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矛盾


  “虽然总结和吸收前人的智慧,人类才能够不断发展,但总是依靠他人,终归不是一个强者应该拥有的态度……法则虽然是固定万物,意识的形态,但对于它的掌控,却并没有过多的方式可言,我可以将我的经验传授给你,但是那对于你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无形的桎梏。会封锁你发展的前途。”
  奥比里斯领主淡淡的开口道,像是在推诿,又像是在点醒,然后他便将话题转向了另外的方向:“不得不说,那个喜欢虫豸的变态女人制作的诅咒很强大,即使是经历了这样久远的岁月。我仍旧没有找到可以将之完全解决的办法……事实上,当我的力量越加强大,意识越发清醒,这个诅咒就会对我产生越大的影响,现在,即使是以意识形态与你产生交流,也要耗费相当多的时间……”
  “你这样的存在,不是不朽的吗?”这种说法简直象是个看淡世事,即将辞世的老者。术士的心中微动,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多远宇宙之中本就没有不朽的东西……神祗不能,恶魔不能,异界的存在不能,当然我也不能……”奥比里斯领主摇头微笑,继而伸出一根苍白纤长的手指,于是那些原本在远方环绕的光点,开始向着康斯坦丁的方向集中过来。
  “你现在的灵魂,依旧不够强悍……因此才无法运用更多的力量。唉,人类的灵魂本就是这样,精致,但是缺乏韧性……只不过在得到了一部分之后的记忆后,我越发觉得你的存在很特殊,我并不像是那些神祗们一般,擅长玩弄灵魂,虽然在漫长的生命之中,也见过不少各式各样的存在,但像你这样矛盾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年轻冲动,有时却又圆熟老辣,称不上大胆,但是却似乎不怕死……”
  “简单地说,你身上似乎充满了矛盾。”奥比里斯领主微微眯起了眼睛,总结道。
  “胆小,但不怕死?这好像确实是有点矛盾……不过,我可是从来都自认为很怕死的。”
  这评价让康斯坦丁一时间摇头失笑,却听着奥比里斯领主继续道:“这应该是一种特别的心态,除了特别的目标之外,你缺乏其他的欲望……有些像是那些传古的恶魔们,如果以人类的状态而言,那就是说,你像是个历经沧桑的老者,对于大多数的事情都不怎么太看重……其中包括了你的生命。你碰上强大的敌人,危险地处境或是棘手的难题时,也会郑重对待,踌躇烦恼,仔细思索……但你可从来没有发自内心地害怕过,也没有真正特别的恐惧过。因为你并没有将自己的生命看得太过重要。”
  这番总结观点奇特,康斯坦丁一时间有点无从回答,只是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赛达洛斯手中的点点寒星已经完全聚拢——数十上百个代表灵魂的细微光芒缓缓凝聚,最终成为一团,那种闪烁的寒光骤然大亮,铺满了术士的视野时,他的意识忽然一阵震荡。
  周围的光线明暗之间,场景已经由意识转变为现实。
  魔法塔之中的卧室温暖舒适,光线柔和,虽然并无窗棂,但是空气却没有丝毫郁闷感。术士张开眼睛,只觉得全身肌肉张弛有度,精力充沛,虽然说进入精神空间之中,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异常的缓慢,因此应该没有休息多久,可是他现在的状态,却仿佛已经睡饱了三天三夜一般的精力充沛。显然,应该是赛达洛斯做过什么事情,对他进行了一些补强……虽然不知是什么——这似乎也是这位奥比里斯领主一贯的习惯,给予的东西向来不先说明,当康斯坦丁稍微试验之后,他才会进行一些必要的解释。让康斯坦丁有时心生怀疑,这个大恶魔是不是本身也不知道给予的力量在人类身上能够产生何等反应,干脆就是在自己身上进行试验。
  当然,别人就不可能同术士一样的强悍——女骑士洁白柔软身躯,此刻正静静地伏在术士身上,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似的,全身瘫软,幸好呼吸悠长,全身上下也不再烧红……那种燃烧生命之力的魔法效果已经消失不见。
  两人身上的汗水已经有些干涸,粘腻腻的不大舒服,于是康斯坦丁轻轻翻起身体,而随着他抬起那兀自缠住自己腰际的笔直长腿,一股小股秽物便流泻出来,淡淡的腥味儿在空气中荡漾,让康斯坦丁心中又生出一点欲望来……只是西莉娅却兀自沉沉睡着,即使被移动也只是微微哼了一声,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她往日英气勃勃的面孔上满是心满意足一般的娇媚表情,那种刚刚激情欢好过地余韵格外动人。让康斯坦丁不由得心生怜惜,于是轻轻拉过被子,在她脸颊上微微一吻。这才穿上衣服。
  其实他早就看出,女骑士的眼睑微微颤动,显然并非真正熟睡,只是现在如果两人见面,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们现在的关系,等于从上下属的关系一步进阶成为情人,虽然是由于魔法影响,不过之前女骑士那番效忠的誓言却应该是出自真心,但就是因为如此,此时清醒,反而更加尴尬,于是术士干脆也不揭破她的小小心思,用一个魔法伎俩,清理了床上的痕迹之后,给她盖上毯子,便离开了法师塔。
  离开了空间法师塔,便回到了大法师塔的实验室中,只是闯了祸的哈特迪尔已经不在——联想起这个家伙之前闯出的祸事,康斯坦丁便咬牙不已,只是大法师塔之中大得吓人,他也无从寻找,随手联通了桌上的传讯水晶,找了几个人来质问未果之后,他只好将实验室里面几件看来不错的法术物品扔进了储存空间,这才愤愤地离开。
  其实大法师塔虽然广大,但康斯坦丁若有意要寻找,却也不可能找不到巫妖的踪迹,只不过他现在却根本没有那种空闲——之前在意识空间之中,奥比里斯领主在给他展示能力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那位铁壁将军的军队,已经遭了埋伏——虽然在他的警讯之下,应该不会全军尽墨,可是原本由他们游荡牵制的锋线方面,必然要引起一阵震荡,康斯坦丁必须给以他一定的帮助,否则在南线已经接近崩溃的现在,如果北边再丧失了牵制,前线上就成了自己一家独撑场面,一旦狮鹫大军集中全力,即使是拥有坚城,他那一万多的军队也没法跟对方正面支撑。
  所以康斯坦丁现在必须要与那位女皇商量一下,究竟如何保存住这一支他手中的直属。
  此时距离那次刺杀行动已经过去了几个沙漏时,夜幕已经堪堪降临,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堆叠起了厚厚的云层,冬日的细雨淅沥沥的洒下,其中夹着湿滑而冰冷刺骨的冰花,让空气之中也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雾气……而此时的克兰菲尔德的已经是一派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尤其是中央的临时皇宫,除了比平时多了三倍的卫兵,还有大批银甲在宫门外闪烁列队——他们身上披着的罩袍上刺绣着的黄色太阳图案仿佛金属一般微微生光,正是培罗的圣武士团。
  只是当康斯坦丁跟随者内侍走到了觐见厅外,却刚好看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从其中走了出来。
  “大法师阁下……”一身华服的胖子老头笑涔涔的点头施礼,却让康斯坦丁微微怔了怔——那一张遍布老年斑的肥硕面孔肌肉松弛,下垂的眼睑下,一对黄眼珠转动不休,正是之前某些事件的罪魁祸首,巴特卡普侯爵。
  只是这位老侯爵此刻脸上洋溢的笑容仿佛花朵一般,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做作,抚胸施礼的礼节熟稔矜持,一点也不像是曾经在背后策划过大规的阴谋诡计的罪魁祸首,让康斯坦丁也不由感叹他确实不愧于那个老牌贵族的头衔。不过让术士更加注意的,倒是在他身旁静立的那个人——虽然穿着全身甲胄,但是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动,甚至像是没有任何的气息,一张仿佛农夫般朴实的面孔上表情温和生硬,正是下午时曾经见过的,那个审判之神的圣武士。
  康斯坦丁的眉梢弹动了一下——圣武士虽然在民众之中地位超然,但是通常也不会拥有官职,而通常没有特别的许可,即使是贵族身份也不能随意进出皇宫,显然这个家伙的地位应该是相当的高的那种……
  “康斯坦丁阁下,您一向公务繁忙,能够在这里遇见倒也算是一种幸运啊……呵呵,正好面谢您之前的大力协助。”
  术士心中自然并没有什么兴趣与之虚与委蛇,因此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便准备就此离去,但是没想到对方丝毫不以为杵,反而始终挂着那副略带谄媚笑容,仿佛是个一般的老人一般,喋喋不休的继续开口:“唉,说起来真是惭愧啊,老朽虽然蒙陛下看重,兼领城卫军统领一职,但年老体衰,做事难免疏忽,导致之前的时候,克兰菲尔德竟混进了一班丧心病狂的恶徒,胆敢危及到女皇陛下的安危……还是多亏了您大展神威,奋勇救驾,否则的话,事态的发展恐怕还真是难以想象……女皇刚刚将我申斥一番,幸好我们的陛下宅心仁厚,体谅我年纪老迈,家族对于皇朝忠心耿耿,才没有降下天罚,只是剥夺了我城卫军统领一职……唉,人老啦,有些事情就不应该逞强才是。”
  对方拉下脸皮,主动跑来这里自然不会是专门要跟他拉什么家常……之前阿芙拉曾经跟康斯坦丁说过,事成之后,这个老家伙是可以继续支持他与康纳里维斯家的战斗的——现在看起来,对方可不仅仅是‘可以’,而是有意了——
  果不其然,这老家伙继续开口,意图便表露无疑:“当然,当然,最大的功劳,还是要归属于您,这份恩情,我们克兰福尔家族不会忘记的……之前女皇陛下降下圣战号召,我领地内的一批民众踊跃响应,组织打造了一批战争器械支持国家,其中包括百余架的九尺规模的小型床弩,还有一些投石器之类的——当然,这些民间捐献东西制作难免较为粗糙,所以我们也没有将之正式征用,但毕竟是民众一番爱国的情意,所以,我想不妨就转赠给康斯坦丁阁下……哦,另外还有一些从北方逃难而来的健壮平民,曾经在某些城市之中充任警备之类,也希望能够直接参战,充当夺回家园的先锋,还望阁下不吝收留,也算满足一下民众的愿望……”
  “克兰福尔家族果然不愧是世家大族,忠君爱国业已贯彻进民风之中……如此踊跃之民众,大陆上也是罕有啊……”
  康斯坦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老牌贵族的笑容。
  之前对于温德尔攻击失败的消息看来还没有回传,因此这老家伙心中八成已经认定,女王的直属新军已经被重创,因此他只要再拉拢了康斯坦丁,整个国家权利便等同于是交接到了克兰福尔的手中。不过有些出乎术士意料的是,这老家伙看来着实下了一番血本——九尺规模的床弩哪里是什么小型?都已经是正式军械中最大的一种了,这玩意儿打造不易,对于材质工匠的要求都是极高,别说是什么民众,就算是专职的熟练木匠若无专业培训,也照样打造不出。投石机更是战争利器,没有国家许可,有哪个民众脑残了胆敢制作捐献?还一百台之多……
  至于说那些民夫,更是扯淡,能够在富庶无争的南方流浪,谁会想念兽人统治的北方,更别说还要跟兽人征战了……
  当然,术士也没有兴趣扯破这些贵族之间的官面文章,对方既然表现大方,他断然没有理由拒绝——这些普通军械杀伤力确实不如木炮,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到手的东西谁会嫌多?
  只是对方就算表现的再纯良无辜,也无法洗去他那个潜在敌人的身份——虽然说贵族本就是贪婪的集合品,他的做法也算是标准的贵族思维,但是康斯坦丁心中仍旧对这个在背后暗中搞风搞雨的家伙厌恶至极。根本没有兴趣跟他合作。
  这个克兰福尔家族是必须想办法除掉的——虽然米娅莉确实并非是个明君贤主的材料,但是登基以来却也没有什么昏庸之举,至少对于复国决无二意,作为盟友,也不用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背后的文章,若是换了这个家伙,却只是不牢靠的盟友而已,有利益就能维持,有大风险,就一拍两散,随时都要担心他在背后搞风搞雨……他今天能够叛了女皇,明天自然就可以从自己背后来上一刀。
  “哦,我真是糊涂了,还没有为您介绍,这位是审判之神陛下的圣堂武士,大审判官,布瑞泽阁下。”术士表情的变化让那个老家伙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顿了顿之后,他拍了拍脑袋,将旁边的那位圣武士往前让了让。
  术士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虽然对于三神神殿之中的职位并没有什么了解,不过显然这个大审判官的职位一定是个相当的高位,而后者的反应跟他如出一辙,点了点头算是示意……这让康斯坦丁心中的疑惑更浓,库斯伯特的圣武士背负着审判的名头,通常来说很少会想要跟某些明显的邪恶打交道,即使对方的罪名没有被定性,他们同样也会敬而远之,而眼前这个家伙不但跟某个意图谋反的罪魁祸首走在一处,而且对于自己也没有特别的表示……虽然说在术士的牵线之下,艾瓦梅尔恩与培罗以及海诺尼斯都算是界定了盟友的关系,但是自己曾经救助通缉犯的举动却是这个家伙亲眼目睹的……他居然没有任何伸张法律公正的意图,那大审判官的名头,实在有些名不符实。
  “康斯坦丁阁下前来觐见女皇,自有要务,鄙人不过一届武夫,便不多搅扰阁下的时间了……”对于侯爵的介绍,圣武士扯了扯嘴角,算是做出了一个回应,然后便毫不客气的作出了一个结束语。于是那位侯爵也只好就此告辞。
  看着两人离去,康斯坦丁微微摇头,看来这个家伙不但力量不错,脑袋也颇为优秀。正是最为令人头痛的那种对手……他本想要稍微探一探那位圣武士的口风,看看库斯伯特的教会到底打得什么打算,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给什么机会。
  不过术士的疑虑在随后便被女皇解开了。只是她的答案让术士心中不由一惊。
  “布瑞泽?他提议解开圣武士不能任职官员的条文规定……这样一来倒是确实可以缓解现在军队之中训练和组织问题,我正在考虑……”


第399章
  “原来那老家伙算计的是政教合一……”
  康斯坦丁微微怔了怔,随即便有一个词汇从脑海深处蹦了出来……作为前世大部分时间都在电脑前度过的人物,其实这些政治上地事情,他不感兴趣,了解也不甚深,只不过毕竟那九年的义务教育之中,多少总是会涉及到一点基础的东西——虽然在那些记忆中,教权和皇权的冲突从来都是发生在另外一个文化背景之下的玩意儿,然而现在这片西大陆上,环境刚好类似,所以这两者的冲突情况,虽然与术士记忆中的细节不一,不过也是自古皆然。
  这个思路并不多么艰涩,不过却可以解释那个老家伙之前所有的行动之中的疑团——比方说那一众谋杀者,为何敢于,也急于向女皇下手。
  现在的菲尼克斯帝国,虽然政权管辖混乱,作为最大领主的克兰福尔可以奴大欺主……但毕竟还是要顶着一个帝国的名号,也只有在雷尔夫皇朝的名义下,几十上百号的贵族领主才能勉强统合,如果没有了一位皇帝的血脉坐着那张王座,恐怕这些各自为政的家伙早就一哄而散了。克兰福尔即使是帝国南方最大的贵族世家,影响力也照样远远不如已经衰落的皇朝血统。
  然而如果说到了影响力,那么恐怕这个大陆上任何的一家皇廷,也没法跟三神神殿相提并论——这个组织远在菲尼克斯还没有立国之前已经根深蒂固,随着国家的扩张更是影响深远,菲尼克斯帝国之中或者有些民众提起国王,可以嗤之以鼻,但是却很少有人有胆量公开表现出对于三神的不敬……
  如今既然皇室已经衰落,难以扶持,那么他们有些从幕后走到前台的打算,或者有人给了他们这样的打算……其实也算是顺理成章。
  “你答应他了?”因为一个念头而铺陈开的思路逐渐在思维中勾勒出完整的轮廓,康斯坦丁皱着眉头问道。
  其实如果对方回答是的话也是不奇怪的——虽然根据古老的贵族法律,圣武士和牧师是不能够出任什么官职的,他们虽然可以在神殿之中得到类似军中的权限,但是从此也就跟正统的贵族官僚体系无缘了,当然,这只是在雷尔夫皇朝之中的规定,一些贵族如果出于对于三神的忠诚信仰,让一位牧师,或者圣武士成为他们的幕僚,帮助管理领地,倒也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许可。
  只不过,面前这位女皇陛下,可是拥有一位培罗的牧师,同时也是眷顾的选民作为面首,这个爱屋及乌的影响,圣武士在民众心中一贯的光明形象,以及手下人才的缺失,这位刚刚丧失了最大后盾的陛下,说不定脑袋一昏之间,就此便会同意这个看来并无什么威胁的谏言。
  但如果是那样,结果可就非常糟糕……
  “怎么?答应的话,有什么问题吗?三神神殿的牧师们虽然侍奉神祗,但是他们之中亦有不少对于地方治理发那个面拥有长才之辈,现在这个方面的人才稀缺,让他们从无聊的经典之中解脱出来,给帝国贡献出一些力量不是好事么?……损失了三分之一左右的士兵,原本的计划也要受到一些影响……该死的!他们到底想要把帝国搞成什么样子啊!”米娅莉随手接过一张羊皮纸扫了一眼,愤愤的咒骂,而语气中似乎对于术士的担忧毫不在意的态度,却又让术士愣了愣。
  虽然答案是肯定的——如果真的让这帮家伙进入到了权利中枢,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菲尼克斯就要姓神了……但其实术士只是在一瞬间对于政教合一这个词汇产生了一些反应,还真的没有考虑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何弊端……
  倘若是在地球上。政教合一,似乎很少有成功的例子——权利集中导致的腐败,短则几年,长则一两代之间,就可能将整个政体毁灭……然而这里可不是那个一切都可以用物理法则解决,其余都是怪力乱神封建迷信的位面——神明是真实存在的,可以干涉凡间,而教会的影响也要深远得多,人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大主教之流的宗教领袖,更是绝不可能背叛神祗。
  神祗作为信仰地聚合理念的具现。拥有凡人无可比拟地智慧和威能,不会像凡人一样任性妄为。随心所欲,同时又被被自身的规则体所限制……因此他们给所有信徒提供了一个诚信的保证,这样的一种政体,未必能够称得上是完美,但是至少要比那些由某个独断专行的痞子,醉生梦死的愚夫来领导的帝国完美许多。
  “嗯?我们狡猾的大法师阁下竟然也会有被问住的时候?”能够从这个一直也无法占到上风的对手脸上捕捉到一点迷茫,米娅莉似乎总算找到一些愉快的感觉,她摘下束发的金冠,揉了揉额角,轻松道:“放心……圣武士不担任官职或者实务性的职位,这是皇朝开国以来的传统……我虽然也希望可以进行一些改良,不过圣武士团倒是完全不肯放手。其实布瑞泽不太擅长言辞……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混蛋在旁边挺乱的话,我说不定可以让他们抽调出一批圣武士预备人选来,和新征召的一批士兵混合出一支部队来……正好用来给温德尔大叔进行一些补充!”
  “如果你能保证让他们不向周围的士兵传教,这件事情倒还有点可能性,否则的话……跟给三神神殿那些家伙送去兵力也没有什么区别……”
  如今菲尼克斯的军中人手稀缺,尤其是中下层负责带队指挥的军官和训练队伍的老兵,圣武士们却正好是这个层级的最佳人选——他们通常都是经过相当时间的正规训练,战斗力强大信仰忠诚,在面对强敌时也不会恐惧退缩,而且通常具有神力加持,可以随时治疗伤患,有了这样的一个带队长官,即使是新兵也能够在战斗中得到相当的保护,无论是安全保障和改善战斗力提升,都可以得到大幅度的改善。而且他们之中的高层人物,通常还是拥有着相当的战斗指挥能力的,甄选严格,经验丰厚,远比那些贵族出身的军官要更为合适。
  所以,可以想见的是,如果将圣武士和普通士兵混编,虽然让圣武士团的战斗力下降不止一筹,却可以尽快的训练出来一批合格的士兵,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的训练总是少不了一些宗教洗脑,疲劳轰炸之下,士兵们对于国家的忠诚度想要凌驾于神殿,恐怕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陛下……”
  全副武装的薇拉妮卡恰好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听到术士下半截总结的牧师狠狠地扔过来一个瞪视,清澈的双眸几乎被其中的愤怒烧成殷红——当然,这愤怒大部分并非是针对者康斯坦丁,更多的是被信任的同伴背弃的怨恨情绪:“请恕我无能……对于刺杀的事件,大圣堂的三个枢机主教自称对此毫不知情……尤其是管理惩戒骑士的拉尔冈,他居然……他辩称说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十三分队,至于说圣库斯伯特陛下的大主教萨尔基阁下,他……竟然用什么去向民众传扬神祗的光辉这种荒唐的理由,跑得不见踪影……真是……”
  “算了,薇拉,不是你的问题……啊啊……真是麻烦。干脆把他们都调去前线算了……成天号称自己的神眷之力多么多么伟大,放在那里根本就是浪费嘛!”
  “现在已经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了吧……克兰福尔已经开始行动,他们会一点点的将你手中掌控的资源慢慢拿掉,所以,现在必须保证你还拥有的部分的稳定……尤其是存粮和税金的管理,还有哈兰因那边,负责的官员最好再进行一次系统的审查,否则的话,一个间谍能够造成的问题,就绝对是灾难性的……”
  一边抚摸着女伴发丝,一边仿佛普通女孩一般抱怨的女皇陛下,让康斯坦丁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这两个丫头看来非常缺乏对于这种斗争之中的经验——那个肥胖的老狐狸对于那位罗弗寇伯爵下手,其中显然也早就算准了这种结果。这一边无论是反应还是决策,都要比那老牌贵族慢了不止一筹。
  “说的容易,法政署特勤处基本上都已经不存在了。想要调查那些家伙,又要从那里调配人手?更何况现在这种局面,他们恐怕早就借助戒严,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粮食一时之间倒是不用担心,因为那里是由四名皇家法师负责管理的。至于说其他……”
  建议换来了一个不满的大白眼,于是术士又有些无话可说……知道自己想要教授这个方面的经验其实也确实并不那么合适,于是他干脆挥手打开法师塔的大门,准备直接让她们向那个熟悉这些事情的人来商议。
  法师塔的房间之中,混血恶魔的状况显然还算不错,他静立在房间中央,赤裸着的精壮的上身,皮肤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而一点点的正能量聚集而成的光芒正慢慢的渗透出来,消弭于空气之中——在术士的视觉之中,那些遍布在他全身的血液和肌体之中,闪烁圣光的正能量已经被驱逐出了三分之一以上。只是康斯坦丁刚想要开口与之寒暄什么,法师塔助手冰冷的声音已经在他耳边响起。
  “主人……由于您关闭了房间之中的空间通道,因此按照第二权限人的规定,我已经将您的客人送到了二层的炼金实验室之中。”
  愣了愣之后,脸色一变的术士才想到其中的小小乌龙……之前为了防止这位混血恶魔心情躁动而产生某些危险,他这个房间的传送权限全部封闭了起来,虽然拥有至高权限的他自己通行无阻,不过另外的人可就没有通过的可能。
  而炼金实验室……术士眯起眼睛,心中忽然有了一点颇为不妙的预感。
  其实这已经不能算是预感,而是理性的分析——可是当下一刻,他出现在实验室之中时,就发现实际上的情况,更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得多。
  两次传送之间,不过造成了几秒钟的间隔,但造成一股风暴,看来也不过只需要一秒而已——光芒四射的女牧师手中战槌已经化作了圣剑,正与一道虹光法墙撞击出无数的火花……而在后面,两名邪魔的诅咒法术和一条锁链长鞭,接连不断的在牧师的护身圣光上闪烁不休,蓝袍的女法师手中紫色的魔法飞弹喷薄飞舞,实验桌上接连的爆破的瓶罐,以及散落开来的那些看来价值不菲的药剂,让康斯坦丁一时之间感觉心脏和脑袋一起绞痛不已。
  康斯坦丁随手一挥,磅礴的力量便将女牧师逼退到了墙角,也将即将爆发火球闪电挪移到另外的空间。于是场面之中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是的,暂时,不过是一秒之后,恶魔慵懒沙哑的语声便吐出一番本人无法感觉出恶意的调侃:
  “啧啧,小主人,您看来终于开始体验作为一个男性最为美妙的享受了吗?西娜菲那一对儿母女档才刚刚领进来几天,您居然又……啧啧,不得不说,您的口味倒是还不错的,虽然她们似乎是并不喜欢男人嘛……那么您是打算尝尝硬来的滋味儿么?好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是知道不少关于这方面的轶闻,有精湛的学理探讨、上万个典型的案例分析、极具针对性的建议指点,可以让您尽情参考哦?”
  “哼哼,愚蠢的塔纳厘,你怎么能够明白将军阁下独特的品味……难道你不清楚,比起单独的一支,两朵胜放的鲜花更有吸引力吗?而且你不是忘记了吧……阁下之前可是曾经说的很清楚,他是最喜欢和赞同这种女人之间的情感……哦,他说过这种情况的专门的名称,那个优雅的形容是怎样读来着?蕾丝边?”
  “白痴的巴特祖!我当然知道小主人想要干什么……别忘了,如果论及对于情人的选择……没有人能够与伟大的塔纳厘族相提并论!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次征服两个看上去无法分割的目标会带来的那种独特的满足感?哼,说到这个,如果你有幸见识过格拉兹特阁下的银宫之中的壮观景象,那么就应该明白其实小主人的这点儿根本只能算是刚刚开了个头而已……别说只是一对女子,那里可是连英俊的男性都……”
  “满嘴乌烟瘴气的东西,闭上你们的……嘴!”
  下层界的邪魔们都精通心灵之语的手法,众多的词汇想要表达,也不过就是一瞬而已,而莎莉莎和帕梅拉相处日久,言辞之间配合颇为便给……语句中更是不乏光怪陆离、挑战人类想象极限的各种花样……而两名偶然的访客,在她们的形容之中,却被牢牢的挂上了后宫一员的标签,而且还是地位最低的一类……
  薇拉妮卡的面孔已经血染一般的通红,金光烈焰在她身体上明灭不休,看来是好不容易才忍住冲上来再劈出一剑冲动——如果不是无法将女皇陛下放在这个危险地境地,她恐怕早就已经拼命了。可惜显然,在正义与善良之中成长的牧师所使用的含蓄咒骂,只能让深渊中的魔物更加得意洋洋而已。
  事实上这个时候,康斯坦丁本应出手阻止这一场闹剧,可惜女法师正直直的盯住他的眼睛,那一对湛蓝的眸子中冰冷的目光,让术士心中一时间竟有些颤抖……这位女法师虽然一贯冷静从容,对于男女之事并不是特别放在心上,但是毕竟还只是个女孩子——只要是女孩子,自然就拥有吃醋的权利。
  他本来想要解释一下这其中简单的误会,可是却一眼扫到正站在法师身后的西莉娅——美丽的女骑士此时容姿齐整,但是那件曳地长裙礼服和带着一丝羞红的双颊,透露出的那种初承雨露恩泽的姿态,与不经意间闪避术士视线的慌张,却是难以瞒住任何有心人的眼睛……这种尴尬的气氛让术士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词汇好说。


第400章
  “你最好能够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明我为什么一定要冒着上火刑架的危险,跑到你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来!否则的话……”韩诺尔德·卡菲·克兰福尔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一个带着点……或者应该说是十足的威胁的语气——虽然说他那张颇为英俊的面庞似乎并不适合于威胁别人,尤其是在面对着那个高大,怪异,有着獠牙横生的怪物头颅的邪恶生物时,一切看起来都应该反过来,才更加符真实的合情况。
  当然,这并不怎么奇怪……人这种生物,在处于一些极端的情绪之下,比方说愤怒之中,行为就会变的有些无法用常理来规范。
  嗯,或许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也需要特别说明一下,年轻的骑士所处的位置,并非是他所谓的什么臭气熏天的所在……事实上如果不是走进了这里,年轻的骑士真的难以想象那个地狱一样景色的大堂后面竟然会有这样舒适的一处地方——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有着最柔软的羊毛地毯,最繁密的水晶吊灯,最华贵的座椅,最挥霍的镀金花瓶,巨大明亮的水晶吊灯的光影,透过那一道道水晶玻璃珠串的垂帘散射出璀璨艳丽的光芒,和古朴的大厅一起构成了一幅华丽的景象。即使是现在已经成为了菲尼克斯帝国皇宫的,原本是克兰福尔家族最大城堡的可兰黛堡之中,也很难找出如此优雅华丽的所在。
  或者唯一符合这里的名称,而又令人不大愉快的,就是靠近门口的地方,那几张厚软的椅子上还坐着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他们衣衫褴褛,垂头丧气,却又贪婪地盯着面前那一排排的架子上面,光芒闪烁的各种物品,呆滞的眼神中满是贪婪与犹豫的光泽。
  但是这并不妨碍韩诺骑士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其实任何人在面对着那名有着豺狼形状脑袋,废铁磨砺般嗓音,却又温和而喋喋不休的魔鬼,并且听他说完了几百句无关议题的废话的时候,都会感到不满的。
  “别生气,别生气,尊敬的韩诺骑士……”
  豺狼一般头颅的魔鬼用它粗嘎,但尽量温和的语声开口道,他那张长长的嘴角向上翘着,但是眉眼之间却带着一种慌张的神色,就像是那些小市场里,害怕客人们跑掉而不住陪着好话的奸商:“您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见面之后,才能仔细的商谈,作为一名诚实守信的商人,我不能让我的顾客的利益受到威胁不是吗?”
  “少废话了,商人先生,你以为我们不清楚你们那些肮脏的行市?我们克……我们家族提供给你的可是一千个最为精壮的人类奴隶,无论在地狱的那一层,这个数目的灵魂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甚至可以用来征召一支高等魔鬼组织的军队!你自己刚才不是说过吗?做生意要公平,那么就请你最好不要再浪费时间来讨价还价。因为作为杀死一个人的代价,我认为我们已经付出的够多了!”静立在韩诺骑士身后的四个护卫中,一个中年人冷笑着开口道。
  他身上穿着普通护卫的装扮,但是仅仅只是站立的姿态便绝不普通……那种刻板而高傲的姿态从来都是属于大型神殿之中培养出来的圣武士们,而他身畔那柄装饰华丽,造型古雅的长剑也是与圣武士们相同的制式——这种被称为神圣护卫的长剑成型于七百多年之前,早就已经不再是战场的主流,只有圣武士们才会固执的选择他们进行作战。只不过现在这一柄上面,并没有任何华丽的圣光闪烁。
  这似乎足以说明它主人的身份——由于某些戒律上的问题而被开革出神殿的圣武士。
  高阶的圣武士通常都是信仰最为坚贞,也几乎不可能背弃他们的神的存在,因此这样的一位前圣武士几乎比巨龙还要难以见到……所以他们通常也都是某些家族最青睐的护卫——虽然被神祗遗弃的圣武士不能够再请求神恩的眷顾,但是他们受到的训练也足够让他们的实力远超一般的战士。而如果碰上了某些其他的际遇,他们甚至还可以获得超过他们原有实力的力量。
  “这位先生,我得说您的知识很正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事实上可能五百个灵魂就足够偿付一小支深狱炼魔组成的,强悍队伍的雇佣费用。”
  对这个毫不留情的揭露,魔鬼商人只是笑了笑,这让他的长吻下几乎露出了所有的牙齿,看起来仿佛要择人而噬,只有声音仍旧是温和而谄媚的:“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灵魂可不是从外表来判断的东西,他代表着多元宇宙最神秘的一个部分……一个满身肌肉的壮汉有可能会因为胆小如鼠而又愚蠢呆板,导致他的灵魂根本没有任何价值,而一个干瘪的老头子却说不定会因为丰富的阅历而价值万金……”
  “另外,您提供的这些所谓的……代价,它们还都是活人,想要将灵魂变成为灵魂棱柱,还是要耗费很多的功夫的,光是这种承载灵魂的晶石就已经不是容易得到的东西……而我们提供的原石,却是最为精良的,您看看,您看看这成色,这可都是地狱宝石商们精心制作的东西,与那些劣等货色有着决定的不同……”
  他向年轻骑士与他的护卫们伸出一只手,毛茸茸的手掌之中那块紫色的三角椎体,在烛光之中闪烁着一种妖异的七彩虹光,看上去就像是价值不菲的宝石……
  但只是伸手的动作,就让韩诺厌恶的向一旁躲了躲——多年练剑锻炼出的眼力让年轻的骑士很容易就能注意到那紫色宝石中那一张小小的面孔,而这张脸正对这他哭号,那种惨叫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在视线相对的时候响起,让人心中无限的厌恶。
  “想要将灵魂灌从人体中剥离出来,再灌输进宝石之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您这样的绅士大概不会很清楚,灵魂最大的价值就是他们的记忆,但是如果你的手法不好,那么在抽出灵魂的时候,它们就会在痛苦中疯狂,会失去理智,这样你就别想从一个疯子的思想里得到什么……那样的话,灵魂也就没有用了。”
  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反应一样,魔鬼又发出了一连串令人不耐的絮叨,幸好,在年轻的骑士再一次暴怒起来之前,他总算是把话题扯到了一个正确的方向上。
  “而且,您要知道,我们也进行了一些小小的调查,所以我们大概知道您所要杀掉的目标,那位叫做康……康什么的人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拥有着相当强大的力量,所以我们必须甄选出一些特别的,进行刺杀的专家来进行这个任务,而既然是专家,他们的力量也就格外不那么容易借用——或者说,需要更高些的报酬,所以。”
  随着恶魔的介绍,一扇传送门无声无息的在他身边被打开了,一个人影从其中显现了出来。
  这个人全身被包裹在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当中,只露出了一张木讷的中年人的脸,而那瘦弱的身材更是不住的轻轻摇晃着,因为他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在不停地轻轻咳嗽,这让他的每一根手指,每一条肌肉都在不住的颤抖,看上去似乎支撑起他身上那件破旧的长袍都有些费力……
  “这就是你给我招来的所谓高手?”
  在些微的惊愕之后,年轻的骑士冷笑了一声,他似乎不再打算说什么,而是起身准备离去了——虽然说有些事物并不能够以外表来判断这个道理,他从小就已经知道,但是眼前这个所谓的人物,实在是看不出有任何地方让人有所期待——挂在年轻骑士脖子上的那个价值不菲的护符,已经足够让他注意到,这个所谓的高手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丝毫的魔法灵光。不是被隐藏的那种没有,因为那个完全真知护符可是可以看破隐藏灵光的法术的……
  更何况作为一个贵族子弟,韩诺即使不会一点儿法术,但也很清楚一些魔法的规则——一个强大的魔法师或许会孱弱不堪,不过却绝不可能是一个不住的咳嗽。不住的痉挛的痨病鬼……魔法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莫过于颂咒和手势,连这两样都无法保证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高阶的施法者?
  “您的眼睛会欺骗您,骑士阁下,而您的表现,更是一种很无礼的蔑视,这很危险,韩诺骑士,相当危险。”
  魔鬼商人忽然开口道,于是年轻的骑士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在那一瞬间,对方的声音中忽然没有了那种低三下四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涩的冷。就像是钻进人们耳朵里的一根冰针一般!
  “啊,这不奇怪,您可能还不知道……在这个广大而神奇的多元宇宙之中,总是有些事情是不为人所知的,比方说某些杀人的方法……”
  骑士呆滞住的一瞬间,魔鬼却又恢复了自己惯常的调子,他轻轻地伸了伸手,就像是一个歌剧院的舞台上,正在为观众们引荐出某位艺术家的报幕人。
  “请让我为您介绍,这位伟大的诅咒术师,马克洛夫阁下。”
  “诅咒术师?”为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失态而懊悔的骑士冷笑了一声:“那么,这位阁下能干什么?用背后恶毒的谩骂和钉着钉子的木偶来让我的敌人出门时被马车撞死?”
  但这个轻蔑的话音刚刚落下,他就忽然觉得脸上一热!
  视线中一片的殷红和一股可怕的腥气让他骇然转过视线!于是他注意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那位前圣武士正在用一个奇怪的表情看着他……鲜血从对方的身体上。每一片的衣服下面喷涌出来,在空气中凝聚成为一个个猩红的圆球!而这些圆球最终噼啪的破裂开来,而那位前圣武士便无声无息的伏跪下去!
  韩诺的脸色瞬间便已经苍白……他注意到这一切都源自于那个刚刚被他讥刺的人物,这个人仍旧在不住的咳嗽,而脸上的表情和眼神都是一种近乎呆板的自然,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平常之极的事一样。除了刚刚放下的手掌,他没有任何的异样。
  “可怜的人,不过代主人受过也算是一个忠勇者的义务。哦,请放心,他不会死的……只是最近的一段时间可能会常常头晕罢了……”魔鬼商人眨了眨那黑色皮毛花纹下面,金色的眼睛,惋惜的说:“您看,这就是我想对您说的……杀人和战斗是两回事儿,所以这不是战士的工作。就像是您身边的这位阁下,他的力量可能在一对一决斗之中,甚至在普通的战场上,都还算不错,但如果在执行杀人的行动之中就完全不同了,杀人要求的是无声无息,干净利落,而并不一定要和对方见面……所以相对于将人轰成碎末的火球或者变成焦炭的闪电,我个人更加喜欢使用诅咒这种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一点儿也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而这位马克洛夫先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诅咒技术,总是可以让刺杀变成一种完美的艺术。”魔鬼兴致勃勃的继续道:“就像是我们曾经接到过的一个委托。那是一个很胖的老家伙,年纪很大了,但却很健康,而且糟糕的是,他有着和外表一样的贪婪个性……哦,当然,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一个人总是会有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凡事都应该是懂得适度,这可是连我们这些商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惜我们这一位目标,哦,他叫做什么来着,葛朗台先生?他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他居然将自己的金币都锁在一个特别打造的大铁盒子里,除了偶尔拿出来数一数,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去碰它们……不,他甚至连看都不让别人看。只要有人看见了一丝金币的光,都几乎会让他发疯。”
  “您说说看,这其实不是跟让那些金子在地下埋藏着,没有被发掘出来,也没有被铸造成为亮闪闪的灾币一样了吗?这种举动真的是很糟糕,如果想要让财富发挥应该有的作用,不进行流通又怎么行呢?所以这位先生的一个家属就找到了我们,让我们替他们想想办法,虽然他是善意的,不想要让那些财富成为一种无用的负担,不过显然情绪还是有些激动的,所以他们要求让那位先生……当然了,埃金总是会完成顾客的嘱托,虽然那并不是我喜欢的,可是,生意毕竟就是生意……”
  魔鬼的眼中闪烁着狡捷的光泽,又吐出了一篇长篇大论,不过年轻的骑士发现,自己忽然有些不自觉的开始倾听起来,似乎那种嘶哑的声音,和絮絮叨叨的交谈方式之中带着某种独特的吸引力一般。
  “于是那位老先生就故去了……在吃饭的时候,他忽然把脑袋扎进了自己盘子里……于是所有人,甚至包括没有告诉他们真相的,埃金的委托人们,都以为这是一个不幸的事故,它们觉得是那位先生的年纪太大了,体格太肥胖了,于是他的心脏太过疲劳,其实你知道的,这种毛病对于一个老年而又肥胖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常见而又致命的疾病,所以不管是牧师们,还是那位老先生的守卫,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在大家都不想要过分声张的前提下,那位老先生就此被安葬了,所以,一切顺利。哦,当然,只有那位用灵魂棱柱咨询过埃金的人事后才知道,知道这其实是商人埃金为他找到的诅咒法师们做出的事情……
  “其实这只是一个小案例,不过做得很干净利落,合情合理而又不过分张扬……所以呢,如果你想要合理而又不多耗费心力的杀掉一个人,那么咒术师应该是一个相当好的选择……毕竟,这要远比正面用几个人与之敌对更加方便和快捷,而且不会暴露出您的意图,在诅咒的期间,您还可以与之交流,明目张胆……不,我是说公开的与之交流,而不用担心他们发觉什么……”
  肥胖,年纪大?
  韩诺骑士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或者是因为对方的言辞太过罗嗦了吧,只要是正常人的思路,都会被那一番古怪的不明方向的话语牵扯的到处乱钻,不过这个走神倒是让年轻骑士的思路开辟出了一个新的方向——因此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提问道。
  “你是说诅咒可以造成任何的效果?”
  “唔,抱歉,埃金也不是很清楚咒术士们的习惯,不过马克洛夫阁下曾经提到过,似乎是特别喜欢让目标呈现出一种自然原因的死亡状态——如果不是他们的提醒,你甚至无法发觉那是他们造成的……而据他们的说法,那是一种被称为美学的东西……好吧,好吧,具体的形态有很多……比方说,各种各样的疾病,意外,年老体衰,甚至是某些特殊的状态引发的猝死……即使是神祗的力量也不可能将那个可怜的目标再度拯救回来……他的口号就是,死于自然,毫无破绽……”


第401章
  “死于自然……好吧,这样看来,确实是很难找出什么破绽,不过,尊敬的马克洛夫……不,咒魔阁下,您的动作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儿?”望着坐在自己面前那张椅子上,捂住嘴不住轻轻咳嗽的中年人,韩诺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您知道,就算是距离相隔了几百里也好,三个有关系的人在不到一个沙漏时的间隔之内出了问题,总是会令人……嗯,有点怀疑的。”
  “目标是你定下来的……小巴佬,而你并没有说这几个人有什么关系,也没有要求我拖延时间……”中年人开口道,然后被一段咳嗽打断了话头。他似乎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就那样慢慢的弯下腰去,而这个努力让他的脸色转成一种病态的苍白……直到半响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喘了几口气,才慢慢把剩下的话说完:
  “而且我并不喜欢耗费太多的时间……你这样的小家伙根本不懂,时间就是灾币,所以,你最好尽快的把最后那个目标的特征告诉我……咳咳,当然,如果你能够提供给我更多的,与时间相对等的灾币,那么我倒也不妨可以在这里等上几天。顺便满足一下那小小的心思,替你多杀几个人……或者,你喜欢用灵魂付账也可以。”
  这个无礼的回应和轻蔑的称谓,让年轻骑士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不过,他最终只是挤出来几声干笑,语气之间反而越发恭敬起来。
  “当然,当然,马克洛夫阁下,我们也在努力……但您知道,这并不是很容易,毕竟只是过了一天的时间,我的手下不过是些凡人,他们的能力有限……”韩诺盯着对方捂住面颊的那双苍白消瘦,仿佛骸骨一般的手掌……那苍白的指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心惊。
  现在,年轻的骑士他根本不敢再把他面前这个瘦骨嶙峋,仿佛一阵风就能够吹倒的人当成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了……他一定是一个强大的魔鬼——或者他的力量还不能够跟传说中的那些魔鬼相提并论,但是对于人来说,这个家伙已经极为可怕……甚至是超越了魔鬼的存在。
  传闻中的死神没人见过,不过死神如果偶尔想要在人类面前展现一下那种威能,说不定做出的事情就和这个人做过的那些一样吧——韩诺小心的注意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心中不由得这样想。
  实际上仅仅是在几天之前,不,应该说就是在不到两个沙漏时之前,韩诺还对于自己的胆量有着充分的信心,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感到害怕的事情,即使是神祗,是他信仰的勇者之神出现在面前,也只是令他敬畏那种强大的威能,而不是对其感到恐怖。
  不过在现在,年轻的骑士可再也不敢这样想了……
  那令人恐惧的源头就在骑士的面前,而他做出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就在骑士面前那张精致的书桌的桌面上,他视线缓缓扫过的地方。
  那是三张边缘烫金的羊皮纸,用上好的小羊羔皮硝制,柔软,看起来简直像是国家颁布的帝国金券一样的精致。不过现在那每一张的开头,都写着一个名字,其下那浓黑的一行行字体,则记述着可怕的信息……克兰福尔家族用这些羊皮纸来记载散布在各地的探子手里汇聚起来的情报,而此刻放在克兰福尔家族族长最小的儿子面前的这几张,都是极为重要的——死亡的消息。
  第一张羊皮纸上记载着的名字,是克洛艾特·费尔利·克兰福尔。
  这是巴特卡普侯爵众多孩子之中第二大的那个……但如果说到个人的武力,他应该是所有孩子之中最为强大的——这一点是对于自己武力有着充足自信的韩诺也承认的……他一直牢记着这个二哥那遍布狰狞伤痕的拳头,因为那拳头曾经无数次在孩童时期的他身体上增添了各种淤青和伤疤,还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的一副魔法皮甲在短短的一个沙漏时之间便宣告报废——韩诺无法忘记,那耗尽了他所有的积蓄才得到火蜥蜴皮制作的甲胄,就那样用被几根手指一点点的,慢慢的撕扯成为了粉碎,原因不过就是少不更事的韩诺依仗着那甲胄稍微的表现了一下对于他的不恭敬。
  而在那之后,韩诺还付出了三枚牙齿,以及一个很不错的护卫骑士作为代价——“既然是你这个白痴教给了我这个小弟弟几手不知所谓的剑术,让他变得如此骄傲,那么为了开阔他的眼界,我就用你来演绎一次真正的强大的模样好了。”他这么说。然后,这个十年前就已经是家族第一骑士的家伙就用一把训练用的木质大剑,一挥之间将那个可怜的护卫分割成为了两半,那个血液和内脏从断裂身体之中喷涌的场面,让下颚已经红肿不堪的小韩诺又出了一身冷汗,而且至少三个月没有再碰任何肉类的食品。
  当然韩诺也同样清楚,这个二哥之所以这么做,根本就不是因为那个护卫骑士的教导有什么问题,而是他看不惯自己这个巴特卡普侯爵最为宠爱的小儿子,于是就用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让韩诺一直记得不可以忤逆他的权威。
  不过现在,韩诺已经可以无需再记得这些什么教训了,因为那个傲慢而又喜欢恃强凌弱的家伙已经死了——那个号称家族第一骑士,掌管着家族中两万士兵的强大人物,竟然死在了自己的骑士训练营之中,马匹的一个失足之下。
  据探子们文件上的记载,这是一件可悲的意外。
  巡视投石车阵地时,这位二公子的那匹倒霉的马儿失了前蹄,踉跄了几步之后撞上了投石机,于是它的骑士便被甩了出去——当然这对于他来说本来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失误,但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巧合,总之这位骑士刚刚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到地面时,被这个意外连环激发的三台投石车刚刚扬起投臂……用来拉拽的铁链纠缠着抽起来,于是当场就将刚松了一口气的家族第一骑士直接扯成了一天飞扬的血泥和五六段散碎的尸体!
  等到目瞪口呆的牧师赶到他身边,这位第一骑士的灵魂已经被勇者之神感召了个彻底……而那被铁链扯得破碎不堪的身体,恐怕即使是三神神殿的三个大主教一起出手祈求神祗,也没办法让他再次复活了。
  这件事情仅仅只占据了半页羊皮纸,因为发生的太快,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详细的描述,而即使是亲眼目睹了这件事情的人,也都只能摇头叹息。感叹厄运女神的强大力量。
  但韩诺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厄运之神的手笔,而是面前那个正在不住的咳嗽的人物的杰作——他在那个时间上消失了一会儿,而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记载着这事情详细过程的一枚影像水晶,已经被交到了韩诺手里。此刻就压在那张情报的上面。
  而就在几寸旁边,另一枚同样的水晶下,第二张羊皮纸上记载的也是一场发生在克兰福尔家族中的意外——关于侯爵的第四个儿子,亚历克·阿勒·克兰福尔。
  这位三等伯爵也是家族中公认的名人,他的狡猾被称为继承了侯爵头脑的存在,‘克兰福尔的灰狐’的名声,即使是在当初那些海顿的贵族家族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对于他,韩诺同样记忆深刻,因为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却代管着父亲最令人眼红的,位于奇拉特领几十处富庶庄园……包括了三座最好的葡萄园,和那座帝国闻名的安琪儿酒庄。哦,还要包括酒庄之中,几百桶最佳年份的香醇酒浆。今年正是那些768年酿造的美酒口感最好时期,因此这座酒庄的价值,在这个时候,无疑是最大的。
  不必奇怪韩诺为什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因为那本就是这位骑士的拥有物,是侯爵在他出生时便送给他的私产,韩诺一直以帝国之中少数的几位酒类收藏家的名头自豪,直到酒庄被他自己在一年前一次豪赌之中,输给了一个神秘人物。
  当然现在韩诺已经知道那莫名其妙的赌局根本是个骗局,而骗局的背后,就站着这位四哥的身影——今年伊始,这家伙已经接连办了十几场的酒会,酒会上的主角自然就是那些本来属于韩诺的香醇美酒。而每一次接到他的邀请,韩诺只能微笑着忍受住心中仿佛野兽啃食一般的感觉,每一次见到这个家伙,他都有种将他的脸直接打烂的冲动。
  然而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因为这位狡猾的灰狐已经是一只死狐狸了。
  时间是在昨晚,一次纵情的酒会之后,众人发现这位本应该是酒会主持者的伯爵大人消失了,无论怎么也找不到……后来还是有个仆人报告说,看见伯爵大人摇摇晃晃的走到厨房那边去了。于是仔细的搜索之后,直到清晨时,仆人们才骇然的在厨房后面找到了这位大人的尸体——倒毙在猪圈前面,几乎让人无法辨认——他浸泡在馊水之中的身体,包括面孔在内,至少有一小半已经被那些拱开了兽栏的畜生啃吃得露出了白骨!
  从这个可怜而又可怕的境况,人们只能勉强得出一个结论,倒霉的伯爵或者是喝得太多了,迷迷糊糊的走到了厨房后面……猪圈之中的怪味让他那里呕吐了一阵之后,酒意上头就醉倒在了那里——那些闻到了半消化的食物气味的畜生就此蜂拥而至,挤开了兽栏后开始大快朵颐,却最终分不出呕吐物和其下人类的区别……而可怜的伯爵大人因为烂醉如泥,根本没有反抗,况且那几头猪很可能在第二三口的时候,就已经咬断了他的喉管。
  好吧,如果说这两个意外还多少能够看出一点计划的痕迹,那么接下来的最后一个,便简直顺理成章的可怕了……
  瓦利·科德里·克兰福尔。巴特卡普侯爵的第六位公子。
  与前两位兄长相比,这个南疆著名的花花公子并不那么惹人注目,背负无数“种马”“色狼”“会走路的性器官”之类的骂名的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似乎只有玩弄有身份有背景的女人,在家族之中算是个半边缘化的存在……可是韩诺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家伙还代管着家族中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奴隶贩卖。盗窃、炒作、黑金贸易,拍卖、艺术品买卖黑市——家族灰色和黑色收益的运转都是在这位种马的操控之中……他曾经得意洋洋的声称,他就是一只影子中的手掌,将家族茁壮成长迈上更高的权力台阶。
  是的,韩诺曾经调查过他的一切——原因是他辛苦追求了半年的一位名媛,最终却在几乎成功前出现在这位种马的怀中,而且还被他得意洋洋的当众用“纤细的小腰,桃形的臀部弧线,以及美妙紧缩的环状肌”之类猥亵的词汇夸奖了一番,而那位名媛最终的反应,却只是将羞红的笑脸埋在这匹种马的胸前。
  这简直是比被抽了几个响亮耳光还要大的羞辱……韩诺自然也曾经多方努力,试图找回这个场面,但最终他只能暗暗的咬牙诅咒,诅咒这匹种马最终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诅咒他因为精华损失太多,而变成一个废物……
  而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
  就在昨天的午夜时分,那位瓦利少爷的卧室中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而有人听到子爵似乎是赌气似的喊着什么:“谁稀罕你们这些该死的贱人,我的情人要多少有多少。”
  当然这种情况早就已经是仆人们习以为常的,然而就在今天清晨,一个负责暖炉的侍女却发现这位子爵的床铺上面高高的堆着十几床的软被,在那下面,子爵大人已经被活生生的捂死,连尸体都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青色——而做出了这件事情的,自然是他昨晚的床伴……两个气量狭小的女士对于他的言行越想越气,最后便咬牙狠心地连同两个侍女,把刚刚胡天胡地完毕,进入香甜睡梦中的公子哥儿给活活捂死了。
  这还不是一切的结束——三位当地最高等级的主教大人几乎是立刻便主持了这位公子的复活仪式,然而早些时候传来的信息,是这个仪式失败了……那位帝国的种马的灵魂成功地被召唤回了身体,可是也许是他对于神祗的信仰太过于不坚贞,因此虽然他活了过来,智力却退回到了三岁的时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恢复的迹象……而按照最乐观的推论,想要恢复也需要十几年的时间。
  这些看上去真的仿佛是几场令人无可奈何的悲剧,足够让所有帝国贵族幸灾乐祸或者摇头惋惜。
  但是韩诺很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悲剧——作为菲尼克斯帝国现在最大的贵族的克兰福尔家族的儿子们,他的三个兄长,可以说无时无刻都被一些无形的壁障保护着,就像是韩诺身边那位前圣武士的保镖,以及几个高阶法师一样,他们身边至少应该都有家族的某位本领高强的护卫力量看护着,虽然并不可能完全到毫无破绽,但是也同样滴水不漏。这样可怜到可笑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更何况还有那些记载了所有结果的水晶。
  所以,现在韩诺简直无比庆幸自己与眼前这个人签订了一张契约,可是现在如何处理这位契约者,又让韩诺感到非常头痛……
  他根本没有想到三个兄弟的灭亡来的这么快——按照他和则位咒魔先生之前立下的契约,只要这三个人死亡或者等同于死亡——比方说那位可怜的第六公子那种半疯的状态,那么他就要付给这位阁下一笔巨款,每一个目标三万金币。
  三万金币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使是克兰福尔家族的子嗣也难以痛快的一次交付出来,更何况现在还是三份……而他现在也没有可以牺牲的奴隶,实际上就算有,他也并不知道如何才能将这些奴隶制作成为那些闪烁着七彩光泽的紫色小玩意儿。
  那么,该如何付清这笔款项呢?
  韩诺当然不敢像以往那样依靠家族的身份试图拖延一下,因为这位咒魔先生根本就与那个长相凶恶而言辞温和的狼头商人代表着两个极端,他痨病鬼一般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暴躁,对于人类有着无比的厌倦,却又拥有着强大到诡异力量的怪物,如果一个不留神,自己说不定也就会成为那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事件的主角——如果不是那张黑色的,泛着诡异花纹的精致羊皮契约,骑士恐怕根本就不敢跟这个家伙进行一场对等的交谈。
  而且,那些被骑士愤恨的,有力的竞争者确实是死了……但是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只要还活着,韩诺就不可能得到克兰福尔家族的所有权势,甚至可以说只要他还在,那韩诺先生的所有作为都有可能很快成为一场空幻……
  韩诺狠狠地咬了咬牙……
  “还有一个目标,尊敬的咒魔先生……如果达成,那么之前商议的最终目标就算不达成,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第402章
  “目标?那还用问吗?这毫无疑问的是对于我们家族的一种挑衅!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不,是阴谋!”
  格斯尔红木制造的坚实桌面发出了一个沉闷的轰隆低鸣,不过更大的由人类发出的吼声随即便将之湮没……巴特卡普·马洛里·克兰福尔侯爵的面孔颤抖着,松弛的脸颊肥肉和皱紧的眉毛,半张着的嘴,以及有些凌乱的被头油粘在额头上面的头发,还有那从喉咙深处迸发的低沉吠音,让他看上去仿佛一头意图择人而噬的虎头犬。
  于是,在圆桌后面,被他那蕴含着疯狂之意的黄眼睛扫过的,十几位衣冠楚楚的先生们一时之间有些面面相觑——似乎不大相信这位一贯会在脸上挂着一个有点恶心的笑容的族长大人,那位以克兰福尔的森蚺这个外号著称,向来善于掩饰表情,安静而又肥胖的人物,竟然也会露出这样扭曲的面容,发出如此歇斯底里的声音。
  实际上如果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仅仅就是一天一夜之间,这位可怜的族长大人就损失了三个儿子——
  一名大贵族要想成为世世代代传承不衰的名门望族,保证自己的家族兴旺发达的依靠是什么?
  通常来说,标志性的答案就是更多的领地,更多的领民,更多的财富……还有皇帝陛下的恩宠,等等等等……不过,这只是一个阈值之前的答案,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些东西就不重要,只是对于象克兰福尔家族这一类已经几乎占据了南疆的大贵族来说……优秀的继承人才是最为重要的财富,对于族长来说更是如此,为了保证自己在于家族中的地位,一批优秀的继承人是必不可少的。
  原本,巴特卡普是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的,这个肥胖而狡猾的贵族中的代表,自然也拥有着一名贵族通常具有的,丰厚的欲望本能——他在这个方面上的名头,算是家族中远近皆名的……在他将近七十年的‘狩猎’生涯中,光是夫人就有过三任,给他带来了六个可以用来延续血统的男丁,更何况他还有为数甚众的侍女和情人,被各种官方系统证实了其血脉身份的私生子就有不下十人。即使刨去其中只知道玩弄女人挥霍家产的蠢货和平庸无能,在贵族圈子里战战兢兢埋首度日的废物,他也拥有着好几个可以用来继承他族长地位的精英子嗣。
  可是现在,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厄运却让他在一天之内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三个子嗣,而且都是他最为优秀的继承人候选……一名优秀的继承人可不是在将种子播撒到女人体内之后便能够产生的,那需要长久的岁月来进行各种的测试,智力,心性,判断力……良好的教育和正确的引导,以及至少十年的考察,然后才能够判断出一个人究竟有没有能力承担起一副重担——这是传承所必须的条件。所以换算起来,可怜的巴特卡普无疑在这一天内就失去了将近六十年岁月的努力成果。
  族长大人愤怒的语声在会议室之中落下,喧嚣的声音也开始从各个座位上蒸腾起来,咒骂,猜测,分析和宣称将整个会议室塞满了……不过如果拥有一双最为锐利的眼睛,或许就能在这些开始反映出一脸愤激咒骂着那个可恶对手的先生们的眼中,看到那种隐藏的异常深邃的喜悦和思索。
  巴特卡普触手几乎遍及了家族利益的各个层面,此前,这个老而不死的胖子已经牢牢的将所有的利益都操控在了自己的手中,但是现在,他最为粗壮的三条触手忽然从根上被折断了——这代表了家族内原本已经稳固了多年的利益关系开始动摇,新的稳固的基点或许会在其后被确立起来,但是利益的重新分配势必掀起一场新的广大的风暴。
  至于说什么找出凶手,确定敌人,或者类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谁管他呢,如果可以的话,这位凶手大人再做上几次类似的事情,说不定还更符合在座大部分人隐藏在心底的心思。
  于是一场注定无果的讨论便在令人头痛的喧嚣之中迎来了结局——暴跳如雷的巴特卡普在结束之前终于找回了平日的冷静和阴沉,做了一番象征性的总结,其实不过就是让所有人提高警惕,动用一切手段之类的废话,然后,族长大人不再理会开始了新一轮的议论的家族高级成员,转身进入了内宅,只有不复往日稳重,甚至有些踉跄的步伐让他的背影看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岁。
  穿过长廊,他挥退了两个提醒他需要进餐的仆人,带着一脸沉郁的神色走进了浴室……虽然附近随侍的几个仆人对这种明显有害于身体的举动忧心忡忡,但是却没有人敢于提出什么——在家族中服务了几年的经历足够告诉他们,这位族长大人有着不愿意清洗自己的习惯,即使是早年间在与女子们交欢时也是如此……如果他主动走进了浴室,那么就是他心绪极端烦躁的证明,在这个时候打扰的结果,通常就只有在不见阳光的矿窑或者充满腥臭液体的地牢之中选择一个。
  浴室是豪华的。
  这里原本不过是一处家族的别馆,当然不能够和已经成为了皇宫的可兰黛堡相媲美,不过那精美的设施仍旧能够让大多数的中等贵族们嗔目结舌,足可容纳十人共浴而有余的浴池占据了半个房间,用产于特拉特山的整块青叶牙石铺设的地面光洁而不失温暖,像个小瀑布一样激流汹涌的石雕喷口将蒸腾而洁净的热水喷到大池之中,两个仅仅围着一条短小浴巾的美丽的女轻摇慢款走出氤氲的水汽,以最温柔的动作卸除老者身体上的服饰,服饰着那具遍布着斑痕的肥胖躯体侵入到热水之中。
  然后,她们除去了身上裹着的浴巾,轻轻滑入了大浴池中,将充满弹性的胴体贴上了那具肥胖的有些恶心的老人身躯,用柔软的手掌非常有技巧的按动老人的身体。
  “看来你的推测出现了错误,那帮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想你也不可能通过他们来寻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一个冰冷,烦躁,似乎带着蓬勃怒气的声音在房间的一角响起,随着声音,汇聚在那里雾气翻卷着,给那个包裹在褐色长袍之中的人影让出道路。
  “那些家伙当然不可能为了我的损失做出什么……他们本来就只会在心中窃喜,像一群饥饿的野狼一般紧盯着无主的饲料盆之中,鲜嫩的肥肉。”
  坐在水中的巴特卡普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那双黄褐的眼睛之中看不到任何欲火或者浑浊的颓唐,而是闪烁着一种特别的警醒。脸上凝聚起来每一条皱纹再也没有了几个沙漏刻度之前那种衰老的味道,反而再次充满了种老奸巨滑的勃勃生机。
  “至于说让你去验证他们的想法,只是一种保证罢了……那本来就是个概率极小的猜测,只不过我还是很希望事情能够在这里得到解决。否则这件事情就很麻烦……我讨厌这种麻烦。更讨厌的是,如今看来这麻烦无法避免。”
  “你就如此确定,这件事情一定是家族之中的人出的手?”长袍中的人物冷笑道。
  “没有熟悉所有人周围习惯的人的帮助,不可能有人能够如此准确的把握住他们三个的行踪,绕过各自三重以上的防护,再用那些近乎完美的手段杀了他们。虽然下手的人一定是个精通于魔法的人物,不过如果是敌对的魔法师通常应该选择更加直接一点的手法,而不是如此煞费苦心的遮掩。”老人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点黯然:“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后,那么剩下来的必然就是正确的答案,哪怕他看起来再荒诞不经和匪夷所思。更何况,这个答案看起来更加顺理成章,并不奇异。”
  “筵席上的毒酒和静夜里的匕首……就连荒野中的野蛮怪物也不会使用的手段,却你们这些贵族最擅长的勾当……真是令人恶心。”长袍人的声音更加寒冷,在语句的末了加上一个厌恶的呸声:“那么,你是要让这个小鬼领略一下地狱的景象吗?”
  “如果这一切都出自他自己的手笔,那么这些事情倒也不算是什么……事件编制得如此完美,不留丝毫破绽,时机也算精妙,一旦发动便没有给任何人太多选择的余地,如果真是他策划并实施的……那我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很欣慰,会给他更多的机会——这种手笔、胆量和头脑如果是在这个年岁便能够拥有,那么他的才能就足够让克兰福尔成为大陆上的霸主。只是有点可惜……我担心的是,这背后有个令人厌恶的影子,这种麻烦的事情会让损失更加严重。”
  “你不担心他会取你而代之?要知道你们这些贵族可是从来都不会讲什么感情的……他超越了你,你自然也就会变成了他下一个猎物,而且很有可能,被吞噬的骨头渣都不会剩下。”褐袍子中的声音变了变,笑声清晰了些,还带着十足幸灾乐祸。
  “如果他真的有能力,能够统领我的一切,实际上我也很愿意由他来继承所有……正如你所说的,贵族本就是比怪物还要恶心的存在,克兰福尔家族族长的位置更从来就不是什么圣洁的宝座,从出现开始它就一直被浸泡在无数失败者的血肉之中,我也同样是踏着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的尸体才登上了这里,而为了长久的占据它,我也从不介意在这张椅子的下面增添更多的骸骨作为基石……所以我也同样早就有用自己的一切来滋养它,最终成为它的一部分的觉悟。”
  “可是,他还是太过年轻了……年轻人总是不懂得忍耐的重要,也不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份免费餐点会只是让人尝尝味道的。它一定会要求金钱之外地报酬……”老人深深地叹息道:“你应该已经都知道了吧,帮我看住他,不要让他再有任何这样冒失又危险的动作了,必要的话,剥夺他的一切也无妨。”
  褐袍人的身影在一个冷笑中消失了,于是老人再次阖上眼睛,享受着身周柔软而香艳的挤压摩擦——这是他在五十岁之后才养成的习惯,在时间帮助他抛去了那种浮躁的欲望火焰之后,这样温和的揉挤会让他更加容易放松下来,当他动脑筋的时候,那舒适的感觉更能够令他思绪敏锐。
  利用那个天真的小儿子的不是家族中的某个势力,那么在现今的局势下也就只有那位不甘心于失败的女王陛下……但皇家密探被击垮的现在,他们有进行了如此周密计划的能力吗?会不会是圣库斯伯特的圣武士们?他们认为换一个合伙人,能够得到更大的利益吗?当然最可能的,还是那个小子又忤逆了自己的警告,从那些魔鬼的手中借助了力量,然而那些散发着恶臭的邪魔又是如何穿越了圣武士们重重地防护的?
  就在老人开始逐渐抛开损失了三个儿子的伤痛,将思路梳理清楚,并考虑如何将损失减低到最少时,一个莫名的感受忽然打断了他——身上那两双手掌移动方向产生了一些变化……他们从肩背一点点的移下,最终在温暖的水底汇合,开始熟练而又无礼的向老族长发动了一轮奇妙的挑衅……
  惊讶的老人的眼帘睁开一丝,于是便注意到那些混合了蒸汽的空气之中,仿佛散发着一种清甜的味道,而面前两个侍女白羊般的躯体上被蒸腾的热气渲染上一层诱惑的粉红色泽,那一双正在望向他的润泽眼睛就像是两汪清泉,湿润的唇瓣却又仿佛若有若无的在诉说着心中的渴望……
  还没有等到老人想好究竟是不加理会还是教训一下这两个大胆生出逾越想法的小妖精时,他忽然又发现了一件事……
  应该是感到惊喜吗?自己的小腹下竟然开始升腾起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火焰,已经退役许久,宣称干涸的自己的雄性象征,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这让老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脑中那些关乎家族前景的重要思索,在这一瞬都被抛到了一边了……这是这两个小妖精或者是哪个自作聪明的家伙特别为了讨好自己而做出的局面?
  不过这个思路也没有得出答案……几乎就是在则几个动念之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像是那些蒙尘的记忆中一样的活跃,甚至可以称得上坚硬如钢!
  “你们是怎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惊还是喜的老人张了张嘴,可是只吐出了几个词汇,一个侍女已经迫不及待的扭动着那蛇一般柔软的腰肢,将他迎接进了那销魂的柔软之中,一层层的媚肉层层交叠挤压着,久违的刺激让老人陡然觉得身子变得轻盈了起来,一瞬间浑身上下如同着火了似地滚烫无比。浴池等水面很快便荡涤起激越的涟漪!
  女子诱惑而令人酥软的呻吟声逐渐高亢起来……甚至窜出了坚固严密的浴室的门扉。让守卫在门口的几个仆人们面面相觑。
  不过交换了几个惊异的眼神之后,他们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虽然匪夷所思,这却也并不能算作是什么大事,而且作为男人,他们很清楚这个时候被打扰会产生什么情绪,自然也就没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质疑这种反常的情况。
  于是那种恼人的哀鸣就这样一直持续着,直到接近两个沙漏时之后——侍从们的情绪已经从开始的惊讶转变为嫉妒,直到惊骇了……即使是年轻力壮的他们,也很难做到这样的强度,难道是丧子之痛的刺激,再一次激发了老族长传闻中夸称无敌的力量?
  浴室的门扉在下一刻被猛地推开了!于是惊骇到达了顶峰——巴特卡普大踏步从浴室中冲了出来,他赤裸肥胖的身体上,还挂着一具洁白的躯体。
  是的,挂着,那柔媚的女体软垂着的头微微后仰,双眼空洞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但却还是被侯爵的双手箍在他的腰间,一片狼藉的粘液从两人连接的地方淋漓而下,构成了异常诡异的情景。
  “再找女人来!”用嘶哑的嗓音向侍从喷出两个简单的词汇,老人一双通红的眼睛扫视着,寻找着发泄的目标……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惊讶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边传来。
  “父亲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巴特卡普通红的眼睛立刻转向那个方向,对方的称呼似乎有点熟悉……但他似乎已经不想去思考什么了,因为感觉自己的血液象沸水般翻腾……老人嗓子里再次喷出一个咆哮,然后整个人就像一匹野兽一般向那边扑了过去……


第403章
  “他们是……已……已经疯了吗?”
  一个年轻的圣武士紧握着手中的长剑,温暖的圣光从那柄精美的武器上流谢,覆盖至他的身体,但是这神性的光芒似乎无法驱散他此刻心中的恐惧和寒冷,以至于他的声音颤抖着停顿了两次,才把那个短短的惊异挤出喉咙。
  不过事实上,能够开口已经说明他的心性非常坚韧了……在他身后的几个同伴,此刻仍旧处在一种莫名的惊骇之中——眼前的场景对于他们来说,显然要比传闻中那遍布着邪恶和死亡,到处都是恶魔的深渊还要令人惊讶。
  实际上如果认真的说,面前的这一幕场景谈不上是恐怖,与一名正统圣武士需要经受的训练之中,那些冲进魔兽的栖息地进行的战斗,或者某些剿除匪徒,强盗之类行动,又或者是真正的战场相比,一个施暴者与一个受害者之间的能产生的不过就是城市之中常见的犯罪级别的事件。
  但眼前的事情显然绝对称不上是普通——在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两个人正滚倒在地,一种极为痛苦凄厉,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号正从其中被压倒的那个人口中传出来的,几件华丽的衣衫证明了被害者贵族的身份,只不过现在那些原本剪裁合身的东西已经被扯成了几团的碎布,凌乱的散布在周围。
  施暴者是一个身材精壮的男子,从身上被扯破却仍旧挂着的半片服饰看来,他应该是一个什么家族护卫之类的家伙,但此刻他却正死死的压住那个原本应该被他誓死守护的对象,双眼通红,不住的耸动着身体,而从情况判断,那可怜的被害人似乎已经挣扎了很久,被耗尽了大部分的体力之后,他现在只能用最为尖利的嗓音来表现出他最后的反抗态度。
  没错……就是他。
  作为在接到了警讯之后赶到这里的第一批圣武士,他们八成都是神殿之中经常被安排一些执行巡视任务的低阶成员,没有良好的出身,坚实的后台,有的只是对于神祗的忠诚信仰和正义至上的精神……所以眼前发生的境况,与其说是让他们感到无法接受,不如说是根本不能想象——虽然说介于身份的关系,他们早就从一些贵族子弟的口中听闻过某些上流贵族之中的一些下流的勾当,但是显然在有些事情上,道听途说是无法跟亲眼所见相提并论的——那个男人发出的,尖利而又痛苦的哀嚎,以及随着动作,从他某些部位上迸溅出的混杂着褐绿与殷红的液体,组成了一种强烈的感官上的刺激,让所有人感觉全身的汗毛都已经树立起来,不由得下意识地收紧了腰腿上的肌肉……
  “小心,他是被控制了……不,应该说这是某种魔法的效果!他现在没有理智!”一个年长一些的圣武士这个时候刚刚走进房间,丰富的经验让他立刻便注意到了问题,而得到了这个提醒,几个终于开始认真起来的圣武士才发现了有些不对的地方——一阵急剧的耸动之后,那个施暴者在这个时候似乎终于到达了极限,随着歇斯底里的狂吼,他耗尽了所有力量一般的软倒下去,但几乎就是在瞬即之间,一层代表着魔法力量的蒙蒙红光闪烁了一下,他随即便再一次的跳了起来!
  几个年轻的圣武士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注意到这个明显违背了常识的家伙面目狰狞,双目之中已经尽是一种深沉的血色,即使是面对着圣武士们光芒四溢的剑锋时,他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不仅如此,他扭曲的面部肌肉上竟然挤出来一个诡异的笑容,从张开的口中发出一阵阵仿佛野兽喘息的嗬嗬声音,然后整个人就向着圣武士们冲了上来!
  “培罗护佑!”称颂着神祗的名声,一个圣武士挥剑将被这个已经狂化的怪物劈成了两半!鲜血和内脏淋漓飞溅,年轻的圣武士们却不由得同时长出了一口气——与刚刚那个诡异的境况相比,那些刺鼻的鲜血气息倒还让人感觉更加容易适应一些。
  可是很快,所有人便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圣武士走到那个趴伏在地上的贵族,准备给这个倒霉的家伙施展一个治疗神术……只是他一句咒文刚刚念诵了一半,便不由得犹豫了——治疗的法术通常必须要施咒者将手放在伤口上才能够输入正能量以产生效果,但是现在,这个倒霉伤患的那个伤口……沾染着红色绿色甚至褐色液体,不住微微蠕动着,试图将那一圈肌肉收缩起来的地方,实在是不适合让人碰触……
  然而可怕的状况也在同时发生……那个贵族忽然抬起了头!
  或者准确地说,他仿佛一只僵尸一般跳了起来!身体上收到的伤害似乎被他忽略了,他大张着手脚,让人注意到那象征着欲望的器官同样愤怒的高昂着,仿佛准备尽情地发泄一下刚刚受到的侮辱,而尽赤的双目。扭曲的面孔则和之前那个施暴者如出一辙!
  他身边那健壮的圣武士一个失神之间,竟然被他按倒在地!这个原本应该是普通贵族的人,在这一瞬力量竟然大得出奇,而且只是一只手狠命的一扯之间,圣武士身上的铠甲竟然就被他扯开了一半——那里的搭扣本来是用很宽的皮革绳索扎紧的,但这随手的一下之间简直就像是草绳一般的脆弱!
  “邪恶!以光辉的名义令你退开!”
  一个圣武士大声念诵出驱散的咒文,将一道神力的光辉打在这个狂躁的贵族身上,但是却丝毫不能起到任何的效果——在神力庇护的视线中,那一层萦绕在对方身体周围的淡淡红色一瞬间被白光笼罩,于是贵族的疯狂也稍微的被遏制,萎顿下去,放开了那个目标……可是几乎就是在神能消散的瞬间,更多的红光却再次在他的身体上被激发了,他更加疯狂的冲向不知所措的战士们……最后,还是一个反应过来的圣武士用剑柄在他后脑勺上重重一击,才暂时解决了问题。
  “这是……诅咒,一种极为恶毒的诅咒!光明的父神啊,请护佑我们,远离邪恶的威胁……”
  查看了一眼仍旧在不住微微抽动的裸体贵族,担任队长的年长圣武士皱着眉头,低声颂出一串祈祷,然后命令道:“到里面去!我听说至少还有三五十人被困在这栋宅邸之中!而且其中还有几位身份高贵的大人,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可是当冲进了更加里面的房间,圣武士们才发现,门口的那一幕看来不过些是些温和到了极点的东西罢了……一路行来,到处都是赤裸着交媾在一起的人体,年轻的,老迈的,到处都是撩人心魄的尖叫与呻吟,高昂的或者低沉的……
  而在一座原本是用来进行会议的大厅之中,残余的三五十名的男女聚集在这里,组合成为一幅一半香艳旖旎,一半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色,那些男女之间的活动不算什么,三人,四人之间的交媾也已经是最为正常的表现,男人与男人间的疯狂也算不上是什么稀奇——七八个人交叠在一起,利用着所有能够使用的器官……人类所有关于性方面的妄想,似乎在这个房间之中都得到了近乎完美的体现,兴奋的尖叫和猥亵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根本就是仿如地狱中群魔的乱舞,或者传闻中令人叹为观止的极乐……
  尽管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敌人的存在,但是对于年轻的圣武士们来说,这种心性上的诱惑仍旧是可怕的,甚至只是那些声音,已经足够让他们面红耳赤,他们称颂着神祗的名,但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胡乱飘动,即使是武器上那些能够宁静心神的神能,此刻也很难起到什么助益。事实上即使是那位拥有了一些经验的队长,也只能勉强的镇定住自己的情绪。
  这让他注意到了一个严重的情况。
  他认出了被特别叮嘱需要保护的主要目标,克兰福尔家族的族长——这并不是他的眼神有多么优秀,也不是因为对方的肥胖在一群裸体的人物之中多么的显眼……只是因为在神术赐予的目光之中,他所在的位置上那种殷红的光泽已经到了刺目的程度!
  不过,那看来已经是最后的疯狂。
  这位侯爵大人肥胖的身体上遍布着一处处污秽的体液,他趴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体上蠕动着,一身的皮肉也随着不住的晃动……就像是皮肤和肌肉都已经从骨骼上被剥离了下来,整个人都仿佛软体动物一般可以随意的乱抖,大张着的嘴巴中耷拉出暗红的舌头,只是那种长度和紫色的舌尖,让刚刚确认他的圣武士又犹豫了——他心中甚至没来由的想起在幽暗地域冒险时遇到的一只异怪。
  ……
  “多么精彩的画面啊,小主人,你觉得经过我给你的改良这个诅咒的意见怎么样,是不是能够算得上是一个顶尖的杰作呢?啊,杰作看来已经不能随便形容我的伟大,不过,这法术看来还有改良的余地啊,如果在战场之上放上那么一个……嗯嗯,似乎应该在可以在我莱尔德·佛·伊乌德的名号上面再加上一个响亮的称谓……嗯,粉红解放者?还是百花凋零者?或者,简略点,残花领主……”
  那些沉浸在惊骇和恐惧之中的圣武士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的感知远不能及的所在,事件的罪魁祸首和主要的帮凶正在从一层蒙蒙的雾气之中观察着他们,也观察着这一幕诡异绝伦的场景,目瞪口呆的韩诺骑士不住的深深吸气,一片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在他身边,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在兴奋地又跳又叫。不断的将一大堆吹捧的词汇加注在自己的身上……
  韩诺现在心中的惊讶。似乎也能够跟那些冲进了克兰福尔家族宅邸的圣武士们相类似,只不过并不是因为眼前那烟雾之中正在映射出的那一幕由他的亲族出演的乱交大戏。那已经让他有点恶心反胃。
  他现在正盯着那个被包裹在一袭破破烂烂的黑色袍子之中,那个矮小的仿佛孩童一般的身体,注意到从斗篷兜帽下面露出的一截金色的形状却仿佛……不,根本就是遍布着獠牙的骷髅!而伸出罩袍的那只没有一丝血肉,只是被漆成金色的手掌,似乎更是分明地揭露了他的身份。
  一具骷髅不足为奇,会活动的也是同样……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就算他带着一支亡灵的大军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这种颜色金光闪烁,能够说话,甚至是语言丰富的亡灵,究竟是属于一个什么样的等级,这个联想就足够让骑士心生恐惧——他越是从记忆的深处调出所知道的些许知识,那亡灵的等级的猜想就会越发的让他心惊担颤!
  至于说眼前那场景之中的事情?韩诺已经不想再去挂心了……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超额的达成了,克兰福尔家族接下来必然会进入到一个空前的混乱之中,至少一半的能够说得上话的人物已经折损在了那个恶毒的诅咒里……就算能够恢复,家族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振兴声望,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准备周全的自己——年轻的骑士低着头,将所有的杂念抛开,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脑中的臆想,成为族长,大权在握,然后掌控女皇,将整个帝国握在手中,再利用家族的财力,用坚固的城池将狮鹫进攻的势头遏制住,这样一来他也有机会……染指这场以大陆为盘面的棋局。
  “马克洛夫阁下,您的精湛技艺确实令人折服,不过,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张扬了?要知道……我的意思是说,能否现在就让他们直接死亡算了,否则的话,恐怕会被人看出某种破绽。反而影响到您的……习惯。”对于未来的谋划让韩诺暂时忘却了恐惧,咬了咬牙,他试探地发出了一个低语般的疑问——在见识过这可怕的景象之后,对于眼前这个包裹着长袍的人物,他原本就已经忌惮的感觉上又增添了一层更加深邃的恐惧。
  当然,年轻的骑士可不认为这是自己胆怯……在见识了这种超越常理的邪恶之后,没有多少人能够不感到害怕吧……骑士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道。
  “嗯,好吧,虽然不怎么完美,不过看起来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那些圣武士好了……”
  那位“咒魔阁下”挥了挥手,解除了那个远距离的观测魔法,转过身来,感觉到他长长的罩袍兜帽之下的目光,韩诺不由自主的眨了一下眼睛,心中升起了些没来由的恐慌和害怕——仿佛魔鬼就站在他的身后一般。
  但是……等等,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
  就像是一道惊雷骤然在脑中炸响,韩诺惊愕的抬起头,盯着眼前的那个笼罩在长袍之中的人——他的声音!
  那种令人呢厌恶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平息了,一贯的那种傲慢的,沙哑得仿佛刮擦铁锈的声音也改变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语调,并不苍老,甚至可以说是年轻的,那种参杂着特殊发音的语调,是那种首都贵族们最引以为傲的流畅。
  而随着这个声音,那位咒魔阁下的身形也开始产生了某种变化——身形微微变宽,手掌变得丰腴了些许,下巴收窄了一些……都是非常微小的改变,但是当这些完成时,一瞬间他的形象似乎就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韩诺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来确认某些事情,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意外的虚弱无力,他向后挪动脚步,却扑通一声栽进了身边的椅子。柔软的衬垫没有让他感到什么疼痛,可是他连续试了几次,却发现自已身体莫名的无力,就连坐起来都很勉强。虽然没有任何束缚,但现在的状态,却要比捆了几层都要牢固很多……
  然后,随着一道光线的闪烁,韩诺又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的能力很不错啊,埃金,就凭对话中读取他人的记忆这一点,你恐怕已经可以无敌于主物质位面了,难怪第一领主大人青眼有加,把你送到这里来……”
  “哪里哪里,我只是比较惯常与跟人类打交道罢了,跟举手之间就将一个家族制成了半残的康斯坦丁阁下想必,还是相差的太远,太远了……”恶魔商人谄媚的语声听在韩诺的耳朵里面却仿佛一记惊雷!他努力的转动着自己的脖子,却根本看不见那个本应近在咫尺的可恶人影。
  一切都是阴谋,针对我的,针对我们家族的……轰轰的耳鸣声击打着他的鼓膜,那些声音一瞬间都消失了……
  阴险、狠毒,残忍,可怕……一时之间瘫软了的骑士脑海中,只能够想出这些显得颇为贫乏的词语来形容对方计划,他现在已然明了,自己已经非常不幸地已然落入了一个魔鬼的手掌之中,他将在地狱的烈焰之中饱受煎熬……


第404章
  “阿嚏!呼噜!”
  海泽尔·长牙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然后习惯性的从鼻子之中喷出了一个呼噜声。摸了一把湿漉漉的鼻头,高大的狼人不由得摇了摇脑袋。
  “看来是在温暖的地区呆的太长时间了,竟然对于这种程度的冷风都有些不大习惯了……”他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向北方,似乎在视线的远端,便可以看到那白雪皑皑的克鲁罗德山脉,以及建立在严寒的群山之中,挺立在凛冽的北风里的格乌什神庙。
  当然,那只是远离的了故土的士兵的臆想……实际上除了那些傍晚时分就开始凝聚,到这时仍旧稀疏却不溃散的薄雾。城墙之外仅仅是百十多尺的距离外,就很难看见什么东西了……
  或许真的是兽神的威能正在跟随他忠勇的战士们般,虽然说已经相隔了千多里的距离,在这个落日之月即将到来的时候,维克洛那这座西北的小城,竟然迎来了一场比较暴烈的雨加雪,陡降的气温让原本已经带着一点暖意的西南风也骤变为刺骨的北风了。那些附加着雪花的雨水在落地之后很快便结了一层冰,让这座地处大陆西方的小城市,在几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座冰城。
  不过,毕竟这里不可能与圣山的爽烈相提并论,泥泞的雨水在结成那一层不厚的冰层时完全保持了那副肮脏的模样,地上的灰尘和各种垃圾都被雨水封存在冰层底下,让城市看上去更加的肮脏,而城墙之上也同样湿滑一片,尤其是那种骤然变冷的空气在早晚时凝聚的水汽,让夜晚的巡夜变得更加令人讨厌了……
  “提起精神来,再聚在一起睡觉的话,小心我在那些人类崽子们剔掉你们的指甲皮之前,先把你们的屁股踢成四瓣!”
  几个不过是稍微站的不够挺直的家伙们发出了一连串的低声哀嚎……海泽尔的口头警告从来都不是单独出现的,他带着钝爪的后脚永远比言语快上那么几分……
  实际上如果是平时,狼人对于这种小小的懒惰行为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荒原之子们从来就不会像那些孱弱的人类一样对于夜晚感到畏惧——比起青天白日,他们反而更加喜欢夜晚的游荡。可惜现在并不是纵容他们的时候——按照狼人从负责这座城市的军队调遣的萨满大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就在近期,维克洛那附近,说已经发现数支佣兵部队已经潜入了,而且有不确切的消息称,更多的佣兵部队正在悄悄地从交战并不频密的西方边境越过火线,散布到拉希克城以北的山区里,试图进行一些他们称之为狩猎的活动——以期用零星兽人的尸体,在他们那些苟延残喘的王族们手中,换到一点肮脏的金币。
  而令人头痛的是,维克洛那本地,最近又有一支人类组成的反抗军异军突起,短短时间内竟然聚积了近二千人之众。而且其中聚集了不少菲尼克斯的因为战争而流亡的战士,其中不乏良将悍卒。他们已经洗劫了周边十余座村落和小型的城镇,几个负责到那里开荒的小部落损失相当严重。维克洛那的总督,梅根·高烈最近也注意到了这支队伍。他数次诱敌,试图与之决战,但是对方非常狡猾,就是不上钓。甚至上一次,总督派出了一支三百余人诱饵在他们经常活动的地方徘徊,他们依旧没有上当。
  当然,一支几千人的人类部队,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于一座有三千荒原之子镇守的城市产生什么像样的威胁的,只不过需要提防一下他们零敲碎打的骚扰罢了,尤其是现在这种鬼天气……
  那些卑微的跳蚤……
  视线扫过城墙里面,喧嚣不绝的那些人类的居住地,狼人鄙夷的磨了磨自己的牙齿,然后慢慢的踱着步子——他很喜欢这样清冷的夜晚,因为这种环境可以让他的想起幼年时,那些在克鲁罗德山脚下捕猎的日子,也会让他的脑筋格外的敏锐一些——所以狼人脑中忽然蹦过了一个念头……能不能想个法子,把这些自称为反抗军的这些讨厌的家伙们干掉呢?
  兽人们对于食物的需求,让他们只能蚂蚁一样勤劳的占据着每一寸土地——菲尼克斯是如此之大,康纳里维斯即使是经过了几百年繁衍的巨无霸家族,但是当摊开到这片占据了大陆一多半的领土上的时候,仍旧会捉襟见肘,而这之间的差距,便是他们与兽人联盟的意义。所以通常来说,那些负责大区域的康纳利维斯家长官们,对兽人们上报的这一类的情报文件采取的都是看都不看,扔在一边的策略……在他们眼中,这些反抗军都是乌合之众。交给地方上的兽人足够处理了。
  但是恰恰就是这种乌合之众,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不大不小的,令各个部族领袖头痛的问题……虽然说强大的荒野之子已经征服了半个大陆,但大部分人都知道,这种征服从来只限于城市……那些散布在山野之间的乡镇,对于兽神的眷属来说,还是十分危险和陌生的地域。兽人的习惯是占领城市附近的村镇,一点点的扩展势力,而对于一些人口低于两三百人,或者距离城市太过遥远的小镇子,他们通常很少去碰——那些小小的地方没有多少可以用来掠夺的耕地,派驻上百名以上的兽人,很难填饱肚皮,而派上十几二十来个?人类有一句俗语是怎么说的?穷山恶水多刁民?
  那些半野半蛮的山民,秉性剽悍粗旷,虽然说他们大多数都不过是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土佬,可是那见鬼的三神神殿,还有那些什么吟游诗人几百年来的宣传,已经让‘兽人是吃人的’这个概念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对于兽人的大部队,他们自然不敢轻擭其锋,但一见到十几二十个的小队伍,他们哪怕只有一个人,也是敢于朝着兽人们射上几支箭矢,然后藉着茂密的丛林、崎岖的山势,转眼走得无影无踪。
  动用大军前去清剿这些老鼠一样的家伙们?一点意义都没有……这些家伙们早就已经学得精了,大军前脚开过来,他们后脚就躲进了山里,森林里或者荒野里的哪个猫坑鼠洞,只留下破的不能再破的几处草房,大军征讨一次。来回走上百十里路,到地方扫了几间茅草屋,连必要的军粮都没法收集回来……
  所以,一些比较极端但有效的手法其实还是必要的,比方说像是刚刚踏足这片土地时那样,将所有的人都杀光,用来当做粮食储备?这样还可以消除一些蠢货心里存在的那种侥幸感。
  显然,这个突然迸出来的文通有些太过空泛了……思索还没有结束,一段城墙已经到了尽头,狼人于是自嘲的笑了笑,放弃了这个思索,用一个利落的动作,两步之间,便跳下了十几尺高的城墙……不过就在落地时,一个奇异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狼人抖了抖自己的耳朵,随即向一个方向转过了身——远比人类灵敏的多的听觉,让他注意到了那个方向上,有别于人类嘈杂的一些奇怪声音……一种被压抑着的低沉的惨叫,好像还有一些有点耳熟的,兽人急促呼吸时产生的呼噜声?
  而且似乎并不是从人类的聚集地中发出,而是来自于……城墙的震动传递出来的。
  海泽尔·长牙眯起了眼睛,将耳朵几乎贴到了城砖上,仔细确认之后,他向那个方向上,城门下的闸口室走去……仔细的凝神之后,他一下就听出了那是什么声音,那是长牙部族的兽人只有在与异性交配时,才会发出的特有的那种呼噜声。显然,有人正在那最容易隐藏声音的房间之中搞一些麻烦的勾当。
  这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寒冷之爪已经过去,春季虽然还没有到来,但是对于这些比圣山那边温暖了不止一倍的南方地方来说,也就算是已经到了……所以倒也有可能有那么几个格外健壮,而又并不那么受到异性青睐的小崽子会按捺不住自己的旺盛精力,在人类之中找到一些用来发泄的对象……
  不过,偏偏这种事情一向都是上头三令五申命令禁止的——不仅是因为这样会让那些人类对于荒原之子们产生更多不必要的仇视,也是因为会产生那些麻烦的杂种——作为格乌什大神的子民,怎么可以让他们高贵的血液混杂到那些孱弱的人类之中去?
  加快了一点脚步,海泽尔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石门……
  悄无声息?
  狼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为了一条细线!门口好像有什么东西?
  准确的说,那是一种无形的壁障,而当他一脚踏进那个界限,一种可怕的惨号和急促响亮的呼吸声混合起来的杂音便轰进了他的耳朵——而十几个正纠缠在一起的赤裸影子便落入了眼帘!
  “你们这几个家伙!长牙族的声誉都被你们……!”
  海泽尔·长牙发出了一个愤怒的吼叫——显然躲在这里违反纪律的有至少十几个家伙,而且他们竟然还非常狡猾地一个人类的魔法消除了他们嘈杂的声音……这帮该死的混蛋,我要把他们的皮剥下来挂在旗杆上示众!战士长一瞬间愤愤的想……
  可是……在看清楚眼前的一幕时,海泽尔剩余的一截吼叫骤然卡在了嗓子里——这是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有点发晕——卡兰和维特?好吧,他们确实是那种精力过剩的家伙,干出什么也不奇怪……但是此刻被他们压在身子底下的惨号的那两个……是疾行部落的矛牙和铁脚?……可是,可是,他们明明就是……狼人一瞬间几乎开始怀疑一向自傲的视力——因为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两个家伙也应该是雄性的……
  不,应该说这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面一个雌性兽人或者人类都没有!不管是兴奋喘息的,还是痛苦吼叫的,都是一色的兽人男性战士!
  狼人的呆滞刚刚维持了短短的一瞬,一道幽暗细微的影子已经吻向了他的喉头!那是一支长度不过数寸的小小锋刃,可是那种深幽之中泛出一些暗蓝的颜色,以及那种熟极而流的运动轨迹,都让它成为了一种可怕的夺命武器!
  太快了!
  狼人的瞳孔收缩如针,他知道自己躲避不开这一记了——对方是早就蓄势待发的,而自己却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一瞬,虽然狼人已经在随后向后闪避,但两下产生的差距已经让那锋刃越过了最后能够被闪避开的时间的极限!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死掉!
  狼人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缩!然后骤然地,他张大嘴巴,发出了一个震耳欲聋的狂吼!
  尖利刺耳的长嚎在狭小的空间之中竟然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暴风!整个石头堆磊而成的房间之中一时间竟然震颤了一下,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个恐怖的嚎叫声之中产生了一瞬的停顿——那锋刃的主人也不例外。
  于是,海泽尔·长牙找到了一个求生的机会!
  匕首轻快,锋利,灌注的力量让它可以达到最高的速度,可却必然的要损失一些能够加诸在上面的力量——本来这已经是足够了的,因为划破喉管,将致命的毒药灌注进血液,并不需要太多了的力量,可是当这柄锋刃碰上了坚硬的阻碍,也就无法穿越,注定只能被崩开——一声轻响在隆隆的吼叫的回音中响起,那柄匕首正正的撞上了狼人下颚上的一枚尖牙!而狼人则借助这个瞬间成功的向后推开了一步!
  不过,攻击者不只是一个人……
  蓝紫色的闪电骤然映亮了阴暗,一道长枪一样的电流,在狼人退后的同时击中他的身体,砰地一声迸发开来,在他的右上臂上留下一个焦黑的痕迹——其实本来按照强度是会被击穿的,不过狼人柔软纤长的毛皮有效地阻止了电流的渗透,但尽管如此。强烈的痛苦和浸透了半边身子的麻痹感也足够让狼人重重的飞跌出去,撞上墙壁,再滑下来!
  而毫不给予机会的,那阴暗的角落再次喷射了蓝色的闪电,这一次闪电光束扩散开来,几乎成一个网状罩向了狼人!于是狼人再次狂吼,他猛烈的拱起身体,竟然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冲破了闪电的束缚!撞向了那扇沉重的石门!
  咚!
  沉闷的巨响在门扉上响起,而狼人也就此被那笼罩在身体上的闪电剥夺了所有的力量。
  “但愿能够有些机灵的家伙听得见……”
  遍布了全身的麻木逐渐汇聚成为一片深沉的黑暗,海泽尔·长牙颤抖着,在脑中划过最后的意识。
  ……
  “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个棘手的家伙……大人,看来是不行了,外面的家伙们已经开始注意到这里的事情了……”一袭黑衣的盗贼小心的将视线探出门扉,然后转过头摇了摇,试探式的问道:“我们……还要在这里等着吗?”
  “不必了。”
  从黑暗中走出的术士皱了皱眉头,他随手挥动之间,那些正在做着不堪动作的兽人们就消失在一扇扇的门扉之中,然后他举步走出那个阴暗的房间,向着城墙上随手挥了几下,于是随着光辉的不断闪烁,接二连三的惊叫声就从城门上响了起来。
  “这种诅咒实在是……阴损至极……不过很实用啊,大人,要是能够将这玩意儿传授给我们的魔法师就好了,这样一来,都不用您的手下出手,我们一个月也能占领上七八个城市!”跟随在术士身后的盗贼干笑了一声,低低的开口道。
  但是术士却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做出回应……
  准确的说,对于这个诅咒,他并不算是满意。
  实际上这个法术虽然是模仿了奥比里斯领主的施法方式,但是却并不是很困难,只要是个正式的法师,有一张卷轴,很快都能够学得会……但是这东西的缺点其实也同样是很大的……它的传播方式是‘推倒’——也就是说,只有确实被推到了的家伙,才能传染上这种疯狂的玩意儿。
  这种传播方式,实在是太过耗费时间了……
  而则诅咒的原理,是燃烧被传染者的生命力,混乱他们的理智,让他们进入一种狂化的状态,对于一般人,甚至是兽人聚集的所在,一时之间,能够发挥不小的作用,因为往往被那种大规模的场景‘震慑’了的家伙,很容易就会被滚雪球一样卷进其中,只不过这东西的本质,不过是一个难以用一般方式驱逐的狂暴术,如果对手冷静而聪明的话,只要迅速的干掉传染源,那么以这种效率低下的传播方式,似乎很难造成有力的效果……


第405章
  ……综合的效果,其实充其量也就比亡灵魔法实用上那么一点点而已,而又有起效的时间长得多的缺点……对于战争之中的应用恐怕要大打折扣……当然,优点也不是没有……至少在面对死神奈落的时候,不会被他的力量所克制也算是一种不错的优势。
  这样一来,将狂化的方式改良一下,说不定还能够产生一些用途。
  心中思索,康斯坦丁走出阴暗的闸门间……而这个时候城墙之上已经乱成了一片——被装进法师塔,又被瞬间放出来的十几个兽人士兵,已经分散到了一段城墙上,几处的哨位和屯兵点之中,对于这些红着眼睛,赤身裸体,力大无穷却又欲望诡异无比的同伙,兽人们自然在惊异恐惧之中一阵大乱……
  但还没有等到他们将那些疯狂的基友们一一制服,一排排的弩矢已经划破了黑暗,将他们钉成了刺猬一般!百多名纤瘦,灵巧却带着浓厚杀气的人类在黑暗之中闪烁出现,根本不明白周围的情况的兽人根本没有防备地纷纷倒下,直到他们瞪着不甘的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段城墙在几个呼吸之后便易手了……而沉重的铁闸在这个时候也发出了连串吱吱呀呀的哀鸣,终于在下一刻轰然落在护城河上!
  随着沉郁的号角声,大片的火把照亮了黑夜之中的几千名人类武装,他们欢呼着冲进了城市,流水一般的充塞向大大小小的街巷。随着他们的金发,一个巨大沉厚的声音,便回荡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所有的人类同胞们,我们是光复菲尼克斯,反兽人救国军,前来解放维克洛那……和我们一道,将该杀千刀的兽人们赶出你们的家园!英勇的战斗……”
  “这种口号只适合围城的时候用,现在喊有谁会仔细听?而且这不是在给兽人提供免费的警号嘛……纪律也只能算是勉强能看而已……你们平时有进行过系统的训练吗?”
  巨大的口号声让站在城墙上的康斯坦丁皱了皱眉头。视线扫过那些凌乱的冲向各个街道的人流,他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些不满:“看上去他们更像是要烧杀抢掠,难道没有人指挥他们应该先占领城市之中的军械库,粮仓这类重要的地方?而且,这样的平行推进,他们就不怕还没有被占领的城墙上兽人的箭矢么?”
  “非常抱歉,将军阁下,不过您知道,他们之前都不过是佣兵……各级的队长之类都没有什么军事经验,也从来就没有真正进攻过一座城市。而且您知道,啊,那个,时间仓促……那个……非常抱歉,将军阁下!”站在术士身后的布朗习惯性的想要辩驳什么,不过话已出口,他才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带着一群兄弟混饭吃的佣兵队长,推卸责任这种习惯,没有一个上级会喜欢的。
  对于这个回应,康斯坦丁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
  布朗所说的其实倒也不全是推诿……这支所谓的“光复菲尼克斯,反兽人救国军”是威廉四人组——哦,现在已经是六人组了,加入了预言法师奥诺菲和原本的佣兵团长布朗——的这一小撮人,被康斯坦丁派遣到康纳利维斯家后方之后,制造出的一个小小的惊喜。
  原本这几个人主要的目的,是尽量的搅扰康纳里维斯的后方,挑动人类和兽人之间的矛盾,用混乱来钳制住康纳里维斯进攻的脚步。但是康斯坦丁却没有料到,他们仅仅用了一个多十日的时间,便联系起了一支超过两千人的队伍。
  当然,这听起来几乎可以算作是一个奇迹般的成绩,其实说穿了倒也并不是十分惊人的。
  这些家伙之中的骨干力量,大多都是从占领区之中集结招募来的前佣兵——对于佣兵,康纳里维斯家采用的大体策略是全部收编,彻底消弭,但是出于诸多的因素,比方说信仰问题,人种问题,无法忍受那些兽人的傲慢,长官苛责以及薪水低微,不受信任等诸多各种的事情,实际上真正被收编的佣兵并不多。
  这些剩余的佣兵们为了活路,其中一部分穿过了战场进入了菲尼克斯的南方,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在几次的围剿之中分散到了乡村,大多都变成了那些散布在偏僻地区的游荡人口,或者以小股兽人的后勤补给为目标的山贼——在战火纷飞的年月,对于这些本就是在刀剑上讨生活的人来说,这种没有本钱的买卖还是非常容易干的。
  只是好景不长,当兽人的部队不断地开始扩展势力范围之后,他们便发现,山贼这种职业已经开始不像是传说之中那么好干了……这样一来,骤然来到的几个和菲尼克斯有些联系的人物,一下子就成了他们的救世主——为了应对兽人可能进行的围剿,因此他们之间大多还保持着某种联系。因此不过稍微接触,他们就开始大规模的聚集起来、当然,什么救助人类,赶走兽人,兴国复邦之类的口号,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叫的好听的噱头。他们的目的,不过就是能够壮大声势,进不至于被轻易剿灭,退又有个国家保证的后路罢了。
  因此,即使是集结起来,这些人仍旧不过是一群杂牌部队而已。打打游击还算是轻车熟路,想要正面与敌人对抗,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实际上,双方战斗力的差距从一开始就体现了出来——凄厉的吼叫声很快便唤醒了城市之中的兽人,在这个方面,他们有着人类不能比拟的天然优势,灵敏的感官让警讯传播的极快,而即使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没有任何武装的兽人,也同样可以与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抗衡!
  于是随着整个城市的躁动,流向街道之中的人流开始混乱起来,逐渐停滞——随手从旁边的民居上扳下一根大梁,挥舞的呼呼作响的木柱直接便封锁住了一条通道。于是几个熊人便拦住了一众佣兵们的去路,而几个冲出了军营的巨魔而甚至就干脆将几个倒霉的人变成了武器,它们长长的手爪挥舞着,几下的撞击就让那个人体被蹂躏成为一团碎肉,但巨魔只是毫不在意的扔掉,再换上一个而已。
  “救国军”的领队们呼喊着,指挥着后面的部下纷纷亮出了弓箭,然而城市之中的巷战和野地里对于怪物的战斗根本就不是一档子事情——这种距离之上,兽人们只需稍微扯过些什么扔过去,射手们立刻就被砸的东倒西歪,根本没了准绳,而事实上,即使是没有被扰乱,这些队伍中的弓箭手们也很难发动良好的攻势……前面一众乱哄哄的同伴们已经把目标遮了个严严实实。能够轻易命中的只有巨魔这样的大目标,但是在巨魔超强的恢复力面前,箭矢和牙签草棍也没啥两样。
  于是,几个巨魔干脆依仗着自己强悍的恢复能力开始了一轮反冲,而这个时候,更多的加入了战团的兽人们,已经截断了不少佣兵们的后路,将局面搅得一团混乱了。不过三个沙漏刻度的功夫,攻击方原本的大好形势竟然丧失殆尽,两千多袭击者竟然有一半多被堵塞在了街巷之中,面对着兽人越来越多的增援,进退不能。
  至于其他的一小半……
  “布朗团长,请帮帮忙,我的兄弟们被那些兽人崽子们缠住了!请您赶快救救他们啊,他们可是救国军的忠诚战士,您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们啊……”
  “威廉女士,这一次我们攻破了维克洛那,已经达到了震慑兽人的目的,而且也向平民们宣扬了理念,您看……是不是就……转进吧……”
  几个型容狼狈的佣兵跑上城楼,他们看样子应该是佣兵之中的头头——体格健壮,身上的甲胄全副武装,甚至还有几件带着魔法的光辉……只不过,现在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与之相应的战意——他们冲上城墙,七嘴八舌的向名义上的指挥着诉说着他们的意见,但除了救援和撤退,以及这两个词汇的同义词之外,便没有什么新鲜的理念。
  “布朗,你刚才说,他们都没有什么军事经验是吗?就从那些带队的干部开始训练,否则的话再好的士兵也会被他们带的像是一群无胆匪类!”目光微微扫过身后几个老部下尴尬的表情,康斯坦丁叹息了一声,冷冷地开口道。
  这个穿过了战争的嘈杂的声音,以及布朗等人骤然凛然的表情,让那几个佣兵头头纷纷转过视线——他们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个一袭灰袍的人物,他们不知道这个人是个什么来历,然而对方声音之中那种颐指气使的蔑视却是显而易见的。于是他们纷纷露出不善的神色,不过对方显然根本没有兴趣去理会他们,只是继续的下达着命令:“你现在就跟奥诺菲呆在这里,指挥的同时多加观察,导致了太多部下伤亡的,胆怯退缩的,胡乱指挥的,趁火打劫的……这一次战斗中就将那些没用的家伙剔除出去……”
  顿了顿,他补充道挥动了一下手掌:“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语调之中的冰冷让几个佣兵头目心中一滞,而还没等到他们对于这段话表达出什么情绪,战场上更大的纷乱,已经将他们的视线吸引过去!
  一个个红色的人影在门扉形状的幻影之中浮现,然后是一些狰狞的,长达十余呎的巨大爬行生物接二连三的出现在他们的身旁,短暂的一个集结之后,这些巨大的生物已经和他们的骑士一起,开始了对于城镇各个主要目标的冲锋!
  这些突如其来的巨大生物瞬间已经让战局产生了变化,被围堵的佣兵们面前,几个不知所措的野猪人士兵嚎叫着,试图向一个亚龙骑士发动冲锋,可是对方那长长的脖子只是灵活的翻动了一下,一个野猪人已经被两排匕首一般的利齿扯成了两截残躯和冲天而起的血浆!而那暗红色的影子却就此冲上,将剩余的一名瘦弱些的狼人直接踩在脚下……锋利的脚爪掠过时漫不经心的开合,那倒霉的家伙便已经被开膛破肚。
  至于说另外一边冲上来的两个兽人,则是遇上了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恐怖,却更加致命的对手——漆黑的巨剑舞动成的阴影之环只是一闪之间,两个兽人已经各自门户大开,钢铁的兵器和装甲朽木一般崩裂,鲜血从他们的胸口上喷涌……而更加可怕的魔法力量也在下一瞬拥上他们的身体,健壮的四肢肌肉一瞬间就萎缩起来,就像是所有的血液都已经从伤口之中被挤压出去一般。
  其实这些暗红色的点并不包含太多的个体,分散在城市之中时,看似并不起眼……然而当数量并不悬殊的情况之下,种类上的差异总是能够成为决定性的因素的——试想一下冲进了绵羊群之中的几十头狮子便可以知道。
  刚刚开始聚集的兽人们瞬间便已经被打散了,尖牙利爪和强悍的力量是兽人在面对人类时最为得力的武器,然而在面对这种比他们更具野性的存在时,双方的力场几乎顷刻间就被掉转!龙头,龙爪,龙尾再加上骑士手中的巨剑,没有一个单独的对手可以在这种组合之下撑上超过一轮,即使是身形高大力大无穷的熊人,或者恢复力强悍的巨魔!
  一支兽人的精锐正在集结起来,与那些刚刚从营地或者民居中爬起来的普通士兵或者兽人平民们不同,他们全副武装,高大强健,虽然仅仅是厚实的皮甲和长矛巨盾这种简单的组合,但也足够和普通的重装士兵抗衡。特别是当他们嚎叫着在城主府前的大道上列出阵势,用巨盾和手中的长矛组成枪阵时,更是足以应对几百名骑士的突袭!
  然而,他们的对手,也并不是普通的骑士。
  五六条巨兽沿着长街布成了倾斜的锋线,开始向前冲锋,而兽人们呼喝着端平了手中的长矛,锋利的枪尖在火把的光芒之中组成了闪烁不休的锋芒阵列!巨兽的脚步踏动地面,撞出轰轰的声响却让周围仿佛经历着一场小型的地震,然而就在兽人长矛手屏住呼吸,准备迎接撞击的一刹,亚龙们骤然改变了方向!
  他们健壮的六肢扣动地面,一个跃身之间,这些巨大的怪物已经仿佛猫儿一样跳上了街道两侧的建筑,而借着疾驰而来的惯性,其上的骑士扬起手,五六枚黑色的物体在空中划出一条条弧线,呼啸着飞进了塔盾后面,在严阵以待的步兵们头上炸裂开来……
  是的,炸裂开来,那些掺合着高浓度的炽火胶和火药的陶罐之中,装载着锈蚀的铁片和钉子,在爆炸力的推动之下,他们成为了远比弓箭可怕得多的飞行道具!
  火光闪现、气浪翻滚,烈焰四起、弹片飞溅!
  貌似坚固的塔盾长墙,瞬间便被炸出了一个个缺口。数十名兽人当即被炸成了断骨碎肉,高大的钢铁盾牌也没有能力防护身后到来的冲击,火焰和钢片,兽人们的队形里瞬间就已经出现了十几个硕大的焦黑的空白区域!而兽人悍勇的性格让他们的队形没有产生太多变化——被血腥味冲昏了头脑的兽人嚎叫着,试图重整队形,然后借助人数的优势向身边墙壁上那些巨大的猎物再次发动攻击!但这种往日为他们带来胜利的悍勇此刻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每一次的爆炸必然带起一天碎片,残缺的肢体和内脏漫天飞舞。
  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家伙们虽然终于冲到了对方身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武器将自己分割,看着对方的坐骑将自己撕裂,堪比攻城锤的龙尾将自己击飞。
  他们到死也不知道,从面对面的一开始,双方的装备差距就这已经决定了,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真正的单方面的屠杀。
  每一名红龙的身上都带着一个小包,这种空间装备是非常昂贵的,即使是最为简略的能够装上几个立方尺的小型口袋,同样也要价值几千个金币,而相比起来里面的简易燃烧瓶和爆炸物虽然价值不高,可是却是首次出现在战场上的高端武器。
  红龙手中的巨剑虽然是双手持握的形态,但是其上附加的魔法却让它的重量可以轻易地被单手挥动,因此这些老兵们通常都是左右开弓的……个别如狼人之类的家伙试图借助灵活的身手接近,却往往还没有能够靠近,就已经被一串魔法飞弹打出了数个血洞。
  马匹在狭窄的城市之中能够发挥的力量有限,不管是冲击力还是灵活性都要受到地形的限制,但是这些身形比马更加巨大的亚龙兽却完全不存在这种缺陷——强健的六肢和锋利的勾爪让他们将大部分障碍都如履平地般跨越开去。不管是封锁住街口的拒马还是用岩石临时堆磊的墙壁,甚至是一些被推倒作为障碍的民房都无法阻拦他们的脚步。


第406章
  用伤亡换时间是战场上的一贯伎俩,可惜在面对着这种可怕的野兽和他们上面强悍的骑士时,却变得不那么起效……他们并不是魔法师,但是扔出来的那种可怕的黑色物品,产生的力量却绝不比魔法师的火球逊色,甚至更加强力,接连倒下的兽人虽然令换来剩余同伙能够组织起有效甚至抵抗的机会,可是在防御可以被如同麻布一般撕裂的时候,有没有防御都是一样的,而他们的拿手把戏即使毫无保留,也没有办法奈何得了那些亚龙的一分一毫。
  长枪在鳞甲上崩裂折断,清脆的金属断裂响声刺耳尖利。躯体在巨剑之中干枯萎缩,哪怕只是被碰破了一些皮肉,分散开的队伍根本无法匹敌那些怪物的尖牙利爪,而围拢在一起,又只能是爆裂弹中火焰和铁片的牺牲品。唯有巨魔才能勉强和那些怪物抗衡,借助着种族的优势,他们不但披挂着铁甲,也在皮肤下面塞进了坚韧的铜片,刀剑难伤……可是对方却似乎算定了所有的一切,几只巨魔刚刚从战阵后面冲上前来,翻滚的云雾也降临到了他们的头顶。
  那是亚龙兽的吐息。
  六股刺鼻酸臭的气息翻滚着汇聚成为液滴状的可怕酸液,灰绿色的半液体在滚滚向前,腐蚀了一切可以腐蚀的东西,两个巨魔一瞬间已经嚎叫着扑倒在地,而稍远的俩个则掉头就跑,将他们身后刚刚开始集中的十几个兽人撞得东倒西歪——酸液对于他们来说是比火烧还要可怕的灾难,因此对于这种气息,巨魔的反应极为敏锐!
  但不管怎么跑动,他们也已经无法离开那瞬间笼罩了几十尺方圆的酸雾了……绝望的惨叫和悲惨的嚎哭充溢在整个战场上,被笼罩在其中的几十名兽人翻滚着,而他们身上的皮毛快速的消融掉,滚着滚着就变成一堆腐烂的骨头或者是内脏……随之而来的更是一股令人五脏翻腾的腐烂的臭味,那场景让亚龙骑士们都不忍地回过了头。
  “萨满!萨满大人们在那里?请降下独眼之王的愤怒,庇佑您的勇猛子民……”
  前沿指挥官高声的发出一阵嚎叫,他们已经顶不住了!冲上去的人只能变成焦黑的、两半的或者萎缩的凄惨形状,而那些不时在人群中爆裂的火球每一次都会带走几个兽人的生命,守卫城主府的兽人部队本有五百多人,但是与亚龙骑士战斗的几个照面下来,他们已经折损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手,连队伍都已经无法保持了!现在再加上这些致命的酸雾——如果在没有一些援助的话,即使兽人士兵多么勇猛,也只能无奈的迎接最终的灭亡。
  “请降下独眼之王的愤怒,庇佑您的勇猛子民……”嘶嚎远远的传扬出去,于是一声声类似的吼叫声便随即加进了声浪……
  站在城墙上的康斯坦丁抬起头,他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变,那些逐渐响亮起来的声浪之中,有一个特有的浑厚声音正在逐渐增强,兽人语那种奇怪的语调唱高低不定,宛如一个史诗歌剧中演唱主角的歌伶在倾情演唱浑厚中夹杂着尖锐的歌声,但充斥在空间中的爆炸声惨叫声呐喊声完全无法掩盖这个奇异的歌唱,相反好像是在给它配上最合适的背景音乐一样。
  如果只是怪异的歌曲,那么倒也不算什么……只是这歌声响起时,庞大无匹的元素波动也以随着开始以特异的方式集结起来!
  城主府上的天空之中骤然迸发出无数道电光,弥漫在空中的薄雾翻卷着,露出其后深沉的夜幕——那座小城堡形的建筑的最上层骤然变得明亮,艳红的光辉从每一个窗户之中迸发出来,将周围的一切全部笼罩在一层耀眼的血色里!
  轰!
  这个景象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随着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大声浪,红光铺散开了,一道明亮的焰柱冲天而起!而随即,震荡波从那建筑中心向着周围扩散,整个广场,整个城市的地面竟然摇动起来!而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不由得通通转向了那里,那腾起了焰柱的人工建筑,现在看上去却仿佛是一座天然的火山!
  是不是兽人之神真的听到了他子民的呼唤已经不再重要,总之……可怕的景象随即降临了。
  那喷涌的火柱在空中散开,于是无数的火球仿佛扩大了无数倍的雨点一般凌空降下,只有视力最为锐利的人,才能注意到那些火球其实都是包裹着高温火焰的石块——小城堡一般的城主府邸已经被炸飞了至少一半,其中的石头显然就是这场火流星的根源——那些包裹着火焰的岩石在空中迸裂着,散碎成为大片的火花,落向整个城市的范围!
  “妈的!”术士的心中一沉,双手连连点动之间,七八团浓雾在空中翻卷起来,空气翻滚着凝聚出漩涡,而漩涡之中迸发出更多的风暴……七只大型的风元素在一瞬间已经凭空成型,他们发出一阵尖啸,然后便各自将自己的身体冲向那些从空中掉落的火雨!
  “按照各自轨迹圆周运动,尽量收拢所有的碎石!”在心中简单的发出了一个指令之后,康斯坦丁的身影便消失在一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随着那猛烈的爆炸,四个兽人的影子已经从那燃烧起来的城主府邸之中窜了出来!
  他们的外表看上去与普通的兽人区别不大。但是如果有人能够辨别魔法的光泽,便可以注意到这些家伙们身体上仿佛穿着者一层五光十色的外衣——能力增强,防御和触发式恢复法术,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让他们的力量被增加到了一个极致,如果说赤龙佣兵就像一辆辆披满铁甲的战车的话,他们就应该是能够独立作战的超时代的人形兵器。
  几乎就是两个纵越之间,他们已经各自迎上了一名赤龙的佣兵,隆隆的几声巨响之后,佣兵们骇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得不后退!——刀剑、龙牙、酸雾、爆炸,任何足以干掉一小队人的攻击在这几个家伙面前都显得毫无效果。他可以用手臂接下佣兵双手剑用尽全力的一斩,也可以谈笑自若地赤手抓住正向自己胸膛刺来的投冒。用胸膛挡下那多刺,攻城槌一般的尾尖!
  这个景象立刻便让兽人们的祈祷化作了欢快的呼啸……他们放弃了守备,举起了刀剑,跟随着这些强大的存在向前冲锋,要将那些片刻之前杀戮自己的怪物们彻底剿灭!
  只有几个兽人指挥官注意到了其中不对的地方——维克洛那拥有三千人的驻军,本应由有二十余个萨满巫师以及他们五六十人左右的精锐仆从随军,但现在冲出了城主府邸的却只是四个……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而虽然这几个人现在看上去力量势不可挡,但是那却是在剧烈的耗费着魔法的力量,一个萨满一天能够使用的法术都加持在一个人的身上,确实可以让他在这几个沙漏刻度的时间之中纵横无敌,但就算他们能够对那些可怕的骑士占据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的优势,四个人也无法和那十几头怪兽长时间抗衡。
  一旦时间经过,他们就会立刻打回原形,甚至很有可能马上变成一堆无力的废物,那时影响的可就不只是士气,凌乱的战局很可能一溃到底!可惜在一片过分高涨的士气之中,他们的吼叫和指挥显得如此的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兽人跟随着那些超级战士向前猛冲!
  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一片扭曲的光影,已经在城主府邸的火光之中,扭动着勾勒出一个灰色的人影。
  “你们怎么样?没事吧?”康斯坦丁的视线在已经被燃烧的火焰晕染的一片通亮的房间之中扫过,轻声的开口道。而随着声音,两高一矮的三道影子在他身后现身出来。
  “唉,大意了一点,这些家伙开始的时候很容易对付,没想到最后的那个那么警觉……竟然一瞬间就注意到了问题。我都已经割断了他的脖子,他居然还有力量爆开……要不是你给了我的传送戒指,这一次恐怕真的很险哪……”妮尔温轻快地走出隐形结界,长发在火光之中闪烁生辉,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勾勒出她妩媚的身姿,只是现在那衣装的半边已经被粘稠的血液侵染成为一片暗紫,甚至有些已经染上了细白的面庞,但是血精灵的目光之中却满是得意的神色,仿佛用那一道道迸溅的血痕在炫耀着她此战的功勋。
  “其实都是那个白痴的塔纳厘,对于自己那点卖弄风骚的伎俩太多自信,结果被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就此功亏一篑!”
  “你说什么?是哪个巴特祖的白痴号称绳索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结果却被一个勒住了脖子的家伙踢响了门板?引来一大堆人?”
  熟悉的争吵声让术士的嘴角微微一翘,不过他的视线却并没有向身后飘上几分——在他面前,一群兽人正缓缓的从火焰燃烧的门扉之中鱼贯而出。
  这些兽人显然都是与众不同的……不只是因为他们身上的披挂都是罕见地魔法装备,而是他们身上都透出了特质各不相同的强大气息。只是最让康斯坦丁皱眉的,还是他们表情上的那种与众不同的智慧神色。
  他们的中间,站立着一个身披厚重的土布长袍的身影。他头戴式样奇异地木冠,延伸出的部分雕刻成为粗犷的面具,身上十几件没有扣带的长袍交叠地扎在一起,装饰着羽毛、头骨、宝石和魔法水晶。萦绕在身周的魔法气息标示出他的身份。
  术士微微眯起眼睛。
  传说创世之初,兽人这种种群被赋予了强大的肉体能力,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并不像是人类那样容易地借助法术的力量……他们很少能够通过学习来连接魔网,而萨满就是兽人之中唯一的一种施法者,他们从兽神格乌什那里得到力量,严格来说应该算作是牧师一类的存在,不过那位独眼巨人之王赐予他们的力量,虽然同为魔网的构造,却偏重于一些诡异的方面。因而即使是熟悉魔法的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容易在某些莫名的法术效果中吃亏。
  所以,在进攻之前,康斯坦丁早就已经做好了针对这些兽人萨满的策略——萨满代表着神祗的意愿,在部落制度的兽人社会里算作是与首领同级的存在,因此也就成为了事前狙杀的首要目标——妮尔温和莎莉莎帕梅拉三个人的组合先一步进入了这里,借助着强悍的能力,她们几乎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屠戮了所有的决策层。
  这里本来就是术士精心挑选,用来锻炼队伍的战场——实际上如果不是考虑这只所谓的反抗军还处于草创的阶段,他这一次都并不想要让红龙佣兵来参加战斗。但是现在看来,不但那些佣兵的战斗力出乎了术士的意料,就连这个空降行动失败了。
  这个事前曾经反复侦查过,挑选出来的地方,不知为何竟然出现了一个高等的人物——那萨满面具后面七根长长的彩色羽毛,表示他至少应该是一个万人大小部落的首领人物。
  “强大的永惩者,独眼之王的忠诚仆人克洛诺斯·血风,向站在世界顶端的你致意。”
  一个粗糙,但是柔和的声音响起。
  ……虽然粗糙却很柔和,这种有点冲突的感觉就在这个声音之中被体现出来——像是两个细致非常的砂盘地互相缓缓摩擦,而语气也非常恭敬客气。
  只是这个声音并不是那些目光凶悍闪烁兽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发出来的……它出自那个高阶萨满手中的一根木头——准确的说,那应该是一根削制精美的木质图腾,随着一点光泽在上面流转,这小小的木头便开始幻化出一片光影。随着光影的渐渐凝聚而清晰,其中一个身影也变得完全和真实的一般无异。
  他的身材很高,比身边最为健壮的,披着铠甲的熊人还要高大一点,而肩宽似乎也犹有过之,但这身躯上包裹着的却是一件制式优雅,有些古意却尽显威严诡秘的长袍,长袍领口上探出的头颅并没有兽人标志性的长吻,只是比人类稍微突出了一点——准确的说,那是类似于猫科动物的头颅,然而那比例硕大的碧色眼睛,和从长长的,泛着白色光泽的毛发之中支起来的耳朵,却让这面孔看上去有着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和蔼和亲切。
  这个人物身上并没有带着任何标识萨满身份的物件,甚至没有任何的魔法装备,但是毫无疑问的他一定是个极为高阶的施法者。
  “这枚图腾能够传递信息的时间是有限,我想无聊的礼仪就免除吧……事实上,康斯坦丁阁下,对于您,我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也清楚您未必有兴趣跟我们进行什么友好的探讨。”兽人注视着术士兜帽中的眼睛,继续道,然后露出一个表情——像是在微笑,只是却又若有若无的在嘴角露出了黄褐色的尖牙。
  “事实上,我认为你似乎是弄错了什么,永惩者和站在世界顶端……这两个形容都并不适合于我……”康斯坦丁眨了眨眼睛。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拖延时间?可是术士的视线之中,整个建筑里已经没有能够扭转局势,甚至是帮助他们逃走的东西了,更何况,如果希望逃走,他们根本没有必要专门出现在这里。
  “不,它们就是最适合形容您的……当然,这其中的某些事情,我现在并不方便向您解释。”兽人摆了摆手:“如果您有兴趣,我想我可以安排一次长时间的会面,在得知您的存在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不过,现在似乎并不合适……”
  “与我的会面?说上一句不客气的话,你不会是希望投降吧?如果是那样,不必非要向我说明,只要找上一支挂着菲尼克斯军旗的队伍就是了……如果你们的方向感不错,从这里往东南走上几百里,应该就可以碰上很多……”术士毫不客气的讥讽道。同时扫过侧面的一堵墙壁——城市之中的火雨流星已经几乎尘埃落定,七只大型风元素的干扰免除了整个城市陷入火海的危机,但是还是有不少房屋不可避免的变成了废墟。
  “投降之类的词汇,并不存在于荒原之子的思维之中……尊敬的康斯坦丁阁下。我们想要的,不过是和平罢了。”与术士尖刻的语调相比,兽人声音之中并不带有半点的情绪,缓慢,沉实,但却令人惊讶:“为了摆脱原始、蒙昧与混乱,我们这些热爱和平、守信用的部落,希望尽量避免没有必要的争斗……”


第407章
  “我倒不知道兽人之中竟然还有如此爱好和平的……可这跟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么?”
  一句话之间,康斯坦丁不由得失笑——格乌什这个野蛮的神祗从来都是追求力量,并认为世界该当是弱肉强食的。有这样一个信仰的兽人神祗,你又怎么能够指望兽人们之中出现爱好和平之辈?好吧,既然生物学上总是有些基因突变的物种产生,所以我们也承认从来不缺乏奇迹的多元宇宙之中存在不野蛮的兽人好了……但是,他还要出现在一个信奉弱肉强食的兽人高层之中,这需要凝聚多少年偶然的精华?别说机运女神已经沉眠了很久,就算是她仍旧处于威能最大的时期,恐怕也制造不出这样的奇迹来吧?
  术士的言辞中满是揶揄。但是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陷入了一个短暂的思考。
  “不只是一个铜板,尊敬的永罚者……我们可以给你很多。”
  兽人的幻影点了点头,怡然自得的扳起了指头:“我们可以给你城市,给你土地,给你人……准确的说,我们是将大部分原本就属于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整个西部战线以西,直到罗伦河渡口的土地和城市,你都可以拿走……当然,这并不可能轻易地给你,你需要推进,需要战斗,在十数到数十场的战斗之中,将他们慢慢的收回去……”
  “这听起来就是我原本的目标,如此说来,你现在与我的对话,似乎没有任何的意义?”短暂的停顿之后,术士依旧冷笑,只是声音已经凝重起来。
  “我可以提供给你胜利……远比今天这一场战斗获得的,容易得多的胜利。”兽人硕大碧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其间闪烁的光泽细微而隐秘:“由此向东,向北,一路上所有的要塞,城市的驻军人数,将领的能力,防守的重点,粮草供应的时间……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牵制住他们大部分的反抗力量,我可以让他们反应不及,也可以让他们在指挥调遣上出现一些‘致命的错误’。”
  “条件呢?”细长的手指抚过苍白的下巴,轻轻的画着小小的圈子……如是数次之后,康斯坦丁开口道。
  这已经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么毫无疑问这简直就是个从天而降的巨大的馅饼,足够让人吃上几年……维克洛那虽然那地处偏僻,但由此向东北展开,直到罗伦河渡口,这一片土地至少占了原本菲尼克斯帝国版图的七分之一,能够将之收纳到反抗军的手中,不,哪怕只是得到一半也好,巩固之后的防线便可以成为一根巨大的毒刺,完全扰乱康纳里维斯在前方锋线上的部属,威胁到他们进军的命脉后勤,分散前方三处主要战场的威胁。
  诚然,这些西北边陲的小小城市抵挡不住狮鹫骑士的主力攻势,只要空骑士集结一千以上,配合几万兽人,就足够慢慢将这根钉子拔掉——可是前方的锋线已经铺散的如此之长,如果再进一步的分散开来,那么狮鹫骑士虽然仍旧是劲旅,却在各个层面上就已经不足为惧。如果只是普通的兽人,却又未必能够将自己借助混凝土和木炮守卫的城市怎么样。
  可是在康斯坦丁的记忆中,天上是不会轻易掉下馅饼的,如果有,那么里面一定有毒。
  “我们需要您让我的某些部队‘溃退’……安全的撤离这个战场。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家园,不再在异乡的土地上漂泊。至于说那些被俘的勇士,我也希望您能够让他们得到妥善的照顾……我相信这对于您来说并不困难,因为从开战至今,能够也愿意保留荒原之子的生命的人类,也只有您而已。”兽人的发言文雅的仿佛一位多愁善感诗人的诗篇,可惜,丝毫也不能打动术士的心灵。
  “想要保留实力?紧缩防御倒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做法……不过,似乎也没有必要做得如此彻底吧?”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仿佛想要看穿他的思维。
  “保留实力……这个说法倒也没有什么错误,只不过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知道如果继续这场侵略战争,我们是没有获胜的希望的……”自称为克洛诺斯的兽人叹息了一声:“开始的时候,我们是在为了自己的口粮,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战,但现在,这场战斗已经彻底的变质了……那些淳朴的兽人战士们啊,他们现在恐怕很少有人能意识到,他们只是在为了康纳里维斯的野心服务,他们竭尽全力在打的,是一场根本跟自己己无关的战争!”
  “虽然说我们和康纳里维斯现在确实是盟军……但是尊敬的永罚者阁下,以您的智慧和对于世间奥秘的洞悉,又怎么会想不到,格乌什大神想要的,和奈落想要的,可并不是一种东西啊……而且,当您参与到了这场战争之中后,一切已经变得更加明朗了,我们荒原之子,又有什么理由,为了死神的野心来奉上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呢?”
  康斯坦丁再次沉默。
  当然,从来就没有好战争和坏和平这句话,柏拉图说的虽然早,但在相似的环境下,一个智者也不见得看不出这一点来,即使不一定能够总结出一模一样的结论,但其中的内涵基本上应该不会相差太多。
  只不过,这种道理通常不是深受战争苦楚的人,才最容易得到么?
  借助帝都魔乱的大势,兽人和康纳里维斯联军出兵,一举而克,挡者披靡,如今加上他们原有的土地,已经占了帝国版图的一半有多,虽然战况上未必称得上是胜利在望,也至少是胜券在握——他们现在在国土面积和人口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只要好好把握,即使攻略不足,守成依然有余,后勤发展跟上的话,在十数年之中竟尽全功也不是什么奢望。
  当然,这其中还要考虑到很多变数,而康斯坦丁自己,也确实应该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可是啊……术士微微摇了摇头——菲尼克斯现在虽然仍旧顶着帝国的名号,但是已然积弱成疾——人口匮乏,财力不足,却又人心向背,如果不是他在其后多方支援,早就已经被推进过来的兽人灭了也说不一定,而现在的情况,说得好听点,等于是以他一己之力在力挽狂澜,难听的话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他自己都不见得对于自己在这场战争之中能够起到的作用有如此的信心,眼前这个兽人却跑来讲出这样一番的话来,说的却又言之凿凿,仿佛某种神棍的预言。
  格乌什的神力虽然强大,但是却并没有包含了预言领域,那么他凭什么如此自信?难道他也和自己拥有着差不多的穿越遭遇,只不过不是跨越了晶壁系,而是从这个世界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上回来的不成?
  “尊敬的永罚者阁下,不管您信与不信,今天的事情,都是我与您良好关系的一个开端。”眼神扫过沉思的术士,高阶萨满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即使牺牲了一位萨满的生命,火山爆能够造成的魔网的混乱也不可能维持的太久,想要瞒过奈落,甚至是卡利斯特·萨坦伯的探查,我们都有些力不从心。因此,这一次就到此为止吧,请善待那些英勇战斗过的荒原之子们,我期待着与您的再一次的会面。”
  光影摇曳着散去,而一众兽人也随即消失在传送的光泽之中,只留下兀自哔啵作响的燃烧府邸,以及外面已经开始逐渐响亮的喊杀之声。
  “让某些部队‘溃退’吗?也好……那就来试试看,我的胃口是不是足够的好吧……”康斯坦丁笑了笑,将视线移向火焰外的城市。
  ……
  夜色之中的维克洛那开始沸腾起来了。
  中央议事厅的爆发让兽人们振奋一时,但没过多久,所有人便已经发现了不对——除了那几个冲杀而出的兽人精英,以及已经被天空之中那些巨大的风暴怪物拦下大半的火雨流星,萨满们再也没有发出任何的他们记忆中的神能威势,不管是那些记忆中铺天盖地的闪电,火焰,还是能够提升一个城市中兽人士气的图腾,亦或者是治疗伤势的神祗的恩赐……什么都没有再次出现。反而是那些天空中拦下了火焰喷发的元素巨人们,开始参与到了对于他们的屠戮之中!
  而更加令他们惊慌的,是一个声音开始逐渐在那些进攻者之中响起,“团长他们已经将兽人的头人和萨满全都干掉了!”“兽人的精英部队已经被龙骑士们杀了个精光,兄弟们冲啊,胜利就在眼前!”……这声音从城市的中央传来,开始时还不过是一声两声,但最终不过数刻,已经变成了山呼海啸一般。兽人们或者可以将之当做是对方用来激励士气的谣言,但是现在萨满们没有任何的援助,却是个铁一般的事实。
  更何况,他们还面临着比这些还要可怕的困境。
  战局变得越来越不利于他们……因为不只是那些从城外冲进来的反抗军,城市之中的人类居民,竟然也开始加入了对于他们的进攻!首先是那些被毁坏了房屋而逃向街道上的人……或者是受到了那些手拿武器与兽人战斗家伙们的鼓舞,也许是为了保护妻女不会变成疯狂的兽人们手中的牺牲品,偶尔的两三个男人呼号着挥舞随便从那里抽出来的木棒,砖块,开始给兽人战士们造成一些无关紧要的威胁,而这股乱流很快便扩展到了所有的人类之中。
  兽人们惊恐的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平时他们视为蝼蚁和劳力的平民们越来越狂热于反抗的举动……到了最后,他们甚至从那些破烂的房屋之中蜂拥而出,拿着各种各样,尖利的,驽钝的武器,汇聚成为一股人流向他们发动了攻击!砖块碎石仿佛雨点一般朝他们飞来,虽然并不致命,但那浪潮般的攻势却令他们心中发寒!
  当兽人军如潮水一般铺满了大陆时,背井离乡的人类总是少部分——不管是故土难离还是来不及逃跑,亦或者随波逐流的跟随着自己的领主直接投降,大部份的人类居民都只能被固定在自己的地面上,幸好在大的层面上,兽人和康纳里维斯的联军还是严厉禁止肆意杀戮平民的,他们需要这些人类进行那些最为艰苦的劳役,维持他们的统治。
  于是平民们都只能战战兢兢地活着——他们早就习惯了在贵族老爷手下做牛做马……这些兽人只要不是要吃掉他们,那么凭借劳力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更多的麻烦。
  但是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自己错了,兽人一点点的将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从他们手中掠走,财富,粮食,房屋,土地,他们大部分时候上并不会考虑人类究竟要如何生存……人类在他们的眼中根本就和那些畜牧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能吃掉他们,那么能拿来用的时候就拿来用,不能的话,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开始居民还存有希望,希望已经退守的菲尼克斯军队最终会发动反攻,三神的圣武士会象传说中的英雄那样杀死那些魔物,将他们救出来,将原本的生活换给他们,但是最终,他们等到的总是一次次的绝望——菲尼克斯节节败退,只能依靠着一道道的防线拖延着时间,大片的土地上的人们陷入了跟他们一样的困境!
  当一切都成了泡影,所有人便只能选择默默地忍受,直到在忍受中灭亡——有什么办法呢,兽人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在那些不可战胜的怪物集群面前,人类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狼狈逃窜,要么乖乖顺从……但是现在,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希望——那些自称为解放者还是反抗军的人,在他们的刀剑之下,那些可怕的,强壮的兽人一样也会受伤,哀号,死亡……
  人类本就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大多数时候他们怯弱得惊人,但他们一旦被某种缘由刺激得奋起,就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仿佛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维克洛那并不是一座大城,原本的居民,算上附近的农庄之中的人口也不到五万,而在被兽人统治的一年多时间里,这个数目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但即使是这三万多已经面黄肌瘦的人类,爆发时产生出的能量依旧是可怕的,一个兽人或者可以在面对三个普通佣兵的时候还有自保的能力,可是十个,二十个人向他扑上来的时候,个体力量上的优势便难以改变局面……在被公认为是绞肉机的城市巷战中,炮灰总是多多益善地,哪怕战斗力差一点也无所谓。因为一次性投入的兵力越充足,战役持续的时间就越短暂,而伤亡的比率也越小。
  更何况,这些惊慌的从住所跑出来的普通兽人,也没有什么冷静应战的心情——精英卫队已经被歼灭了,萨满和头人们逃走了,四面八方全都是人类……兽人虽然悍勇,却也并非是毫无智慧——即使是真的野兽,在这种情况之下,也没有了恋战的理由。
  于是,街巷之中,房屋之上,一时间尽是兽人的身影,借助着身体的优势,他们齐齐锁定了方向,向着喊杀声最弱得北侧城门逃窜……
  兽人的优势在于可以利用嚎叫整队,因此不片刻之间,竟有三五百名兽人冲向了城墙……只是当他们堪堪开始攀登城墙,试图逃走时,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一道夹杂着铁片和火焰的风暴从墙头激射!打在簇拥成一团的士兵们的身上,留下漫天的血液和碎肉,血腥味甚至盖过了硝烟,各种各样的残肢断躯被掀起到空中,又重重落下。
  ……
  半个沙漏之后,维克洛那城头,重新升起了刺绣着凤凰徽记的旗帜……
  “在这些兽人的尸首之中选择完整的,冲洗掉血迹,用木杆钉上,树立在通往城市的道路两旁……另外,佣兵之中但凡扰民抢劫的,临阵脱逃的,胡乱指挥的,一律绞死,通通挂上有罪扰民的牌子!”
  一道道的命令从城墙之上被发布下去,于是连夜之间,这座小小的城市周边道路上,便多了一排排的庞大的装饰——并非是什么欢庆胜利的纪念碑,而是一座座高高的木架,兽人的尸体被用木刺钉在其上,长长的延伸出去十几哩远……引得清晨到来之时,大片食腐的乌鸦在城市周边盘桓不去,嘈杂的声音让人心中发慌。不过几个沙漏,大部分尸体已经化为了血肉模糊的骨架,看上去死气凛然,令人生畏。
  其实这些举动,在某些明眼人看来颇有些费力不讨好……佣兵之中便有人议论纷纷——倒不是说他们是投降派,只是觉得这一千未必就能吓唬得了习惯于死亡的兽人,反倒会让他们有了一个鼓动士兵决一死战的缘由,颇为不智。


银灰冰霜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