又怕与拜月失去联系。
  就在他们踌躇不决的时候,有人看见几里外的山林有林木晃动,惊叫道“对面山上有人!”
  其它人都紧张的眺望过去,见林木晃动不似大军搜捕造成,就疑心是野兽。
  “会不会是宗主?”
  有人这么一说,其它人都觉得极其可能,全都满怀期待的等着,片刻,又有位长老迫不及待的自告奋勇说去差看。不久回来,既欢喜又焦急的叫道“是宗主和左岸少侠,宗主受了重伤!”
  拜星立时飞奔过去,正看见步惊仙抱着嘴角、颈项、衣领上都染着血的拜月。她又惊又急的过去一把抱住姐姐,哭喊着追问状况。两个晚霞宗长老也赶过来帮忙扶着拜月落地,运功为她疗伤。
  这过程不能说话,拜星就拉着步惊仙追问究竟。听说是左丞相打伤时,一种晚霞宗弟子都惊奇意外,旋又咬牙切齿,痛恨咒骂。全知道晚霞宗所以遭遇这等浩劫,都因为变革派的左丞相之故。
  看着眼前这些过去生活优越的晚霞宗长老和弟子,如今狼狈又悲痛彷徨的模样,他内心的自责更深,从此内心打上亏欠晚霞宗的烙印。
  碧莲看着金光田的火势,万分惋惜的叹说“多美的金光田,就这么毁了……”
  鬼见愁呸的一声骂道“毁了好!该死的陈王如此昏庸,活该金光城烧城废墟,最好这大火啊一直烧到陈都王宫去,把那个狗屁陈王烧死才好!”
  便有好不容易拼杀逃出的晚霞宗弟子记起副宗主和秦长老及惨死城中的同门,悲愤交加的叫道“陈王昏庸,负本宗多年忠勇!”一干人悲愤听了悲愤之极,也不管是否会被听到,悲哭失声齐齐呐喊。“陈王昏庸,负本宗多年忠勇!”
  拜月的伤势稍稍好转就阻止两个长老继续运功,站起来时左右要扶都被她推开,强自支撑了站稳,眺望着被火海吞没的金光城方向,寒声起誓道“本宗拜月今日在此立誓,陈王负本宗多年忠勇,本宗亦弃昏庸陈王!终有一日,金光城的血债本宗要向陈王讨还!终有一日本宗要回来陈国,回来复仇!”
  一种晚霞宗逃过大难的弟子纷纷附和高喊,在月下、大火前立下复仇誓言。


第066节 逃亡之路(上)
  她们谁也不在乎这誓言能否实现,谁也不在乎此刻是落难之身,面对的是堂堂大国君主。
  “启程吧,乘此刻官兵忙于救火无暇追击,我们行山路必定能够安然脱身。”
  “走!”拜月恢复常态,一众晚霞宗逃出来的弟子纷纷应命。
  步惊仙看着这一群六十多个男女,个个穿着华贵,如今却要走上背井离乡、亡命天涯的路途。而这些,不得不说有他的责任。
  便寻鬼见愁问“钱呢?”
  鬼见愁诺诺半响不做声,还是碧莲道“藏在那树下。”前者顿时动怒,斥责骂她“多什么嘴!”见步惊仙大步过去拿,他又快不追上拉拽着他胳膊低声央求道“这么多人,我们那点银子能照应多久?你拼了命才从麻风镇弄的这么点银子,拿出来顾了他们我们怎么办……”
  “闭嘴!”步惊仙闻言大怒。“枉我平日与你称兄道弟,这些时日你受晚霞宗恩惠少了?区区千两银子就让你做的出忘恩负义之事了!忘记你腰上的刀从何而得?你知道这双刀价值如何?千两黄金尚且不止!一路同行不能共患难还谈何共生死,你如果不舍得,银子你拿一半,带上碧莲走,我不留你。”
  “唉……”鬼见愁咂舌连连,见步惊仙已经在树下挖银子,忙凑过去道“兄弟,不是我小气。晚霞宗送的东西那是理所当然啊,你救了拜月,这些东西又算什么?我也是为咱们的将来考虑,有这些银子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就够安稳过一辈子了。你说何苦还跟着晚霞宗的人搀和……”
  “胡说八道!”碧莲跟过来听到鬼见愁的话不由满脸愠怒的斥责,直对步惊仙说“他既然如此无情无义,眼里只有钱。要走他自己走,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也羞于为伍,绝不会跟他一起离开!”
  “放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妈的是我女人能不跟我走?”
  “要走你走,我绝不会跟你走,忘恩负义的事情我碧莲做不出来……”
  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这功夫步惊仙已经挖出装银两的包袱,转身喝住他们。搭着鬼见愁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鬼兄弟,假如碧莲姿色平庸,假如你能狠心舍了她独自提前离去……”
  鬼见愁忙打断立誓道“老子想了碧莲多少年才美梦成真,绝对不会跟她分开!死,他妈的也要死在一块!”
  “这就对了。你说以碧莲的姿色,别说现在。即使再过十年仍旧是动人魂魄,勾人心弦的美人。你想找个地方携小富之资悠然度日?那在和平盛世可以,但如今是大乱将至的世道。哪里没有强权?哪里能够安泰?以碧莲姿色你走到哪里没有人想要强占了她?你以为那时候靠这么几百两银子就能解决问题?没有碧莲,今日你不说走,兄弟我也会劝你走。路途凶险,原本就不适合你走。但兄弟知道你放不下碧莲,那你就需要丢开天真妄想!”
  步惊仙说罢轻叹口气,拍把鬼见愁肩头。“兄弟,该说的话我说了。你不相信我的话坚持要走,那你带上银子跟碧莲走吧。相信我的用心,那就别吝啬眼前这区区千两银子。男人不可无志,志更不该是区区小数的银两就能满足。”
  鬼见愁一时迟疑难决,半响,狠狠拍了把大腿,蹲坐地上,痛苦不堪的吐露心声。
  “兄弟啊,我又如何会不信任你?只是我也有顾虑,你们都是武功高强的游侠,而我呢?凡夫俗子,你说我能立什么大志!不就能指望跟碧莲一块快活的过上一辈子嘛……我又何尝不想陪你同生共死,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不管成不成都不枉费时日,可我这样的,能干什么呀!”
  说罢竟忍不住红了眼眶,湿了眼角。
  步惊仙也蹲下,拍肩劝慰道“大乱世道,男儿不可无志。多少四十才入武道的前辈都能成就高手、好手之名。多少不曾练过武艺的勇士都能成为英勇战将。原本兄弟想着晚霞宗在金光城财大势大,将来我走时仅带点盘缠,其它都留给兄弟你和碧莲度日。将你们安置在金光城我也放心,有晚霞宗照应不怕受人欺辱!但如今这课大树倒了,我就不能不劝兄弟你一起走,我若是兄弟你早就去求拜月传授武艺,不怕学的晚,只怕无自强之心。”
  鬼见愁如被一语惊醒,当即推开步惊仙和碧莲,一口气奔跑着追上晚霞宗众人,也不理会别人的疑惑和吃惊,扑倒山地就朝拜月磕头。
  “宗主,请收我为徒,传我武艺!”
  晚霞宗众人都觉意外,许多人心里不以为然,都看鬼见愁年纪不小,早错过练功最佳时期,但料想宗主看在恩情份上总会答应。
  拜月沉吟片刻,鬼见愁以为她不愿,忙又磕头恳求,这才听她开口道“恩公请起。恩公想入武道,拜月自当倾囊相授。但让恩公为徒那是万万不可,恩公如真想加入本宗,拜月可代亡父做主,权当以师姐身份代父授徒。”
  鬼见愁不知她心意,只怕不收他为徒就是不愿意传授真正利害的本事,正要再求,碧莲跑过来拉着直催促他起来,又低声耳语提醒说“你这呆子!你与左岸兄弟相称,你当她徒弟,让她与左岸少侠如何相处?”
  鬼见愁想起刚才左岸抱着重伤的拜月回来的情形,终于恍然大悟。忙欢喜的站直,躬身拜礼,尊称师姐。
  步惊仙这时提着银两过来。
  “贵宗往日由谁负责账务开支?”
  就有人答是副宗主,拜月便说即日起由拜星负责。步惊仙将银两拿给拜星,道“做一路开销。”
  拜星忙要推辞,步惊仙皱眉道“同舟共济,何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她这才拿着,旁的弟子怕银两太重,帮忙背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连夜赶路,攀爬险恶山峰之中。
  如此翻过三个山头,天色都已见光,众人早都累了。估摸追兵是不会来了,拜月才令休息。但都不敢生火,怕烟雾暴露所在引来追兵。凌晨十分山中尤其寒冷,晚霞宗弟子过去少有受过这种苦楚,都彼此紧挨着躺倒草地歇息,却冻醒时多,睡着时少。
  拜月看着门人如此凄凉困苦,根本不能入睡,走动散心时看见拜星不知何时醒了坐在棵树上郁郁发呆。她猜到拜星心事,走到树下呼喊。
  “下来吧,姐姐有话跟你说。”


第067节 逃亡之路(中)
  拜星这才发现拜月的到来,知道她伤势未愈不敢跃到树上,忙飘落地上,情急关问“姐姐怎么不歇息!”
  “你还说我,你又为何不睡?”
  “谁不着……”拜星双手别在背后,低头看着地面,伸脚乱踢碎石,神色郁郁。
  “姐姐知道你想什么。但是你想错了。诚然,姐姐是喜欢左岸少侠的豪情壮志,但从没有想过要因为一个男人伤害自己的妹妹。”
  拜月单刀直入,倒让拜星有几分失措,几分难堪,几分慌乱。
  “姐姐才配得上他的……”
  “傻丫头。”拜月轻轻握了拜星的手。“左岸此人人中之龙,智勇双全,胆识过人,难得又重情重义,有远志,不为近利失长远。如今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这样的人在乱世之中迟早会成就番事业。如他这般的人,你我姐妹原本都配不上。姐姐这并非在说谦虚话,女人的姿色不算什么。过去本宗在陈国尚且有些财势,勉强还能帮他,如今落难至这等田地,已经什么都没有。如今是万万配他不上的。但天意命运安排了这番因缘际会,你我姐妹就该共同把握。于姐姐而言,宁与群芳共伺龙,不愿独守地中虫。姐姐也盼你能想开,更盼你不要误解。左岸此人,你我姐妹根本不能奢望独守。但本宗将来必定能够东山再起,甚至更胜往昔。凭你我姐妹,说稳守基业之能尚且勉强,说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实无此能。但他可以,对此姐姐充满自信,因此尽管此刻落难,我也并不灰心丧气。”
  拜星意外之余,又颇觉感动。她自幼被拜月照顾长大,姐妹间感情本来就极好,此番察觉拜月与左岸关系发生微妙变化也只是自怜自哎,觉得姐姐任何方面都比她优秀,怪只怪她自己不及姐姐。虽然伤心失落,但也没有含恨。这时知道姐姐心意,自然就倍觉感动。
  “嗯,我已经不是孩子,理会得姐姐的考虑。只怕……只怕他喜欢姐姐,对我并无情意。”
  “胡说什么呢?”拜月爱怜的替她整理头发,一手轻捧她的脸庞。“我的妹妹姿容如此出众,对左岸少侠又情真意切,他就算石块石头也会被你的柔情融化了呀。不要乱想,只是前途凶险难料,一切顺其自然,我们姐妹的情意他自然不会辜负,万不可一味想些情爱之事枉顾大局,那才真正适得其反。有志向的男人都厌恶女人为情爱纠缠不休的荒废时光,要学着懂事,力所能及的担待帮忙。知道吗?”
  “嗯!姐姐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
  姐妹俩聊着心事,不觉疲惫困乏,便那么紧挨靠在树下沉沉睡着。
  其次天明,朝阳生气,光亮刺目,她们才带着困乏睁眼。双双对视微笑,一起梳洗了吃饭。
  掏出来的匆忙,除鬼见愁其它人都没有带饱腹之物。鬼见愁带的十几斤干肉也只勉强够众人煮了果腹。
  吃罢收拾妥当,又继续赶路。山路难行,直到日上正午也不过走了二十多里。众人在山头看前方群山连绵起伏,不见尽头。都一阵的心灰绝望,却又强自打起精神支撑着走。
  路上拜月见步惊仙似有心思,猜测着问他。
  “是否不赞成去楚国?”
  步惊仙笑说“推想你自有道理,也就不必多说。”
  “楚国新城有本族宗亲,十年前迁居在楚国专替料理钱粮兵器的生意,总也还算是本宗中人。如今虽然落难,但过去投靠料想还能得些照应。何况半月前本宗才派人押运一批价值五千金的兵甲过去,此刻落难必须依靠这笔货款。”
  步惊仙并不意外,连连点头,末了又问“楚本强武之国,生产铁器,怎么还跟晚霞宗有许多兵器交易?”
  “这些年的需求量一直很大,还是官府购置的,价钱爽快,交易又安全可靠。陈国至少有十六个商号都固定为楚国打造兵器,我看楚国也不会安份多少时日。”
  长年大量收购兵器,耗费金银无数,任何大国都不可能长久支撑这种消耗。势必需要攻占掠夺,楚国显然不如表面看来的温和,求战之心的迫切恐怕不在黑狼军之下。
  然而此时此刻,这些国家之间的大问题与他们的干系似乎不大。眼前连绵不见尽头的山岭如何走过才是要务。
  山中野兽老远听到响动都逃散,连只鸟儿都无望猎得。赶了大半日的路,人人都饥饿难耐,却要强撑着。
  到夕阳西下时分,有人支撑不住的跌倒,拜月只好让休息。
  跌倒的人被救醒过来就嚎啕悲哭,引的十几个往日养尊处优的弟子跟着悲切哭泣。都被这整日的辛苦折磨的意志崩溃。其它没哭的,除几个年长些曾经历苦难的外,也都丧失斗志的低垂着头脸。
  都不知道这么下去能不能活着翻越山岭到达楚国。
  步惊仙见拜月在呵斥门众、设法激发他们的斗志,自己就叫上鬼见愁分头去找寻食物。没有食物众人的信心就难以持久。
  然而山中鸟兽尽藏,也不见果树。他找了一个时辰就只发现个蛇洞,里面也没有活蛇。最后倒发现些能够食用的野菜和无毒野菇,采了一大包袱估摸够食用了才原路返回。
  鬼见愁早已经回来了,正被众人围着吹捧。
  原来他猎了两只灰色野兔,步惊仙见了也翘指称赞。鬼见愁越发洋洋得意。
  “这打架嘛,诸位都是高手。但这山中猎兽嘛,诸位全不是我的对手!”
  两只野兔并不够几十人食用,但有肉,加些野菜蘑菇煮熟,毕竟容易接受些。众人兴高采烈的张罗开餐,吃着时都想分到星点骨肉。有人吃罢了犹自喊着骨头不舍得吐了。吃着吃着,突然又哭起来。
  “想本宗往昔何等风光,肉不剔骨素不屑食。今日竟落得如此田地,为这些白水煮的兔肉欣喜若狂,为根兔骨恋恋不舍丢弃,与街头乞丐何异啊……”
  那人说着,狠狠将手里的兔骨朝地上丢掷,就那么站着仰面朝天,放声痛哭。其它人心有戚戚,都止不住的频频拭泪。
  拜月见状喝阻道“如今已经落难,如果不忘记过去,就难以面对现实从新开始。过往一切只能成为我等誓要坚持的动力,绝不能成为沉浸缅怀而逃避现实的憧憬!你们总还吃了,看左岸少侠辛苦寻食,却未曾喝过一口肉汤,只愿你们能哪怕多喝些许,支撑下去!”
  一行人都惭愧低头,抱拳直道多谢宗主教诲,收起哭声,静静坐下休息。


第068节 逃亡之路(下)
  见众人恢复常态,拜月着他们早些休息,说留的那只野兔明早醒来再杀。自己与拜星拿着包袱大步与步惊仙一起就走。
  长老见到忙追问究竟,听说是去采野菜野菇就急道要代劳。
  “宗主何等金贵之躯!岂能做这些低贱之事,请让属下代劳!”
  “休息吧。本宗说过,如今落难。我与拜星还有左少侠都比你们能够支撑些,这些事情就必须由我们去做。”
  晚霞宗众人全都跪倒苦劝,恳求代劳。
  拜月这些日子被步惊仙苦累自己的做法说触动,决议要亲去。又拿出宗主架势严厉发令,那些人个个感动又惭愧的被迫目送他们三个离开。
  步惊仙领着拜月和拜星找到采集处,一带的都搜罗完,发觉也没有多少。
  “明日清早那餐还不如今日晚饭的多……”
  “再寻寻是否有果树或野物吧。”拜月不甘心的提议。
  “好。”
  两姐妹过去也没受过多少苦难,始终支撑全凭那份作为领导者对跟随者的责任感。此刻衣发早被香汗浸透,赶路整日,风尘仆仆,这时脏兮兮的都很狼狈。却都不说苦累,咬牙跟着步惊仙攀爬找寻食物。
  原本步惊仙最怕她们姐妹会支撑不住倒下,那时晚霞宗众人没了精神支柱必定崩溃绝望。见她们如此坚韧,不由的暗觉赞佩。
  如此找到接近子时,仍然一无所获。
  攀上片坡地山坳,拜月和拜星已经气喘吁吁,步惊仙就说歇息片刻。
  坐下不久,隐隐听见说话声音。拜月和拜星双双以为有人时,步惊仙侧耳倾听半响,突然满面喜色的叫道“有救了!是咕噜果!”
  当即拉了她们寻声奔进山坳,只见里面大片果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颜色各异的朦胧光亮。大大小小的扁圆咕噜果全挂树上,见到他们的到来,全都睁眼张嘴,欢欣不已的雀跃叫喊。
  “快来吃我快来吃我,我很甜,我比它们都甜,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打破山里深夜的寂静,吵嚷的如在街头闹市。
  拜月和拜星看着那许多的果子,欢喜过度,眸子里竟一时含泪,哽咽着要哭。
  忍受整日的饥饿疲惫,又在这深山中受着寒冷折磨,以为绝望时突然峰回路转。那种惊喜足以让人欣喜的哭。
  “姐姐!够了,这么多果子够让大家都吃饱了!”拜星说着就跑过去摘。
  步惊仙也招呼欢喜过度还没回过神的拜月快摘。
  “留些明日清早再摘,明晨能够吃饱,还能带些到明日中午果腹。那只野兔和这些草菇就能解决明晚的问题了。”
  回到众人歇息处,大包的咕噜果全从包袱中滚出来时,满山林都是它们争先恐后叫嚷“快吃我,我最甜最好吃……”的嚷嚷声。众人见到这么多果子,都欢喜的拿起一个吃,还抱着两个在怀。
  其中有酸果子也都不在乎了。
  步惊仙也吃了两个,见众人都食饱后都显得精神抖擞,重又恢复斗志,暗觉安慰,忙又劝辛苦整日的拜月和拜星入睡。
  一夜无话,次日天色微亮步惊仙就先醒了,悄悄拿了包袱去采摘咕噜果回来,路上碰到找来的拜月、拜星姐妹。
  “为何丢下我们!”
  “路程太远,你们需要休息,如果你们累倒晚霞宗的人怎么办?”见她们犹自不快就笑道“好了,不说这些客气话。既然来了就一起回去,今日不愁食物尽量多赶路吧。”
  一路回去不近,昨夜都疲累的很,他们都无心谈话。今日拜月休息的还好,就问起鬼见愁的事情。
  “你的内功其实很好,为何不教鬼见愁反而让他拜在本宗门下?晚霞宗虽然在陈国尚有一席之地,但放眼天下而论,也绝算不上一流……”
  “实话说吧。我的内功心法根本学不得任何招式,是福是祸自己都还不能肯定,怎么敢去教他?”
  拜月恍然大悟。“难怪本宗武功你始终学的似是而非。”旋又叹道“北灵山的武功,再如何不济也必然比本宗的高明。”
  “其实我另有打算。不怕据实相告,说武功招式我知之不多,但论内功心决,我所知不少。晚霞宗的内功心法不差,但也绝不算高明。拜星曾说过晚霞决一层心法口诀,以晚霞决而言,其中不足之处就有十七处。原本不便对晚霞宗的心决指手画脚,但如今我们同舟共济……”他说着见拜月姐妹神情有些古怪,推测心意,忙补救道“……又不分彼此。也就不怕坦言相告。等到了楚国,假如你们愿意,相信我还能对晚霞宗的内功心法做些改动,不敢说这一改就能让它成为天下神功吧,但至少能成为一流之列。”
  “当真?”拜星心无芥蒂的欢喜反问。
  “不敢夸大其词。”
  “姐姐!”
  拜月被问时展颜微笑说“既然不分彼此,我又岂会藏着掖着?还能信不过他吗?”
  步惊仙暗自庆幸补救的及时。如今面临困境,他根本无心细想与她们姐妹的事情。大意之下险些说了伤人的话。
  回到宿地,人都醒了,见又有咕噜果吃,全都精神抖擞。吃罢又都分得些带着上路。这一整日得到食物补充体力,赶路快了许多。早有前车之鉴,拜月和拜星又以身作则,其它人百日里都自发留意路上的可食用草类、菇类以及野果。
  路过有水处还都看看是否有鱼虾,竟然也有人捕到一些。还有过去曾养蛇取乐的弟子找到蛇洞,诱出条大青蛇。
  步惊仙因此心有所悟。楚高歌的王道就是集众人之力的权术,以威德令众自发、热情的参与到大事里头。单凭个人之力,仅靠他和拜月姐妹三人每日找寻食物的话,他自己或许能够久撑,但拜月和拜星绝对撑不下去。
  晚饭歇息时他就提议众人分享找寻那些食物的心得,其它人听着。
  再一日的路上众人搜寻的可食之物果然更多,不仅解决当日饱腹问题,还储备了整一日的食用。
  最初绝望的情绪至此烟消云散,谁都不再害怕会饿死山林。
  山路崎岖,又不如官道直达目的地。众人这趟攀山越岭赶往楚国的形成足足进行了大半个月。
  当终于看见山下稻田、官道、遥遥可见巍峨耸立的军事要城新城时,许多人都欣喜的激动含泪。
  他们走在楚国的官道上,来往的人见他们个个形容狼狈,众人也都不及在乎。迫不及待的找到间路道小客栈,全都坐下叫吃喝。即将有所倚靠,拜星也不怕众人吃多,只管由他们点菜叫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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