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设局和收网
作者:蓝晶|发布时间:2024-06-28 16:25:55|字数:357560
一艘到处可见的两桅商船靠上码头,搬运工上上下下地很忙碌,一只只沉甸甸的袋子从船上被搬下来,就堆在码头边上。
码头上竖着五只倒立的大漏斗,漏斗用厚重的橡木打造而成,漏斗的底部有出口,只要打开阀门,粮食就会出来,那些买粮食的人用袋子接住流出来的粮食,然后到旁边的磅秤上称重量,顺便付钱。
码头前面的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很多家庭全家出动,一家之主们全都一只手攥着钱袋,另一只手拿着装粮食的布袋,排队等候购粮。
可以购买的粮食只有五种,分别是白面粉、粗面粉、大米、玉米和马铃薯。
卖得最好的是玉米和马铃薯,因为便宜,现在连黑面包都成了奢侈品,不是每一户人家都能吃得起,白面粉几乎没人买,因为真正的有钱人是不会来这里排队抢购粮食。
看到这一幕,拉佩趴在船舷边摇头叹息道:“可惜了,白面粉和大米弄来太多,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弄三船豆粉过来。”
拉佩说的豆粉是大豆榨油后磨成粉,味道不怎么样,一般当作饲料用来喂马,不过也有人拿来当食物。
拉佩以前吃过豆粉,有一段日子他的父亲生病,当然也就没有工资,但病人又必须保证营养,所以那段日子他们家不得不非常节省,吃饭的时候,总是等父亲先吃完,然后他、妹妹和母亲偷偷躲在厨房里吃豆粉糊,那是拉佩最不想拥有的回忆。
“接下去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能够填饱肚子就不错。”说话的人是西尔维娅,她的眼神有些散乱。
“你在想什么呢?”拉佩问道。
“想以前的事,小时候哥哥带我一起逃难,我们经常没吃的,然后哥哥就去偷喂马的饲料。”
西尔维娅的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的神情,只有深深的怀念。
“看来你的童年比我更苦。”拉佩叹息一声,然后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哥哥被抓住,抓住他的人就是我们的师父,他是个心肠不错的骑士,收留了我们,还教我们修练。”
西尔维娅也趴在船栏杆上,和拉佩并排趴在一起。
“你哥哥怎么会成为强盗的?”拉佩又问道。
“好人没好报。”西尔维娅显然不想说太多,含糊地跳过去:“当初得到过师父帮助的人,很多人都远远地躲开,最后是哥哥和我把他从牢里救出来,不过他已经残废了,而且时日无多,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他把所会的一切都传授给我们。”
“他没有让你们替他报仇?”拉佩问道。
西尔维娅摇了摇头。
拉佩不再说什么,连当事人都不愿意报仇,说明那起冤案要么和个人感情有关,要么幕后主使者的来头太大,如果是后者,凭西尔维娅现在的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再想查当年的案子,难度绝对不是一般的大。既然西尔维娅没有开口,拉佩也就没兴趣多管闲事。
“他们怎么还没来?”
西尔维娅摸了摸嘴唇边上贴的小胡子,她和拉佩此刻都不是原来的模样,拉佩装成这艘船的船长,而她则是二副。
“舰队的人已经来了,只是你没注意到罢了。”拉佩朝着一个搬运工努嘴,道:“他们肯定也担心上当,所以要确认船上真的有粮食。”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动手?”西尔维娅有些不耐烦起来。
“可能要等到船上的粮食大部分运到码头上之后吧?”拉佩叹道,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拉佩可没那么小气,一船粮食而已,根本就没什么可在意的。
拉佩和西尔维娅无聊地看着搬运工上上下下,看着一袋袋粮食被堆在码头上,看着码头前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越排越长。
太阳渐渐西下,已经快到傍晚时分,突然一群士兵冲过来,强行挤开人群,冲到那五只大漏斗的前面。
“停下,全都给我停下,这些粮食已经被舰队征购!”一个军官威风凛凛地喊道。
听到这番话,其他人顿时一片哄然。
“你们凭什么征购这些粮食?”
“这不是要我们大家的命吗?”
“绝对不允许,咱们把这帮家伙赶走。”
关系到全家人能不能填饱肚子,关系到自己会不会饿死,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忘记了畏惧。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暗桩”,他们是汉德的手下,最先发出声音的就是这帮人,等到气氛被煽动起来后,他们就藏起来。
砰——
军官掏出枪朝天开了一枪,恶狠狠地骂道:“想造反吗?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军官环视四周一圈,眼神异常凶狠。
不只是军官,那群士兵也差不多,他们也举起火枪,枪口对准密密麻麻的人群。
平民毕竟是平民,一下子被吓住,再也没有人敢大喊大叫。
见已经镇住场面,军官得意地说道:“原本沙利尔只是一座军港,之所以会成为一座城市,就是为了更好地为舰队服务,但是现在看来,这样做的效果并不好。从现在开始,所有的权力收回舰队,其中也包括粮食的分配权。不过大家用不着担心,我们是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从今往后食物供应采取配给制,每户人家都可以得到一定数量的粮食,免费供应。”
广场上再一次变得吵吵嚷嚷,不过这一次大家不再是怒不可遏,很多人动心了。没办法,“免费”这个词实在太强大,特别是对挤在码头上的这些人来说更是如此,在这里的大多是穷人,他们手里的钱全都是辛辛苦苦存起来的。
“是啊,免费供应!”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大喊:“恐怕是等到你们的人吃饱喝足,再卖够钱之后,拿点残羹剩饭分给我们吧?”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在人群里喊起来:“各位老爷、少爷们,咱们和舰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这帮大老爷做过一件对得起我们的事吗?平时白吃饷,要打仗就强行抓人当兵,还强迫赊账,更可恶的是赖账不还,你们难道忘了,去年有多少商铺因此而破产?”
“这帮兵狗子的话根本不能相信,一旦粮食到他们手里就完了!”
汉德安插的那些“暗桩”再一次活跃起来,效果确实不错,底下的人又开始喧闹,众人看着军官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漠,而且充满怀疑。
“住嘴,全都给我住嘴,中士,你和你的人去把那几个煽动暴乱的家伙抓起来,这些人肯定是贵族的走狗。”军官面露狰狞地说道。
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军官的话音刚落,身上立刻冒出火焰,火焰看上去异常猛烈,却不是瞬间把人烧得连灰烬都不剩,而是渐渐蔓延,最终他整个人化作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柱。
此时军官不停发出凄惨的叫声,身上的皮肤开始起泡,然后渐渐烧焦,但是人却没死,而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士兵们看到这一幕,顿时慌了神,其中一个士兵不知道是因为慌张,还是想要发泄,居然扣动了扳机。
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顿时倒下去,鲜血从胸口冒出来,不过下一瞬间,一道圣光从空中落下,照在中年妇人的身上,她的伤口一阵蠕动,许多金属碎屑被硬挤出来,然后血不流了,被打出来的枪眼也开始收口。
与此同时,开枪的士兵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然后变成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柱。
“谁在那里?”半空中响起雷鸣般的暴喝道。
“是你家老爸。”拉佩冷笑一声,他的手腕一翻,手里立刻多了一把长枪,紧接着就扣动扳机。
子弹飞出去,不过在半路上就炸开,显然隐身在半空中的那个人早就料到拉佩会用这招。
“贝尔·克洛德,玩这种花样有意思吗?”空中又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这一次说话的是安德雷。
“看来你们早有准备。”
码头上人影一闪,一个颧骨高耸,一头又黑又短的乱卷发,嘴唇很厚,看上去三十几岁的高瘦男子站在那里,这个人和贾克卜一样,显然是个混血儿,不过他是黑人混血。
高瘦男子腰际插着两把剑,显然是大剑客,身上披着一件亮闪闪的鱼鳞软甲,看材质显然不是金属打造而成,很轻薄,被风一吹,软甲的下摆居然会飘起来。
高痩男子看了两个浑身着火的人一眼,然后伸手点了两下。
没有看到剑气发出,甚至都没什么动静,但是两个着火的人却倒了下来,倒在地上后一动也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好狠的心,这两个人明明有救,只是救起来稍微麻烦一些,你居然直接杀了他们。”拉佩啧啧两声。
“那是当然,这帮家伙根本没什么人性,手下的人一旦失去利用价值,立刻会被当作垃圾处理掉。”
四面八方响起杰克的声音,下一瞬间,他从虚空中走出来。
能够把自己相移过来,杰克比起当初显然又前进一大步。
果然,杰克这么一亮相,敌方也打算站出来的几个大师全都缩了回去。
六臂娜迦瑟琳娜曾经说过,空间、时间这类法则确实非常强大,但是领悟起来异常困难,反倒不如选择那些简单的法则,不过反过来说,掌握这类法则的大师一旦有所突破,实力的提升绝对超乎想象。
“有你们这帮王八蛋在,我不得不非常小心。”拉佩冷嘲热讽道。
黑人混血的大剑客叫萨哥·拉蒙特,他看了看左右,发现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其他人似乎都变卦了,他有些慌了。
但是萨哥·拉蒙特已经跳出来,不可能再退回去,不得不硬着头皮喊道:“你们来了几个人?”
“你自己猜。”拉佩在逗萨哥·拉蒙特。
对别的大师,拉佩绝对不敢这么做,大师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唯独对萨哥·拉蒙特,他一点都不在乎。
“我们这里有二十个人,至少有三成的把握留下你,就算你最后逃了,你的女人可逃不了。”萨哥·拉蒙特威胁道,他确实没有大师的觉悟,别的大师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绝对不会说出来,只有他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拉佩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现在发现血统不纯的人,大多脑子也不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萨哥·拉蒙特怒道。
“你的主子没下令,你敢乱动吗?”拉佩不疾不徐地问道。
萨哥·拉蒙特大怒,伸手就想拔剑,但是手碰到剑柄后,立刻变得犹豫起来,最终也没把剑拔出来。
拉佩得理不饶人,继续骂道:“你的主子绝对是个白痴,明知道惹不起我,还要玩这一手!现在的南方舰队还有多少实力?士兵也就两、三千人,佣兵虽然还有好几百名,但是有几人听他的?至于你们这些大师就更不用说,你说你们有二十个人,我怎么没看到?”
“什么二十个人,我看就只有他们两个傻蛋。”杰克冷笑一声,说道。
“真正的傻蛋只有他一人,贝尔·克洛德至少还知道隐身装神秘,只有他傻乎乎地跳出来。”安德雷的那张嘴也很厉害。
就在这个时候,市中心那边响起一阵枪声,紧接着又传来一声炮响。
“哈哈,我们的人动手了,粮仓已经控制在我们的手里,看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萨哥·拉蒙特突然变得洋洋得意起来。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拉佩看了看杰克。
杰克指了指脑子,道:“这家伙是白痴,他说的话没必要认真。”
拉佩不再搭理萨哥·拉蒙特,转头朝着船上的水手喊道:“这是沙利尔人的事,咱们管不了那么多,解开缆绳,咱们该离开了!”
那些水手全都动了起来,拔锚的拔锚,升帆的升帆,但是码头上的那些沙利尔人全都无法冷静了。
“不能啊,你们不能走。”
“我们不需要什么军管,只要给我们粮食,我们绝对愿意听您的。”
“请您救救我们吧。”
“您不能走啊,您一走,我们都会饿死的。”
转眼间,码头上乱成一片。
拉佩无动于衷,如果换成以前,他或许会趁机表演一番,但是现在他已经懒得演戏,他不是政客,也没打算往这个方向发展。
粮库的大门,这扇门就如同城门般又高又大,是用一尺厚的木板拼成,外面还包裹一层厚厚的铁皮。
此刻,这扇大门敞开着,透过大门,可以看到粮仓的底部快要空了。
看到这一幕的不只是南方舰队的士兵,还有被他们骗来免费领取粮食的平民,此时所有人都傻了,之前市政厅的那些官员虽然说粮食快被吃光,但是给人的感觉好像还能支撑一、两个月,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粮仓已经空了。
蒂亚戈也傻了,他所有的计划都建立在能够抢到粮食的基础上,现在计划破产了。
过了好半天,蒂亚戈歇斯底里地叫起来:“肯定还有粮食,粮食肯定被藏起来,把市政厅的那帮官员抓起严刑拷问,一定要让他们开口!”
“快去抓人!你们没听见吗?”旁边的副官也跟着吼道。
一帮亲信顿时四散,带着手下抓人去了。
沙利尔不大,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有人跑回来报信,他们已经抓到一部分官员,还随手抓来一些在沙利尔有影响力的人,从他们的家里搜出不少粮食。
“我不是说过了吗?把这些家伙押下去严刑拷问,一定要问出粮食都藏到什么地方,是不是被他们偷卖?或许外面那艘船上的粮食,根本就是从粮仓里拿的。”蒂亚戈气急败坏地说道,他干脆直接栽赃。
突然,人群分开,一群祭司走进来,为首的是沙利尔光明神殿的主教,主教一边走,一边平静地问道:“阁下这样说有证据吗?”
“洛伦兹主教,请您记住,现在已经不是神权高高在上,王权决定一切的时代,现在权力属于人民。”蒂亚戈根本不回答,而是理直气壮地喊着口号,紧接着他朝左右使了一道眼色。
可惜旁边的那些军官根本没有反应,甚至服从蒂亚戈的佣兵也一动也不动。
蒂亚戈终于注意到异常,愕然发现自己的手下全都已经被制住。
“你们想做什么?”蒂亚戈虽然心虚,但是嘴里仍旧很硬。
洛伦兹主教看了看蒂亚戈,轻叹一声,问道:“你难道从来都不和上面联络吗?”
“联络?有什么事要联络?”蒂亚戈一时摸不着头脑。
洛伦兹主教沉默片刻,确定蒂亚戈没有在装傻,这才说道:“鉴于前一段时间发生的那些悲剧,内阁已经宣布,任何形式的暴乱行动都是非法的,不管是什么理由,妄图挑起城市暴乱者必将遭到严惩。就在刚才,本市的官员和议会成员向各座神殿寻求庇护,同时请求我们阻止暴乱的发生。我们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事向马内做了汇报,同时向各座城市转述这里发生的一切,我想……马内那边很快就会有命令下来。”
蒂亚戈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而是根本没当一回事。
在他看来,这项法令是针对别人,现在是杜瓦利派掌权,内阁肯定会罩着他,却没想到因为这条法令,各神殿又开始活跃起来。
“对沙利尔施行军事管制,对食物供应施行配给制度,这应该不算是城市暴乱吧?沙利尔最早就是一座军事管制的城市。”蒂亚戈毕竟是搞政治的,钻漏洞的本事一流,立刻想出一套说辞。
“这个只能由上面决定,不过随便抓人,不经过法庭审判就判定别人有罪,这绝对属于城市暴乱的范畴,所以……请阁下放了这些可怜的人。”
洛伦兹主教没兴趣和蒂亚戈多啰嗦,他来这里是为了救人。
“你要法庭的判决?可以,我马上就可以让人组建临时法庭。”
蒂亚戈豁出去了,他不打算退让,要不然就轮到他被压制。
可惜蒂亚戈的想法又落空了,洛伦兹主教摇了摇头,说道:“你应该仔细看看条例,上面清楚地写着,任何势力组建的法庭都是不合法的,法官、检察官都必须通过所在区域半数以上居民的审核才行。而且沙利尔已经有一个民选法庭,这些法官和检察官此刻正受到阁下的迫害,我相信最高法院不会对此不闻不问。”
蒂亚戈的脸色顿时又苍白几分,他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糟糕的事,现在是君主立宪制,实行的是三权分立制度,权力分别在内阁、议会和最高法院手里。杜瓦利派控制了内阁,又搞出一个四不像的临时管理委员会,暂时架空议会,但是最高法院却不在他们手里,为了安抚另外几个党派,最高法院几乎没有杜瓦利派的人,如果最高法院插手,他绝对死定了。
“放人。”蒂亚戈咬牙下令道。
“谢谢阁下的配合。”洛伦兹主教皮笑肉不笑地赞了一句,紧接着又说道:“还有他们的财产,包括家里的粮食。”
“这可能是民众的财产,也可能是他们利用权力侵吞来的。”蒂亚戈不肯再退让,因为他已经决定逃跑,临走之前肯定要狠狠的捞一把。
“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您难道忘记了这句话?我记得这是仅次于‘人生而平等’的政治格言,阁下连这都打算违背?再说,阁下有证据证明那些东西是赃物吗?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是诬陷,是栽赃,我相信最高法院会对此做出判断。”洛伦兹主教不疾不徐地说道。
蒂亚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南方舰队的士兵气势汹汹而来,最后灰头土脸地走了。
蒂亚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感觉到两腿没力,他知道自己完了,计划失败,没能控制住沙利尔,目的也没有达到,还和沙利尔人彻底撕破脸。
不过更糟糕的是,蒂亚戈没想过最近颁布的条例引起的变化,他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最高法院肯定会拿他当目标。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蒂亚戈没有得到多少粮食,反倒引爆一颗地雷——沙利尔已经没粮食了。
沙利尔的市民不会去找那些官员的麻烦,因为那些官员已经搞来粮食,卸在码头上的那些粮食是最好的证据,他们会来找蒂亚戈的麻烦。
蒂亚戈正在为此烦恼,突然仓库那边响起一阵枪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喧闹声。
“怎么了?”蒂亚戈冷着脸问道。
谁都不说话,旁边的那些军官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最会拍马屁的那几个人都闭上嘴巴。
“到底出了什么事?”蒂亚戈怒吼道。
“我去看看。”旁边的副官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副官神情茫然地走回来,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士兵和水手。
“特使先生,您能否告诉我们,为什么仓库里一点粮食都没有?您之前说过,至少吃到明年春天没问题!”一个被推选出来,年纪很轻的士兵大声质问道。
“你是谁的手下?你的军衔是什么?你有资格这样和我说话吗?”蒂亚戈怒吼道。
“我是一个公民,你也是一个公民,现在人人平等,你不要对我们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臭架子。”士兵毫不客气地举起枪,枪口指着蒂亚戈。
好几个士兵也举起枪,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表态。
“你们想要造反?”蒂亚戈吼道。
“造反又怎么样?”年轻士兵理直气壮地问道,他的样子就和刚才蒂亚戈的神情一模一样。
蒂亚戈气得发抖,但是他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之前洛伦兹主教一样,眼前的年轻士兵显然也很熟悉最近流行的那种政治套路,反正一上来先占住理,然后把平等、自由之类口号挂在嘴边,每说一句话,都要塞两句口号进去,与此同时,不管用不用得上,先朝着对方扣一大堆帽子下去再说,必要的时候干脆把对方干掉。
死人是不会为自己辩解的,活着的人就成为最后的赢家,想明白这一点,蒂亚戈大喝一声:“把他们抓起来!”
下命令的同时,蒂亚戈闪身躲到大剑客萨哥·拉蒙特的身后。
年轻士兵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杀人的准备,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这比任何命令都有效,其他士兵也跟着开枪。
枪声如同爆豆般,火光和硝烟顿时充斥整间房间,但是效果却不怎么样。
这时,萨哥·拉蒙特拔出两把长剑挥舞起来。
叮当声不绝于耳,半空中爆起一道道火花,所有子弹都被挡下来——这就是大剑客的实力。
萨哥·拉蒙特挡住进攻,接着就打算反击,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一道无形的墙壁突然间竖立在他的面前,把他和那些士兵彻底隔开。
“波图,你也打算造反?”蒂亚戈怒道。
“造反?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无辜者被杀,今天死的人实在太多。”一个中年魔法师走了出来。
蒂亚戈又浑身发抖起来,这一次不是被气的,而是被吓的,大魔法师波图可不同于那些士兵,在那二十位大师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萨哥·拉蒙特绝对不是对手。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蒂亚戈问道,很明显他有些心虚,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只要明明白白地回答我们,我们就立刻离开。”波图说道。
“什么事?”蒂亚戈提心吊胆地问道。
“你是不是也被上面抛弃了?上面是不是根本没想把南方舰队继续维持下去?是不是打算让我们自生自灭?”波图冷着脸问道。
原本外面还在吵吵嚷嚷,听到这番话,所有士兵都安静下来。
蒂亚戈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的内心非常犹豫,很清楚一旦说实话,这支舰队就完了,但是不说实话,他怎么继续隐瞒下去?底下的人会相信吗?
想了好半天,蒂亚戈最终决定把自己撇清,他不能背这个黑锅。
蒂亚戈咬牙说道:“没错,上面早就放弃我们了,我前前后后催过好几次,希望他们把拖欠的工资发过来,就算没钱,弄点粮食过来也好,但是上面连个回应都没有。”
“大家听到了吗?这就是真相,我们已经被抛弃了,不只是你们,也包括我们这些人!”波图高声喊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也带着一丝无奈。
那些原本满腔怒火的士兵们此刻全都变得茫然无措,虽然他们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得到答案,他们仍旧心头一震。
“我看大家都散了吧,这里没什么可待的,你们看看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就全都拿走,权当是给你们的补偿。”波图摆了摆手。
听到这番话,那些士兵如梦方醒,所有人一下子散开,忙着去抢东西。
虽然现在的南方舰队只剩下一个空壳,但是对士兵来说,有些东西还是挺值钱的,譬如火枪、子弹和火药,这些都可以卖钱,要不是搬不动,他们甚至打算把炮台上的火炮也全部拆走,火炮一门就是十几吨,当作废铁卖,都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
突然,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有人喊道:“杀掉这些走狗,他们刚才跟着那头猪祸害我们的城市,不能饶了他们!”
喊出这番话的肯定是沙利尔本地出生的士兵,现在的南方舰队只有两千多名士兵,本地人占绝大多数,偏偏他们全都不被蒂亚戈看好,因为他觉得本地人不可靠,所以千方百计压制着他们,而他挑选的护卫全都是其他地方招募的士兵,晋升的军官也一样。
正因为如此,身为本地人的士兵早就心怀不满,他们压抑了许久,现在终于找到宣泄的机会。
营地里响起密集的枪声,非本地的士兵接二连三地倒下,幸存者根本没想过还击,他们只知道逃,但是又不知道往哪里逃?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不只本地士兵在朝着以前的战友开枪,那些佣兵也没闲着,他们同样抄起屠刀,事实上大部分非本地士兵是死在他们手里。
蒂亚戈躲在窗户后面,他看着窗外,心里害怕极了。
“您不会离开我吧?”蒂亚戈神色慌乱地看着萨哥·拉蒙特,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另外一个投靠他的大师已经不见踪影。
萨哥·拉蒙特犹豫片刻,最后耸了耸肩膀,说道:“很抱歉,我不可能和这么多人为敌。”
萨哥·拉蒙特一边说着,一边退出蒂亚戈的办公室。
“你这个贱人。”站在门口的波图轻笑着骂道。
萨哥·拉蒙特不在乎,因为血统的关系,他前半辈子没少受嘲讽和辱骂,就算成了大师,也经常被别人奚落。
萨哥·拉蒙特和贾克卜还不一样,贾克卜也是混血,但是他的血统来自东方的异教徒,所以大家瞧不起他的同时,还带着一丝畏惧,但萨哥·拉蒙特却从来没有被人畏惧过,因为他的血统来自黑人,那是愚蠢和下贱的代名词。
萨哥·拉蒙特走了,波图也走了,蒂亚戈茫然地看着四周,最后他转头向那几个军官问道:“你们呢?”
一向跟蒂亚戈最亲近的年轻军官低下头,第一个走出去,有了他做榜样,其他军官也离开,转眼间办公室就变成冷冷清清。
“走吧,你们全都走吧,一群叛徒!”蒂亚戈歇斯底里地喊道。
在马内,通往议会的大道上全都是一辆辆马车,议会门口更停满马车,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看上去全都一脸振奋,似乎有什么好事。
“凭手上掌握了几千支旧式军队,就妄图推翻民选政府,他们想干什么?复辟王权吗?”
“这些旧式军队早就该解散了。”
“内阁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军队的问题已经提了好几次,他们一直拖着不解决,连陆军部和海军部都没有撤销,仍旧有一大堆旧军官盘踞在那里,每个月拿着丰厚的军饷。”
“杜瓦利派是不是已经变质了,想要成为新的贵族阶层?”
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些议员一路上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议会大厅里更是乱成一片。
从国民会议召开到现在,局势一直很乱,但是大家都抓不住执政党的错,毕竟此刻的乱局是各大党派联手推动的,为的是打破原有的格局,重新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再说,最混乱的地方是中部和南部,遭受损失最大的是贵族、豪商和底层平民,和各党派利益相关的阶层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所以没人愿意站出来多说什么。
但是这一次就不同,杜瓦利派出了大纰漏,而且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纰漏。
突然,人群分开,乔治·雅克从外面走进来,吵闹声顿时小了许多。
对于乔治·雅克,大家还是很给面子,原本乔治·雅克是宾尼派的巨头之一,现在又成为杜瓦利派的副主席,不管在内阁还是在议会里都说得上话,杜瓦利派之所以派他过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乔治,你这个大忙人,难得来这里。”马克西米用调侃的口气和老朋友打了声招呼。
乔治·雅克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和其他人打招呼。
议员里当然少不了多明尼哥,他的党派虽小,影响力却不小,他同样也和乔治打了声招呼。
寒暄过后,乔治·雅克走到大厅的前面,他清了清喉咙,说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对沙利尔发生的一切表示遗憾。很显然蒂亚戈·马努埃尔必须对此负责,他没能承受住权力和利益的诱惑,变得自大、狂妄、目中无人。我们已经撤销他的一切职务,很快就会把他押回马内受审。当然,任命他为特使的我们,同样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初提名他的人已经引咎辞职……”
乔治的态度非常诚恳,不过能够成为议员,在场这些人的政治智慧都不低,众人从字里行间读出很多意思。
显然蒂亚戈·马努埃尔成为替罪羊,所谓的提名人无疑也是代罪羔羊,这是杜瓦利派的一贯作风。换成是宾尼派,就算所有人的脸都被抽肿,他们也会硬撑下去,比格·威尔遇刺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为了包庇和刺杀有关的人员,宾尼派的损失可不小。
很多人暗自摇头,觉得乔治·雅克加入杜瓦利派之后,同样也受到影响,变得软弱了。
这种场面话没人喜欢听,所以有人打断乔治·雅克的话。
打断的人正是马克西米,曾经的同伴,现在成了对手,他毫不犹豫地开始发难:“现在问题不是这件事的对错,而是那些旧式军队要如何处置?在我看来,就算不是完全解散,也应该打散之后重新整编,旧军官们应该全部退役。”
“不、不、不。”乔治连连摆手道:“亲爱的马克西米,我知道那些旧军官有问题,也知道现在的军队没什么战斗力,军费开支却非常巨大。”
这就是乔治·雅克高明的地方,他绝对不去掩饰那些缺点,因为掩饰不住,不过他的语调随即一转,道:“但是现在局势不稳,先不说前一段时间各地发生的暴乱,这几个月来,边境上发生几十起摩擦,这时候撤销军队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马克西米肯定不会承认这一点,立刻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恰当的时机?如果周边各国一直在边境驻军,我们的军队就一直这样下去,任凭这颗毒瘤继续滋生?”
马克西米很清楚这不可能,军队就是一个大坑,想要整编的话,第一件事就是把拖欠的军饷结清,要不然那些士兵肯定不干,这就需要一大笔钱,但现在国库没钱。
原本内阁以为把马内的贵族洗劫一遍,那些贵族积聚了几个世纪的财富,足以用来填补国库的空虚。可惜计划不如变化,真正执行的时候却出了问题,洗劫的财富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人性的贪婪超越政治理念,国库仍旧空着。没钱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导致所有后面的计划全都被打乱。
“那么好吧,对于这次的事件,你们总应该有所表示吧?你们动不动就发讨伐令,这一次对南方舰队也发一份讨伐令吧。”一位议员抢过话题,道。
“是啊,必须对南方舰队发讨伐令。”旁边立刻有人帮腔,这纯粹是在打脸。
乔治·雅克看了那两个人一眼,淡淡地道:“我们会处理的,在这起事件中蒂亚戈·马努埃尔是罪魁祸首,他必然会受到严惩。”
“不行,我知道你们想避重就轻,想保留住南方舰队这股势力,把它变成杜瓦利派的直属武装,这可不行。”又有一个议员跳出来。
“这支舰队早就该裁撤,短时间内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舰队。”另外一个议员说道。
这个提议显然得到大家的认可,附和的人不在少数。
乔治·雅克并不打算放弃,他们不在乎那些士兵,也不在乎港口和军营,在乎的只是这个编制。
“南方舰队还是有必要存在,现在海盗猖獗……”乔治只能拿这个当理由。
但是还没等乔治说完话,有一个议员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道:“南方的局势确实很糟糕,但是海上却非常安全,连一个海盗都没有,我这里有确切的报告。”
“是啊,南方的海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全过,海盗全都没了,连班克纳特群岛都被我们打下来。”
“对于这一点,国王可不承认,所以内阁也不会承认。”
“国王怎么会不承认呢?他不是任命了一个镇长吗?对了,内阁有没有考虑过另外任命一个镇长?”
“现在是民选政府,怎么能由内阁任命呢?”
“让南方舰队代为管理,不就行了?怪不得要保留南方舰队,原来是这么回事。”
质疑变成调侃,不过气氛并没有显得轻松,反而火药味更浓。
看到火候差不多,马克西米终于图穷匕见,道:“乔治,你们的做法,让我们非常怀疑现任内阁是否合格?内阁可以犯错,就譬如前一段时间的暴乱,内阁反应迟钝,而且做出一连串错误的决定,我们都没说什么。但是内阁如果不能做到公正的话,我们就要考虑重新推选内阁。”
这才是马克西米真正的目的,也是议会大多数人的目的,更是紧急召集大家开会的目的。
乔治·雅克很头痛,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同样他也知道重新推选内阁只是恐吓,至少马克西米绝对不想在这时候上台,其他人或许有这个想法,但是没这个资格,所以真正的目标恐怕是临时管理委员会。
此时乔治恨死蒂亚戈这头猪了,为了弥补这头猪犯下的错误,他们不得不做出适当的妥协,不过讨伐令肯定不能发布。
乔治又清了清喉咙,这才说道:“讨伐令的发布实在太混乱,我们前前后后发布过好几道讨伐令,但是始终没有得到过什么响应,甚至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还避开内阁,发布假的讨伐令,我想这件事大家都已经听说过,所以我们决定对此进行改革,这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第一百章 战争开始
“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在一千公里之外,一艘大船上,拉佩满脸微笑地说道,不过他的笑意是那样的阴冷。
“接下来怎么办?放弃原来的计划?”西尔维娅问道。
拉佩看了西尔维娅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在意过马内的想法?”
说完这番话,拉佩朝着旁边的人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全都开始干活,咱们出发!”
随着这声令下,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有的去解缆绳,有的转动绞盘,升起风帆。
这里离沙利尔只有三十几公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礁石区,藏在这里的只有五艘炮船,船上的人加起来也只有一千多人。
此刻南方舰队早已名存实亡,与其说拉佩是进攻南方舰队,还不如说是遥向马内示威,顺便把南方舰队的驻地拆了。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是一只信鸽。
拉佩抬手,让信鸽停在他的手臂上,信鸽的右腿上绑着一根管子,里面塞着一张纸条。
拉佩取出纸条看了一眼,低声骂道:“这个没担当的家伙!”
“怎么了?”西尔维娅问道。
“这支船队由你负责,炮轰南方舰队驻地,把那里彻底拆了,我要去追蒂亚戈,他的脑袋必须留在这里。”
“那家伙逃了?南方舰队驻地不是被彻底封锁了吗?”西尔维娅有些想不明白。
拉佩耸了耸肩膀,他也回答不上来,只能说负责监视的人都是蠢货,好在他原本就有所防范,特意请光头预言师守在沙利尔,正是他发现蒂亚戈逃了。
拉佩不敢浪费时间,他飞身而起,瞬间变成一只鸟,朝着沙利尔的方向飞去。
此时另外一只鸟飞过来,那是杰克。
这一次拉佩不敢再大意,天知道半路上会碰到什么对手,万一再来一个狠角色,那就不是他取别人脑袋,而是别人要他的脑袋。
杰克既然来了,安德雷肯定不会离这里太远,他在高空负责监视,过了片刻,拉佩的耳边就响起安德雷的说话声:“我可能找到目标了,有一辆马车正往西北方向逃窜。”
“会不会是假目标,为了引开我们?”拉佩用传心术问道。
“我没看到有别的马车从沙利尔出来。”安德雷立刻说道。
“把那辆马车炸掉。”拉佩说道。
并不是拉佩冷血,他有七成的把握蒂亚戈就在那辆马车里,要不然就是诱饵,想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帮蒂亚戈逃脱,无辜者的可能性只有半成。
在一万多尺的高空中有一颗气球飘浮着,气球底下吊挂着六枚大号箭弹,长将近一尺,粗细和甘鹿差不多。随着拉佩的命令,其中两枚箭弹被松开,它们先是笔直地朝地面坠落,很快就转为滑翔,箭尖直指那辆马车。
两枚箭弹越飞越快,高度亦越来越低,离目标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轰——轰——
随着两声巨响,箭弹几乎同时落地,其中一枚箭弹打偏,落在路旁,另外一枚箭弹正中目标,从马车顶部斜着穿透进去。
那不是实心的箭矢,箭里塞满火药,爆炸的威力虽然不大,但是炸掉一辆马车却已经足够,两团翻滚的火球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异常耀眼。
马车被炸飞,因为是从内部炸开,场面颇令人震撼,那些碎片至少飞出去二、三十尺,特别是四个车轮,落到地上还在往前滚。
不过就在箭弹命中的一瞬间,一团黑影从马车里臆出来,正是萨哥·拉蒙特,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漆黑斗篷,手里夹着蒂亚戈,他在危急关头居然没把雇主扔下,至少诚信方面不错。
“我真蠢,怎么会接下你这笔生意?”萨哥·拉蒙特一边抱怨,一边抓着蒂亚戈就跑。
此时萨哥·拉蒙特已经不敢走大道,他直接穿越农田,不过他的脑子显然有问题,似乎忘记拉佩是魔法师,所以几分钟后,就看到三道人影落在他前面百尺的地方。
这时,萨哥·拉蒙特把蒂亚戈放了下来。
蒂亚戈浑身颤抖,苦苦哀求道:“何必赶尽杀绝?拉佩勋爵,我和您无冤无仇,我只是奉命行事。”
拉佩当然不会被这样的话打动,他走上前几步,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和乔治·雅克也算是老相识,我刚刚联络过他,问他为什么和我过不去?他说他没打算和我过不去,派你过来,只是让你控制住南方舰队,他还特意警告过,让你不要和我为敌。你的背后肯定有另外一个指使者,我想知道他的名字。”
拉佩原本以为蒂亚戈会矢口否认,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蒂亚戈立刻说道:“是西瑞安·塞洛斯让我这么做的,这家伙原来是个掮客,现在加入宾尼派,他跟的是约瑟夫·罗德巴,和莱昂·弗罗莱也走得很近,想要对付您的十之八九是这两个人。”
拉佩看了旁边的安德雷一眼。
“他没有撒谎。”安德雷点了点头。
拉佩沉思起来,约瑟夫是幕后主使者的可能性确实有,他眼高手低,表面粗豪,心眼却小,容不得别人比他强。
“莱昂·弗罗莱是谁?他是什么人?”拉佩问道。
“我只知道他来自于赖恩,是赖恩派过来的国民代表,虽然年轻,但是资历却不浅,而且很多人把他和你的另外一个身份相比较,他今年二十岁,和你的另外一个身份的年纪差不多,擅长诗歌、戏剧和绘画,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高阶剑客。”蒂亚戈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拉佩郁闷了,他突然发现这个叫莱昂·弗罗莱的人同样有对付他的动机。
“我已经都招了,能放我一条生路吗?”蒂亚戈一下子跪在地上。
“你打算去哪里?”拉佩笑着问道。
“我打算离开这个国家,回马内肯定是死路一条。”蒂亚戈连忙说道。
拉佩没有搭理蒂亚戈,人肯定不能放,他要用蒂亚戈的脑袋震慑一些人,更何况蒂亚戈曾经派出刺客,西尔维娅差一点因此丧命——拉佩从来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以血还血才是他的风格。
此时,拉佩的目光转向萨哥·拉蒙特。
“我投降。”萨哥·拉蒙特丝毫没有大师的自尊,立刻就举起手。
“替我干活怎么样?”拉佩提议道。
“没问题,只要你每年给我五十万比绍,有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必须另外加钱。”萨哥·拉蒙特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过他的条件显然有些离谱。
拉佩翻了翻白眼,说实话他遇到过的大师已经不少,甚至有像杰克这样喜欢吃白食,然后被人痛揍的大师,但是像这样没品的人还是第一次碰到。
“每年二十万比绍,要不然就死。”拉佩毫不客气地说道,不过他也没欺负萨哥·拉蒙特,这个价钱已经不低。
“好吧,好吧,不过我要预支一年的薪水。”萨哥·拉蒙特腆着脸说道,他怕拉佩翻脸,连忙解释道:“我有一家老小需要安排,现在局势太乱。”
“没问题。”拉佩并不担心萨哥·拉蒙特拿了钱跑路,再没品,他毕竟也是大师。
突然,拉佩心头升起警兆,等到他反应过来,一把长剑已经刺到他面前——出手的是萨哥·拉蒙特。
这一剑实在太让人意外,之前没有丝毫出手的征兆,也没有一丝杀气、杀机或者杀意,拉佩的心头刚升起警兆,剑已经到他的面前。
拉佩没能躲过,剑是冲着他眉心来的,瞬间就穿透,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一缕缕黑烟从伤口飘散。
“假的?”萨哥·拉蒙特满脸惊讶,不过他的动作比说话快,剑尖一转就朝着安德雷刺去。
萨哥·拉蒙特的剑很快,不是像蜂鸟秘剑那种快,而是出手非常突然,让人防不胜防。
萨哥·拉蒙特用的是两把软剑,完全伸直的时候长达一尺五,比一般的剑长得多,但是大多数时间是收缩着,只有一尺长。
这两把软剑像毒蛇般,会突然间蹰出来,还会改变方向,而且出剑无声,也看不到剑光和剑影。
可惜萨哥·拉蒙特遇到安德雷,安德雷专精的是精神魔法,他从空中落下的时候,就偷偷地在蒂亚戈和萨哥·拉蒙特的脚下打了道震慑印记,所以萨哥·拉蒙特一动,震慑印记瞬间激发。
“投降,我投降。”萨哥·拉蒙特立刻扔掉长剑,高高地举起双手。
弥散的黑烟迅速收拢,拉佩恢复了人形,不过这一次他换成战斗状态,也就是身穿铠甲时的模样——那根本不是拉佩本人,而是暴怒分身。
上一次遇到红衣主教,差一点要了拉佩的性命,从那之后他就变得异常小心,这分小心没有白费。
拉佩手持双剑,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杀我?”
“当然是为钱。”萨哥·拉蒙特理所当然地道:“你的脑袋在马内的黑市上有标价,值五十万比绍。”
“五十万比绍?”
拉佩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萨哥·拉蒙特刚才开口就要五十万比绍的年薪,虽然后来让他砍到二十万比绍,但是五十万比绍也只不过是两年半的工资。
拉佩很清楚,这类悬赏对大师根本就没有吸引力,莫纳雷斯为了杀掉比格·威尔,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几万比绍,其中十八万比绍是给那个大刺客,比格·威尔只是一个普通人,身边也没有大师等级的保镖,这十八万比绍赚起来轻轻松松。
而萨哥·拉蒙特居然为了五十万比绍,想要刺杀拉佩,而拉佩的实力比一般大师还要厉害,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两位大师,难道他的脑子坏掉了?
“现在你给我一个不杀掉你的理由。”拉佩逼近了一步。
“每年二十万比绍,我替你干活!”萨哥·拉蒙特连声叫道。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拉佩冷笑一声,紧接着恶狠狠地说道:“与其花钱雇你,还要担心被你在背后捅一刀,不如干脆把你做成傀儡,你应该听说过,我身边已经有一个这样的傀儡。”
“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帮你杀人,帮你训练手下,还有……还有我这手剑法怎么样?其他人肯定不会教自己的绝招,我没问题。”萨哥·拉蒙特一点都没有大剑客的觉悟。
不过萨哥·拉蒙特说的这些,确实让拉佩心动。
幸运金币里虽然有很多剑法,但是全都只到高阶,大师以上的部分根本就没有,拉佩一直用的蜂鸟秘剑也只是高阶剑法,他可以肯定蜂鸟秘剑肯定有大师以上的部分,蜂鸟秘剑的特性是“加速”,应该可以无限加速下去,最终会变得极端恐怖。
拉佩有大师等级的武技,十字枪里的“人枪合一”就是,后来被他演化成“人剑合一”,不过其中有很多问题。
拉佩曾经想过从瑟琳娜那里搞一套剑法,但是没有成功,瑟琳娜总说娜迦的剑法人类无法学习,但是在他看来,瑟琳娜根本就是小气。杰克倒是大方,可惜他不通剑法,而且“相移”又太高等,拉佩未必能够领悟。
萨哥·拉蒙特的武技倒是挺合适,他的剑法特征应该是“变化”,长短、方向、速度全都能够瞬间改变,拉佩学会后,应该可以和“人剑合一”融合。
“好吧。”拉佩一口答应下来,并不担心萨哥·拉蒙特敢背叛,只要找个机会把他带去见瑟琳娜,让瑟琳娜直接在他的意识中打下印记,保证他连一点背叛的念头都不敢有。
曾经的南方舰队已经不存在,营地里到处冒着浓烟,几幢大楼被轰平,变成一堆瓦砾,营房和仓库也被烧成焦土,整座码头都被炸得坑坑洼洼,栈桥更是被彻底炸飞,被破坏最严重的还是港口外的炮台,炮台被钻了炮眼,塞进去火药,然后点燃爆炸,连炮台和山崖都被炸塌。
和破坏同样惊人的还有死亡,营地里横七竖八地倒一地的尸体,全都是非本地的士兵和刚刚提拔上来的军官。
西尔维娅绝对是一个狠女人,她根本就不接受投降,这些人已经升起白旗,她却当作没看见。
天亮了,沙利尔人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昨天晚上的枪声和炮声把他们全都吓坏,好在天亮后市长鲁道夫跑过来,让大家去舰队驻地清理尸体和废墟,一具具尸体被搬出去,扔到城外的公共墓地,砖块、瓦砾、碎石头则直接抛进大海。
“真可惜,这里原本可以利用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非常遗憾地看着这片废墟。
市长鲁道夫走过来,拍了拍商人的肩膀,摇头说道:“没什么可惜的,你可以利用这里,上面同样也可以利用,而且他们的理由更加充分。还是这样更好,这里已经彻底被毁,上面想要重建的话就得花钱,他们肯定没钱,反过来说,咱们把这里重建起来的话,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码头。”
西尔维娅就在不远的地方溜达,听到这番话,她也走过来,说道:“为了保险起见,你们最好不要全部重建,先重建三分之一,和你们原来的那片码头连起来,在别的地方造仓库。如果全部重建的话,上面万一不要脸,直接征用你们重建的码头,到时候你们哭都来不及。”
这一年来西尔维娅也见了不少世面,不但实力提升很多,脑子也变得聪明起来,居然也可以替别人出谋划策。
“没错,您说得一点没错,对马内不能不多加提防。”鲁道夫连忙说道。
沙利尔人被南方舰队祸害了几十年,早已被搞怕,周围的人全都表示赞同。
“我们得赶快开始重建。”有人急不可耐地说道。
“重建需要资金,我们没钱啊。”一位官员苦恼地说道。
鲁道夫同样皱紧眉头,不过他很快又不担心,走到西尔维娅身边低声问道:“不知道勋爵有没有空?我想向他请教下一步怎么走?”
西尔维娅当然明白鲁道夫言下之意,所谓的请教其实就是求援。
“老板说了,这里的一切由我全权负责。”西尔维娅傲然地说道,紧接着她神色一正,轻声说道:“钱的问题用不着担心,不只是重建码头,趁着现在世面不景气,很多人没工作,你可以制定一个计划,对这座城进行彻底的改造,那些丁字路实在太讨厌,这样的城市怎么可能发展起来?”
“那太好了。”鲁道夫满脸欢喜,他是由衷的高兴。
和其他城市那些慢慢爬上来的政客不同,鲁道夫和米勒是一步登天,还没有被阴谋诡计和权力野心腐蚀心灵,这两个人真的想为自己的家乡做点实事。
“您觉得沙利尔应该如何发展?”
鲁道夫的姿态放得很低,他一方面是在讨好,另一方面也真的是在求教,不过他在意的并不是西尔维娅,而是她背后的拉佩,至少在南方,没人敢说自己比拉佩更擅长经营。
“这不太好说。”西尔维娅思索起来,道:“塔伦是靠商业发展起来的,加姆沙尔靠风景和宁静吸引别人,玛多门靠渔业和干货,你们有什么?”
鲁道夫感到郁闷的正是这一点,如果说沙利尔有什么优势,以前还有一支南方舰队,现在连这都没有,好半天才硬着头皮说道:“我们能造船啊。”
“现在这个时候,你们造的船卖给谁?”西尔维娅不以为意地问道。
鲁道夫说不出话来,现在世面不景气,连首都马内都每天有人破产,其他地方就更不行,而造船只有在经济繁荣的时候才生意兴隆。
鲁道夫原本想说可以把船卖给拉佩,但是转念一想,又开不了口,因为拉佩自己就有船厂,而且他的船和一般的船还不一样,建造起来非常简单,但是载重和适航能力都很差,明显就是为了近海防御而准备,但他也只需要像这样的船。
鲁道夫清楚地记得,当初卡利昂侯爵想把南方舰队剩下的那些排桨船送给拉佩作为补偿,但是他根本没要。
见鲁道夫满脸忧愁,西尔维娅心里不忍,摆了摆手,说道:“看你也挺可怜的,我回去之后问一下老板,或许他会帮你指一条路。”
“太谢谢了。”鲁道夫点头哈腰,一点市长的气派都没有。
“对了,有一件事你倒是可以先做。”西尔维娅突然一拍脑袋。
“什么事?”鲁道夫连忙问道。
“我们老板说了,他既然把南方舰队干掉,干脆就一次把仇报完,之前上面发布讨伐令,周围的那些城市不都跃跃欲试吗?是时候算一下这笔账了。”西尔维娅的语气显得异常阴冷。
鲁道夫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要和整个南方为敌,他无论如何都不看好,但是又不敢反对。
西尔维娅注意到鲁道夫的神情,连忙安慰道:“放心,不是真打,只是让他们服软罢了,而且也不是整个南方,只是沙利尔到塔伦之间的那些港口,再说,主力也不是你、我,而是伯纳少校。”
“勋爵有什么打算?需要我们怎么配合?”鲁道夫干脆不伤这个脑筋。
“之前各座城市不是颁布限价法令和强行征购粮食吗?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农民的利益。农民也是这个国家的公民,既然没人帮农民出头,那么就由我们来。这一次老板拿出十万把火枪,准备组建一支由农民为主的民兵武装。”西尔维娅把拉佩的计划说出来。
西尔维娅并不担心鲁道夫把消息出卖给别人,就算出卖也没关系,反正伯纳已经在招募军队,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鲁道夫吓了一跳,如果真的组建起十万大军,整个南方除了贝尔特军区,根本没人会是对手。
原本鲁道夫还在忐忑不安,现在他彻底放心,同时也来了精神,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我们能做些什么?”
“当初我不是给你们不少枪支吗?你也去招募士兵,组建一支民兵武装啊!”西尔维娅说道。
“我马上去,我马上去。”鲁道夫连声说道。
一只只木头箱子被打开,里面全都是用油纸包着的火枪,枪管上还涂抹着厚厚一层油脂,枪托是新漆的,看上去非常理亮。
此刻一大群农夫正排着长队等候领取枪支,他们全都是同一座村,负责发枪的人也是这座村的,这是为了避免被别人冒领。
这些负责发枪的人全都不是民兵,他们是正式的士兵,连家人也一起被送到岛上。
“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必须让他们学会站队列和射击,我对精准度没什么要求,但是射击动作必须准确。”伯纳此刻揪着一个军曹训话。
这个军曹是塔伦人,是第一批警察部队的成员,一年前他们还只是新兵,现在他们要负责训练新兵了。
“明白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军曹一个敬礼,胸有成竹地喊道。
能够被挑选出来负责这项任务,这个军曹兴奋不已,因为这是一个直上青云的机会,身为拉佩最早的一批手下,他亲眼看着一个个同袍飞黄腾达,混得比那些社会精英还好,而这些人原本只是巡警、更夫或看门人,甚至还有流氓和小偷——只要跟对人和抓住机会,一切都有可能。
正说话间,远处一匹快马朝着这边狂奔而来,到了近前,骑马的人并不下马,只是朝着伯纳敬了个礼,然后打开腰际的挂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
伯纳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顿时变得兴奋起来,道:“他们果然上当了。”
纸条是汉德送过来的,汉德刚得到消息,当初响应征召令,对塔伦心存恶念的那些城市全都行动起来,他们知道南方舰队被干掉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也已经知道伯纳的招募计划,准备先发制人。
这个想法原本没错,各座城市都组建了国民自卫军,少则一、两千,多库五、六千人,一旦联手的话,短时间内就可以组建起一支几万人的军队。
不同于国民会议召开之前,现在国民自卫军的成员手里全都有枪,这些枪有的是买的,有的是抢来的,枪种五花八门,口径也不一致,但那毕竟是枪。
而伯纳这边刚开始招募士兵,接下来还要训练,根本没有丝毫的战力,从表面上看,对方这时候主动出击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伯纳的手里并不是没有军队。
那些人都忘了,几个月前塔伦曾经遭到海盗的侵袭,当时所有的塔伦人都被发动起来,每一个成年男子都接受了射击训练——这些就是士兵,而且是经历过实战的士兵,比那些连枪都没打过几次的民兵要强多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军队,拉佩和那些海盗是签了秘密协议,现在就是海盗履行协议的时候。
不过考虑到这次对付的只是一群民兵,根本不需要真正的海盗出手,只需要那些海盗派一批外围成员过来就行。每一支海盗团都有一批外围成员,大多是海盗的家属或者亲友,平时他们都有各自的职业,偶尔也会出海捞点外快。
拉佩之所以雇佣这些海盗的外围成员是因为安全,这些人虽然和海盗有关系,但是身份却是干净的,没有案底,更没有背着悬赏,这就避免有人拿这做文章。
“这里就交给你了。”伯纳对军曹说道。
“您尽管放心!”军曹大声说道。
伯纳点了点头,此刻他的副官早已将马牵过来,他上了战马,头也不回地往塔伦赶。
一个小时之后,伯纳出现在塔伦北郊的采石场。
这里仍旧是靶场,不过不再是警察部队专用的靶场,而是对所有人开放。但是今天靶场却关闭,因为国民自卫军在这里集合。
塔伦也有国民自卫军,是以当初那支警察部队为骨干建立起来的,总共两千人,规模算是比较小,不过塔伦的国民自卫军和其他城市的不同,根本就不是民兵,甚至不是普通士兵,而是按照军官的要求训练。
伯纳是最后一个到来,其他人早已到了,此刻除了西尔维娅在沙利尔,肯定回不来,拉佩的手下全都在这里。
“老板,你也来了?”伯纳和拉佩打了声招呼,他有些为难,不知道以谁为主。
“放心,这里以你为首。”拉佩知道伯纳的烦恼,直接给伯纳一个足以让他放心的回答。
听到这番话,伯纳满脸欣喜,他立刻扔下拉佩,转身朝着汉德招了招手。
汉德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他和伯纳是平级的,现在却要矮一截,不过拉佩都发话了,他当然不敢对着干。
汉德掏出一只皮包,从里面翻出一叠厚厚的文件,递到伯纳的面前说道:“所有的情报都在这里。”
“我没时间一点点看,你挑最要紧的说一下。”伯纳对汉德的反应很不满意,汉德在拉佩面前可不是这样。
“好吧。”汉德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道:“总共有五十二座城市联手和我们为敌,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在搞鬼……”
伯纳立刻打断汉德的话,道:“这和我无关,挑有用的说。”
汉德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他们打算各自出兵,分别朝塔伦进军,然后在海红沟和詹尼角这两个地方会合。我不清楚他们的总兵力是多少,很多城市现在还在犹豫不决,不知道派多少兵才好,但是我知道他们的佣兵加起来可能有五、六百人,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最后那句问话显然带有挑衅,汉德毕竟年轻,很难做到心平气和。
“这是我的事。”伯纳根本不为所动,转头向一个大块头问道:“军队什么时候能够集结完成?”
大块头是伯纳招募的骑士,和伯纳是同一个骑士学院出来的,现在担任伯纳的副手。不只是他,伯纳还从以前的同学和朋友里拉了一群人过来。
这是在拉佩分权之后发生的,对于这种情况,拉佩毫不在意,既然决定分权,他就不在乎底下的人拉帮结派。
“两天内能够集结完成。”大块头很无奈地叹道:“毕竟都是一些民兵。”
“不行,那太久了,明天中午之前我必须看到我的军队。”伯纳直接下了一道死命令。
大块头闻言,转身看了看拉佩。
拉佩耸了耸肩膀,他根本不在意,他知道这会让很多塔伦人愤恨不已,但是他不在乎,他要的人全都已经被搬到岛上,留下的这些居民对他来说只是人口资源。
不是拉佩离不开塔伦人,而是塔伦人离不开他,没有塔伦人,拉佩还可以招沙利尔人、德文尼人,而塔伦人没有了拉佩,那些补贴也就没有了,塔伦的物价会上涨到和其他城市一样的程度,穷人没办法填饱肚子,富人则要担心发生暴乱,每个人都会生活在惶恐中。
“我保证,明天中午之前所有人都会在这里报到。”大块头接受了命令。
“武器装备还有食物供应,这些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伯纳转过头,冲着玛格丽特问道。
军需供应一向都是肥差,钱是拉佩弄来的,他当然不愿意看到别人乱花,更不愿意被某些人贪污掉,所以唯独这一块他绝对不会分出去。
拉佩完全能够信任的人,除了费德里克,就只有几个女人,西尔维娅负责沙利尔那边的事,而莎尔娜对这些不感兴趣,唯一选择就只有玛格丽特。
“枪支、弹药要多少有多少,火炮有一百七十门……火炮其实还有更多,拉火炮的马匹也足够,但是饲料不够,另外有手持式小炮六百门、挽马一千两百四十五匹、骡子两千一百二十五头、爬犁两千张。”
玛格丽特说的爬犁是一种橇车,底下有橇板,还有两排很小的滚轮。
爬犁非常轻便,一个人就可以背着走,其次是简单、可靠,而且结实。不过也有缺点,它们的载重比不上大车,而且拉起来费劲。
“数量还是少了点。”伯纳皱起眉头,不过他也只是稍微抱怨一下,毕竟他也知道打仗很费钱,以塔伦这样的二线城市,能够拿出来这些东西已经很难得。
南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马内也好不到哪里,临时管理委员会的大厅里到处是争吵声。
主席列昂纳多和乔治却不在大厅内,他们在走廊上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放松一下头脑。
乔治靠在窗台边,他抽着雪茄,一脸郁闷,列昂纳多则趴在扶栏上,不停叹着气。
“现在怎么办?我的人刚刚得到消息,今天晚上塔伦已经总动员,我们都忘了前一段时间海盗攻打过塔伦,忘了塔伦人全都接受过训练,至少射击是没问题的,一下子就可以拉出几万人马,我们又失算了。”列昂纳多满嘴苦涩。
“短时间内不可能发布讨伐令,要不然针对的味道就太明显。”乔治感到自己的脑袋都快炸开,发布讨伐令是打自己的脸,不发布讨伐令会被认为是一种默许,突然他怒哼一声,道:“当初我就说干脆召回特使,不要再插手南方的事,拉佩和我们没有根本冲突,真正想要对付他的人在那边!”说着,他朝着宾尼派总部的方向看了一眼。
对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乔治已经查得清清楚楚,那个幕后黑手能够瞒过拉佩,却瞒不过他。虽然他已经离开宾尼派,但是在宾尼派里还有很多老朋友,替他通风报信的人不在少数。
列昂纳多悻悻地说不出话,蒂亚戈是他的人,而蒂亚戈的很多行为是他默许的。
列昂纳多现在后悔了,当初完全是脑子发热,想要拿拉佩立威,又觉得机会难得,以为能够干掉拉佩,结果越陷越深,最后想收手都做不到。
话一说出口,乔治就意识到他的话说重了,连忙改口道:“不过这一次可怪不得我们,是那小子主动挑衅,看来他已经没兴趣继续忍耐下去。”
列昂纳多点了点头,他同样也清楚其中的原因,归根究底是因为限价法令和强行征购粮食的行动,让城里人和农民对立。拉佩用补贴的方式,既不得罪城里人,又讨好了农民,无形中代表了农民阶层的利益,而农民阶层占总人口的七成,谁敢轻视?
别看拉佩远在南方,在马内没有一点势力。玩政治的全都是聪明人,肯定有人会意识到这一点,会主动贴上去替拉佩做代理人,充当他的喉舌和耳目,更何况拉佩也不是一个同盟者都没有,多明尼哥就是,而多明尼哥和各方面都有些关系,一旦这些人全都动起来,很快就会成为一股难以撼动的势力——这就是拉佩敢强硬起来的原因。
“如果派一个特使过去调停,你觉得他会不会收手?”列昂纳多不太肯定地问道。
列昂纳多已经不去想什么讨伐令,不是怕自己打自己的脸,他怕的是冲突升级,甚至无限制扩大,最终演化成城里人和农民之间的战争,更怕其他地方的农民站起来声援拉佩,这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道补贴政策对农民的诱惑力不可小瞧,这段日子连马内周围的农民都整天在议论这个话题。
乔治沉思起来,过了好半天他摇了摇头,道:“恐怕很难。”
“为什么?”列昂纳多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是他仍旧想问个明白。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一次肯定会把事情做绝。”乔治一脸苦恼,他重重地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他和你、我不同,没人知道他在意什么,反正不是利益。”
列昂纳多苦徽地点了点头。
拉佩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利益,他喜欢借钱,却不是为了自己,说他大公无私,好像又不怎么像,他不是虔诚的信徒,也不是高尙的思想家。
“说实话,我其实有些怕他,这小子做事没有底线,和另外一个年轻人差不多。”乔治语气低沉地说道。
“没有底线?”列昂纳多感觉到乔治话里有话,突然他想起泽克亚的那把大火,又想起之后的一连串暴乱,这一切的背后都有拉佩的影子,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神情凝重地问道:“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乔治的脸颊肌肉颤抖两下,眼神中带着一丝畏惧地吐出几个字:“大开杀戒。”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列昂纳多难以理解。
“你别忘了这个国家是怎么衰败的,莫尼坎的惨败导致了什么后果?”乔治叹道。
列昂纳多想了想,脸色顿时变了,道:“抚恤金!”
乔治点了点头,紧接着道:“我最担心的是那些政府官员会赖账。”
“这怎么可能?”列昂纳多嘴里虽然这么说,脸色却已经变得苍白,他其实很清楚各地的官员都是什么德行,完全有可能做出赖账的蠢事。
“政府没钱。”乔治苦笑一声,他其实更想说,就算有钱,那些官员也不会拿出来,不过这话很难出口。
乔治咳嗽一声,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大问题,我们一直没有替国民自卫军定调,国民自卫军是军队,还是民间武装?是地方所有,还是国家供养?阵亡之后有没有抚恤金?有的话,又应该由谁来付?是地方,还是中央?”
乔治问了一连串问题,而每问一个,列昂纳多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绝对是一个死结,让列昂纳多感到恐惧的是这个死结还不能碰触,一旦碰触,后果难以想象,绝对不次于城里人和农民之间的对立。
“必须阻止。”列昂纳多咬牙说道。
“阻止不了。”乔治摇了摇头,道:“我们不可能让那些城市放弃抵抗,他们不会听,也不可能让拉佩放弃进攻,他更不会听。派兵过去也来不及,派大师过去也不行,那不合规矩。而且别忘了,他打沙利尔的时候,各神殿全都出来帮忙,显然神殿都站在他那边,甚至包括光明神殿。”
“让魔法协会出面怎么样?”列昂纳多问道,这是最后的希望。
乔治笑了,笑得很苦,道:“这招对别人都有用,唯独对他没用。”
“为什么?”列昂纳多差一点跳起来,他怀疑乔治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你难道忘了,当初南方舰队是怎么全军覆没的?”乔治低声问道。
列昂纳多一拍脑袋,他把这件事忘了。拉佩的手里有超远距离的火枪,能够射杀一公里以外的目标,绝对是魔法师的克星。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列昂纳多用力捶了一下栏杆。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火炮一门接着一门轰响,这些火炮全都在半山腰上,有上百门之多,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炮口朝着对面的山头。
对面的山头上有一道低矮的土墙,很多士兵躲在土墙后面,朝着这边射击。
炮弹大多砸在土墙的前面,随着一声轰鸣,浓烟滚滚,泥块乱飞,不过效果却很有限,偶尔也会有一发炮弹砸在土墙上,感觉就不一样,被击中的这段土墙在轰鸣声中被炸开一道裂缝,躲在后面的士兵血肉横飞。
对面也有火炮,不过只有十几门能够打响,其他火炮要嘛射程不够,要嘛在土墙的前面,很多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
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蹂躏,对面山头上的正是十六座城市的联军,他们的士兵人数绝对比伯纳这边多,十六支军队加起来总人数超过七万名,而伯纳这边的军队全部只有一万五千人。
不过武器装备正好相反,联军的火枪五花八门,什么口径都有,火炮居然也是如此,数量倒是不少,十六座城市东拼西凑,总共凑出来一百五十几门火炮,不过大部分是霰弹炮,射程只有五百尺的那种,然后就是六磅的短加农炮,被打成废铁的基本上都是这种,仅有的十几门正在反击的火炮是三磅的鹰炮,发射的是实心炮弹,威力可想而知,伯纳这边却是清一色的六磅鹰炮,全都是刚刚铸造好的。
“不要吝啬炮弹,给我狠狠地打!”伯纳站在一座土丘上,一边举着望远镜眺望着战场,一边大声下令。
“咱们的炮弹已经打掉三分之一,我担心后继乏力。”身为副手的大块头不得不提醒伯纳。
“用不着担心,对面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是一群民兵,他们的承受力非常有限,在密集的炮火下绝对会崩溃,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伯纳摆了摆手,突然他看了看左右,然后压低声音对大块头说道:“我们这边也是一群民兵,我不敢肯定他们有多少勇气和毅力,只能用密集的火炮激励他们。”
“我明白了,长官。”大块头立刻去下令。
拉佩走了过来,看着远处的战场,低声问道:“指挥大军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一点都不好,两边都是菜鸟,火炮全都是往空地上放,根本就是在浪费火药,射击也根本就没准头,平时他们可以打得很准,上了战场却只会放空枪。”伯纳不停抱怨道。
突然伯纳想起一件事,扭头问道:“当初他们守卫塔伦的时候也打得这么糟糕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怎么守住塔伦的?”
拉佩想了想,有些不太肯定地说道:“大概是因为那时候背后就是家园,他们不得不拼命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地形有利,码头上一点障碍物都没有,海盗想要登岸必须从船上跳下来,绝对是最好的靶子。不像现在,对面的士兵全都躲在矮墙后面开枪,只露出一颗脑袋。”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伯纳点了点头。
并不是说这场战斗一点成果都没有,战斗刚开始的时候,战果还是不错的,联军显然没有意识到伯纳这边的火力有多么可怕,居然仍旧按照以前的方式,敲着鼓点,排着队伍,如同逛街般朝着伯纳这边进攻。
结果伯纳这边枪声、炮声同时轰响,成排的子弹和炮弹打过去,联军的士兵成片地倒下,然后队伍崩溃了,士兵们撒腿就逃,一下子缩到那片矮墙后面,再也不肯出来。
同样,伯纳这边也暴露出很多问题,刚才的机会非常好,如果士兵趁机冲锋,战斗早就可以结束,可惜士兵们蹲在沙包后面射击还行,让他们持着枪冲锋,问题立刻就出来,白白浪费一个大好的机会。
然后仗就打成这样,这场看似激烈,实际上异常沉闷的战斗让拉佩有些傻眼。
以前他看小说的时候,写到战争全都少不了“惨烈”两个字,之前海盗冲港也证明这一点,没想到第一次真正意义地上战场,结果却变成这样。
“有空的话,改进一下火炮。”伯纳提议道。
拉佩也有同样的想法,以前一直打海战,火炮的威力差一些,问题不算很大,毕竟是用来打船,那些木板一打就是一个窟窿,多挨几炮,船就沉了,但是换成陆地战,问题就出来了,打霰弹的话,威力倒是不错,但是距离太近,打开花弹的话,威力太小,至于实心弹,根本就是笑话。
不过想改进火炮可不容易,拉佩苦笑道:“你以为我没琢磨过?问题在炸药上,威力强大的炸药不是没有,但是价格太贵。除非有廉价的大威力炸药,要不然再怎么改进火炮,意义也不大。”
正说话间,侧翼突然有两支队伍摸了上来。
“我要出击了,这边交给你。”拉佩拍了拍伯纳的肩膀,手里瞬间出现两把火枪。
拉佩不只是狙击手,他对付的目标不只是那些军官,同时他也是侧翼的护卫,负责对付那些佣兵。
拉佩没用长剑,他用剑的时候,实力和大师相当,他不想多事,用枪就没关系,火枪手甚至没有被划进佣兵的行列,他用火枪的时候,没人认为他是大师等级的强者——这是钻漏洞,不过也只有拉佩能够这样做。
拉佩朝着左翼狂奔而去,很明显进攻左翼的这支队伍要更强一些。
左翼并不是只有拉佩一个人,那里早已结成战阵,挡在前面的是一群骑士,都是伯纳请来的,骑士的后面是一群重装战士,再往后是十几个弓箭手,为首的是一个高阶弓箭手。
虽然在正面战场上,弓箭手已经没有表演的余地,早已退出战列,但是在两翼的攻防战中,弓箭手还是有用处。
拉佩没有进入战阵,他跑进去只会碍手碍脚,他绕开人群,双手平举,枪口朝着前方,然后扣动扳机。
枪管在不停跳跃着,闪烁着阵阵火光,枪口的冲击波让前方的空气变得如同满是涟漪的水面,子弹像雨点般飞了出去。
不久之前,拉佩又把枪改进一下,从一秒三发改成一秒十发,子弹变得更细,更小,也更轻,用的发射火药也少许多,射程仍旧是一百尺,不过以前子弹最远可以飞到三、四百尺之外,只是打不准,现在过了一百五十尺就没力道了。
这两把枪是为了战场而准备的,在战场上,拉佩需要对付的不是大师等级的强者,甚至不是高阶的强者,而是那些中阶和低阶的佣兵,他们根本没什么强力的护盾,也没能力拦截他的子弹,所以他的子弹用不着太强力,能杀掉这些人就行,而子弹的威力降低后,就可以提升连发的速度。
拉佩的手指紧紧地扣住扳机,手轻轻拨动着,趁着子弹射出的间隙调转方向,对准下一个目标。
拉佩的两把枪拉出一连串的残影,射出的子弹瞬间笼罩住对面冲上的每一个佣兵,每个人至少被五发子弹同时“照料”。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佣兵倒下去,紧接着他后面的人也倒下,一个接着一个,如同割麦子般,冲上来的佣兵全都倒在地上,倒下的同时身体瞬间燃烧起来,然后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刹那间战场上一片寂静,不管是拉佩这边的佣兵,还是敌方那边的佣兵,全都像见了鬼般,眼神里只有恐惧。
下一瞬间,敌方的佣兵逃了,或者说得更确切点,他们崩溃了,很多人根本没有朝着本队逃,而是向着荒野逃去,只想逃离这片战场。
第二十一集
内容简介:
南方各城的联军分成三路攻打塔伦,拉佩派安博尔和西尔维娅迎战其中两股敌军,但这两人从无作战经历,是否能抵挡得住联军的猛攻?
内战未歇,外侮又起,海上霸主瓦尔纳斯共和国竟趁混乱时突袭天堂岛,拉佩将会如何应对?
第一百零一章 剑客的分支
什么是剑客?并不是说用剑的职业者就叫剑客。
现在的职业者体系是在太阳帝国没落之后,古帝国诞生之前出现的,最初只有三种职业——武者、祭司、魔法师。
在列国战争时期,武者这个职业发生分裂,变成三个分支:骑士、战士和游侠。
效忠于某位君王的武者就成为骑士,不愿意效忠于某位君王,但是愿意为君王们服务,帮他们打仗的武者成为战士,而那些不愿意听命于任何君王的武者就成了游侠。
不愿意为君王效命,也就没有丰厚的收入,游侠最大的特点就是穷,往往连一件锁链甲都买不起,更买不起好的兵刃,只能有什么用什么。反过来,这也让他们在武器的选择上非常自由,像十字弓这类当时被禁止的武器,他们也照样在用。
最初,骑士、战士、游侠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时间长了,因为选择的不同,三者的区别变得越来越明显。
骑士主要的使命是骑马冲锋,修练的武技也全都往此方向靠拢。
战士负责推进、固守和混战,主要以步战和战阵为主,重视配合胜过个人武力。
游侠则干脆退出正面战场,专门做些扶危济贫、行侠仗义的事,主要的对手是强盗,所以他们一般都选择轻骑、快马。武器则准备三种,近身用刀剑,中距离用长矛,远距离用弓或者弩。而剑客就是从游侠分裂出来的。
古帝国崩溃,其核心地带分裂成许多小国,又兼是光明神殿的圣城所在地,神殿的影响达到无与伦比的程度,世俗王权完全受到压制,几乎不可能发生大规模的战争,那些君王和领主干脆就不养军队,也不需要骑士,这样能够尽可能节省金钱,一旦需要打仗的时候,就出钱找一支雇佣兵。
不过身为君王和领主,身边总是充满危险,可以不养骑士,但总是需要护卫,盗贼和刺客肯定不合适,简直就像把老鼠养在粮仓里,而战士可以为任何君王卖命,但谁知道会不会为了钱而背叛?所以游侠就成为不错的选择,游侠的名声好,而且反应快,近战、远攻都擅长,很适合充当护卫。
大部分游侠当然不会理睬,但是有一部分游侠却动心了,他们虽然不愿意向那些领主效忠,但是接受了雇佣,又因为担任护卫的时候使用长矛不方便,所以他们放弃长矛,只用刀、剑和弓弩——这就是最初的剑客。
为领主效力,钱自然不会少,地位也有了,这两样一旦齐全,好装备、好功法也就不难得到,再加上剑客是领主们的贴身护卫,而战士是冲锋陷阵的“炮灰”,哪个更安全、哪个更得到领主的器重就可想而知。因此,短短两个世纪,剑客这个职业就彻底发展起来,变成仅次于骑士的职业,把战士挤到老三的位置。
然后,航海时代到了。
狭小的船舱里没有骑士和战士的位置,拥挤的甲板上也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所以盗贼一系的职业者也不适合,只有剑客最适合海战,因此剑客这个职业得到爆发式的发展。
另一件东西的出现,也让剑客成为主流——那就是火枪。
骑士和弓箭手厌恶火枪,战士对火枪也不感兴趣,盗贼和刺客倒是感兴趣,但是枪声实在太响亮,不适合作为主要武器。只有剑客对火枪最感兴趣,他们是职业者中最早接受火枪的人。
不过直到今天,火枪才真正成为实力的一部分。
枪有着超高的速度,大部分职业者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速度,火枪轻而易举就能够做到,枪还有着距离上的优势,从零距离到一公里都没问题。
以前枪有很多缺陷,最大的缺陷就是发射的频率,一分钟一枪已经算是快的,还有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弥漫的硝烟,现在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拉佩更让子弹能够改变轨迹。
从这一刻开始,枪正式成为剑客使用的一种武器,而不再是辅助型道具。
拉佩松开扳机,他的面前早已没有敌人,敌方的佣兵不是被击中,化为灰烬,就是转身逃得没影,而自己阵营的人则像见了鬼似的,很显然他们都被吓到。
“你们守住这边,我去增援其他人。”拉佩悻悻地打了声招呼,如果换成以前,别人全都是这样的反应,他应该很高兴才对,他非常享受别人惊诧的目光,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些。
看着拉佩走远,那些人这才回过神来。
“或许我也应该弄把枪耍一耍。”一个弓箭手喃喃自语道。
旁边的人全都有着各自的想法,有些人的想法和弓箭手差不多,有一部分人也是弓箭手,毕竟射箭和射击很像,以前他们拒绝火枪是因为这种武器威力太差,现在就不同了,不过更多的是盗贼、斥候、猎人之类的职业者,他们对武器不是很挑剔,火枪用起来方便,威力也大,他们以前就用,但只是作为辅助性的装备,此刻他们很想也弄一对像拉佩手里那样的短枪,用来弥补不擅长正面战斗的问题。
不过也有些人心灰意冷,大多是骑士和战士,特别是骑士,因为地上的尸体里最多的就是骑士,他们冲得最快,死得也最快。
“没有哪种职业是无所不能的,肯定会找出应对的办法。”一个年轻骑士酸溜溜地说道。
“是啊,应对的办法肯定有,但是要求不会低,像我们这样等级低的骑士肯定用不了。”另外一个骑士的心情却不怎么样。
硝烟渐渐散去,士兵们收起武器,战斗结束了。
敌方试图从两翼打开突破口的意图失败后,再也没有其他办法,还得时刻提防伯纳这边的反击,在这种情况下想不退都不行。
原本伯纳想反击,但是重新整队都花了半个小时,他只能放弃,也曾想过让佣兵们冲锋,不过最后也还是放弃。
伯纳这边的佣兵数量远比敌方少得多,能够战胜对方靠的是拉佩,偏偏拉佩的等级很有争议,虽然不是大师,却比一般大师更加恐怖,用在防御上,别人倒也没办法说什么,若用他进攻,说不定敌方就把大师放出来,一旦大师等级的人物参战,战争的规模可就难以控制。
伯纳命令军队收拾战场,然后扎营休息,接着就朝向拉佩住的地方而去,他已经听说拉佩在战斗中的表现。
远远地看到拉佩,伯纳就大声喊道:“听说你把手下的人吓得不轻!”
拉佩没注意到伯纳过来,他正坐在一张毯子上,面前放着一堆拆散的零件,似乎在沉思。
“你把枪拆了?怎么?难道坏了?”伯纳有些担忧起来,这可没办法修理,得回去让佛勒弄。
“不,没什么。”拉佩总算回过神来,道:“我在考虑进一步改进这把枪。”
“还要改进?你已经这么厉害了。”
伯纳捂住脸,他已经询问过当时的情况,那些受到打击最严重的骑士全都是他招募来的,和他出身于同一座骑士学院,这些人绝对不会对他撒谎,同样他们的失落和感叹也影响到他。
“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能用。”拉佩摇了摇头。
“不是已经做到了吗?”伯纳感到奇怪,他指的是狙击队专用的那种枪。
狙击队的成员全都是普通人,柯林斯少尉是,保罗亦是,原来的另外两个成员也是。只有普通人才会在火枪上花大量的时间,才会苦练枪法,职业者以前对火枪根本就不屑一顾。
职业者们用的枪全都是特别打造,发射药是炼金术炼制而成,以电气结晶作为触发装置,只要一扣扳机,子弹就会被瞬间激发。
“那东西太贵。”拉佩轻叹一声:“发射药也就算了,虽然昂贵一些,但是贵得有限,问题在电气结晶上,不但昂贵,还不容易得到,更麻烦的是需要充能,也就是说离不开魔法师。”
伯纳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他一屁股坐下来,随手拨弄着那些零件,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记得有一些不太稳定的炼金产物,有的只要稍微撞击就会爆炸,有的一旦和另外一种东西接触就会爆炸,我想试试用它们来制造一种触发药,然后用触发药点燃发射药。”拉佩托着下巴,说出自己的想法。
很显然拉佩已经有眉目,只等打败联军就立刻着手进行。
“你的枪已经够厉害了,与其在这上面下工夫,不如帮我想想如何增加火炮的威力。”伯纳抱怨道,他说这话绝对有私心,毕竟他也是骑士,只要一想到拉佩所说的火枪一旦出现,骑士很可能就会彻底退出战争舞台,心里就不好受。
拉佩并没有意识到伯纳的想法,很无奈地说道:“我说过,火炮本身已经没什么可以改进的,只有在发射药和爆炸药上想办法。但是火炮不同于火枪,火枪的发射药只有几克,火炮却是以公斤作为计算单位,爆炸药也差不多,如果换成炼金药剂,没人能够承受得了。”
“难道像现在这样浪费火药和炮弹就不花钱?”伯纳反问道。
拉佩沉默下来,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解决的办法是组建正规的军队,但是那更花钱,代价恐怕比用火炮乱砸更大。
“或许可以配备一些臼炮。”拉佩看了那道土墙一眼。
拉佩的军队配备的是六磅蛇炮,这种火炮弹道低平,原本就不是给陆军用的,而是配备给炮船,正因为弹道低平,炮弹全都被那道矮墙挡住。
“用臼炮攻城还行,打人的话根本就没什么准头,你又不是没看到,对面的那些士兵全都散开躲在土墙后面,就算一发炮弹非常凑巧地砸在土墙后面,又能够炸死几个人?”伯纳根本不看好拉佩的建议。
不过臼炮肯定是要,因为六磅蛇炮威力太小,以同样的钢铁量铸造臼炮的话,绝对可以达到二十四磅,差距实在太大。
“增加炮击的密度怎么样?”拉佩又想出一个主意,既然打不准,那么就多打几发,总会有一发朦对。
“你打算增加火炮的数量?别忘了玛格丽特已经在抱怨。”伯纳笑看着拉佩。
火炮数量如果增加,火药、炮弹的数量就必须翻倍增加,拖拽这些物资需要的骡马也要翻倍,喂养骡马的饲料同样亦得翻倍,为了拖运这些饲料,还得增加骡马的数量,如此一来饲料又得翻倍,这根本就是恶性循环。
“用所有的火炮集中轰击一点,不就行了?”拉佩不以为然地说道。
“集中?”这次轮到伯纳沉默不语。
拉佩继续说道:“骑士冲锋也有集中于一点的战法,攻城战就更不用说,集中一点,打开缺口,从来都是攻城战不二的法门。”
“现在是阵地战。”伯纳提醒道。
“阵地战又怎么样?”拉佩毫不在意地反问道。
“打开缺口之后怎么突破?别告诉我用职业者。”伯纳盯着拉佩,道。
“用骑兵。”拉佩想都不想,立刻说道。
这个答案是在拉佩看到敌方的士兵溃败时想到的,他有种预感,骑士会退出战争的舞台,取而代之的将是轻骑兵,不穿甲,或者只穿一件胸甲,以火枪和刀、剑作为武器。
伯纳沉思片刻,在脑中推演起来,好半天,他承认这招战法可行,但是仍旧有一个问题:“现在哪来的骑兵?”
拉佩朝着那些骑士努嘴。
伯纳瞪大眼睛,道:“你不会是想……”
“没错。”拉佩点头承认。
“这不可能。”伯纳连连摇头道。
“是因为面子的问题?”拉佩讥讽道。
“不是。”伯纳肯定不会承认,道:“骑士的战马都很昂贵,平时还得非常小心地伺候着,所以马也有铠甲,而你的要求肯定没有任何护甲,轻装冲锋,没人会答应。”
拉佩早就料到这种可能,立刻说道:“换马,让他们换一般的马,再保留胸甲和头盔,这样够安全了吧?而且他们凿穿对方的阵型后无须缠斗,省得遭到对方佣兵的围攻。”
伯纳犹豫起来,他已经明白拉佩的意思,如果敌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单单只是阵型被凿穿,未必会惊慌失措,但是一支全都由民兵组成的军队就不行了。
这就像生死搏杀,如果是久经战场的老手,不太重要的地方被刺了一剑,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但换成第一次上战场的菜鸟,那可不得了,或许会立刻躺在地上装死,要不然就是转身逃跑。
“我试试。”伯纳不敢说得太肯定。
就在这时,旁边人影一闪,一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人走过来,说道:“需不需要我帮忙?我最擅长说服。”
伯纳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警戒之色。
“这是威尔,我的……老朋友和曾经的上司。”拉佩随口解释道。
突然跑出来的这个人正是比格·威尔,自从他冒险干掉那个红衣主教,捏碎了那颗光明晶核,他就多了一种能力——可以附身在一个人身上。
比格·威尔附身的这个人曾经是个贵族,不过半路上遭到抢劫,财产全都被抢光,妻子和孩子也死了,仆人亦全都散去,这个人生无可恋,一心求死,被比格·威尔捡了个便宜。
“你怎么说服的?”伯纳不认识比格·威尔,自然没有像拉佩那样信服。
比格·威尔双手插在衣袋里,慢悠悠地说道:“你应该看出来,骑士没有前途,很快就会和弓箭手一样,被这个时代淘汰掉。”
这番话说得实在太不客气,伯纳眼角直跳,带着一丝怒意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像当年的游侠一样吗?”比格·威尔仍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道:“游侠早就没落,现在几乎都找不到纯粹的游侠,但是作为游侠的分支,剑客却异常兴旺,甚至还会继续兴盛下去。”
“好像有点道理,不过游侠是游侠,骑士是骑士。”伯纳不想再和比格·威尔多话,转身就往外走。
眼看着伯纳就要走到门口,比格·威尔淡淡地说道:“骑士不是唯一的选择。”
伯纳浑身一震,顿时停下脚步。
轰——轰——轰——
密集的炮火再一次轰响,和上一次不同,所有炮火都集中在长仅百尺的一段矮墙上。
不时就有一发炮弹击中矮墙,被击中的地方瞬间崩塌,炸飞的土块被远远地抛出数十尺。
矮墙后面的士兵有的被当场炸死,更多的士兵则连滚带爬地朝着后面逃,他们已经被打傻,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时候只有往两边逃才安全,所以他们不是死在督战队的手里,就是被飞过矮墙的炮弹炸死。
和之前的长时间对射不同,这一次密集的火炮只打了十几分钟就停下来。
突然一支马队从伯纳这边的阵地冲出来,他们跃过矮墙,顶着弥漫的硝烟朝着敌方冲锋,目标是那道裂口,率领这支队伍的人正是伯纳身边的大块头。
伯纳最终还是说服他的师兄弟们,但只有说服还是不够,他必须证明自己没有拿同伴当炮灰的意思。
原本伯纳打算亲自率领这支队伍,但是没人敢让他这么做,身为统帅的他万一在战场上有个好歹,影响实在太恶劣,正因为如此,大块头自告奋勇地接受这项任务。
此刻两支军队之间相隔只不过三百尺左右,这样的距离眨眼就到了,枪声瞬间响成一片。
冲上去的这些骑士手里都拿着两把枪,这些枪是在过去的三天里紧急改出来的,原本是普通的燧发转轮枪,临时改成电晶触发,子弹倒是现成的,原本是专门供应拉佩一个人用,他是消耗子弹的大户,出发的时候专程准备两张爬犁为他装运子弹。
转眼间的工夫,那支马队就突破那道裂口,按照原计划,他们根本用不着恋战,但大块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马队一分为二,朝两边杀去,枪声和战马的嘶鸣顿时响成一片。
那些骑士以前都没接触过火枪,只是在这三天里练了一下枪法,各打了几百发子弹,不过凭着他们的素质,很快就掌握这种简单的武器,再说,骑士们的敌人并不是在两百尺之外,距离不会超过三十尺,基本上一枪一个,打着打着,很多骑士都迷失了自我。
不得不承认,用火枪杀人确实比用刀、剑容易得多,特别在眼前这种敌人分得很散的情况下,如果用刀、剑杀人,还得驾马跑过去,然后一剑杀死,现在却只要抬一下手,扣一下扳机。
和之前预料的不同,敌方的佣兵根本没上来阻挡。
大块头稍微一想,就立刻明白,敌方的佣兵肯定没想到这不是一群普通的骑兵,而是骑士。
这绝对是误会,非常可爱的误会,因为大块头等人没有用骑士常用的兵刃,而是使用火枪,但这也是一个足以致命的误会。
防线崩溃了,原本躲在矮墙后面的那些士兵开始逃跑,他们拼命地逃,好像深恨自己少长了两只脚似的。不过越是这样,死的人就越多,很多人根本就不是被枪打死,而是被互相践踏而死。
士兵的溃逃也影响到佣兵,那些佣兵本来就对这场战争没兴趣,再加上不久之前拉佩大展神威,一下子杀掉他们很多人,让他们早就有撤退的打算,只是顾及名声才没有跑路,现在军队溃败,事后也没人会说他们什么。
此刻伯纳这边的军队进攻了,因为有之前的经验,这一次他根本就没有调整队形,而是让那些军曹带着他们的手下往前冲,没有阵型,没有战术,没有限制,就是一窝蜂地涌上去,开枪也行,拿刺刀捅也行,唯一用到的手段就是悬赏,十比绍一具尸体,二十比绍一个俘虏。
因为有重赏,那些士兵如同疯了似的往前冲,然后拼命争抢起尸体。最倒霉的则是那些倒地不起的敌方伤员,冲着二十比绍的悬赏,这些伤兵被塔伦的士兵倒拖着往回走,根本不管他们伤得是否重,要不要急救。
谁都没有注意到,战场的一角传来几声轻响,声音就像气球被吹爆,在纷乱的战场上,一片喊杀声中,这几声轻响根本不算什么,完全被掩盖下去。
但是这几枪彻底决定了战场的胜负,甚至也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负。
随着枪声响起,五个人先后倒在地上,这五个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联军的指挥官。
塔伦有一支神射手队伍,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联军当然会有所防范,所以平时每一个指挥官的身边总有重盾战士守着。但是此刻军队溃败,五位指挥官犹豫了半天,最后也跟着逃,虽然负责保护的重盾战士也跟着撤退,但是行进中肯定没办法保持距离。
拉佩的狙击手已经增加到六十人,不过此刻只来了二十个人,所以五位指挥官都被四把枪瞄准着,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连指挥官都死了,联军彻底溃败,很多士兵为了逃命,一头钻进树林里。
在这些士兵的身后,塔伦的军队如同潮水般涌来,不时还伴随着一、两声枪响。
枪声传到五、六里外的希伯特城。
希伯特是离塔伦很近的一座城市,两边相距二十五公里,原本是一座颇为平静的山城,但是此刻的气氛却异常紧张。
希伯特是进攻塔伦的前哨,此刻早已戒备森严,通往城里的几条大道被彻底封锁,路口不但设置路障,还挖出一条条壕沟,壕沟的后面也筑起用沙包堆成的矮墙。
希伯特的城里也差不多,外圈的房子很多都被扒倒,那里原本就是贫民窟,没人在意,甚至原来住在这里的人拿了一些补偿费后也闭上嘴巴,沿街的房子全都用沙包堵住门口,阳台上也同样堆起沙包,所有市民全都被发动起来。
市民只知道要为保卫故乡而战,但是他们没有武器,别说火枪,甚至连刀、枪都没有,他们等待着上面分发武器下来,可惜三天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很多人感到失望,同时也感到忧虑。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过了片刻,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骑着马往希伯特赶,从他穿着的军服来看,是联军的士兵。
“不许靠近!”一个民兵大声喝道。
败逃的士兵显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停下来,高声喊道:“你们这里由谁负责?赶快报告他,前面已经败了!”
“败了。”
“果然还是败了。”
“整整七万名的军队都失败了?”
那些民兵全都慌了神。
负责守卫希伯特的民兵队长同样慌了神,好在他还知道应该怎么做,他拉过一个人,让这个人去报信。
城里的人还没出来,前面的溃兵却已经逃过来,最早逃走的全都是骑兵,大概有两、三百人,看上去都满脸土色,很多人的身上全沾满血,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苦战似的,然后又过来十几辆马车,车上满是溃兵,这些溃兵看上去反倒要比骑兵干净得多,除了裤腿上有一些泥点,身上却看不出有什么血迹。
半个小时后,一群官员从城里出来,他们是从旁边的小路绕过来的,从城里到外面只有一条专用通道。
来的这些官员全都是各座城市的代表,为首的是一个胖老头,叫朱尔诺,是希伯特的市长。
“格兰治国民自卫军中尉,西莫斯安东尼向各位报告。”那个最早逃回来的骑兵从马上下来,一边敬礼,一边报告。
“怎么会败得这么快?我们刚刚听到炮声,到现在……到现在只过去一个小时左右。”一个代表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地问道。
“对方采用从来没有过的战术,集中所有火炮轰击同一点,我们的军队被打出一道裂口,然后对方的骑兵就冲上来,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裂口就被撕开,再来我们的军队就溃散了。”骑兵连忙报告道,他没有丝毫掩饰,也没有必要掩盖,这并不是他的责任。
“利拉德、卡罗索、赫尔曼他们呢?”另外一位代表问道,他很清楚这个骑兵只是小角色,而他说的这一串名字正是那几个指挥官,他打算狠狠地质问这几个混蛋。
可惜这位代表注定要失望,骑兵低下头,不只是他,其他逃出来的人也都差不多。
“怎么了?”朱尔诺感到事情不妙。
“他们死了,在撤退的时候被打死,五个人同时被打死。”骑兵只得回答。
“死了?”
“同时死的?”
那些代表全都叫起来,不过他们的侧重点显然不同。
“是那群传闻中的神射手干的。”一个坐在马车上的士兵插嘴道。
“你看到了?”朱尔诺脸色发白地问道。
“咱们都看到了。”另外一个士兵抢着回答。
听到这些话,那群大人物的脸上全都露出骇然的神色。
“现在怎么办?”朱尔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里不安全,先进城再说。”一位代表提议。
对于这个提议,其他人当然不会有意见,希伯特很快就会变成前线,留在外围岂不是等死?
不过很多人同时也想到,就算进了城里也未必安全,七万名大军都在半个小时里溃败,希伯特能够抵挡多久?是一个小时,还是一天?
希伯特不是一座大城,如果塔伦算是二线城市,希伯特就是三线城市,和沙利尔一样,这座城的人口不到十万人,比之前溃败的大军稍微多一些,不过多的有限,市民里有一半是女人,还得不算老人和孩子,能够发动起来的成年男子只有三万多人,还都没有武器,这仗怎么打?
“但愿塔伦人不敢攻城。”朱尔诺喃喃自语道。
“应该不敢,如果攻城的话,这里的居民难免会出现伤亡,那小子就算背后有神殿撑腰,也免不了要落得个屠夫的恶名。”旁边的一位代表毫不忌讳地说道。
这代表的这番话当然很有道理,但是听到的人却不这么认为,特别是那些希伯特人,全都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攻城?”拉佩摇了摇头,道:“我没打算攻打这些城市。”
“那你打算怎么办?”伯纳问道,他只管打仗,对于接下来的事,他并不关心。
“你把尸体全都装殓好,交给我就行。”比格·威尔在一旁说道。
伯纳没有多想,他从拉佩的态度看出来,拉佩信任这个人远超过信任他,再回想起拉佩之前介绍对方时说的话,他顿时有一些猜测,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人肯定是前秘密警察的高层,也就是传闻中躲在幕后的那群人之一,对于秘密警察,伯纳从来不敢小瞧。
“俘虏呢?一起送回去?”伯纳又问道。
“怎么可能?”拉佩笑了起来:“俘虏就交给玛格丽特,我等着他们的家人缴纳赎金呢!如果缴不出赎金也没关系,还可以替我工作,我会发工资的。”
比格·威尔在旁边插嘴道:“如果付不起赎金,又担心失去丈夫或者儿子,会没了支柱,一家都活不下去,他们可以选择移居塔伦。”
“没问题。”伯纳乐得做好人。
“这边就拜托你,我得快点走,赶去另外一边,不知道西尔维娅那边怎么样了。”拉佩叹道。
这一次南方各城市的联军是兵分三路进军,其中两路直奔塔伦而来,现在被伯纳击破的是第一路军,这支军队最为精锐,人数也最多。
第二路军是从东面过来,因为德文尼现在等于站在塔伦这边,作为首府,德文尼的影响力还是很大,所以那边虽然也是十几座城市联合出兵,却只有四万人,而且武器、装备比这边差得多。
塔伦这边负责对付第二路军的是安博尔·诺德,他虽然没有加入过军队,手底下也没几个军事人才,不过他当初打过海盗,再加上他的任务要简单得多,只需要守住关隘,因此完全可以胜任。
安博尔扼守的地方叫詹尼角,是塔伦东北部一个非常险要的地带,一边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另一边是大海。他手底下有两万人马,再加上半数以上的炮船全都拉了过去,只要不犯致命的错误,联军根本就别想打开那条通道。
真正让拉佩感到不放心的是西尔维娅那边,沙利尔的地形不好,周围是大片农田,而且道路四通八达,还有密密麻麻的水网,当初选择沙利尔作为南方舰队驻地就是看中这些,交通方便,补给容易,还有大量农田,可以自给自足。不过这也导致沙利尔很难防守,不得不建造成那种鬼样子,为的就是增加那么一点点的防御力。
不只地形糟糕,沙利尔人口本来就少,拉佩又把舰队附属工厂的工人和技师要走,同时离开的还有他们的家属,这又去掉好几万人,不久之前沙利尔还乱了一次,又跑了不少人,现在西尔维娅手底下的人只有一万五千名左右。
好在拉佩手底下还有一批可以动用的武装力量,就是当初和他签订契约的海盗。不过这也有问题,海盗的战斗力绝对超过那些民兵,但纪律性就差得多了。
拉佩想要赶去沙利尔,同样也有帮西尔维娅坐鎭的意思。
“放心吧,这里没事,既然你不打算攻城,接下来我就留一部分人马盯住联军的动向,其他人跟着我前往詹尼角,那边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吧?”
伯纳难得拥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把握住时机,打出名声来,更何况今天的战斗给了伯纳极大的启迪,他突然间闪出很多想法,正打算找机会印证。
拉佩放下心来,他出了营账,朝着沙利尔的方向狂奔而去,离开营地五、六公里后,他瞬间变成一只鸟,但他并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杰克。
“怎么?放心不下你的小情人?”杰克也变成一只鸟,一边飞,一边问道。
“西尔维娅实在太好强,她一直都没有给我消息,我根本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拉佩轻叹一声。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杰克说这番话,不知道是安慰,还是真话。
但拉佩没心思分辨,他只想早一些到沙利尔。
从这片战场到沙利尔也就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让人意外的是沙利尔非常安静。
看到这一幕,拉佩不急着落下,而是在沙利尔的上空兜起圏子。
沙利尔没有被围,联军在很远的地方就驻扎下来,离城至少有十五公里。
很快的拉佩就知道原因,因为他看到一座桥。
那是一座简易的桥梁,底下有一排桥墩,上面铺着石板的那种,但现在桥塌了,连桥墩都塌了,想重建都不容易。这样的桥不只一座,几乎所有桥都是这样。
沙利尔四周水网密布,所以这里的桥很多,基本上每隔一、两公里就可以看到一座桥,大多是这种简易桥梁,现在所有的桥都被拆毁。
“很聪明的做法。”杰克赞叹道。
“应该不是西尔维娅想出来的。”拉佩对自己的女人非常了解,西尔维娅做事很直接,根本不懂得迂回。
“看来她手底下也有能人。”杰克呵呵一笑。
拉佩听出杰克话里的意思,他并不在意,伯纳能够招募骑士学院的旧识,西尔维娅当然也能找一批人来帮忙。
“如果我猜得没错,她肯定还派很多手下出去,让他们四处骚扰,破坏道路。”杰克虽然没有学过军事,但是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拉佩也想到这一点,西尔维娅手底下的人不乏偷鸡摸狗之辈,这帮人在城里的话,说不定是一群祸害,不如把他们放出去,让他们去祸害对方。
“这边恐怕打不起来。”杰克突然嘟囔道。
“为什么这么说?”拉佩有些不太明白。
“沙利尔不是一座很有钱的城市,打下来也得不到什么东西,而且这里是港口,一旦守不住,西尔维娅完全可以从海上逃走,换成我是指挥官,对这样一根没肉的骨头,肯定也没什么兴趣。”杰克将心比心。
“有道理。”拉佩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既然我来了,就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
“怎么?你还打算把他们留下?”杰克有些意外。
如果说伯纳手底下的士兵都是一群菜鸟,那么沙利尔这边连菜鸟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乌合之众,而且伯纳手里至少还有相当数量的火炮,沙利尔这边连火炮都没几门,甚至火枪种类也都是五花八门,和联军的那支军队差不多,怎么可能打得赢?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当两边的军队都没什么战斗力的时候,武器的好坏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拉佩说出自己的心得,他打算借这个机会印证。
“你们那边打赢了?”西尔维娅惊讶地看着突然到来的拉佩。
拉佩没有回答,而是摸了摸西尔维娅的脸颊,轻声说道:“你干得不错。”
紧接着他转过头,对西尔维娅手底下的传令官说道:“传我的命令,让各位管事立刻过来。”
和伯纳那边不同,沙利尔这边没有军曹,也没有统一的指挥官,而西尔维娅更像是一个大家推选出来的盟主,底下是一群首领,而所谓的管事就是负责联络的人。
说完这番话,拉佩掏出一块怀表,道:“我只给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没有到场的人就直接杀掉,而那个管事所属的队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会负责攻坚,如果敢反抗,这支队伍的人也全部杀掉。”
每个人的出身不同,行事风格也不同。对付沙利尔人的时候,西尔维娅绝对心狠手辣,而拉佩就没有这么狠的心肠,因为他出身底层,西尔维娅却有一个做强盗的哥哥,当时对付那些海盗,两个人的情况正好相反,拉佩对海盗没有任何好感,再加上他的实力摆在那里,根本不用客气,反倒西尔维娅就狠不起来。
拉佩的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一刻钟后,那些管事陆陆续续都来了。
拉佩坐在上首的位置,他一言不发,那块怀表就摊开在左手边上。
一小时很快就到,啪的一声,拉佩阖上怀表,高声说道:“现在开会!”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管事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各位给我面子,我很高兴。”拉佩清了清喉咙,他很清楚和这些管事应该怎么说话,若是文绉绉的只会让他们看轻,口气必须尽可能重,必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只见两个人走进来,其中一个人朝着拉佩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来得有点晚。”
拉佩没有回答,只是打了个响指,下一瞬间,来晚的两个管事突然跪倒在地,浑身抽搐,一脸痛苦不堪的样子,但是他们偏偏发不出一点声音。
“把他们押到外面,弄只笼子把两人装起来。”拉佩淡淡地说道,紧接着他转头问道:“还有人没来吗?”
“还有一人。”西尔维娅举手回答。
“把那个家伙抓起来……算了,不要抓了,发现那个人的话,立刻杀掉,尸体挂在城门口的栏杆上,顺便通知他所属的团队,让他们立刻到我这里报到!”
拉佩拍着桌子说道,这就叫立威。
“如果他们不来报到呢?”西尔维娅问道。
“他们背后所属的是哪帮海盗?”拉佩才不会和一帮小角色怄气,干脆直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小弟出了问题,大哥必须为此负责任。
底下的人全都鸦雀无声,他们暗自庆幸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不是像这几个倒霉蛋一样故意挑衅,结果把命都赔上。
见效果不错,拉佩转入正题,道:“我让各位过来,是要告诉你们,在希伯特五公里外的地方,我们击溃了对方的第一路人马,为了扩大战果,这边也要展开反击。”
底下的人仍旧沉默不语,他们心里不希望主动出击,毕竟两边的力量相差悬殊,敌方也是十几座城市的联军,人数虽然没有七万名,却也有五、六万人,他们能够拖住敌方已经很不容易,但是没人敢开这个口。
拉佩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可他不打算蛮干,有些事必须解释清楚:“放心,我不会把你们当作炮灰来用,除了没有到场的那个管事所在的队伍,还有刚才被拖出去的那两个人所在的队伍是例外,他们将负责攻坚。”
听到这番话,底下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还是相信拉佩的话,至少在此之前拉佩还没有食言过。
“我的计划是这样。”
拉佩又打了个响指,转瞬间半空中出现一片投影,是一幅地图,上面有两块光斑,一块是在沙利尔城,显然是这边的军队,另外一块在十几公里外的一片平地上。
“如果他们没有进到这片水网地带,我拿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如果他们撤退,我只能看着他们走,但是现在……”拉佩发出一阵骇人的笑声:“他们想离开的话,必须问过我答不答应。”
“您打算用船?”一个管事似乎明白了。
“不是船,而是我们以前建造的那些炮艇。”拉佩纠正道。
当初那些炮艇就是为了对付海盗而准备的,那时候造了一大批,但是现在已经被彻底淘汰,甚至用来淘汰它们的中型炮船也很快会被淘汰。
中型炮船还可以卖出去,炮艇却一点用处都没有,那种船根本出不了海,而且船上的空间很小,人只能趴着或者躺着,简直是活受罪。
原本拉佩打算换装完毕后,就把这些炮艇全都拆了,没想到此刻居然派上用场,不只用来对付敌人,这场战役结束后,短时间内沙利尔人肯定不可能重建那些桥梁,所以这些炮艇连在一起还能当成浮桥使用。
第一百零二章 第二步
此刻的沙利尔变得异常忙碌,所有人都动起来,都在为最后的战斗做准备。
联军第一路人马溃败的消息已经在这座城市传开,原本忧心忡忡、担心失败的沙利尔人全都变得兴奋起来,他们不再有畏惧,对反攻更是充满热忱。
快要到中午,码头上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船来了,我们的船到了!”
“这么多船,真是壮观啊!”
“我们赢定了!”
到处都是兴高采烈大喊大叫的人。
港口外的景象确实非常壮观,海面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炮艇,至少有一千五百艘,这些炮艇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自己造的,大部分是从别的港口城市购买。
炮艇并不是拉佩的发明,也不是塔伦独有,南方的每一座港口基本上都有炮艇。
一艘像这样的炮艇配上十几门小炮,可以当作浮动炮台使用,平时被拆开封存起来,一旦海盗来袭,很快就可以组装完成,绝对是方便实用的好东西。
前市长贝尔福特子爵和拉佩关系不错的时候,曾经自告奋勇到别的港口购买老旧火炮,顺便也把那些封存的炮艇买回来,反正对他来说,经一次手总能赚点。
对此,拉佩也不在乎,那时候他刚刚打下班克纳特群岛,手底下没多少船,也没多少火炮,军械厂的规模又不大,甚至还不能自己铸炮,船厂只能修船,不能造船,所以那些炮艇确实对他有用,结果买来后,一直到今天才派上用场。
“准备上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凶汉大声喊道。
码头边早已聚集起一支支队伍,大部分是海盗,他们争先恐后地跳上炮艇。
远处,西尔维娅站在一座楼的楼顶,她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由得露出嘲讽的神情,自言自语道:“现在突然间变得这样卖力。”
“用不着在意,反正你已经知道哪些人靠得住,哪些人靠不住,这就行了。”拉佩在一旁安慰道。
有两种人可以称得上是靠得住的人,一种就是从一开始就听命于西尔维娅,另一种就是骚扰后方最卖力的那帮人,虽然他们并不怎么听命令,但是确实帮了大忙。
至于那些当初不在意,现在却表现得非常积极的人,譬如那个刀疤脸,就是靠不住的人,不管他做得多起劲,也不管他立下多大的功劳,拉佩和西尔维娅都不会放在心上。
炮艇迅速靠岸,然后迅速离开,后面的炮艇则立刻接上来。
在每艘船上都有一个魔法师,那是拉佩的人,他们的工作是负责各艘船的联络,同时也是监视者。拉佩不可能指望那些海盗的外围成员乖乖听令,必须有人监督。
一支支队伍登上炮艇,上去的人无一例外对船里狭小低矮的空间抱怨不已,不过抱怨归抱怨,没人愿意下船,特别是那些海盗,他们早就知道这些船的厉害,现在能亲自操纵这种曾让他们大吃苦头的船,绝对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炮艇的操纵方式与众不同,不过这玩意实在太简单,再加上此刻操纵这些船的全都是一群老“海狗”,根本用不着留守在船上的魔法师教,稍微摸索一下,炮艇就在港口里到处溜达,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船一开起来,就没人再抱怨,大家都是海上漂泊的人,对船都有深刻的认识,现在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这船将来就当作浮桥来用?”问这话的正是刀疤脸。
“没错。”负责联络的魔法师原本不想多搭理,但是最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给。
“能不能给我们……我的意思是花钱买。”刀疤脸连忙问道。
魔法师想了想,然后搓了搓手指。
刀疤脸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立刻掏出钱袋,从里面掏了一把金币塞过去,毕竟眼前这位是魔法师,他当然不能小气。
魔法师看了一眼,既没兴奋的意思,也没显得不满,而且毫不在意地把金币塞进口袋里,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老板已经发话,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建造中、小型的炮船,很快我们就要全部换成大型炮船。”
刀疤脸先是一愣,他一开始没明白过来,好半天才喜形于色,道:“你的意思是,那些淘汰掉的船可以卖给咱们?”
旁边一个蹬踩轮桨的海盗嘟囔道:“才短短半年,建造出来的船就这么不要了,你们老板真是财大气粗。”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老板是谁!”魔法师轻叹一声,不过他的目光恰好扫过头顶上方一个很小的标记,立刻像被戳一针似的大叫起来:“快、快、快,马上要集合了,往左,往左!”
“怎么这么急着集合?还有很多人没有上船呢!”刀疤脸疑惑不解地问道。
“对面那帮人可能得到了消息,正打算撤退!”魔法师大声喊道。
听到这番话,刀疤脸顿时叫起来:“不能让他们逃了,老子还等着靠他们大发一笔呢!”
不只是刀疤脸,此刻已经上船的海盗全都发出类似的呼喊声,一艘艘炮艇排着长队朝着旁边的河口而去。
拉佩和海盗们之间有协议,并不是让他们白干活,杀多少人、抓多少俘虏,就能够得到多少好处。如果不愿意拿钱,还可以折算成产业。
别看这帮人都是海盗,现在南部海域的海盗们全都兼职当商人,有些人的生意越做越大,都快变成主要职业。
联军确实打算撤退,并不是沙利尔的异常引起他们的警觉,而是第一路军惨败的消息终于传到这里。
联军上层整整拖了二十四个小时,原本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可惜第一路军败逃回来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没办法完全封锁消息。
第一路军的惨败对于士气的打击绝对不小,再加上沙利尔的联军早已被敌方偷鸡摸狗的打法弄得不厌其烦,根本不想继续这种看不到前景的战争。
不过联军毕竟有好几万人,并不是说走就能走,单单拆掉营账,把各种物资装车,然后整理队伍,就得大半天,而且撤退不是逃跑,首先得保证后路的畅通,必须派出队伍守住后面的每一座桥梁和比较险要的通道,这同样需要时间。
“但愿这边不要出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会有什么糟糕的事发生。”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他叫贝尔,是这支联军的总指挥。
和第一路军的几个指挥官一样,贝尔以前只是低级军官,退役的时候是上尉军衔,不过他这个上尉功勋卓著,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北方低地征服战,拿过两枚勋章,莫尼坎战争时期他也曾经参战,结果又得到一枚勋章,那时候他四十五岁,原本有望突破平民的极限晋升为少校,但是战争的失败让他的希望彻底破灭。
“您多虑了。”旁边一个中年军官摇头说道,他也是指挥官。
因为是各座城市的联军互相不怎么信任,怕别人拿他们的军队当炮灰,才搞出来这种同时拥有几位指挥官的奇葩制度。
“撤退的时候最危险,万一他们半路拦截我们怎么办?”贝尔问道。
“他们怎么拦截我们?这里水网密布,敌方拆掉大部分的桥梁,不但让我们无法前进,他们也出不来。”另外一个大胡子军官走过来,他也是指挥官,亦参加过莫尼坎战争。
“万一他们走水路怎么办?”贝尔问道。
“我们不是有防备吗?”大胡子感到奇怪。
这群指挥官以前的等级确实不高,但是他们毕竟待过军队,有的人还亲身经历过战争,一些常识还是有的。在这种水网密布的地方,最需要小心的就是对方用船只突袭。
军队里有现成的应对之法,联军这边也有船,专门负责拦截对方的船只,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用锁链编织成的网,只要两边一拉,任何船都过不来,还会成为联军的靶子,最后他们还布置很多火炮,一般来说能够进入这类水网的全都是小船,基本上一炮就沉了,正因为如此,大胡子才毫不在乎。
贝尔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反正他感觉很糟糕。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密集又低沉的轰鸣声,声音不像枪,同样也不像炮,但是紧随其后的却是一连串爆炸。
“这怎么可能?咱们的船呢?就算船没用,难道连锁链网都没起作用?”大胡子茫然地自言自语道。
没人能够回答大胡子这些问题,或者此刻已经没人有兴趣回答他的问题,所有人全都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沙利尔周围水网密布,土地被分割成很小的小块,联军占据的这块算是大的,不过宽度也不超过三公里,也就是说对方的火炮只要射程超过一点五公里,就可以覆盖他们的营地。
仿佛是为了证明贝尔等人的猜测,众人的头顶上响起一阵尖锐的啸声,几个指挥官全都脸色大变,知道这是炮弹朝着这边飞来的声音。
一般来说,能够听到这种声音的机会很小,因为炮弹的射程并不算远,一般也就一、两公里,炮声足以掩盖炮弹的呼啸声,只有射程超过三公里的火炮发射的炮弹才有这样的效果。
“是臼炮。”贝尔第一个反应过来。
下一瞬间,离贝尔等人三十几尺外的地方,一颗炮弹砸落,不过落地后并没有显现出多么恐怖的威力,而且瞬间化作无数火星朝着四面八方飞去,沾上东西就立刻燃烧起来。
“救火,赶快救火。”贝尔脱下身上的衣服,朝着一个被点燃的火势冲去,只是猛力扑打几下,火就熄灭,他又朝着另外一堆火冲去。
大胡子节飞身上马,朝着炮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又是一声轰鸣,一颗炮弹落在五、六尺外的地方。这一次的炮弹就不一样,不是像刚才那样的大火,而是实实在在的爆炸,飞溅的弹片一下子把大胡子从马上掀下去。
尖啸声一阵接着一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和浓烟瞬间呑没指挥部。
而此刻,河边也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驻守在河边的炮兵拼命地调整炮口,试图将炮口指向那些炮艇。
联军的指挥官还是有点水平,这些火炮全都被沙包围拢着,头顶上还拉了阻拦网。
“自由射击,把那些船打沉!”炮兵指挥用指挥刀指着远处的那些炮艇,大声吼道。
轰——轰——轰——
那些火炮开火了,转瞬间河边被硝烟笼罩,一发发炮弹呼啸着朝向那些炮艇砸去,大部分落在河里,激起数尺高的水柱。不过也有一些击中目标,有些炮弹打在炮艇顶上,圆弧顶的弧度本来就很小,又镶嵌着铁皮,炮弹打在上面就被弹开,也有几发炮弹打在船身,不过船上挂着铁板,炮弹被硬生生地挡下来。
那些海盗顿时注意到河岸边的火炮阵地,火炮阵地连同周围的沙包原本全都被树枝挡着,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现在一开炮,又是炮火,又是硝烟,那些海盗全都被惊动,因此立刻调转炮口。
炮艇上装备的并不是贝尔认为的臼炮,而是一种特制的轻炮,这玩意是为了弥补手持式快炮和六磅火炮的缺点而制造的。
特制轻炮的炮管很轻、很薄,发射的炮弹同样又细又长,长度在一尺左右,直径和核桃差不多,整体看来像一根红萝卜,发射药只有二十五克,仰角四十五度的时候,炮弹可以打到三公里的距离,弹道倒和臼炮非常相似,也就怪不得贝尔会搞错。
特制轻炮的好处是不但能够像臼炮一样曲线射击,还可以直接瞄准,曲射的时候和臼炮一样没什么准头,靠的是密集的炮火覆盖区域,若直接瞄准就不同了。
此刻所有炮艇都瞄准岸边的火炮阵地,下一瞬间,火炮阵地被爆炸的闪光和翻卷的浓烟笼罩住,爆炸声此起彼伏。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响起,堆放在火炮阵地上的火药桶被击中,猛烈的爆炸摧毁联军仅有的抵抗意识。
数不清的士兵朝着唯一的一座桥梁冲去,但狭窄的桥梁根本不可能让那么多人通过,很多人被挤下去,他们在水里挣扎着游往对岸。
在炮艇上,海盗们满脸奸笑,残忍地将炮口转向那座桥。
突然,负责联络的魔法师大声喊道:“不要打桥,绝对不能击中那座桥!”
听到这番话,那些海盗稍微一愣,不过最后还是照着做,接着他们将炮口转向人群。
炮弹在人群中炸开,每一发炮弹都带走好几条性命,不过最惨烈的景象还不是这边,而是那座桥上。
桥并不宽,根本无法容纳那么多人通过,所以桥上人挤人,很多人因此掉进河里,更有一些人倒在桥上,不等他们爬起来,后面的人就已经踩着他们跑过去,很多人就这样被活活踩死。
硝烟散去,也不再有炮声,一艘艘炮艇停在岸边,那些海盗四处寻找着战利品,同时也在收集尸体,不过尸体最多的还是在河里,那座桥的旁边满是浮尸。
这条河并不宽,也就二十几尺,但是很多人就是没能上岸,他们要嘛是被掉下来的人砸晕,在昏迷中活活淹死,要嘛是掉下来的时候受了伤,血流不止最终丧命,不过更多的人是因为没办法爬上岸,因为河岸已经被之前上岸的人弄得湿滑泥泞,后面的人根本爬不上去。
一具具尸体被捞上来,这些尸体被打上标记后,整整齐齐地放在河岸边,几个士兵推着装满石灰的小车,不停往尸体上泼洒石灰,这是为了防止腐烂,同时隔绝瘟疫。
并不是只有死人,见势不妙只得投降的人也不少,此刻他们全都被关进俘虏营里。
一个星期后,联军那边派人过来,那个人是来宣布停战,同时他也负责认领尸体,顺便还打算把俘虏要回去。
那些城市已经打不下去,第一路军溃败,沙利尔方面的联军也败了,甚至败得更惨。
和安博尔对峙的第二路军在得到沙利尔联军惨败的消息,立刻就撤退,也亏得他们撤得快,因为伯纳已经和安博尔会合,两边的兵力加起来有三万五千人,一旦开战,他们想逃都逃不了。
一起过来的还有比格·威尔。
“他们不肯支付赎金。”比格·威尔说道,脸上一点都不显得失落,反而还挺高兴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拉佩开的价码并不高,一个俘虏一千比绍,理由是他需要为阵亡的士兵支付抚恤金,如果对方真的肯拿出钱,他的这笔生意反而亏了,因为这些俘虏绝对会替他带来更多。
现在这样正好,这些俘虏将是最好的苦力,现在塔伦缺房子,正好让他们去造房子,沙利尔这边也需要改建,同样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在拉佩的计划中,塔伦人和沙利尔人应该从事等级比较高的职业,譬如工人甚至技师,那些又苦又累的工作可以扔给外来者去做,再说,他下一步打算降低物价,更需要大量廉价的劳动力。
“塔伦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拉佩问道。
“还不错,就是缴还枪支的时候碰到一些麻烦,很多人想把枪藏起来。”比格·威尔耸了耸肩膀。
“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拉佩问道。
“当然是让他们花钱买下来,反正你也不在乎那些枪。”比格·威尔笑道。
拉佩确实不在乎,造枪最难的就是枪管的制造,但是有他在,制造枪管变得非常容易。
“那边的情况呢?”拉佩又问道。
比格·威尔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浓,道:“乱……乱成一团,每天有人在市政厅的门口哭闹,都是为了抚恤金。有几座城市本来想给抚恤金,但是我们抢在他们的前头,以我们当标准,他们要么和我们一样,要么干脆不认账。”
拉佩给的抚恤金并不丰厚,每个人也就两千比绍,不过还有另外的补偿,死者的妻子能够得到一份工作,孩子则能够得到免费的教育,还有免费的住宿和每个月的食物补贴——这招把和塔伦为敌的那些城市坑得很苦。
特别是当那些尸体被送回去后,很多城市陷入悲伤中,死者的家属全都涌到市政府大楼前嚎啕大哭,有些人是真的悲伤,另外一些人则是冲着钱来的。
当初乔治·雅克曾经想到的麻烦终于出现了——国民自卫军算不算军队?阵亡之后有没有抚恤金?抚恤金应该订多少?由谁来发放?一个个问题困扰着那些参战城市的官员们。
“马内那边是什么想法?”
“是啊,马内那边难道不打算管我们了?”
“我们之所以和塔伦人闹到这个地步,完全是因为当初的那道讨伐令,现在变成这样,上面打算撒手不管?”
在联合会议上,一个个代表愤怒地喊着,大家的目光全都盯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是负责和马内联络的人。
中年人被逼急了,只得站起来,一脸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已经联络过马内那边,内阁已经做出解释,国民自卫军属于地方自发的民兵武装,组建的目的是为了维持地方上的治安。”
“怎么可以这样?当初是他们号召各座城市组建国民自卫军,让我们和贵族斗争,现在怎么不认账?”
“当时他们还说过,将会统一发放武器,武器在什么地方?”
“马内的那帮人根本就不可靠!”
“我们被无情出卖了!”
“或许我们应该重新组建一支队伍,不过不是去和塔伦人拼命,而是前往马内讨个说法!”
底下群情激昂。
中年人咳嗽一声,喊道:“听我说下去!”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
中年人有些颓唐地说道:“马内那边认为我们这一次是擅自出兵。”
和刚才不同,这一次众位代表全都说不出话,这番话没错。
他们为什么出兵?理由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塔伦人的农产品补贴政策,这威胁到各座城市的限制物价法令,另一个是塔伦人在招募农民,扩充军队。因此其他座城市不得不先发制人,他们担心塔伦人组建起十万大军,会轻而易举地横扫,整个南方。
“不是上面让我们出兵的吗?”一位代表茫然无措地问道,他确实得到过这样的暗示。
而且不只一个人得到这样的暗示,事实上这些城市之所以联合出兵,都是因为同一只手在幕后操纵。
“你有证据吗?”中年人问道。
那个代表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那个代表,其他人全都哑口无言,挑唆他们这样做的人,一直都只是嘴上说说,从来没有文字记录。
“难道要等对方招募好人马,组建起一支庞大的军队,然后等着他们打上门来?”另外一位代表愤怒地质问道。
“你不要对我发火,我也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马内的回答是,我们主动出兵就是我们的错。如果塔伦主动出兵,他们会处罚塔伦人。”中年人道。
“狗屁!”
“现在说这样的话,根本是在推卸责任!”
“干脆解散国民自卫军算了!”
底下尽是喝骂的声音,有不少人都喊出解散国民自卫军之类的话,这不是愤怒时的口不择言,很多代表真是这样想,一个抚恤金已经让他们愁白了头,如果直接解散国民自卫军,能够让他们避开这个大麻烦,他们绝对会这样做。
不过嘴上说说没问题,却没人正式提议,代表们很清楚,这样做的话,他们会得罪很多人,不只是那些死者家属,还有因为国民自卫军而得利的那帮人。别看国民自卫军只是民兵性质的武装,战斗力也不怎么样,但是对很多人来说,却是难得的晋升管道。
没有办法,又不想放弃,最终的结果就只有拖,那些官员开始互相推卸,全都许诺抚恤金问题肯定会解决,转身就把责任推给别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南方的那些官员一天天在拖延、在推卸,抚恤金肯定没有,但是不给抚恤金这样的话没人肯说。
此刻各座城市的官员都自顾不暇,自然也就顾不上拦截那些南下的农民,一车车的粮食冲过关卡,运到德文尼和塔伦。
因为之前没有参加联军,此刻的德文尼倒没有一点麻烦,德文尼那些新当选的官员此刻袖手旁观,看其他城市的笑话,而德文尼人则对他们选出来的这些官员感到满意,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民选政府。
不过德文尼也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也遇到一些麻烦。
在郊外的一座广场上,临时搭了一排长桌,这是专门用来收粮食的地方,此刻一群远道而来的农夫正在抱怨。
“这是怎么了?上好的小麦居然不要,反倒大量收购各种粗粮,你们为什么不早说?”
“天啊,难道拉过来的小麦只能卖到别的城市?别的城市的收购价这么低,算下来小麦的价钱和那些粗粮没什么两样。”
“这会不会又是一种压价的手段?”
“我已经问过,他们并不是打算压价,就算你愿意降价出售,也得等到收足那些廉价粗粮再说。”
“那些都只是办事人员,和他们说不通。”
到处都是抱怨声,好在没人做出过激的举动,毕竟农民们并不是只有上好的小麦可以卖,每家都有不少杂粮,这些全都已经卖掉,钱就紧抓在手里。
当然也有一些倒霉蛋,以为小麦可以卖出好价钱,带来的大部分都是小麦,这帮人确实怒火冲天,但是他们只能怪自己判断错误,更关键的是旁边的那些农夫并不会同情他们,反倒冷嘲热讽的声音不少。
没办法团结一致,自然也就闹不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农夫鬼鬼祟祟地跑回来,这个人看上去四十几岁,几天前他还怨气冲天,因为他就是打错主意的倒霉蛋。
这个农夫拖了六车粮食过来,四车是小麦,只有两车是杂粮,结果小麦全都卖不出去。这几天来他到处乱转,想要替这些小麦找出路,却只卖出一车小麦,另外三车仍旧停在广场的一隅。
在这三辆装满小麦的大车旁边搭着一顶草棚,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一个年轻人躺在上面,另外四个年轻人围成一圈打着扑克。
“快、快、快,全都给我起来!”那个农夫大声喝道:“咱们走!”
“老爸,我们去哪里?”
躺着的年轻人坐了起来,另外四个人也放下扑克牌,他们全是农夫的儿子和侄子,这些粮食是他们几家人共有的。
“别多问。”农夫使了一个眼色。
“为什么?”农夫的儿子傻头傻脑地问道。
“叫你别多嘴!”农夫怒道,他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旁边的人早已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农夫只是职业,并不代表他们很愚蠢,没有见识,看到这个农夫鬼鬼祟祟的模样,旁边的人立刻围拢过来。
“嗨,你叫马努是吧?怎么?有什么好事?是不是你的小麦找到买家了?”一个瘦高个农夫走过来。
“没有,我们只是打算回家,因为已经出来快一个月了。”马努连忙说道。
可惜马努不是演员,演得不是很像,闪烁的眼神足以让周围的那些人知道他有秘密。
“别走,如果你有门路,就帮大家一个忙,我们可以保证让你第一个卖麦子。”一个中年农夫说道。
“我真的没有找到买家。”
马努差点想胡闹耍赖,他是不会相信这类鬼话。
“你这小子等着,我看你的大车能走多远?”瘦高个的农夫冷冷地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明显带着一股杀气。
“你想干什么?”马努的儿子怒道,随手抄起一把镰刀,那绝对不是普通的镰刀,镰刀头和木把相连的地方有些暗红色的铁锈,绝对是沾过血的。
“你算什么东西?”瘦高个农夫身上散发出一股戾气,他撩开衣服,露出别在腰际的两把杀猪刀,很明显杀猪刀比镰刀更危险,更适合当兵器。
旁边的几个农夫也围拢过来,他们看上去面目不善,甚至包括刚才打圆场的中年农夫,拉下脸的他同样散发着一股杀气。
马努只看了一眼,立刻明白这些人都和他的儿子一样,前一段时间做过强盗,十之八九手上沾过人命。
“用不着紧张,或许我们的东西都能卖出去,不过消息最好只限于我们这些人知道。”马努连连摆手,他确实不甘心,但是没办法。
“可以。”
瘦高个农夫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他朝着旁边的一个人努嘴,那个人立刻离开队伍,站在外圏,显然是阻止别人过来。
“我们打算去塔伦。”马努说道。
“那里贵族多,或许会收小麦,不过现在去应该晚了吧?我有一个同乡,他就是去塔伦,前天他底下一个跟车的伙计从那边过来,我问过他,塔伦那边一开始确实收小麦,不过现在已经不收。”一个小个子农夫冷笑一声。
马努并不在意,因为他没有撒谎,不疾不徐地说道:“确实没人收麦子,不过我找到门路,之前我不是卖了一车小麦出去吗?我已经打听到,买下那车小麦的商人正雇船前往塔伦,不过他不是往那边卖,而是想跟着船队出海。”
“你骗人,别以为我们没见识,哪个国家的粮食能比这边贵?别说现在,两年前这里的粮食就已经是最贵的,我认识一个以前专门做粮食出口的商人都快破产了。”瘦高个农夫根本不相信。
“不是卖,而是换,你难道没发现吗?现在杂粮的价格越来越高,小麦的价格却越来越低,这根本不正常。别的国家可没有像这样的情况,小麦的价格远比杂粮高,一车小麦能换三车大麦、六车玉米及八车马铃薯。”马努揭破其中的关键。
那些农夫微微一愣,紧接着他们就明白过来。
“可惜了,咱们没本钱收小麦,要不然稍微给一个高一些的价格,那帮人肯定愿意卖,咱们再搭船出海,一来一去绝对赚翻了。”瘦高个农夫喃喃自语道。
中年农夫也动了心思,向马努问道:“搭船出海的代价是什么?”
“利润的两成。”马努连忙说道。
“这么贵?”中年农夫脸色微变。
“是太贵,不过没办法。”马努一脸无奈。
“只要保证安全,两成就两成吧。”中年农夫一咬牙,紧接着他安慰自己:“咱这一趟走下来,以后就不是农民了,好歹也算是个商人。”
中年农夫是在自我安慰,旁边的人却动了心思,不管在什么时候,农民的地位都是最低,哪怕现在自由、平等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城里人仍旧看不起他们。
“咱们手里有多少钱?”瘦高个农夫向中年农夫问道。
“卖粮的钱?”中年农夫回问道。
“所有的钱。”瘦高个农夫使了个眼色。
中年农夫明白了,他比了一个手势。
“咱们就赌一把,留下路上的花费,其他钱全都拿出来购买小麦,癞子,你去找船。”瘦高个农夫很有几分首领的风范,立刻下令道。
“有必要搞得这么麻烦吗?”玛格丽特轻声嘟囔道。
“当然有必要。”拉佩笑道:“我们能够用这种方法获取惊人的利益,是因为其他城市拼命打压粮价。他们费尽力气,还弄得天怒人怨,结果让我们得到好处,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先不说有没有麻烦,对我们的名声肯定有影响。”
“名声?”玛格丽特有些意外,说实话,她根本不觉得名声有什么用处。
拉佩并不打算多做解释,用补贴的方式变相抬升粮价,借这个机会收买农民,让自己成为农民的代言人,他成功了。
但是其中仍旧有一个问题——拉佩不可能无限制地收粮,就算借再多的钱也不够。
因此拉佩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来平衡收支,不能只亏本不赚钱,研究了半天,他最终锁定住诡异的粮食价格,只要运作得当,从中可以套取超额的利润,不但能够收支平衡,还可以大赚一笔。
当然,拉佩赚的不是钱,而是粮食,数量庞大的杂粮。他原本就打算囤积物资,用来避免因货币贬值造成的损失,如此一来,正好一石二鸟。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紧接着传来比格·威尔的声音:“我方便进来吗?”
拉佩在玛格丽特赤裸的娇臀上轻拍一下,站起身,拿起衣服穿上,玛格丽特则快速地躲进里面的房间。
过了片刻,拉佩打开门让比格·威尔进来,问道:“收获怎么样?”
“成功收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都很有野心,其中一个人还算有原则,另外一个人简直没有底限。”比格·威尔摇了摇头,他见过的人也不算少,但是像这样的极品仍旧不多。
“反正能够为我们服务就行了。”拉佩并不在意,他一向对背叛者不感兴趣,这种人用过之后就会被他抛弃。
“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我发现一些不太妙的征兆,那两位亲王好像已经达成协议,各国似乎也有意插手。”比格·威尔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拉佩大吃一惊。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外交官,多多少少有些门路。”比格·威尔淡淡一笑。
拉佩也没多问,只是有些意外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爱国者。”
“我不是。”比格·威尔立刻说道。
过了片刻,比格·威尔苦笑道:“我只是不喜欢周边的那些国家,马提兰和我们是世仇,而且当初我担任外交官的时候,着实让几个人吃了不少苦头,他们肯定很想找我算旧账。北方的低地各国就更不用说,他们正巴不得从咱们身上撕下一块肉呢,西南边的西撒也是老仇人,当年我坑最多的就是他们,东南面的索罗拉特、托特莱、普特朗三国没什么实力,还特别恶心,你想必也不喜欢他们,要不然你明明可以和他们做生意,根本不需要绕远路前往瓦尔纳斯。”
“你用不着解释什么,我相信你。”拉佩有些无语,他不明白比格·威尔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怪,不喜欢别人说他是爱国者,还要编出一大堆理由,好在拉佩没兴趣打探别人的隐私。
“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担心的事真的发生,我和我的人会立刻赶赴战场。”
拉佩非常认真地说道。
当拉佩说完这番话,心头也生出一丝怪怪的感觉。
平心而论,拉佩自己就不是爱国者,他甚至从来没想过国家的利益。以前他只是小邮差还情有可原,可现在他拥有不小的实力,想到的顶多就是自己的故乡塔伦。而且他一直在捣乱,在破坏,泽克亚是他烧的,安图雷特也被他弄成一片废墟,南方也因为他变得异常混乱,他还一手制造了城里人和农民的矛盾。
但是此刻,拉佩的心里却沉甸甸的,说不出是责任感,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看到拉佩的神情,比格·威尔笑了笑,问道:“现在轮到我问你,你是不是一个爱国者?”
拉佩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比格·威尔拍了拍拉佩的肩膀,转身走出去。
勒特诺是南方的另外一座重要城市,和德文尼属于同一等级,同样也是一个省的首府。
此刻勒特诺也很乱,市政府大楼被很多人围起来,这些人全都住在帐篷里,帐篷就搭在市政府门前的广场上,把大门堵了个不留空隙。
这些人全都穿着黑色衣服,女人还头戴黑纱,没有争吵声,也没有哭泣声,聚拢在这里的人早已没有力气哭喊和争吵,所有人都静静地坐在那里,只要市政厅的官员一天不拿出个主意,他们就不会离开。
市政厅的那扇大门已经快半个月没开启过,那些官员被逼得没办法上班,就算要上班也只能去别的地方,而底下的办事人员就倒霉,他们只能爬梯子翻墙进出。
不过今天,那扇一直关着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一个二十五、六十岁的年轻人从里面走出来,这个人打扮得像个绅士。
没有预料中的争吵,也没有急不可耐的询问,等候在外面的那些人早已麻木,很多人甚至没有抬头看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咳嗽一声,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悲伤,然后说道:“各位女士、先生,我知道你们此刻的心里非常悲痛……”
还没等年轻人说完,一个老头挥舞着拐杖骂道:“你不要演戏了!说实话吧,你们有没有想好如何解决问题?我的儿子因为你们的缘故战死,只剩下我这个孤苦老头和我年轻的儿媳妇,还有三岁大的小孩,你让咱们怎么活?”
年轻人满脸尴尬,连忙说道:“我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不过这需要各位的配合。”
“你想要什么?”老头吼道。
“我有一个想法,但是市长和大部分议员并不认可,不过我觉得你们有必要知道。”年轻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有屁快放!”
人群中传来一阵愤怒的呼喊,发出声音的是一个老女人,她的脸上满是凄苦和哀伤,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年轻人犹豫一会儿,然后尽可能地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你们在这里坐再久也没用,因为我们根本没钱。”
“又是这句话!”
“我们的耳朵都听出茧来!”
“谁相信你们没钱!”
底下一片怒骂声,说话的这些人全都并不是真的悲伤,而那些真正感到悲伤的人反倒沉默不语。
年轻人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并不在意,继续说道:“我们没钱,但是马内有钱,你们为什么不去马内静坐?那边的影响力更大。而且作为首都,马内的官员不可能像我们的市长和各位议员一样躲着不见人,他们必须得想出办法,就算不能解决所有人的抚恤金问题,至少去静坐的人肯定会得到解决。”
“你开什么玩笑?从这里到马内有九百多公里,让我们一路乞讨过去吗?”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大声骂道。
“所以我才说需要你们去施压,市里拿不出抚恤金,但是给几辆马车,提供一些路费总可以吧?作为首府,咱们在马内是有办事处的,到了马内后,你们去临时管理委员会和议会门口静坐,让办事处的人提供食宿,这总可以做到吧?”
底下一片沉默,这么长时间下来,死者家属已经明白一件事,继续静坐下去恐怕没用,市政厅的这些官员摆明了想要赖账,都不敢来这里上班。他们和别的城市的死者家属也有联络,知道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
这个年轻人同样是在推托,想把死者家属们弄到马内,目的还是赖账,但是他的话多少有点道理。
“我们走了之后,万一你们撒手不管,既不安排马车,也不安排食宿怎么办?我们在半路上岂不是要活活饿死?”老头又问道。
“你们用不着全都去啊,留一部分人在这里不就行了,如果市长和各位议员真的不管那些去马内的人,你们难道不会找他们算账吗?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年轻人一时激动,居然毫不遮掩地说出心里话。
话一说出口,年轻人顿时后悔,不过后悔的念头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他马上就想到背后有人撑腰,而且是整个南方最强而有力的人物。
“好,就这么做。”老头拄着拐杖站起来。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他们在这里静坐了半个月,早已坐腻。
同样的一幕也在另外一座城市发生,说出这个想法的换成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此刻这个军官正被市长和一群议员指着鼻子臭骂。
“谁让你出这么一个馊主意的?那帮人想闹,就让他们去闹,我看他们还能闹几天?”破口大骂的正是市长。
这座城市不同于勒特诺,没有那么繁华,也没那么多钱,这里官员的脸皮也更厚,心也更黑。勒特诺出于道义的考虑,给静坐的人每天提供一顿吃的,这里可没有那么好的条件,那些静坐者全都是自己掏腰包——这就是那位市长的倚仗,也是他敢继纳耗下去的原因。
“是啊,你就是太过冲动。”一个老议员也用怨愤的神情看着那个军官。
“他的目的还是好的,问题是他没有想过,送这么多人去马内,这同样要花钱,更何况到了马内,还要帮他们解决食宿,再说这件事捅到马内,马内那边怎么看我们?会不会认为我们故意这么做?认为我们不负责任,把难题踢给他们?甚至认为我们无能,连这点小事都压制不住?”另外一个议员也开口道。
“原来这才是你们的顾虑。”军官冷笑一声。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你去把那些人劝回去,他们愿意静坐,就让他们去静坐,要是不愿意,就干脆回家。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撤你的职!”市长继续怒骂道。
“我其实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军官说道。
“你有办法就去做,不要在我面前废话,我不想听。”市长转过身,可下一瞬间,他浑身一震,然后低头看胸前一眼,竟见胸前冒出一截剑尖。
“你说得没错,既然我有办法就应该去做,而不是和你废话。”军官猛地拔出剑。
“护卫,护卫,快来。”
“杀人了。”
“赶快来人,把他抓起来。”
大厅内顿时乱成一团。
这幢被当作临时市政厅的大楼里当然有护卫,数量还不少,更有魔法师坐鎭,但是任凭那些官员和议会成员喊破嗓子,也没有一个护卫进来。
过了一会儿,看到仍旧没有动静,这些人已经明白,那个军官早已有所准备。
剑光又是一闪,老议员也倒在地上。
“别杀我,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我支持你。”
“市长一点本事都没有,偏偏还那么嚣张,咱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杀得好!”
那些仍旧活着的议员全都掉转枪口。
“我问你们,市政厅没钱,这么多人去马内,路费根本就不够,怎么办?”军官冷冷地问道。
“有钱,有钱。发抚恤金或许不够,但是让他们去马内绝对足够。”一个官员立刻说道,显然这个人是管财务的。
这个官员的话刚说完,一把长剑就刺中他的喉咙。
这个人瞪着眼睛看着军官,临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在场的人全都倒抽一口凉气,很多人的腿突突地颤抖着,想跑又不敢跑。
最后还是那个说破大家心思的议员硬着头皮道:“市长和那个死胖子都不是好人,该杀,不过这还不够,应该像对付那些贵族一样,把他们的家抄了,得到的钱绝对可以让那些人前往马内。”
“这才对嘛!”军官的脸上露出笑容。
议员心中大喜,连忙又道:“现在市长已经死了,咱们这里不能没有市长,不如就由您领导我们。”
“是啊,是啊!”
“我坚决拥护。”
“就应该像阁下这样的人担任市长的职务,原来的市长根本不配坐这个位子。”
其他议员争相拍军官的马屁。
“不需要,我是个军人,不应该参与政治,我只管国民自卫军。”军官义正辞严地说道,在国民自卫军里他只是中尉,上面还有好几个长官,但是从他说话的口气来看,显然已经把国民自卫军看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那么市长怎么办?”议员问道。
军官拍了拍议员的肩膀,说道:“你就很不错,就由你来做这个市长吧。”
第一百零三章 上层博弈
“对于南方的混乱,内阁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吗?”
“抚恤金的事已经拖了快一个半月,始终都没有解决,现在死者家属都闹到马内,内阁打算如何解决?”
“内阁是否想把这个难题重新踢回地方?”
“说什么擅自出兵,难道那两份讨伐令是假的?那些城市响应讨伐令,这难道有错?”
议会大厅里再一次变得喧闹又嘈杂,和上一次相比,国会议员们的口气愈发重,因为他们的手里已经有够分量的武器。
那些死者家属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再一次被人当枪使,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在乎,因为和在自己老家静坐相比,在马内静坐的感觉要好得多,先不说议会大楼远比自己家乡的市政厅气派恢宏得多,议会门前还有一大片草坪,坐在上面也舒服得多,而且那些议员也好说话,早晨准备了热粥,中午和晚上也管饭,吃得还不错,静坐的人有时候还会出去逛街,平时他们可没机会来马内。
离议会大楼二座街区就是临时管理委员会所在地,此刻有一辆马车停下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从马车上下来,急匆匆地走进去。
临时管理委员会的会议厅内烟雾缭绕,很多人不停抽着烟,此刻只有烟丝能够让他们的大脑保持清醒。
看到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进来,所有人全都坐直身子,杜瓦利派的主席帕瓦蒂埃干脆站起来,看着那个人急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非常糟糕。”那个人随手一拉,脸上的胡子立刻脱落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道:“情况非常糟糕,各个党派已经联手,要不是顾及到我们这边的票数肯定会超过三分之一,他们恐怕已经提出弹劾。”
和帕瓦蒂埃的急不可耐相反,乔治·雅克仍旧显得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问道:“马克西米有什么反应?”
“他看上去并不积极,不过很难说这是不是假象,或许他表面显得很平静,背后却在积极推动这一切。”那个人道。
乔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以我对马克西米的了解,他十之八九是真的不感兴趣,现在情况一团糟,这时候上台,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乔治说这番话,更多是在自言自语,他现在有些后悔,后悔脱离宾尼派,加入杜瓦利派,更后悔进入内阁。
其实乔治也知道局势的艰难,意识到上台之后面对的将是一个烂摊子,但是他总认为自己能够解决问题。
现在看来,乔治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更高估自己的能力,而马克西米比他冷静,也比他更谨愼,干脆放弃机会,把胜利拱手相让,现在看来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反正我们的人在议会里占据三分之一以上,根本用不着担心。”有人在自我安慰。
“最好别这么乐观,这种漏洞不可能一直存在,万一他们先对议会进行重选呢?”乔治不以为然地道。
“我们未必会输。”又有人在自我安慰。
乔治已经懒得响应,他很清楚这种人从来不会消失,同样他也很清楚,这种人根本没有大用,他更清楚,以现在这样的局势,如果议会改选,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大部分杜瓦利派的成员踢出去。
乔治在沉思着,但大厅里早已乱成一团,那些委员你一言我一语激烈争论着,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提议被抛出来,其中甚至包括派刺客干掉拉佩。
“暂时休息一下吧。”帕瓦蒂埃摆了摆手,他也看出来这些人或许政治智慧都不低,让他们分析什么东西绝对没问题,但是让他们解决问题,那就不可能,这些人提出的建议没有一个可行。
帕瓦蒂埃偷偷看了看乔治,从刚才开始乔治就沉默不语,眉头虽然皱着,却并不显得紧张或者失落,以他对乔治的了解,他敢肯定乔治已经有想法。
众人站起身,有的人朝着外面走去,有的人则聚集在一个角落里,所谓的休息其实就是小范围的交流。
“乔治,你有什么想法?”帕瓦蒂埃凑到乔治的身边坐下来。
此刻原本聚拢在乔治身边的那些人全都走开,他们知道帕瓦蒂埃和乔治有话要谈。
“我没什么想法。”乔治随口说道。
“你骗不了我。”帕瓦蒂埃不以为然地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乔治看了看左右,身体探过去,用异常低沉的声音说道:“现在马内很乱,不过乱也有乱的好处,有些人蠢蠢欲动。”
说着,乔治朝着王宫的方向努嘴。
“这算什么好事?”帕瓦蒂埃皱起眉头。
“以我对马克西米和让的了解,一旦有外部敌人出现,他们都会放弃成见,暂时和我们合作。”乔治低声解释道。
帕瓦蒂埃想了想,认可乔治的话,他对马克西米和让同样很了解,这两人确实如同乔治所说的那样,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来不含糊。
“那个人呢?”帕瓦蒂埃看了南面一眼,他的意思很明显,指的正是拉佩。
“不清楚。”乔治苦笑一声:“我们接触的时间毕竟太短,还不太清楚他真正的为人。”
“要不要派人和他接触一下,摸一下他的底?”帕瓦蒂埃问道。
乔治沉思起来,好半天他似乎下定决心,这才说道:“我还是亲自跑一趟吧,不管怎么说我和他还有一些交情,其他人恐怕……”
帕瓦蒂埃明白乔治的意思,因为当初的那件事,拉佩对杜瓦利派绝对没有一丝好感,而乔治虽然是杜瓦利派的副主席,感觉却像一个独立党派,和杜瓦利派的关系并不密切。
“你以什么名义去那里?”帕瓦蒂埃问道。
“这段日子西南面的那位亲王非常活跃,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我好意提醒他一下,这没什么问题吧?再说,我也不是专程去塔伦,抚恤金的事不是闹得沸沸扬扬吗?这件事总要解决,我就以这个名义南下。”乔治早就想好理由。
听到这番话,帕瓦蒂埃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拉佩是否会妥协,而是对这位副主席的消息来源感到吃惊,身为杜瓦利派主席,而且是临时首相的他对这些事根本一无所知,乔治是怎么知道的?
这让帕瓦蒂埃有一种危机感,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反而有些忧心地问道:“万一他选择投靠那边呢?”
“应该不会。”乔治摇了摇头,紧接着苦笑道:“就算他站在国王那边,反正西南面已经有一位公爵在那里,顶多就是他们两家连成一片,大不了我们放弃整个南方,如果他站在我们这边,那就把南方交给他,让他去和那位公爵硬损。”
乔治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同时也做好最好的打算。
“万一他选择中立怎么办?”帕瓦蒂埃又问道。
“不可能中立,西南面的那位公爵想要攻打马内,首先必须确保右翼的安全,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能够威胁到他右翼的中立势力存在。”乔治很有把握地道。
帕瓦蒂埃稍微一想顿时感觉有道理,将心比心,如果换成他在那位公爵的位置上,在解决掉右翼的威胁之前,也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帕瓦蒂埃和乔治·雅克在讨论未来走向的时候,在王宫里一间非常隐蔽的房间内,年轻的国王也在谈论同样的话题。
密室里只有两个人,国王坐着,旁边站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人。
如果拉佩在这里,肯定能认出国王身边的人,那个人正是克鲁索子爵,警察总监勒芒的心腹。
“陛下,这里不安全,我已经为您准备好逃亡的路线,如果下午出发的话,晚上您就可以在赖恩的行宫里发表讨伐宣言。”克鲁索子爵劝道。
“不,我不走,绝对不走,我不会逃跑的。”国王固执地说道。
克鲁索子爵一脸鄙夷,他很清楚国王不是什么勇敢的人,之所以不愿意逃跑,恐怕是因为被吓破胆子。
在国民会议召开的第一天晚上,国王就感觉情况不妙,打算逃跑,结果刚逃到郊外的行宫,还没有决定去赖恩还是布朗日,就被那些暴民包围,然后局势就急转直下。
不过这话没办法说破,要不然大家都难看,再说克鲁索子爵也没把握百分之百让国王逃脱,现在已经不是国民会议刚召开的时候,经过将近半年的时间,国家的局势虽然越来越乱,也越来越糟糕,但是平民阶层却已经彻底站稳脚跟。
这和海峡对面的马提兰当年的情况完全不同,马提兰发生革命的时候,有两个对立的党派,一个拥护王权,另一个反对王权,再加上领导革命的人很多是贵族,所以贵族阶层并没有被削弱。
但国内的党派全都反对王权,只是程度不同,杜瓦利派比较温和,赞成限制王权。另外一些党派就严厉多了,宾尼派就认为应该消除王权,实行共和。各个党派里几乎没有贵族,所以前一段时间的动乱看上去无序,实际上都是针对贵族阶层。
贵族在马内和中部已经被彻底瓦解,北方还有贵族残余,南方只有西南两个省和塔伦有贵族。
失去整整一个阶层,周围全都是满怀恶意的敌对势力,想要逃离这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陛下,没有您的号召,只怕……”克鲁索子爵仍旧想要把国王弄出去,要不然半路上让他死掉也是好事,另外确立一位国王也总比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的要好得多。
可惜国王打定主意不再乱动,道:“你去告诉他们,他们如果真的在意我,就一口气打到马内,反正这里离赖恩和布朗日都不远,努力一下应该不会太难,我就在马内等待他们的到来。”
“这……”克鲁索子爵苦笑一声,道:“现在的问题是人心不齐,逃往赖恩和布朗日的那些贵族倒是想打回来,但赖恩和布朗日当地的贵族却另有想法,特别是您的弟弟欧拉亲王和森克麦伦公爵更是巴不得……”
“我知道。”国王虽然年轻,却不意味着他傻。
国民会议召开的时候,如果那几个贵族想平定内乱,完全可以派兵进入马内,那时候平民还没有彻底掌权,贵族也没有被大肆杀戮,两边连手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场暴乱镇压下去,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绝对是别有用心。
国王并不打算指望自己的两个弟弟,他探出身子,低声问道:“特蕾西亚女王是什么想法?”
特蕾西亚女王正是国王的岳母罗格纳尔王国的女王,现任神圣同盟的主席。
“女王陛下很关心您和王后,可惜她想插手也做不到。”克鲁索子爵一脸无奈的样子。
国王沉默半晌,最终说不出一句话来,特蕾西亚女王这番话可能是真的,他的国家和罗格纳尔王国并不接壤。但也可能是假的,西南面的西撒,东南面的索罗拉特、托特莱、普特朗、瓦尔纳斯,北面的隆哥全都属于神圣同盟,特蕾西亚女王身为主席,如果真的想要插手,完全可以说服周边各国出兵干涉。
“你下去吧。”国王摆了摆手。
克鲁索子爵微微鞠了个躬,一步步地退出去。
克鲁索子爵一离开,旁边的一扇小门就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很年轻,身上珠光宝气,容貌可以称得上美貌,不过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相比就差得多,甚至比不上娜达利雅、西尔维娅等人,但是她的气质却远远超过她们,就算不刻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会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
“你都听到了。”国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刚才他的鎭定完全是装的。
“为什么不答应他离开这里?马内实在太危险,那么多贵族都死于非命,这里的人全都疯了。”王后一脸忧愁,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我担心咱们根本到不了目的地,对于克鲁索,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人根本不可信。”国王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胆子小,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他绝对不会乱动。
“我觉得应该赌一把,一直待在这里,我都快要发疯了,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到一张张充满恐怖的脸。”王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她捂住脸,嘤嘤哭泣起来。
“放心,莫文保证过会保护我们的安全。”国王说道。
“莫文?”王后的脸色瞬间变了,道:“他根本就不可信,这一次魔法协会在暗地里可没少做手脚。”
国王沉默了,他当然知道王后的话没错。
在这次暴乱中,魔法协会一直在替那些暴乱者撑腰,基本上哪里有战斗,魔法协会的人就会出现在哪里,名义上是阻止双方的战斗波及到无辜者,实际上根本就是偏袒暴乱者,很多贵族家的护卫一旦出手太狠,就会遭到他们的连手压制,相反的,那些暴乱者不管犯下什么样的恶行,他们全都视而不见。
国王也能猜出其中的原因,魔法协会想取代光明神殿曾经拥有的地位。
不过国王有一件事没办法说出口,他之所以仍旧信任传奇魔法师莫文,是因为莫文曾经发誓,只要国王不离开马内,就会保证他和全家的安全。这是在国王被押回王宫之后发生的,除了他和莫文两个人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国王很清楚莫文花这么大的代价,为的就是把他留在马内,他也清楚莫文肯定没安好心,但是他同样可以肯定誓言是真的,只要他留在马内,他和全家的安全就绝对没问题。
王后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国王不走,她也只能留下,好在身为王族,从小她就被灌输一些特殊的思想,王族表面上非常风光,拥有别人永远都得不到的尊敬和荣耀,但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必须随时面对毒药、刺杀和绞架。
“我的兄长来信给我,他正想办法把我们救出去,他已经和周边那些国家的国王约好,很快就会派兵过来,不过他必须得到你的认可,还要你答应几个条件才行。”此刻的王后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妻子,更像是一个外交官。
“什么条件?”国王问道。
“首先是军费问题,他们出兵所花的军费全都得落在我们的身上。”王后叹道,脸上露出一丝肉痛的神情,觉得这个国家的钱是她丈夫的钱,也是她的钱。
“没问题。”
国王倒是看得开,他一直在为钱而头痛,时间长了反倒不在乎。
“其余国家还有一些条件,隆哥希望得到苏哥斯和鲁林两省,西撒希望能够得到西大陆上的那块殖民地,索罗拉特看中托比西尼亚,普特朗则看上莫林克和班克纳特群岛。”王后一口气说出来,这一次她的语气非常平淡,除了苏哥斯和鲁林,其他的不是海外废地就是殖民地,根本用不着在乎,而苏哥斯和鲁林这两个省,一直以来争议就很大。
“班克纳特群岛。”国王苦笑一声,他听到一个最不愿意听的名字,道:“我可以授权,不过普特朗人得自己去拿。”
“我就这样回复。”王后明白这就是丈夫的回答,丈夫身为国王,想要让他说出割让土地的话实在太困难,国王有国王的尊严,哪怕已经成了阶下囚也一样。
“号外,号外,贵族最后的疯狂。”
“王室妄图复辟,两位亲王南、北夹攻。”
“赖恩方面的军队离马内只有四十公里,布朗日的军队离马内只有五十公里,马内是否能够守住?”
“光荣的公民们全都联合起来,拿起武器和贵族的军队抗争。”
“为了自由,为了平等,战斗!”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前天人们还在为抚恤金的事情争论不休,转眼间马内居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不能再犹豫下去,抚恤金的问题必须立刻解决,要不然对国民自卫军的打击太大!除此之外,那两份讨伐令必须撤销,南方的乱局都是那两份讨伐令搞出来的,特别是第一份讨伐令,我建议组建一支联合调查队彻查这件事……”
临时管理委员会的大厅里,杜瓦利派主席、现任首相帕瓦蒂埃大声地宣布着他的决定。
底下的人全都一脸古怪,他们很清楚帕瓦蒂埃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呑。
“钱从哪里来?”一个显然不属于杜瓦利派的成员问道。
临时管理委员会是一个妥协的产物,杜瓦利派需要这个机构,为的是行事方便,其他党派当然不会答应,因为这个机构有架空议会的嫌疑,最终的结果是各个党派在临时管理委员会里都安插了人。
在一般情况下,这些人用不着来临时管理委员会上班,但是需要全体投票表决的时候,他们必须到场。
听到这声诘问,帕瓦蒂埃非常不爽,不过他也没办法,只能加以解释:“钱不难解决,之前我们没收很多贵族的财产,很可惜因为种种原因,特别是当时局势非常混乱,金银珠宝、债券、汇票、雕塑和绘画之类的大多散失了。不过没收的财产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地产和房产,这些不可能丢失,我们会组建几支审核团前往各座城市,接管这些地产和房产,然后公开拍卖,得到的收入一部分用来支付抚恤金,另外一部分作为当地的市政经费。”
突然,帕瓦蒂埃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和审核团一起下去的还有一支调查团,据我所知,很多地方在没收贵族产业的时候有中饱私囊的情况发生,派调查团下去,就是为了查清楚此事。”
这段日子帕瓦蒂埃非常气愤,南部的那些城市把死者家属踢到马内,让他很下不了台,同时也导致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所以他用这种方式来反击那些城市的高层,羊毛出在羊身上,抚恤金仍旧是那些城市要掏出来。
帕瓦蒂埃派去的调查团更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底下的人如果听话,妥善了解这件事,调查团就会轻拿轻放,毕竟现在团结最重要,但是如果有人还想玩花样,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这话一说出口,底下顿时没有声音,在场的人大多能够猜到帕瓦蒂埃的意图,对于这个解决方案也感到满意,毕竟没有损害到在场任何人的利益。
接下来就是一番动员令,帕瓦蒂埃说得情绪激昂,底下的人则热血沸腾,好像为了保卫马内,维护宪法,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当然,这大多是表演,政客是最好的演员。
中午的时候停了一个半小时,吃完午餐后继续开会,下午的会议是分配任务。
当初组建临时管理委员会并非没有道理,以前内阁的下面就是各个部,缺乏一个协调机构,如果有重大事件发生,需要几个部协调的话,就会非常麻烦,必须透过部长进行。临时管理委员会最初是作为一个协调机构出现的,不但各个部在这里都有负责人,底下各个省的首府城市也派联络人过来,除此之外就是各个党派的代表。
不得不承认,临时管理委员会的效率比议会高得多,议会大多数时间是在卸责,在这里更多的是妥协和交易。这次的任务分配就是一场大范围的妥协和交易,被分配到任务的同时会得到相应的好处,而没有被分配到任务的势力必须拿出点东西。
会议开了一整天,傍晚时分终于结束,该宣布的内容全都已经宣布,该分配的任务亦全都已经分配,该任命的人员也全都已经任命。
不过散会之后,帕瓦蒂埃却没离开,他和乔治留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南下?”帕瓦蒂埃急切地问道。
乔治更急,道:“今天晚上,我已经和沿途的分部打好招呼,让他们准备好替换的马匹,如果一切顺利,后天这个时候我就可以赶到塔伦。”
“辛苦你了。”帕瓦蒂埃轻叹一声,他很清楚乔治此刻要做的事非常危险,万一拉佩是国王的人,那么乔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应该不会那么糟糕,以我对佩拉德的了解,他对被我们扣押的那位绝对没什么好感。”乔治反过来安慰帕瓦蒂埃。
“如果他对我们没有恶意,你试试能不能从他那里购买一些火枪。”帕瓦蒂埃说道,这才是他让乔治留下的原因。
马内并不缺火枪,问题是帕瓦蒂埃他们手里的火枪型号都不一样,口径也不相同,而且都是老式的火枪,百尺之外就没有准头,而且装塡起来非常麻烦。
之前南方发生的那场战争,是一场低水平的战争,唯一的亮点就是新式火枪的威力。塔伦人的火枪有效射程超过四百尺,一分钟少则五发,多则十发,各座城市的联军被打得不敢吭声,只能躲在土墙后面放空枪。
别的势力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帕瓦蒂埃却注意到,因为杜瓦利派有精通军事的人,也因为他们的手里也有类似的火枪,所以非常清楚这种火枪的厉害。
所谓类似的火枪,就是重枪管火枪,当初乔治脱离宾尼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马萨德把军械厂的那些工人和技师挖过来,日夜赶工制造重枪管火枪,半年下来差不多制造了一万两千多把,可惜数量仍旧不多。
“我只能试试看。”乔治点头说道。
砰——砰——砰——
岛上不停响着枪声,拉佩一手拿着一把短枪,不疾不徐地射着远处的靶子。
在拉佩的旁边围拢着一圈人,其中有女猎人夏丽,还有和她一起投靠过来的女弓箭手,甚至连暗器大师霍克也来了,所有人都两眼紧盯着远处的靶子。
靶子放得并不远,只有百尺的距离,是一只只瓦罐,里面装满白灰,不过在这些瓦罐的前面扔了一地的垃圾,子弹如果走直线,绝对会打在那些障碍物上。
每一声枪响,就有一只瓦罐被击碎,里面的白灰飞得四处都是。
射出去的子弹走的是一条曲线,它们会拐弯,绕过障碍物,精准地命中目标。
拉佩不停扣动着扳机,他的手臂完全不动,只是手腕微微转动,就能够调整角度,瞄准另一个目标——这就是火枪的好处。
砰——砰——砰——
拉佩一口气射了两百多发子弹,枪管开始变得发烫,终于有子弹脱靶。
拉佩放下枪,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道:“很不错,拐弯射击算是搞定,对于这种枪来说,连环射击本来就不是什么问题,至于发散射击……”
“发散射击应该没什么必要,弓箭手的散射箭只有在被人逼近的时候才用,或者在混战的时候用。”一个弓箭手说道。
“也不能说没用,散射箭在中距离还是威力不小。”另一个弓箭手不敢苟同,说道。
“散射箭消耗太大,消耗和威力根本不成比例。”那些女弓箭手插嘴道。
其他弓箭手顿时说不出话,对于他们这些高阶弓箭手来说,散射箭一出手就是十几枝,一只大号箭囊一般是六十八枝箭,几轮就用光,除非拥有能够自动飞回的箭矢,不然弓箭手一般很少用这招。
“好吧,好吧,不要再吵了,有兴趣的人可以自己研究,如果有成果,我同样会给予奖赏。”拉佩摆了摆手,紧接着对女弓箭手说道:“玛尼娜,拐弯射击的简化工作就由你负责。”
女弓箭手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这一个星期来,集中这么多弓箭手、弩手、猎人还有斥候,甚至连暗器大师霍克都被请来,为的就是整理出一套能够用在火枪上的技巧,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一个新的职业将会出现。
这个新的职业会以剑客为主,同时融入其他职业的技巧,名字十之八九是“枪手”或者“火枪手”。
作为一个职业的创造者,在场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将出现在历史书里。
突然拉佩抬起头,他看着远处,有一艘船朝着这边驶来,船头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穿着呢质大衣,头上戴着宽边软帽,身形看上去有些眼熟。
“你们先休息一下。”拉佩朝着众人摆了摆手,然后往海边走去。
船越来越近,拉佩终于看清楚站在船头的那个人,来的人正是乔治·雅克。
船一停下来,拉佩就迎上去,道:“很高兴能够再一次看到您。”
“你、我之间还需要这样客套吗?”乔治从船上跳下来,笑着问道。
乔治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充满感叹。一年之前,他是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拉佩,当时只觉得拉佩很有前途,没想到一年之后,他必须非常小心地应对。
“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作品?”乔治并不急着说出来意,而是先和拉佩拉近关系。
“这段日子太忙,再说创作需要激情。”
拉佩不打算多提这方面的事,说实话,这半年来他的绘画作品还是不少,不过画全都被莎尔娜拿去,要看的话,还得找莎尔娜,而他偏偏不想让莎尔娜和自己的家人暴露。
乔治并不在意,他赶了一千多公里的路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欣赏绘画,而且他听懂拉佩的意思,显然拉佩不想兜圈子,他迟疑片刻,话锋一转,说道:“你应该能够猜到我来这里的目的。”
拉佩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打算?”乔治问道。
拉佩想了想,非常严肃地说道:“我是塔伦人,也是弗伦希尔人,如果爆发的是内战,我会选择自保。不过现在是别的国家入侵,我会为祖国而战,如果需要的话,我和我的人会出现在最前线。”
乔治看着拉佩,他必须确定这话是不是真的,而他从拉佩的眼中看到一丝真诚。
突然间乔治想起一件事,当初拉佩以佩拉德的身份加入宾尼派的时候,很少和别人对视——这绝对是一个破绽,但是当初他们全都没有在意,只以为这只是害羞。
“好吧,我总算没有白跑一趟。”乔治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道:“我们打算把南方交给你。”
拉佩摇了摇头,道:“我说过,我会抵抗侵略,但是没兴趣和自己人开战,我只管东南一线。”
听到这番话,乔治顿时明白,心中暗骂拉佩滑头,他仍旧脚踏两条船,并没有在贵族和平民之间做出选择。
虽然有些不满,乔治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他也没打算说服拉佩,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拉佩的选择一向都是中立,不只在贵族和平民之间选择中立,当初在他、马克西米和让之间同样也选择中立。
“对了,还有一件事。”乔治连忙道:“我想购买一批枪支。”
“购买枪支?”拉佩笑了笑,如果换成两个月前,他绝对不会答应,就算出售枪支,也只会像上一次和马克西米交易的时候一样,只出售射程很近的霰弹枪,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不过有些话必须说在前面:“你怎么保证这些武器不会回过头来对付我们?”
乔治沉默下来,如果换成别人,他肯定会随口敷衍一番,身为政客,撒谎绝对是必备的能力,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
“我没办法保证。”乔治重重地叹息一声。
拉佩也沉默下来,这不是他要的答案,不过他事先也没想好需要什么样的答案,因为乔治不管做出什么样的承诺,他都不会相信,反倒这样的回答更触动他。
“好吧,我会让人准备一批火枪给你。”拉佩道。
“我要南方式宾尼步枪。”乔治怕拉佩敷衍他,拿那些缴获来的火枪搪塞。
“你就是想要别的枪也没有。”拉佩笑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枪都被我回炉了。”
“没办法和你比财力,我们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把枪凑齐,结果你们这边开打,我们立刻发现手里的火枪已经过时,如果这样上战场的话,根本就是找死。”乔治有意无意地捧了拉佩一下。
“你们不是已经恢复重枪管火枪的生产吗?”
拉佩有一些情报来源,他不清楚具体已经制造多少把重枪管火枪,不过他知道那边早已恢复生产。
“只有一万两千把。”乔治摇了摇头,他不怕泄底。
“怎么可能?那套工艺早已摸熟了吧?”拉佩感到奇怪,这一次他绝对不是在假装。
“约瑟夫不会做事,但是拉拢人的本事不错,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把技师全都挖过来,工人也挖了一批,但是负责打造枪管的工人却都不肯过来,我们只能重新培养。”乔治一脸无奈地道。
“这样说来,马克西米那边也能制造重枪管火枪?”拉佩问道。
“他那边的效率还不如我们呢。”乔治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曾经想过两派联合,把约瑟夫一脚踢开,由马萨德负责军械厂,可惜马克西米不同意。说实话,这件事让他对马克西米非常失望。
“每把火枪五十比绍。”拉佩毫不客气地开价。
拉佩很清楚马内那边虽然没多少钱,但是凑个几百万比绍还是没什么问题,按照一把火枪五十比绍来算,一万把只不过五十万比绍,四万把也才两百万比绍。
“这个价格太贵。”乔治连连摇头。
“不算贵,普通的火枪都要二十五比绍。”拉佩不肯退让,当然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钱,他有另外的目的。
“这不可能。”其实乔治已经猜到拉佩的想法,不过他并不打算随便松口。
“算了,讨价还价并不是我的专长。”拉佩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不过他没等乔治松口气,立刻又道:“就让擅长这方面的人和你谈吧。”
乔治的脸顿时垮下来,他确实很擅长讨价还价,但是要看和谁比,他可没忘记拉佩的手底下有一批尤特人,而尤特人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就是奸商,和他们讨价还价,绝对不可能获胜。
“说实话吧,你想要什么?”乔治干脆摊牌。
“我想知道几个人的消息。”拉佩说道。
“哪几个人?”乔治皱起眉头,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第一个是娜达利雅的父亲弗朗西斯科侯爵,第二个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
拉佩本来只想问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情况,但是转念一想,这样的意图实在太明显,所以临时顺带上弗朗西斯科侯爵。
乔治皱了皱眉头,说实话这个要求并不是很过分,但是他情愿换一个要求,因为他未必能够打听到消息。
“我问一下,不过我没办法保证能够问到什么。”
乔治只能实话实说,他没想过随便瞎编一个消息蒙骗拉佩,拉佩是秘密警察出身,肯定有办法核实消息的真假。
“可以,如果没有答案的话,那就换一个条件,不过后面那个条件的代价要昂贵得多。”拉佩说道。
“如果我给了你答案呢?”乔治问道。
“二十五比绍。”拉佩直接把枪的价格减少一半。
“十五比绍,我知道你仍旧有赚,更何况你根本不在乎钱。”乔治之所以冒着巨大的风险跑来拉佩这里,除了只有此处能够买到他需要的武器,另一个原因就是可以把价钱砍得很低。
拉佩并不退让,不过他也给乔治一个选择:“二十五比绍,不过你可以用生铁、硝石之类的东西来换。”
乔治犹豫一会儿,倒也没反对,虽然硝石有些麻烦,接下来要打仗,硝石是制造火药的原料,他用都不够,但是生铁就不在乎。
马内从来不缺铁,甚至多得用不完,当今世界最大的几座铁矿之一就在马内的东北部,不过矿石的质量比较差,杂质太多,炼出来的铁发脆,再加上马内离赖恩只有几十公里,而赖恩的对面就是马提兰王国,马提兰的铁质量非常好,每年都大量进口,而马内东北部的铁一般只被用来铸造栏杆、下水管和船锚之类的粗笨之物,或者干脆当作船的压舱。
突然,乔治又想起一样东西,问道:“我用旧枪换新枪可以吗?”
“我情愿要铁。”拉佩没兴趣做这种生意,就算三把旧枪换一把新枪,对他来说也不划算。
“那么火炮呢?老式火炮。”乔治又问道,他想到的是各座城市的国民自卫军手里的火炮,特别是南方的那些城市,既然他们已经打算把南方交给拉佩,南方的安全自然由他负责,因此那些火炮根本没必要留着。
不只是火炮,首先收缴的应该是火枪,顶多换成一部分南方式宾尼步枪给那些国民自卫军,让他们用来练习射击。
“可以。”拉佩一口答应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 分分合合
天堂岛现在变得越来越繁华,连赌场区都已经完工,很多逃难到这里的贵族整天在赌场里醉生梦死。
不过今天赌场冷冷清清,偌大一座赌场只有十几个人在闲逛,大部分还都是靠赌博混饭吃的职业赌徒,真正来这里赌钱的只有几个商人,但是他们看到这幅景象,也没了赌博的兴致。
“怎么回事?今天是怎么了?那些整天把脸涂得像死人一样白的家伙怎么都不见了?”
“是啊,少了这帮人,玩什么都没意思。”
“是因为没人输钱给你吧?”
那群职业赌徒晃到吧台前,每个人要了一杯酒,一边喝着,一边问道。他们问的当然是酒保,酒保一般都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你们难道没听说吗?两位亲王和几位公爵终于达成协议,北面十几万军队正朝着马内进发,已经把马内包围,西南面的那位公爵也正打算北上。”酒保一边擦着杯子,一边说道。
“这和那帮贵族有怎么关系?”一个赌徒问道。
“他们当然心动了,这或许是他们的机会。”酒保一脸不屑地说道。
“咱们的那位邮差大人会允许他们这么做?”另一个赌徒轻笑起来。
“那可难说得很,人家也是有贵族头衔的。”角落里一个看上去像商人的人插嘴道。
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像仆人的人走进来,这人其貌不扬,秃头、小眼睛,还长着一颗不太明显的酒糟鼻。
“哈默,你怎么来了?不去伺候那位大小姐?”一个赌徒开玩笑地问道。
“别提了,一大清早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拜访,烦都烦死了,我干脆找个借口溜出来。”哈默走到柜台前,朝着酒保打了个响指。
“仍旧是老样子?”酒保一边问道,一边放下酒杯。
“老样子。”哈默点了点头,他没有别的爱好,不喜欢赌博,对女色也马马虎虎,唯一的喜好就是喝两杯。
在这座岛上,来赌场喝酒最划算,因为开赌场的人根本没打算赚酒钱,为了吸引赌客,赌场的酒和食物都是赔本供应,不过一般人想要占这个便宜也不容易,不是谁都能进赌场区的。
哈默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他的主人是娜达利雅,同样也是因为他跟着拉佩从马内逃到这里,这是一分殊荣。
“你们家小姐是什么想法?有没有想过要恢复以往的荣耀?”一个赌徒试探着问道。
“我只是一个下人,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事?”哈默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随口敷衍过去。
“别整天说自己是下人,咱们现在都是国家的公民。”那个赌徒戏谑地道。
“对,是公民,公民万岁。”哈默喊了一声口号,不过他显然没把这当真。
突然旁边有人怒骂起来:“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混进来的?”
说话的人站在门口,这个人看上去像一个贵族,年纪在二十岁左右,显然是刚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假贵族。
岛上有很多假贵族,有些人是为了虚荣,不过更多人是想冒名顶替,希望能够弄假成真。
开口的这个人肯定是刚来的,要不然不可能不认识哈默,他并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身后还有五个人,年纪都差不多,明显是一起的。
哈默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仍旧坐在那里喝酒。
“我杀了你。”年轻人瞬间抽出长剑,朝着哈默刺去。
哈默吓了一跳,不过他的反应不慢,伸出右臂挡开那一剑,紧接着侧身跨步,用左手胳膊肘就是一顶。
年轻人仰面朝天倒下去,这一胳膊肘正砸在他的脸上,鼻子被撞到都歪了,鼻梁塌陷,满脸是血。
“好大的胆子!”另一个年轻人怒喝一声,也不去救同伴,瞬间抽出佩剑。
另外四个人也一样,长剑纷纷出鞘,不过这一次没人抢先出手,都等着别人第一个进攻。
少来这里,今天因为气氛不对,所以跑来看看,没想到居然碰上这件事。
美艳妇人当然认识哈默,也清楚娜达利雅和拉佩的关系,所以她朝着负责维护秩序的几个护卫怒声喝道:“你们刚才是怎么做事的?在我的场子里,任何人都不得行凶,刚才这家伙拔剑想要杀人,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快,把这个白痴拖出去!”
原本那些护卫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哈默是来讨酒喝的,而贵族(不管真贵族,还是假贵族)都是赌场真正的顾客,再说贵族拥有特权这类的想法仍旧存在于他们的心里。不过现在老板发话,护卫们哪里敢怠慢,顿时一拥而上,把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架起来,拖着就走。
美艳妇人一扭一扭地走过来,走到五个年轻人的身旁,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这里论繁华,肯定比不上马内,甚至都比不上德文尼,唯一比别的地方好的就是安全,我想,各位也不希望失去这分安全感吧?”
美艳妇人这番话说得软绵绵的,不过话里有话,同样也可以当作是一种威胁。
五个年轻人中有聪明人,立刻明白这番话的意思,冷着脸把剑插回剑鞘,另外四个人犹豫一下,最后也收起长剑,不过他们面子上过不去,怒气冲冲地转身出了赌场。
美艳妇人看了哈默一眼,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间。
看到一场纷争就这样被平息,那些赌徒围着哈默纷纷叫嚷起来。
“本事不错!”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你这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哈默还有些惊魂未定,不过被周围人一吹捧,顿时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起来,道:“这有什么?当初离开马内的时候才叫凶险呢!一路上都有人在后面追杀,咱们是一路杀过来的,我都记不得干掉过多少人。”
“你有这个本事?”
“你就吹吧。”
“打赢一个菜鸟,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那些赌徒全都不信,都在一旁嘲笑不已。
此时哈默忍不住跳起来,大声吼道:“你知道什么叫肌肉增强服吗?知道什么叫活动式铠甲吗?别说我,老管家六十多岁的人穿上这套装备,照样翻山越岭如走平地。除此之外,咱们每个人还有三把枪,两短、一长,长的能打一公里,我的枪法不好,六百尺以上就没准头,但是三百尺内绝对百发百中,短枪打五十尺,一轮六发,两把就是十二发,子弹可以轻而易举地穿透重甲。至少有两个佣兵死在我的手里,费德里克就更不用说。”
那些赌徒听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有一个赌徒说道:“这好像是秘密警察的装备。”
那个赌徒说的秘密警察就是汉德那群人。
“不是,一般的秘密警察根本没这玩意,肌肉增强服、活动式铠甲、那三把枪都是魔法装备。”哈默摇了摇头。
“你吹吧。”
“反正没人见过,随便你吹。”
那群赌徒仍旧不信。
“我让你们开一下眼界。”哈默一把拉开衣领,只见衣服底下是一件铠甲,样子非常古怪的铠甲,胸骨的部位有一颗红色的按钮。
哈默轻轻按了一下那颗按钮,顿时无数类似鳞片的东西从脖颈里冒出来,迅速遮盖住整颗头,甚至连眼睛的部位都被两块透明镜片挡着。
哈默又按了一下,鳞片全都缩回去,恢复原来的模样。
那些赌徒眼睛都直了,酒保也一样,他回过神后,立刻问道:“这东西居然没被收回去!”
哈默异常得意,指了指上面,说道:“那位说了,这是给予我的奖赏。”
那些赌徒全都说不出话来,眼中只有嫉妒。
酒保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位既然这样欣赏你,为什么不替你找一个好差事?”
哈默摇了摇头,一脸淡然地说道:“他提过,我拒绝了。在马内、在南下的路上,我看到太多的东西,权势、财富、身份、地位……这些都毫无意义,我现在甚至连讨个老婆、生个孩子都不愿意,只求平平安安地活着,顶多就是从周围的人那里学点东西,这也是为了能让自己更容易地活下去。”
众人顿时默然无语,这是彻底看透了啊!
在贵族区一角一栋不大的房子里。
“我没兴趣,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应该男人去做。”娜达利雅冷着脸说道,和哈默一样,她也看透了,什么名誉、地位、财富都是过眼烟云,她现在只想把弟弟抚养长大。
正因为这样,那一波又一波前来拜访的人让娜达利雅感到厌烦,她并不笨,很清楚自己根本没这个面子,那些人全都是冲着拉佩来的,他们想透过她说服拉佩。
“你必须承认你有这个影响力,而拉佩勋爵也有这个能力改变一切。”一个五十多岁,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贵族试图说服娜达利雅。
“我没有你认为的有那么大的能力。”突然,门外传来拉佩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看到拉佩,娜达利雅一点都不显得热情,自从来到这座岛上后,她甚至很少走出院子,拉佩也从来没有来过一次。
“不来不行,这里快要闹翻天,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搞事。就在刚才,哈默遭到袭击,只是因为他随口开了个玩笑,就有人想要杀了他。”
拉佩故意提到哈默,好像专门为此而来,他很清楚娜达利雅失去父母,还失去一个弟弟,所以她对身边的人非常在意,哪怕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仆人。
“他没事吧?”果然,娜达利雅异常焦虑地问道。
“为了南下,他练了那么久,如果还这么容易被杀,那我岂不是太失败?”
拉佩微笑道,他这样说,显然是为了和娜达利雅拉近距离,与此同时,也无形中和周围的这些人拉近距离。
“勋爵,我们正有事找您。”老贵族插嘴道。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事实上,我刚刚和卡利昂侯爵、诺德伯爵以及席尔瓦子爵见过面,我们商量了很久!”拉佩转过身,朝着那群贵族大声说道。
众人顿时竖起耳朵,如果拉佩只提自己,那些贵族根本就不会有兴趣听下去,他们会试图说服拉佩站在他们这边,但是现在他们必须好好听一下。
等众人安静下来,拉佩淡淡地说道:“首先说一点,我本人对国王没什么好感,我曾经效忠于他,可惜他太让我失望。不只是我,卡利昂侯爵也一样,那位国民代表接管南方舰队的时候,居然带着一份国王的旨意。”
底下一片哄然,但是没人敢指责什么,对于那位国王,在场没有一个人感到满意,这个国家变成这副鬼样子,就是国王的功劳。
等众人再一次平静下来,拉佩笑了笑,继续说道:“肯定担心我出身底层,会站在平民阶层这边。”
“我们绝对不会这样认为,如果是那样,就不会存在这座天堂岛,您也不会带着那么多人南下。”老贵族连忙说道,他当然拼命说好听的。
有人不愿意听这种闲扯,人群中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您和那几位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拉佩点了点头,道:“我们达成了共识。”
“能告诉我们吗?”
“我们想听一下。”
“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那些贵族立刻吵嚷起来。
拉佩抬手压了压,等到众人安静下来后,这才说道:“这里如果有谁对国王陛下忠心耿耿的……请退出,因为接下来的内容你们肯定不会满意,而我又不想多费口舌解释。”
拉佩这番话说得很损,那些贵族顿时头大起来,这等于强迫他们选边站。
如果这些贵族选择退出,就意味着他们是保王党,但现在这个时候保王党并不吃香,那两位亲王和几位公爵并不是为了国王才出兵攻打马内,他们另有图谋,所以对于保王党绝对不会有一丝好感,至于拉佩会做什么,就更不好说,他都公然说出对国王的不满。
如果这些贵族不退出也有麻烦,他们会被认为同样对国王有所不满,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没人愿意表露出来。
犹豫不决一会儿,最终也没人退出,毕竟国王的愤怒离他们很远,相反的若得罪拉佩,眼前就有麻烦,再说,他们确实对国王没多少忠诚。
拉佩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是比格·威尔教他的,用这招就可以堵住那些贵族的嘴巴,省得他们拿大义来讲道理。
“很好,看来这里没有那种愚忠的人。”拉佩朝着众人点了点头,道:“我和那三位商量下来的结果就是……”他故意吊众人胃口,停顿了片刻,这才说道:“我们忠于国家,而不是某个人。”
那些贵族全都面面相觑,不明白拉佩在说什么。
拉佩猜到这些贵族不明白,开始解释道:“两位亲王和几位公爵向马内进发,这是内战,争夺的是国家的控制权,我们不打算参与。各国调集大军驻扎在边境,显然不怀好意,面对入侵,身为一个弗伦希尔人,我会为保卫国家而战,我已经在集结军队,完成集结需要半个月,然后我和我的军队会开赴东南边境。”
那些贵族不知所措,谁都没有预料到这样一个结果。
对于众人的反应,拉佩非常满意,不过他还得再加一把力,继续说道:“当然,我不会要求你们也这样做。”
这也是拉佩和比格·威尔商量的结果,与其让这些贵族另有想法,甚至在关键时候从内部搞破坏,不如一开始就给他们另外一种选择。
“您是什么意思?”老贵族感到大事不妙。
“我崇尙自由。”拉佩笑了笑,他的笑容要多假,就有多假,道:“每个人都应该有自由选择的机会。”
停顿片刻,拉佩见没人提出疑义,继续说道:“譬如卡利昂侯爵就做出另外的选择,他打算重新组建一支舰队,仍旧叫南方舰队,我已经把西边的一座大岛给他,作为新的南方舰队的驻地。”
席尔瓦子爵也有自己的计划,我把詹尼角划给他,那里将会建起一片城区,名字就叫泽克亚区,虽然是塔伦的延伸,但是那里将拥有独立的行政和税收体系。
诺德伯爵没有什么打算,他仍旧做他的市长。
“所以各位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你们可以加入南方舰队,或者搬去泽克亚区,也可以另外选择,譬如加入某位亲王或者公爵的军队。如果你们想招募一支军队,同样没有问题,我甚至可以划一座岛屿给你们。”
“如果我们想带着财产离开呢?”人群中传来一声喝问。
“可以,我从来没有试图限制各位的自由,也没想过谋夺各位的财产。不过有一点请注意,如果你们决定离开,必须出售岛上的产业,我可不希望将来某位公爵或者亲王拿着一大堆地契试图接管我的岛。”拉佩很坦然地说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拉佩的这番话让贵族们很难受。
这帮贵族没安好心,他们对国王谈不上忠诚,只是想趁机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偏偏他们还不想自己动手,只想说服拉佩出兵,他们在后面摇旗吶喊,万一成功的话,他们再跑出来抢功劳。玩这一手,他们绝对很熟。
却没想到拉佩只是用了一个自由选择,就让贵族们无从选择。
这群贵族都很有钱,但是他们的钱绝对不够招募军队,只要想一下,连拉佩这样的人都不敢招募正规的军队,一直玩的是民兵,招募军队的花费可想而知。
话说回来,就算这群贵族有这个财力,也没人愿意把财产押上去赌这一把,更何况这群贵族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招募不到士兵。
这场革命至少在一个方面还是成功的,那就是把自由、平等的思想传开,之前的那场混乱,虽然让很多无辜者死于非命,但是伴随着暴虐和残忍,贵族高高在上的形象已经轰然崩塌。
现在就连哈默这样的人也不是为了忠诚才跟着娜达利雅,更多是一种寄托、一分情义和些许迷茫。
看到那些贵族全都哑了,拉佩愈发表现得大方起来,大声说道:“大家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已经关照过费德里克,如果你们想要招募军队或者购买武器,可以直接找他,招募军队我帮不上忙,武器方面我会给予优惠!”
紧接着拉佩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们必须先招募士兵,然后再购买武器,我可不想看到有人借此转售赚钱。”
拉佩这样说,并不是担心那些贵族转售军火,而是想让他们知道,他的方案没有任何漏洞可钻。
那些贵族沉默良久,最终也想不出破解的办法,只得散去。
拉佩却没有走,看着娜达利雅问道:“不请我坐一会儿吗?”
“这是你的地方,你随便。”娜达利雅仍旧冷冰冰的。
拉佩确认所有人都已经出去后,他对老管家使了一个眼色,又看了娜达利雅的弟弟一眼。
老管家很会看眼色,立刻就明白,哄着娜达利雅的弟弟往外就走。
等到老管家和娜达利雅的弟弟出去后,拉佩低声说道:“我已经知道你父母的下落。”
原本还冷冰冰的娜达利雅顿时变得焦虑起来,问道:“他们在哪里?他们还好吗?”
问到第二句的时候,娜达利雅已经带着一丝哭音。
“很抱歉。”拉佩轻叹一声。
“他们死了?”娜达利雅呜呜地哭起来,她的哭泣声很轻,因为她的手一直捣着嘴巴。
拉佩没有回答,不过这同样也是一种回答,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娜达利雅居然没有问父母的死因。
“你不想报仇?”拉佩问道。
“我不想一辈子活在憎恶和仇恨中,他们的死是这个时代造成的,就算不死在这个人的手里,也会死在那个人的手里。”娜达利雅的心里只有悲伤,只有对父母的怀念,她不希望掺杂别的东西进去。
拉佩看着娜达利雅,他没有去安慰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心。
突然,拉佩想起一件事,如果娜达利雅要报仇,首先应该找他报仇,因为她的弟弟就是因为他才死的。
“我走了。”拉佩重重地叹息一声,转身出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看到拉佩出来,那个人笑道:“听说你在这里,我就直接赶过来了。”
“有什么事吗?”拉佩问道。
站在门口的人正是比格·威尔,这段日子他身为特使,整天四处奔走。
“乔治·雅克配合得不错,那些城市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比格·威尔低声说道。
马内的调查团已经派下来,一边彻查没收的贵族地产和房产,一边对当地的官员和议会成员进行梳理。
事实证明,不是依靠自己的实力得到的地位很容易崩塌,那些官员以往对马内的命令毫不在意,在自己的城市好像土皇帝般,但是调查团一来,他们全都乖乖地站在一旁,连捣乱的念头都不敢有。他们同样也想不到,马内和塔伦会突然间连手。
“马内那边的态度看来开始改变了,他们已经意识到无法控制下面的每一座城市,所以干脆像以前那样,只控制几座城市,然后让它们去控制其他城市。”比格·威尔说道。
“平等。”拉佩苦笑一声,到最后还是得分等级。
拉佩感叹完,开始问起正事:“各座城市的职业者有什么想法?愿不愿意过来?”
拉佩说的职业者并不是大师或者高阶职业者,那种人太贵,一个不懂变通的黑人混血大剑客一年都要二十万比绍,说实话他已经养不起更多的大师,他要的是普通的职业者,特别是那些低阶职业者,这些人很便宜,一年也就两、三千比绍,而且这个等级的职业者很听话,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服他们很轻松。”比格·威尔很随意地摆了摆手,这件事对他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当然比格·威尔也碰到过难说话的人,这种人放弃就是,反正这个等级的职业者多得是,根本不稀罕。
“一旦那些城市的职业者被大量抽走,他们就再也翻不起什么浪。”拉佩彻底松了一口气。
做事的都是中、低阶职业者,少了这群人,总不可能让高阶职业者站岗、放哨、巡逻和值夜吧?更不可能一开战,先把大师放出去。
“那些大师和高阶职业者呢?一旦战争爆发,他们愿不愿意听我们的调派?”拉佩问道。
“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有上面压着呢,不过我觉得最好别指望他们,这帮人很可能不会尽全力。”比格·威尔对此深有体会。
“他们能帮什么忙?不捣乱已经不错。”拉佩呵呵一笑,他本来就没指望过那些大师。
对于越底层的人来说,战场确实如同地狱般可怕,随时都有可能死,但是对上层等级来说,其实还是很安全,特别是大师,基本上很少有出手的机会,就算逼他们出手,两边的大师也会非常默契地来一场表演。
因此大师级的人物只是摆设,只要两边的数量相当,大师等级的人物就打不起来。
如果是一场高烈度的战争,那么高阶职业者将会是主力,好在这场战争注定是低烈度的,而低烈度的战争,中、低阶的职业者才是主力,所以高阶职业者同样也是摆设——这就是拉佩和比格·威尔想出来的办法。
塔伦的气氛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又要打仗了,这一次面对的不再是周边城市的联军,也不再是一群民兵,而是外国的军队,是正规军,战斗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和之前的气氛相比,这一次的气氛要热烈得多,不管是什么党派,此刻全都在大街上宣传,告诉大家这是为捍卫自由和平等而战,而且不只是在城里,乡间也都是像这样的宣传队。
自由和平等确实令人心动,没有哪个平民再愿意向贵族鞠躬行礼,没有哪个人再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的收获拿出来供养这些蛀虫。
城里人的感受还不深,以前怎么生活,现在仍旧一样,农村的人就不同,他们的感受最深,以前种的地大部分属于贵族所有,现在一部分土地收归国有,另外一部分属于他们自己。
只是为了保住自家的土地,很多农民踊跃报名参军,甚至有不少农民等不及招募,自己拿起武器凑了几个人就组建一支队伍。
之前拉佩费尽心机,勉强凑出十万民兵,但现在别说十万名,要一百万人都有,只是他没那么多枪,也养不起那么多人。
不过拉佩这边算是很不错,不管是和马内比,还是和那几位亲王、公爵相比,至少他不缺人,也不缺粮食,他用精面粉换杂粮的生意已经越做越大,加上之前囤积的粮食,足够支撑十几万人打上大半年。
现在缺的反倒是枪支,不只马内的订单还没完成,各座城市收缴上来的一大批枪支,按照五把换一把的比例,拉佩还需要三万多把火枪。
缺的不只是火枪,拉佩很远就听到伯纳在大吼大叫:“马!我要马!承诺过的战马在哪里?”
伯纳吼的是玛格丽特,此刻她的眼睛泪汪汪的,只是强忍着没哭出来。
“军需官可不负责这种事。”拉佩看不过去,连忙走过来。
“好吧,我承认不应该凶你的女人。”伯纳很无奈地摆了摆手。
“我可没说什么。”拉佩才不会承认呢!
“你知道的,骑兵的作用有多么重要。”伯纳现在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组建骑兵看成是头等大事。
“有些事你太急,这一次咱们根本没机会进攻,能够守住阵地已经不错。”
拉佩和伯纳不同,他可没有那种建功立业的想法。
事实上,在拉佩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和那四个国家的军队长期对峙——这很有可能做到。
索罗拉特以海运着称,托特莱以纺织业闻名,普特朗则以造船和机械制造见长,瓦尔纳斯就更不用说,以商业、海运、制造业、纺织业、造船业出名。这四个国家最有名的就是有钱,不只上流阶层有钱,连社会底层的那些人也普遍比其他地方的人有钱得多,而有钱就意味着怕死,这四个国家都没有常备军,打仗全都靠佣兵,而佣兵打仗一向都以减少伤亡作为首要目标,因此拉佩就算和四个国家的高层谈不妥,也可以试着说服那些佣兵,两边来一场相对和平的战争。
“你说过不插手军务的。”伯纳冷着脸提醒道。
“我只说过不插手具体的指挥和训练,但是组建军队这件事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拉佩反过来提醒道,他是大老板,就算答应过不参与具体的经营,但是他有决策权。
伯纳沉默半晌,最后无奈地放弃,道:“可能是我太急了。”
拉佩也不想逼得太紧,随即问道:“之前不是已经调拨给你五百匹马吗?”
拉佩不提还好,一提,伯纳差一点跳起来,道:“我要的是战马,那些全都是拉车的马。”
“凑合着用吧,先让它们习惯枪炮声,然后能够骑着跑起来就行,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马,总比两条腿强得多。”拉佩显然不怎么在乎。
“你说得轻松。”伯纳怒道:“骑这种马根本就是在玩命!”
拉佩当然不会承认,道:“我是一个外行,但是我不傻。不需要穿重甲,所以对马匹的负重没要求,以远距离射击为主,所以对马的操控也没什么要求——这就是最早的龙骑兵,两个世纪以前就有,而龙骑兵的马很多就是拖车的马。”
拉佩在军事方面确实是个外行,但是他读了不少历史书,人类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几千年打下来,已经很难有什么新花样。
“你说的那些龙骑兵完全是骑马的步兵。”伯纳不屑地回敬道:“从古斯塔大帝之后,龙骑兵开始在马上作战,对马匹的要求越来越高。”
拉佩才不会和伯纳纠缠这些事,他双手一摊,说道:“我不是没那么多战马吗?”
“你总不可能永远这样凑合下去吧?骑兵肯定要组建的!”伯纳怒道。
“你骂她,其实就是想让她向我求援是吗?”拉佩看穿伯纳的心思。
伯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放心,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拉佩拍了拍伯纳的肩膀。
“你没必要敷衍我。”伯纳叹道。
拉佩看了看左右,让玛格丽特和其他人出去,他随手关上门,这才低声说道:“我可没敷衍你。”
看到拉佩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伯纳顿时提起精神,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这一次你的责任主要是磨合,顺便试验新的战法,尽可能减少损失,后面有大仗要打。”拉佩说道。
“大仗?”伯纳很意外。
“托比西尼亚。”拉佩指了指南方。
伯纳顿时恍然大悟。
托比西尼亚在更南面的那块大陆上,是王国最大的殖民地,国内陷入乱局,一时半刻顾不上那里,结果旁边的几个国家就毫不犹豫地下手。如果只是入侵也就算了,偏偏那几个都是异教徒的国家,和王国是死敌,入侵最终变成屠杀。消息传到马内后,立刻引发轰动,但是国内乱成这样,根本顾不上殖民地,乔治曾经提过一句,他希望塔伦这边出兵,拉佩当时并没有答应。
拉佩很清楚,乔治的提议包藏祸心,万一打输的话,先不说人员上的损失,单单抚恤金就会是一笔天文数字,他还会遭受国人的唾骂。
不过拉佩又有些心动,如果打赢的话,今后就不会有人公然找他的麻烦,顶多暗着来,这对于拥有幸运金币、头顶上总是悬着一把利剑的他来说,绝对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真的?”伯纳两眼放光,他是一个骑士,而且刚刚得到展露才华的机会,还没有被名誉、地位、财富等腐蚀,心里充满远大的抱负,对于远征托比西尼亚有着极大的热情,他甚至都没去想会不会输,会不会死在那里。
“我骗过你吗?”拉佩问道。
“骗过,你一上来的时候骗了所有人,甚至包括莎尔娜。”伯纳毫不犹豫地说道。
拉佩翻了翻白眼。
“不和你开玩笑了。”伯纳说道,突然他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这一次主要为了测试新战术和新武器?”
“没错。”拉佩点了点头,紧接着道:“你最好能够做到每天在打仗,每天有新花样,每一仗都小有斩获,一个星期有一份捷报,同时再强调对方兵力和士兵素质方面的优势,强调你手底下全都是一群民兵,让马内那边知道,你为了这场战争费尽全力。”
这些是比格·威尔、杰克、安德雷和拉佩一起研究出来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我明白。”伯纳不傻。
或许认识拉佩之前的伯纳非常单纯,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高阶骑士,实力和指挥能力都不差,却混得不怎么样,最后只能接受多明尼哥的雇佣,替拉佩当保镖,但是跟着拉佩一路走过来,伯纳听得多又看得多,有时候拉佩还会分析给他听,现在他的脑袋也渐渐开窍。
伯纳现在越来越明白,光会打仗可不行,还得学会很多打仗以外的东西。
“对了,火枪战法已经整理出来了吗?”
伯纳突然想起这件事,想要用最小的代价打赢一场战争,最好的办法就是采用全新的战术。
“这就是我今天过来的目的,让你的人把手边的事放下。”说着,拉佩把一本并不厚的小册子放在桌子上,那是“枪手”的训练手册,三天前才搞定。
枪手的基础只有两种——拐弯射击和连续射击,但内容只占三页纸,剩下的都是一些技巧的堆砌。
“这么简单?”伯纳随手翻了翻小册子。
“这很正常,弓箭手的训练手册只比这厚一些,基础有三种——导引箭、连珠箭和散射箭,只比这多一种。”
“骑士的训练手册比这可厚多了。”伯纳故意说道,不过他的话确实没错,单单一本《马术训练》就比这要厚得多。
“所以骑士才会被淘汰。”拉佩讽刺了伯纳一句。
伯纳愤怒地瞪着拉佩,不过很快就泄气,他确实有种预感,骑士的时代即将过去。
“练这个要不要修改功法?”伯纳问道。
“不需要。”拉佩道。
伯纳顿时松了一口气,不需要修改功法,就能够当辅助技能使用,就像当年光明神殿的骑士同时修练光明神术一样,光明神术就是辅助技能。
当然,作为辅助技能来修练,进展速度和能够达到的高度肯定不如主修这一门的人,所以修练光明神术的骑士在施展神术方面,永远都没办法和正牌的牧师相比,好处就是多会一门本事,适应能力更强。
“你特意跑来这里,就是为了送这东西?”伯纳感到非常奇怪,随便派一个人不就行了?
“听说每一座骑士学院都有大批的低阶学员,而且每年会淘汰一批不合格的人……”拉佩说出真正的来意。
“你别琢磨这个,像这类资源,任何一间骑士学院都不会放手。”伯纳连忙阻止拉佩继续说下去。
“我只要那些淘汰的人。”拉佩并不放弃。
“那也不行。”伯纳差一点跳起来,道:“每一个学员进入学院都必须签署一份协议,就算被淘汰,他们也是学院的一分子,即使成不了骑士,也不能转到别的职业。”
“这就麻烦了。”拉佩喃喃自语道。
“别打我们学院的主意。”伯纳低声警告,不过他紧接着又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其实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拉佩连忙问。
“咱们自己组建一座学院不就行了?”
其实伯纳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别看他和自己的学院走得那么近,学院毕竟是学院,不可能无限制支持他,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需要更多的部下,而且是完全听命于他的属下,再说,他已经意识到骑士的时代即将终结,接下来将会是火器的时代。
“这恐怕不容易吧?”拉佩有些犹豫。
“这没什么了不起,反正你的手上有很多功法,组建学院的基础已经有了,只要再招募一批教官就行,教官传授的只是技巧的运用。”伯纳简单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拉佩明白了,这样说来确实挺容易,学校提供功法,教官传授技巧,能否领悟全靠个人的努力和天赋,怪不得学院出身的骑士大多比不上流派传承的骑士。
突然,拉佩有了一些想法。
一个星期后,塔伦、沙利尔、德文尼三座城市变得异常热闹起来,在市政厅门口放着长长的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几十个人,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些小纸片和专门用来抽血的针——这是天赋检测,当初拉佩对那些小偷就做过类似的测试。
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的孩子早早地跑到市政厅门口排队,成为职业者对于平民来说,是仅次于成为贵族的好事,还在成为有钱人之上,毕竟在以前的社会中,就算再有钱,面对贵族和官员也得低声下气,但职业者却用不着。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以前根本就没这个机会,就拿伯纳来说,他的家庭算颇为富裕,他父亲为了让他成为骑士,买通神职人员帮他修改身份,连名字都改成瓦蒙,才得以进入学院。
“这是要做什么?”
“听说塔伦那边刚建成一座骑士学院,这是在挑人呢!”
“不是吧?那些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呢?好像还有其他天赋的孩子也被挑出来了?”
“他刚才说错了,不是骑士学院,而是一座综合性的学院,骑士分院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其他分院。”
“你怎么知道?”
“我的一个朋友就是替他们工作的。”
“你知道哪间分院最有前途?”
“当然是魔法学院,将来不管是成为魔法师,还是成为炼金术士,全都前途无量,不过魔法天赋不是人人都有,在各种天赋中数量最少。”
“你这就说错了,不管选什么都行,就是别选魔法师。以前魔法师确实高高在上,现在就不行,你们难道没听说过有一种能射出一公里的火枪吗?在这种枪的面前,魔法师纯粹就是靶子。”
排队的人叽叽喳喳地闲聊着,旁边的那些孩子则在紧张地等候。
在广场的一角,乔治·雅克坐在台阶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那些人排队。
这段日子乔治一直在南方奔走,加强各方面的联络,虽然在他的配合之下,各座城市的官员都已经被拉佩控制,但政客是没有节操的,脚踩两条船一点都不稀奇,明着为拉佩效劳,暗中替杜瓦利派工作,这种事很正常。
一个中年人走过来,到乔治的身边后,也坐了下来。
“打听得怎么样了,真是一所综合性的学院?”乔治问道。
“不是一所,而是五所。”中年人啧啧连声:“除了职业者学院,还有魔法学院、神学院、工学院和艺术学院。”
乔治轻吸一口气,惊诧地说道:“这家伙的心好大啊!”
整个世界范围内,拥有像这样五所学院的城市绝对不超过十座,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各国的首都,建造这类学院,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培养精英人才。
乔治就是从这类学院出来的,马克西米和让也一样,他们能够受这样的教育,是因为出生的家庭都很富裕,而眼前的场面显然是打算不分家境,所有人全都拥有相同的机会——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平等。
“难道他想重现古帝国时代的辉煌?”乔治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公民”这个词最早出现在亚德里亚文明时代,不过发展到鼎盛却是古帝国时代,那时候每一个公民出生时就会被检测天赋,懂事之后开始定向培养,有天赋的人变成职业者,没有天赋的人则成为工匠或者农民,要不然就去侍奉神灵,因为有庞大的基数,所以古帝国时代被认为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巅峰。
不过随着古帝国的衰亡,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做过,因为需要花费的代价实在太大。
让乔治意想不到的是,中年人轻叹一声,说道:“他的心恐怕比你想象的更大。”
“怎么说?”乔治愈发吃惊起来。
“传闻是假的,根本没有骑士分院、战士分院的分别,一开始只有公共课程,按照每个人的天赋挑选核心功法,也可以自己选择,不过后果自负。学习的技能是各种步法、身法、兵刃和徒手格斗、暗器使用,还有射击。等到修练到一定的程度,才会选择各自的方向,可以成为骑士、战士、弓箭手,也可以按照喜欢的方式搭配。”中年人把自己打听到的说出来。
“这是要创造历史,开创先河。”乔治明白了,这确实比重现古帝国辉煌更了不起。
“我还听说他搞出一个新的职业叫‘枪手’,是从剑客分化出来,如果能弄到他们提供的核心功法就好了。”中年人一脸期待,他可不是普通人,是乔治的首席保镖,大剑客中的佼佼者。
“厉害吗?”乔治关心的是这件事。
“不清楚。”中年人摇了摇头,道:“一般来说初创的职业缺乏底蕴,需要几代人的完善,才会渐渐成熟起来,不过火枪天生就有优势,像弗格森战法就是非常讨厌的战术,连普通人都能够杀掉准大师等级的人物,所以这不太好说。”
“这家伙的实力越来越强了。”乔治叹息一声。
第一百零五章 家门口的海战
战争再一次打响,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首先开战的居然是南方,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挑起战争的居然是瓦尔纳斯共和国。
一直以来,瓦尔纳斯和塔伦之间的联系就异常紧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贸易额度越来越大。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话真是一点没错。”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舰队,拉佩的心里只有这样的感叹。
眼前的景象和当初海盗来袭时完全不同,倒是有几分南方舰队逼近时的感觉,不过规模要大得多。
瓦尔纳斯共和国的舰队以十二艘战列舰为首,全都是二级战列舰,每艘船上有七十几门火炮,这还不算船头的轻型霰弹炮和船尾的两门臼炮,舰队的主力是两百多艘大型排桨船,另外还有三百多艘中型排桨船。
拉佩看了看身后,相对而言,他这边就寒酸许多,总共一百五十艘大型炮船、三百余艘中型炮船,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在自家门口作战。
“还好前一段时间为了完成订单,我整天在做苦力,顺便也帮铸炮厂一些忙,所以现在我们用的是六磅火炮,如果仍旧用原来的三磅火炮,恐怕连替这些船搔痒都做不到。”拉佩一边拿着望远镜眺望远处的战舰,一边自嘲道。
“你觉得我们能打赢吗?”一个坐着有八条蜘蛛腿的古怪椅子的怪老头在旁边问道。
怪老头正是南方三大海盗之一的老虫子。不只是他,另外一位海盗头目——海军上将也在旁边。
为了应对这场危机,拉佩再一次动用当初的契约,此刻他的炮船很多都是海盗在操纵,他还让那些海盗召集一大批外围成员帮忙。
那些外围成员大多是海盗们的亲戚和朋友,平时做些收集情报、牵线搭桥和出售赃物之类的事,有些人根本就是走私贩子,虽然没什么案底,却也不是好货色。
别看只是外围成员,实力却也不差,最主要的是他们大多见过血,比拉佩手底下的那群民兵要强得多。
“这要看瓦尔纳斯人的战斗意志如何,如果不惜代价,我们肯定挡不住。”
拉佩轻叹一声,他不想承认也不行。
实力是需要时间积累,拉佩上位的时间毕竟太短,如果给他两年时间准备,瓦尔纳斯人恐怕未必敢撕毁协议,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来不及了。
拉佩抬高望远镜,望向对面的天空,他看到一些飘来飘去的东西,好像是体积比较小的气球,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飞行物,这玩意十之八九是用来对付飞艇的。
南方舰队的覆灭离现在才八个月,对于一般人来说,他们首先注意到的肯定是射程超过一公里的火枪,最在意的无疑也是这个,但是对像瓦尔纳斯共和国这样的海权国家来说,最在意的肯定是飞艇。
突然,拉佩看到云层里还有一团巨大的阴影,喃喃自语道:“看来瓦尔纳斯人也制造出了飞艇。”
这倒也不奇怪,几年前就有人搞过热气球,氢气的制取方法也差不多是那时候出现,只要把热空气改成氢气,要制造出飞艇并不难。
“放心,我一直盯着呢。”拉佩的身后传来安德雷的声音。
拉佩用不着抬头看天空,也知道头顶早已布满小精灵,除此之外还有十几艘飞艇,上面全都有魔法师坐镇——拉佩是最早玩飞艇的人,当然也会防备别人玩这一手。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敌方的那支舰队始终没有靠近的意思,拉佩有点不耐烦起来。
“他们在做什么?”拉佩转头问道。
“不要心急,要有耐心。”老虫子呵呵一笑。
“可惜我没时间。”拉佩转头朝着旁边的副官命令道:“让保罗和柯林斯朝着对面开两炮。”
老虫子摇了摇头,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几分钟后,两侧各传来一声炮响,紧接着敌方的两艘战列舰中炮,两团火球炸开。
此刻两支舰队之间的距离至少在八公里以上,这样的距离对大多数火炮来说根本就打不到,更别说命中。
不过这两炮的效果却不怎么样,当硝烟散去后,只看到被击中的船身有些破损,钉在那里的几块铁甲被炸飞,有一些木板被折断,周围焦黑一片。
“真够结实的。”拉佩咬牙说道。
这才是战列舰应有的防御力,战列舰造价昂贵,一般都附着金属甲片,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铁皮,但是在魔法的强化下,防御力还是很恐怖。
海战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两艘战舰贴近到五、六百尺,互相倾泻一排排的火炮,火光四射,硝烟弥漫,木板乱飞,桅杆纷纷倒塌,但是船却仍旧平稳地漂在海面上。
上一次南方舰队的覆灭,不只是因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更主要的原因是船只年久失修,那几艘战列舰连帆缆都不全,不得不临时拼凑,说是战列舰,其实只是一个摆饰。
“每艘船的一号火炮全都开火,自由射击。”拉佩再一次命令道。
一号火炮就是保罗和柯林斯刚才操纵的那种,仍旧是三磅火炮,但是特别细长,比原来还长,倍径比达到史无前例的六十倍,最远射程达到十一点五公里,负责操纵这些火炮的正是保罗、柯林斯那帮人。
几分钟后,六十多艘大型炮船相继开炮,炮口喷发出的浓烟瞬间笼罩住前方的海面,炮口的冲击波更让海面变成一片细碎的涟漪。
瓦尔纳斯共和国的舰队同样被浓烟笼罩住,那是炮弹爆炸的硝烟。
至少有三分之二的火炮打偏,激起十几尺高的水柱,不过三分之一的命中率已经不错,一发发炮弹砸在敌方的船上,爆炸产生的浓烟很快连成一片。
拉佩一直拿着望远镜紧盯着对面,刚才没有看清楚,现在他看清楚了,每当炮弹爆炸的时候,敌方战列舰上的那些防护甲全都释放出朦朦胧胧的光芒——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坚固术”,应该是某种力场护盾。
拉佩的那些炮弹是特制的,全都刻有穿透法阵,如果遇到的是坚固术,两边应该抵消,也就是说,等于普通炮弹砸在没有强化的船体上,船体仍旧会被穿透。力场护盾就不同,炮弹上的穿透特性先要和力场护盾较量,穿透这层护盾后才轮到船壳,一般来说这时候炮弹已经没有速度,炮弹里装填的爆炸药也不足以破开船壳。
“真是浪费啊。”拉佩轻叹一声。
从效果来看,那绝对是一种很高级的力场护盾,范围又这么大,每艘战列舰至少需要十二位高阶魔法师压阵。排桨船体积小得多,不过也要三位高阶魔法师才行——这就是一个国家的底蕴。
“好像产生一些作用了。”海军上将在一旁说道。
在场的这些人中,说到对海战的了解,没人能够比得上海军上将。
果然,海军上将说完这番话不久,敌方的船队就动起来,它们在后退。
敌方一群指挥官同样也拿着望远镜朝着拉佩这边眺望,和以往的海战不同,这些指挥官不敢站在甲板上,全都缩在船舱里,透过一道很窄的缝隙往外眺望。
自从南方舰队惨败后,现在每一支舰队都对指挥官的安全非常在意,很多战舰还在船舱里多装一副舵轮,避免操舵的人被打死。
“他们的火炮打得可够远,为什么我们的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搞出同样的火炮?难道把炮弹制造成箭矢形状就那么难吗?”一位四十多岁的军官抱怨道,从军衔来看,这是一位中将,军衔比周围的人都高。
“您又不是不知道,历任造船总监全都是花岗岩脑袋,当年为了一个战斗甲板的事,他们前前后后拖延了五十年,最后还是海盗比我们先一步用上。”
“是啊,那个老家伙坚持认为这么远的距离必须曲线射击才能做到,而曲线射击根本谈不上命中率,与其制造这样的火炮,还不如装几门臼炮。”
“真应该把那个家伙弄过来,让他亲眼瞧瞧曲线射击的威力。”
“应该把他挂在船舷上,亲自感受这种曲线射击的滋味。”
周围的那群军官毫不留情地拿那位造船总监开玩笑,趁机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中将紧紧盯着远处的一门火炮,他看得非常仔细,轻声念叨道:“炮口的仰角绝对不超过三十度。”
“还好口径不怎么样。”另外一个军官说道。
“别高兴得太早,口径太小恐怕是因为他没有这么大的船,将来会有的,到那时候才是麻烦。”中将叹道。
“上面的意思是不是趁他还没成长起来,先把他干掉?”那个军官问道。
中将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上面什么都没说,只让我见机行事,还告诉我必须保证损失尽可能小,最好没有任何损失。”
“什么意思?”另外一位军官问道。
中将没有回答,旁边的那些军官顿时明白,这个话题恐怕比较敏感。
海面上,两支舰队开始改变阵型,瓦尔纳斯的舰队分出六十几艘船,在三艘战列舰的率领下朝着拉佩的舰队冲过来。
这支突击舰队排成三道直列,如同三把利刃直插过来。
“缓慢退后,保持距离,自由炮击。”拉佩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拉佩没当过海军,并不熟悉海战,但是他手底下根本没有熟悉海战的人,伯纳打陆地战还行,对于海战同样是外行,他又不可能把舰队交给那些海盗指挥,只能硬着头皮上。
命令很快就下达到每一艘船上,又要后退,又要保持距离,还要自由炮击,操船的人以前也没有配合过,换成别的船在这种情况下,恐怕连保持队形都做不到,这需要长时间的演练才行,唯独这些炮船没有问题,它们实在太灵活,甚至可以原地打转。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拉佩知道自己外行,他干脆搞了一套很特别的指挥体系,在他脚下的船舱里,一群人正围拢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堆方块,每一个方块代表一艘船。
这是一群真正熟悉海战的人,拉佩的命令透过他们细化后才被传达下去,而且专门有人盯着每一艘船,如果哪艘船出错,会被立刻纠正过来。
轰——轰——轰——
耳边尽是震耳欲聋的炮声,拉佩的炮船不停喷吐着火舌。
但敌方的那些船却一炮不发,并不是瓦尔纳斯共和国的战舰不想还击,而是他们没有能力反击。
拉佩的炮船上所有火炮是按照菱形排列,不管哪个方向都有一半火炮能够发射,而瓦尔纳斯的战舰,不管是战列舰还是排桨船,大部分火炮都在两侧,前面只有三门火炮。
瓦尔纳斯共和国的战舰拼命想要拉近距离,然后来一个“L”形大转弯,用一侧的火炮轰击,可惜他们始终都难以缩短两方的距离,结果只能挨打。
不过这一次拉佩这边的炮就打得没有刚才那么准,大多数炮弹落进海里,所以四周的海面就如同树林般,冲天的水柱一根接着一根,不过这一次所有的火炮都在开火,炮弹如同冰雹般落下,命中率再差,打中的炮弹仍旧比刚才多。
瓦尔纳斯那三艘战列舰如同三面巨大的盾牌挡在最前面,不停有炮弹落在上面,每一发炮弹爆炸,都会让表面的那层力场护盾荡起一阵波纹。
“不要攻击那三艘战列舰,打后面的船。”拉佩迅速下令道,他不想再浪费炮弹。
随着这声令下,一门门炮管抬高角度,一发发炮弹越过敌方那三艘战列舰,朝着后面的排桨船飞去。
有一艘排桨船运气不好,瞬间被五、六发炮弹命中,力场护盾剧烈抖动一下,勉强支撑下来。不过下一瞬间,那些炮弹同时爆炸,它再也承受不住,剧烈的爆炸把那艘船上部的甲板掀掉三分之一,底下的人非死即伤。
又是一艘排桨船被击中,这一次是船身的一侧被炸开,炸开的部位是划桨手所在的船舱,里面挤满人,场面显得格外血腥。
在远处的旗舰上,敌方的中将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轻叹一声,紧接着命令道:“让他们停止进攻,脱离战场。”
下完命令,中将转头对副官说道:“帮我记下来,塔伦人的怪异炮船有着恐怖的灵活性,特殊的火炮布局也让它们占尽优势,我们的海军需要类似的船。”
副官掏出小本子快速地记录着。
一个军官苦笑一声,道:“造船总监还说那只是筏子。”
“这一次应该把他绑在船头,让他代替船首像,去迎接对方炮弹的洗礼。”
另一个军官冷哼一声,说道。
中将没心思听底下的人说俏皮话,他皱紧眉头,虽然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却已经让他明白双方的差距,这是一场狗熊和猴子的战争,猴子轻便灵活,爬在树上不停拿东西砸狗熊,狗熊虽然皮糙肉厚根本不在乎,但是身体笨重,同样拿猴子没办法,不过旁边的小熊受不了。
“准备执行第二套方案。”中将轻叹一声。
“采用第二套方案的话,我们和塔伦人之间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那个比较年长的军官提醒道。
“我是军人,只需要考虑打仗的事,其他事情让政客们去琢磨。”中将不再犹豫,道。
中将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出于一种担忧,因为塔伦的炮船是一种变革性武器。
熟悉战争史的人都知道,每一次出现变革性的武器,拥有这种武器的一方总会占据优势,没有经过长期的摸索,找出针对性的对策,根本就别想打赢他们,贸然行事的话,很容易成为对方的垫脚石。
毎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特性,瓦尔纳斯人不但以对财富的贪婪闻名,他们对技术也一样执着,为了垄断技术,居然把工匠像犯人一样关起来,还严禁技师和学者外出,任何技术文件都必须归档并且锁在保险箱里。瓦尔纳斯人对技术的偏执是其他地方的人无法想象,所以当他们面对技术方面的劣势,心理上的阴影可想而知。
在对面,拉佩身旁的海军上将已经搞懂瓦尔纳斯人的意图,道:“他们恐怕要分兵,绕道去攻打我们的老家。”
“他们好像没动啊?”拉佩感到奇怪,不过他没有怀疑海军上将的判断能力,在海战方面,海军上将才是行家。
拉佩把老虫子和海军上将这两个大海盗带在身边,除了防止他们和底下的海盗串联,紧要关头会在背后捅刀子,也是想请他们帮忙出谋划策。
“他们肯定是想晚上动手。”老虫子呵呵一笑,他对海战虽然没海军上将精通,却也差不到哪里。
“那就太好了,正好拿他们来试验我的新武器。”拉佩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反而还显得颇为高兴。
“那玩意能行吗?”海军上将看上去不太乐观。
“我不清楚。”拉佩实话实说,虽然做过实验,实验的时候很成功,但是真正用在战场上,需要考虑到很多因素。
“没关系的,反正家里还有那么多炮船。”老虫子倒是满不在乎。
老虫子说的炮船,就是那些被淘汰的小型炮船,比这更小的炮艇现在已经成为沙利尔外围的临时浮桥,这些小型炮船做浮桥有些可惜,所以被保留下来,一直当作巡逻船和通勤船使用,没想到这一次又派上用场。
那些小型炮船上用的仍旧是以前的三磅小炮,不过用来守岛已经足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在夜色下,瓦尔纳斯人的舰队一分为三,其中两支舰队分别往南、北而去,它们将绕开拉佩的舰队,然后直插天堂岛。
这就是第二套方案,毫无疑问地如果计划成功,瓦尔纳斯人将会取得重大胜利,但是也会和拉佩结下无可化解的仇恨,以拉佩的性格,绝对会不死不休。
剩下的那支瓦尔纳斯舰队则开始后撤。
拉佩的舰队同样也在后撤,一直后撤十几海里,完全看不到敌方的舰队后才停下来。
“让大家抛锚休息,不过别忘了派出巡逻船。”拉佩命令道。
拉佩选择在这里停船,是因为旁边有一座小岛,这是一座很小的岛,长不过几百尺,宽只有几十尺,严格说起来只能算一块大一点的礁石。
“要上岛吗?”老虫子问道。
“不用了,天这么冷。”拉佩可没兴趣站在石头上吹海风。
不只是拉佩,那些士兵和水手也没有人从船上下来,甚至没几个人愿意跑到甲板上,外面实在太冷,虽然这里是南方,但是海上的风很大,船舱里别看狭小拥挤,却要暖和得多。
“对方已经分兵了。”安德雷低声说道,他是负责监视的,天空中有他的“眼睛”。
“等着看戏吧!”拉佩毫不在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亮越升越高,外面的天气也越来越冷,海面上渐渐起了雾气。
在其中的一支舰队上,一个年老的指挥官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
这位指挥官也是中将,头发和胡须全都已经花白,不过两只眼睛却仍旧炯炯有神,此刻他正透过那狭窄的缝隙注视着外面的动静,想要把让他心神不定的东西揪出来似的。
老指挥官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一切都太顺利,敌方既没有派船追赶,也没有拦截,甚至连巡逻船都没有看到一艘。
老指挥官不认为拉佩会想不到他们会突袭天堂岛,就算拉佩想不到,他身边的人也会想到。
“把巡逻船全都放出去,最大范围捜索。”老指挥官低声命令道。
过了片刻,老指挥官又觉得不保险,连忙加了一句:“把海豚也都放出去。”
“你担心他们从水底下发起攻击?”旁边的一个军官问道。
“既然能够从天空发起攻击,为什么就不能从水下发起攻击?”老指挥官问道。
在海战中,潜入水下打穿船底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战术,有的是用人,也有的是训练海豚之类的生物,另外也有用魔法傀儡。
海战和陆地战不同,更注重技术,所以花样也多,需要防备的东西更多。
命令很快就传达下去。
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弥漫在海面上的大雾仿佛能够呑没一切,眼看着就要到凌晨时分。
“您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我来值班。”旁边一个军官说道。
老指挥官摇了摇头,他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总是有一种非常糟糕的感觉。
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老指挥官一下子站起来,他凑到那道缝隙前拼命往前张望,可惜什么都看不见。
“公爵号船底爆炸,爆炸点在船身中部,船被炸成两截,正在迅速下沉!”
旁边一个中年魔法师大声说道。
还没等中年魔法师说完,前面又传来一声爆炸,这一次距离要近得多。
中年魔法师连忙拨动右手边的转盘,眨眼间,一幅立体地图从头顶上投影下来,只见他不停划来划去,似乎在检索什么。
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这一次的爆炸声非常近,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
“是总督号。”刚才说要替老指挥官值班的军官说道,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总督号是三艘战列舰中的一艘,如果它沉了,麻烦可就大了。
老指挥官透过缝隙往前面张望着,虽然海面上大雾弥漫,但是他仍旧能够看到总督号船尾晃动的灯光,灯光映照出一道道人影,看上去很慌乱,不过没有争相跳海的景象,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盯着中年魔法师。
中年魔法师仍旧在拼命地搜索着,好半天,突然惊叫道:“我发现了……”
中年魔法师的话音未落,就听到舷窗边上的一个军官大声喊道:“水底下有东西……它们的速度太快了!”
顿时船舱里所有的军官都涌到舷窗边上,老指挥官也凑到那道狭窄的缝隙前往海里眺望。
海里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道白线笔直划过,这些白线和舰队前进的方向恰好垂直。
“难道是旗鱼或者剑鱼?”
“也有可能是海里的魔兽。”
那些军官纷纷猜测。
“根本不是生物。”中年魔法师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地图放大很多倍,只见舰队前进的方向上横着一道道细线。
“这是什么?”老指挥官怒声问道,他可没时间猜哑谜。
“拖拽雷。”中年魔法师脸色苍白地说道,没有发现这东西是他的失职。
被称作拖拽雷的东西看上去像是拉长的橄榄核,又像一枚梭子,两头尖锐,中间粗胖,长度差不多有两尺,外面是铁,里面装满炸药,分量绝对不轻,前面还系着一条很长的绳索。
那条绳索很长,长达十几公里,绳索的尽头是一艘艘样子怪异的船,这些船一大半浸没在海里,只有一根像碗口粗的管子伸出水面,船尾有一只巨大的绞盘,绳索就缠绕在绞盘上,此刻绞盘正迅速转动着。
绞盘带动绳索,绳索推拽那颗炸雷,这玩意根本谈不上命中率,好在瓦尔纳斯人的战舰吃水很深,驶过的时候很容易钩住拖绳,特别是船舵。
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原本寂静的海面顿时变得喧闹起来,漆黑一片的海面上亮起许多火把。
每一根火把就代表一艘船,全都是小型炮船,它们早已埋伏在那里,此刻正从四面八方围拢。
操纵炮船的正是那些海盗外围成员,这些人根本没有纪律性,拉佩也不可能让每一条船上都有一个魔法师,所以这些炮船蜂拥而至,从四面八方围拢,根本谈不上什么队形。
原本这样很容易被瓦尔纳斯的舰队强行冲开一道缺口,但此刻瓦尔纳斯的舰队也好不到哪里,所有战舰都试图摆脱那些拖拽雷,阵型早就乱了,现在又是晚上,信号旗根本就不好使,只能靠魔法师联络,但是瓦尔纳斯的舰队没有那种傻瓜型的指挥方式,更关键的是他们的船没有拉佩的炮船灵活。
一边是灵活乱蹰的老鼠,一边是蹒跚而行的大笨象,一场特殊的海战开始了。
双方一上来就是混战,海盗外围成员操纵的炮船能够随意地前进、后退、原地转弯,而且不管他们如何机动,总有一半的火炮在射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瓦尔纳斯人的战舰就不行,他们根本就没有开火的机会,偶尔有机会开一炮,只有天晓得打到什么。
不过相对于白天的那一仗,此刻就显得平衡许多,那些小型炮船用的全都是老式的三磅火炮,威力不怎么样,瓦尔纳斯人的战舰上往往被打得火光乱窜,浓烟翻滚,但是当硝烟散去,却发现战舰上到处是伤痕,但是致命的重伤一处都没有。
“脱离,全都脱离!”老指挥官脸色铁青地大声命令道。
“庄严号桅杆被打断,元老号在着火,船帆大部分被烧毁,它们怎么办?”
旁边的副官提醒道。
老指挥官轻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让那两艘船的船长自己决定,实在不行……”说到最后,老指挥官已经说不下去。
副官点头退下,他很清楚老指挥官的意思,实在不行只能投降。
“其实我们的损失并不是很大,如果不管周围的那些小船,直接强攻天堂岛,或许能够成功。”另外一位军官提议道。
“你说错了,现在的损失已经够大,这一路就沉了三艘船,还有两艘船有可能回不去,本森率领的舰队会有多大的损失就更不清楚,还没到天堂岛就遭遇这么大的损失,还谈什么强攻?”老指挥官看着四周那些灵活异常的炮船,很无奈地说道。
说实话,原本老指挥官对强攻天堂岛就没有信心,天堂岛只有东南面可以靠岸,其他地方不是浅滩,就是悬崖,想要登陆必须放救生艇下去,但是敌方有这么多炮船,救生艇根本就是靶子。
“我们可以直接炮击天堂岛。”军官并不放弃。
“你认为无谓地结仇很有意思吗?把他惹急了,说不定就派一艘飞艇过来,直接在我们的城市上空扔炸弹,你想给他这样做的理由?”老指挥官瞪了这军官一眼。
军官顿时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炮声,这次的炮击根本就没有任何目标,不管是瓦尔纳斯人的战舰,还是塔伦的炮船,全都中炮。
“怎么回事?”老指挥官看着旁边的中年魔法师,怒问道。
“又多出来一支舰队,规模非常庞大,不过阵型非常凌乱,好像也是海盗。”
中年魔法师连忙说道,他眼前立体投影的地图上早已密密麻麻的一片纷乱。
“另外一支舰队?还是海盗舰队?”老指挥官眼睛一亮,立刻提高嗓门道:“肯定是特雷斯的海盗联盟,这帮家伙也来趁火打劫。”
“我们用不着撤退了!”
“和特雷斯的海盗连手,绝对可以把天堂岛打下来。”
旁边的人顿时兴奋起来。
“不!”老指挥官大吼一声:“我们趁机撤退!”
“为什么?”旁边的军官立刻问道。
“打下天堂岛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那座岛只有在弗伦希尔人手里才有价值,而且必须大量投入资金。”老指挥官说道。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出兵?”
“天堂岛和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上面的某些人想从中得到更大的利益,甚至希望能够占据主导权,他们还想用天堂岛作为跳板,直接插手弗伦希尔的政局。”老指挥官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反正在他看来,上面的那帮人根本就是一厢情愿。
其他人全都哑口无言,好半天不知道谁嘀咕一声:“丑陋的政治。”
“我们是军人,只管打仗。”老指挥官淡然地说道:“这一次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至少让我们知道塔伦人的实力,也知道他们那种炮船的性能,还有其海战方式,趁着仇还没结深,咱们该撤了。”
“什么?特雷斯的海盗也来凑热闹?”
拉佩一得到这个消息,差一点跳起来。
“咱们的损失大吗?”
老虫子更关心这件事情,他把大半辈子的积蓄都投在天堂岛上,他不但有一座赌场,还有酒吧、旅店和餐馆,如果损失巨大,他可就要心疼死了。
“有点损失,你可能要修缮产业了。”拉佩说道,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岛上的损失并不大。
当然,所谓的损失不大,指的是人员方面的损失,房屋方面,特别是屋内的装饰,肯定被打坏不少。
天堂岛有四座区,平民区和富商区的损失最大,因为这两座区全都在海边,炮弹大部分都打在那里。老虫子在这两座区都有产业,不过投资并不大,损失有限。
赌场区比较靠里面,又有前两座区挡着,挨的炮弹要少很多,不过损失肯定比其他区大,随便砸烂一个酒架,损失或许就已经上万比绍。
最安全的是贵族区,当初修建那道围墙只是为了好看,顺便也让贵族和外面的世界隔离,没想到这一次产生大用,朝着贵族区打的炮弹,全都被那道厚厚的围墙阻挡住,只有少数几颗炮弹飞进去。
另外损失比较大的就是周围那些岛上的住宅区,那些楼房都很拥挤、简陋,一颗炮弹往往可以打穿五、六间房间,不过从重建的花费来看,这方面的损失反而最小。
原本那些海盗还打算进攻工厂岛,不过工厂岛有重兵把守,四周一圈都是水雷,而且几公里外就是要塞岛,所以折损十几艘船后,那帮海盗知道这是一块硬骨头,干脆就放弃。
此刻天堂岛上的人早已躲起来,岛的半山腰有很多洞穴,洞里四通八达,出入口有几十个之多,洞壁厚达十几尺,根本不怕炮击,甚至很少有火炮能够打到这里。
早在开战之初,拉佩就让岛上的居民、工人、逃亡到这里的贵族和有钱人,还有来这里做生意的商人全都撤入洞内,所以人员方面损失不大,顶多就是死了一些海盗,还有炮台被击毁十几座,牺牲了上百名炮兵。
“特雷斯的海盗。”拉佩捏紧拳头,他原本没想过和这帮海盗为敌,结果对方先跑过来找他的麻烦。
“这帮王八蛋,你不会打算忍了吧?”老虫子气得差一点从那张怪椅子上跳起来。
“忍?”拉佩冷笑一声。
“你打算什么时候报复他们,直接捎个口信给我就行。”老虫子咬牙说道,不只为了那些受损的产业,他和特雷斯的海盗早就有仇。
“等到这场大仗打完,我就去和那帮家伙算账,整个南方不需要两股海盗势力,有你们就足够。”拉佩毫不犹豫地道。
此刻,拉佩已经打定主意远征南方的那片大陆,借口当然是讨伐异教徒,收回被抢去的殖民地——托比西尼亚。
拉佩不指望上层会给钱、给东西,但是人肯定要给,特别是高阶职业者和大师,除此之外,他还需要传奇魔法师莫文出手。
特雷斯之所以屹立不倒,成为最大的海盗老巢,就是因为那里一直都有传奇强者坐镇。
拉佩并不指望传奇魔法师莫文和六臂娜迦瑟琳娜连手,就能够杀掉特雷斯的传奇强者,也是最强的海盗——黑胡子,只要让黑胡子不敢轻举妄动就行。
海上的恩怨就应该以海战的方式来了结,拉佩要用自己的舰队,让那帮海盗知道南边的大海是属于他的。
“你想怎么对付瓦尔纳斯人?”老虫子显然不想放过拉佩,他又对拉佩出了拉佩有些头痛,对付瓦尔纳斯共和国可不像对付特雷斯那么容易,后者是臭名昭著的混乱之地,也是海盗之城,但瓦尔纳斯共和国的名声却很好,有着商业之城和艺术之都的美名,还是神圣联盟的成员。
更让拉佩头痛的是,他也离不开瓦尔纳斯人,塔伦可以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至少有两成是因为他们和瓦尔纳斯之间的贸易,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瓦尔纳斯人才敢挑起这场海战。
好半天,拉佩终于下定决心,道:“我不是那种左脸挨打后,再把右脸凑上去的人,谁敢打我,就得做好挨揍的准备。”
说到底,拉佩不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
“要我们帮忙吗?”老虫子问道,他是故意示好。
老虫子年纪大了,而且随着岛上越来越繁荣,他做生意赚的钱也越来越多,已经不太想干海盗这一行。既然不想再做海盗,当然要巴结拉佩,他还想捞个官做一做。
拉佩并没有回答,他在沉思,他肯定是要报复的,但是和瓦尔纳斯共和令面开战显然不太可能。
拉佩正在冥思苦想,突然一道光束从天而降,紧接着一个人被传送过来,传送过来的是海因。
“你怎么过来了?”
拉佩觉得很奇怪,平时海因一直在塔伦,就算有话要说,一向都是透过夏洛克或者弗雷多传达。
“我刚刚得知天堂岛遭到特雷斯的海盗袭击,那边有人希望我向您解释一下,这绝对不是他们的意思,他们绝对没有和特雷斯的海盗连手,所以那帮海盗一出现,他们立刻放弃进攻天堂岛的计划。”海因硬着头皮说道,他是被逼着过来的。
瓦尔纳斯高层原本的计划是“伤骨不伤肉”,最好能歼灭拉佩的舰队,却没想过破坏岛上的产业。对于这一点,底下的军官并不清楚,但是几位指挥官都知道,所以那位中将才会如此无奈。
但是现在特雷斯的海盗插手,情况一下子就变了,天堂岛的不少产业有瓦尔纳斯人的股份,那些商人里也有很多瓦尔纳斯人,他们发回去的消息是天堂岛遭到炮击,损失惨重。
说起来好笑,当初建设天堂岛的时候,对拉佩最有信心的就是尤特人,贵族和海盗大多在观望,等到天堂岛发展起来后,岛上最好的产业都在尤特人的手里。
尤特人很会做生意,他们把一部分股份转出去,一来能够降低风险,二来能够交好更多的势力,而这些股份大多被瓦尔纳斯共和国的高层吃掉,这也是瓦尔纳斯人攻打拉佩的原因之一,他们想得到更多的东西。
现在岛上损失惨重,瓦尔纳斯人的利益同样受损,不只心疼,他们还担心拉佩会报复。正如老指挥官所说的那样,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拉佩弄一艘飞艇过去,往他们的头顶上扔炸弹。
“我想知道进攻天堂岛是谁的意思?”拉佩冷哼一声,问道。
原本拉佩还在为如何应对而发愁,海因的到来给他一个不错的机会,让他可以避免和瓦尔纳斯共和国全面开战,但是又能够有所回应。
“弗雷克里奇·兰顿,瓦尔纳斯共和国的第三号人物,专管财政和贸易。”
海因连忙说道。
拉佩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是很在意,他很清楚这个人只是替罪羊,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反正他要的只是一个目标,一个显示实力的目标。
不过拉佩不会忘记这一次的背叛,如果有机会,他会报复的,他会让瓦尔纳斯人知道,背信弃义必将付出代价。
第二十二集
内容简介:
拉佩狠狠地袭击兰顿家族,但这起祸事的背后是尤特人在搞鬼,尤特人的大祭司求见拉佩欲提出解释,拉佩会听信对方的说辞吗?
新式炼钢法被拉佩研究出来,此项新技术使得武器有了革命性的改变,不但引起马内各势力的觊觎,连菲戈特亲王也出兵夺取,偏偏此时伯纳的驻军回援不及,拉佩的手上又只剩老弱妇孺,他将用什么奇招打赢这场争夺战?
第一百零六章 行动
一辆马车在彭巴克大街缓缓而行,大街很堵,路上全都是马车,只能慢慢行驶。
彭巴克大街位于瓦尔纳斯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是上等区里的上等区,相当于马内的国王大道,从马车左侧的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圣母大教堂红色的圆形大屋顶。
“停车我自己走过去。”坐车的年轻人踩了踩地板说道。
马车立刻停下,年轻人从马车上下来,他信步而行,路边全都是马车,这些马车慢慢往前行驶着,车龙至少有一公里长,这时候走路反倒比坐车要快得多,也舒服得多,这些马车全都在一幢有着铸铁栏杆的四层楼房前停下。
这幢房子很大,最底下一层全都是古帝国风格的廊柱,说到精致和气派,这里绝对比不上马内,而且给人的整体感觉有些阴沉,栏杆也锈得厉害,而且这幢宅邸的门前有两座青铜狮子雕像,做工绝对精美,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出自名家之手,但却铜锈斑斑——这就是瓦尔纳斯共和国的特点,这里的人会故意保持这种古旧沧桑的感觉,因为这种味道越浓,就意味着这个家族的历史越悠久。
彭巴克大街七十九号是兰顿家族的宅邸,马车里的人全都是来参加兰顿家族举办的舞会。
兰顿,是一个显赫的名字,在瓦尔纳斯绝对能够排进前二十名,门前的狮子雕像上斑驳的铜锈也证明这个家族的历史。
到了这一代,兰顿家族可以说达到巅峰,因为家主弗雷克里奇·兰顿是瓦尔纳斯共和国的十二执政官之一,而且排名第三。
对于这样一个豪门的邀请,当然没有人会拒绝,也没有人敢拒绝。
此时年轻人径直走过去,站在门口迎接贵宾的管家认识年轻人,连忙打了声招呼,也没索要请柬。
“伯爵在哪里?”年轻人低声问道。
“大人正在后花园,他和几位先生有事要谈,您有什么事想见伯爵大人?”管家连忙道。
年轻人看了看左右,用愈发低沉的声音说道:“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年轻人停顿一下,看了看管家的脸色,轻声问道:“我可以去小客厅等着吗?你帮我通报一声。”
“您为什么不去大厅?”管家提议道。
“得到这个坏消息后我根本没有跳舞的心思,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安静一下。”年轻人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
“那您去小客厅吧,伯爵大人过来的时候我会转告他。”管家说道。
年轻人点了点头,径直往里面走去,他走的并不是其他客人经过的那条路,而是穿过草坪,绕到旁边的一扇侧门,进去后有一道楼梯,小客厅就在二楼。
在后面的花园里,一片矮树丛中,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被一群人簇拥着。
中年人戴着银色假发,一张大饼脸上长着一对小眼睛,还满脸麻子,要多丑就有多丑。
虽然中年人其貌不扬,但是旁边的人却没有一个敢露出鄙视的目光,而且脸上全都是谄媚之色,因为这个矮胖中年人正是兰顿家当代的家主——弗雷克里奇·兰顿。
“实在太失败了!战舰的总吨位几乎是敌方的五倍,人员也是敌方的两倍,居然还打输,废物,实在是一群废物!”弗雷克里奇·兰顿愤怒地咒骂道。
“罗斯塔明显是在敷衍您,舰队的损失其实并不大,虽然沉了五艘船,还有两艘船受损严重,但都是排桨船,对于整支舰队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人煽风点火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弗雷克里奇·兰顿猛地一瞪眼,不过随即又变得黯然起来,道:“可惜我拿他没办法,谁让他是皮科托的侄子呢?再说,皮科托本来就不赞成这次行动,要不是前五位里有三位认可这次行动,他说不定都有胆子拖延着舰队不出海。”
旁边的人顿时一片应和声,全都说皮科托该死。
弗雷克里奇·兰顿对于这种马屁并不在意,咬牙说道:“没拿下天堂岛,确实有些可惜,不过我也不是很在乎,可恨的是那些尤特佬逃过一劫,我本来想借这个机会狠狠打击他们一下。”
“您根本用不着担心这件事。”旁边一个看上去像学者的人劝道:“那帮尤特佬不可能嚣张太久,不只我们对尤特佬感到讨厌,连佐尔、波特曼,甚至包括皮科托对那帮奸商及吝啬鬼也没什么好感。皮科托之所以不愿意出兵,并不是因为他讨厌我们的计划而是不想做这个恶人。”
在二楼的小客厅内,年轻人靠窗坐着,他一直在注意底下的动静,虽然整座花园都被魔法隔开,里面的声音根本传不出来,但是对于像他这样的强者来说,那层隔绝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严密,因此他能够听到一些片言只语。
此刻年轻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帮尤特人急急匆匆地跑来见他,尤特人根本就没说实话,他们不是瓦尔纳斯高层派出的特使,而瓦尔纳斯人也没打算将兰顿家族作为替罪羊抛出来。
现在年轻人才恍然大悟,他被那些尤特人当枪使了。
这个年轻人正是拉佩,他现在这张脸是变形戒指的功劳,此刻他顶替的是兰顿家分支的一个小辈,正是因为有这重身份,他才能随意进出兰顿家的府邸,能够进入这间小客厅,要知道像这种地方一向都是谈机密的所在。
不过换句话说,拉佩能够大摇大摆地混进来,同样要归功于那些尤特人。
瓦尔纳斯人绝对不会想到拉佩的报复会来得这么快,更不会想到他报复的目标会是兰顿家族。跟兰顿家族相比,掌控海军的皮科托,以及负责对外贸易的拉萨鲁才是更适合的目标。
在花园内,弗雷克里奇·兰顿并不知道有人在暗中偷听,更不知道他和他的家族已经被盯上,他只是在为那场失败而烦恼,道:“这场海战失败必须有一个交代。”
“海战失败是因为罗斯塔指挥不力,这不是很好交代吗?”有人感到奇怪地问道。
“白痴,罗斯塔的叔叔皮科托一直都反对出兵,而且舰队也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失利的原因也说得过去——塔伦那边出现一大堆新武器,十二人里大部分对这个论调认可,在不熟悉敌方的新武器、没有找出对策之前,贸然行动只会增加损失。”弗雷克里奇·兰顿越说越生气。
弗雷克里奇·兰顿尽管气得发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打了败仗,只要能够保住军队,就不需要负战败的责任,这不只是瓦尔纳斯的传统,南方诸国都是如此,所以罗斯塔的决定在瓦尔纳斯人的眼里是完全正确,相反的为了赢得一场没有足够好处的战争,冒着损失惨重的风险,那才是错误的选择。
“就算不能让罗斯塔背这口黑锅,也算不到您的头上啊!”
其他人都不明白弗雷克里奇·兰顿为何而烦恼。
“因为造船总监霍布斯是我推荐上去的。”弗雷克里奇·兰顿郁闷地说道,他现在很后悔,觉得由初就不该支持霍布斯这头蠢猪。
瓦尔纳斯以商业立国,但是让其强盛的并不是商业,而是技术。在瓦尔纳斯,就算不赞成技术改进,也绝不能反对。
其他人顿时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确实不清楚兰顿家族和造船总监霍布斯之间的关系,所以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好半天,那个尖嘴猴腮的人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把海战失利的责任推到那些尤特人的头上,就说是他们泄漏情报,还可以说是他们买通那些佣兵,所以那些佣兵只敷衍了事。”
这提议虽然无法减轻霍布斯的罪责,但是可以分散注意力,让兰顿家族不受牵连。
“买通佣兵这条就别说了。”弗雷克里奇·兰顿认可前面那个提议,但是对后面一半并不认同,因为他手里有这场海战的详细报告,那些佣兵甚至都没有机会出手,而他也不想得罪太多人。
“还是您想得周到。”那个尖嘴猴腮的人连忙拍马屁,刚才他故意留下这个破绽,紧接着又道:“海军不是想仿照塔伦人的船吗?他们肯定需要钱,再说军队马上就要北上,同样需要大笔军费,正好让那些尤特佬做出点贡献,那帮家伙之前不是赚了很多钱吗?让他们全都吐出来。当然,我们这边肯定也要有所表示,不如由您主动提议,把霍布斯这头猪抓起来。”
弗雷克里奇·兰顿思索了片刻,脸上多了一丝笑容,这套方案倒是可以试一下,他甚至能够预见到最后的结果,十二执政官里绝对没人喜欢尤特人。
虽然尤特人有钱,但是他们在高层中没有影响力,而且这段日子那帮尤特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很多人都在眼红,尤特人显然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把一部分产业出让给各大家族,但是他们肯定想不到,这不但没有赢得感激,反而还让各大家族产生忌惮之心——怀疑他们在收买人心。
这种忌惮是有理由的,谁教尤特人和塔伦人勾勾搭搭,谁教他们组建自己的军队。尤特人只能做奸商,只能放高利贷,只能听任压榨和成为大家的钱包,绝对不允许拥有实力和地位。
弗雷克里奇·兰顿从花园里出来时,管家迎了上来,低声说道:“您的侄子格伦正在小客厅,他似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想要向您汇报。”
“我知道了。”弗雷克里奇·兰顿毫不掩饰他的轻蔑,管家都已经说是风言风语,他当然不会在意。
如果一个家族小辈在街上随意闲逛,就能够得到有用的情报,弗雷克里奇·兰顿何必每年花几十万比绍养一群探子?
弗雷克里奇·兰顿走到大厅门口,朝着厅内扫了一眼,突然他皱起眉头,发现今天来的宾客全都是无足轻重的人,他特意邀请的几个重要人物全都没有看到。
“伯尔纳、密特朗、吉斯海尔克这几个人都没来吗?”弗雷克里奇·兰顿想要确认一下,他不敢肯定这几个人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闲聊。
“大人,他们不会来了。”管家低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把请柬退回来,都说有事无法过来,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谅解。”
听到这番话,弗雷克里奇·兰顿首先感到的并不是愤怒,而是一阵心悸,他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让所有护卫严加戒备,把防御护罩也调整到开启状态,大家都提高警戒,不过也别轻举妄动,最好不要惊动那些客人。”弗雷克里奇·兰顿轻声警告道。
紧接着弗雷克里奇·兰顿想起管家刚才提到的事情,问道:“你说格伦在小客厅?”
“是的,二楼的小客厅。”管家连忙道。
“我还是去听一下他说些什么。”弗雷克里奇·兰顿转身就走。
兰顿家是一幢普通的长条形大楼,东面相当于公共场所,譬如大厅、餐厅以及游艺室全都在那里。西侧是私密空间,小客厅、中客厅、会议室和书房都在这边,甚至包括主要成员的卧室也都靠近西侧。
弗雷克里奇·兰顿上了楼,走到小客厅门口,随手推开门。
此时弗雷克里奇·兰顿没看到自己的侄子,甚至没看到人,他看到的是一个半人多高、纺锤形、外表像金属的东西。
还没等弗雷克里奇·兰顿醒悟过来,那东西发出刺眼的闪光,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可是弗雷克里奇·兰顿没有听到轰鸣声,因为他已经死了,在轰鸣声传到他耳朵之前就已经死了。
弗雷克里奇·兰顿被炸得粉身碎骨,剧烈的爆炸把半边大楼全都炸飞上天。
开舞会的大厅在东侧,被炸上天的是西侧,不过那些宾客全都被剧烈的爆炸声震傻,很多人被震破耳膜,被当场吓死的人也有不少,不过更多的人清醒过来后,立刻惊慌失措地往外跑。
不只是宾客大乱,兰顿家的人也乱成一团。
西侧是兰顿家族主要成员居住的地方,家族的年轻人在大厅招待宾客,上了年纪的人则没这个兴趣,他们全都被炸死,其中包括弗雷克里奇·兰顿的妻子,还有上一代的几位老人。
同时被炸死的还有一大批护卫和仆人,其中就包括兰顿家族聘请的魔法师,他们全都在顶楼的一间房间里,这间房间同样靠近于西侧。
当然,也有人逃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魔法师飘浮在半空中,身体四周包裹着一层淡淡光芒。
在距离老魔法师十米之外的地方,一个身材瘦高,手臂显得格外修长,身上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面罩的刺客半跪在那里,他显然受伤不轻。
过了片刻,一大堆塌落的石头被崩飞,一个浑身肌肉块垒的老头爬起来,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震成破布,但是身上却看不到丝毫伤痕。
这个人都是大师,也只有大师才能硬挡下那样猛烈的爆炸。
一个家族居然聘请了三位大师,可见兰顿家族的实力有多强。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时老魔法师突然浑身一震,额头正中央多了一个血窟窿。
另外两个大师同样也遭到攻击,不过这时候就显示出武者的好处,他们的反应都比老魔法师快,刺客身体一闪,子弹直接打在地上。而浑身肌肉的老头抬脚一踢,一块石板被踢飞,替他挡住子弹。
“斯达克!看到敌人的踪影了吗?”肌肉老头吼道。
“看到了,不过什么用都没有,开枪的人至少在八百米之外,而且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刺客斯达克飘到肌肉老头的背后,他在拿肌肉老头当挡箭牌。
“八百米外?”肌肉老头握紧拳头,他很愤怒,可惜没地方发泄。
如果是在城外,肌肉老头还有可能试着抓捕凶手。但是在城里,这就意味着八座街区,同样也表示中间至少隔着两、三万人,他就算追到那里,对方也肯定逃了。
“什么?我的家被炸,弗雷克里奇死了?怎么可能?”一个和弗雷克里奇·兰顿差不多年纪,同样长着一张大饼脸,只是没有一脸麻子,所以看上去还算舒服一些的老人满脸怒容地瞪着联络官。
老人叫米哈恩·兰顿,身份是陆军中将,是兰顿家族在军方的代表。虽然不是十二执政官之一,但是他的身份绝对不低,算是除了十二执政官之外少有的实权派。
“幸好您的侄子阿尔佩特罗很幸运地活下来。”联络官连忙说道,他以为这样能够让米哈恩·兰顿不那么悲伤。
“他活着又有什么用?”米哈恩·兰顿愈发愤怒,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话很容易造成误解,连忙又加了一句:“我情愿用他的死来换取他父亲的生。”
联络官什么话都没说,显然心里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米哈恩·兰顿肯定巴不得阿尔佩特罗死掉,这样米哈恩·兰顿就可以继承兰顿家的家主位置。
当然这番话联络官绝对不敢说出口,只能憋在心里。
“替我备马,我要回瓦尔纳斯。”米哈恩·兰顿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
“现在正是最紧张的时候,您离开的话……”联络官不知道如何劝解。
“我会去向尼尔斯上将请假的。”米哈恩·兰顿转身就走,他必须立刻赶回瓦尔纳斯。
家族才是根本,与之相比,前线的战事根本没什么要紧,就算打输,只要损失不大,没人会说米哈恩·兰顿什么。
米哈恩·兰顿刚出营地,正巧看到一个传令官朝着这边走来。
这名传令官走到米哈恩·兰顿近前,先是一个敬礼,紧接着说道:“上将听说您家族遭遇的惨祸,他猜您会请假,已经召集大家开会商议此事。”
“我立刻就到。”米哈恩·兰顿连忙说道,他不去尼尔斯上将的营帐,转身朝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在联军大营的中央,是一顶很大的帐篷,正中央放着一张长桌,两边放着椅子,一端挂着一幅很大的地图,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简单朴素。
米哈恩·兰顿径直走进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也没多想,以为其他人还没到。
和往常一样,米哈恩·兰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然后就是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在他的屁股底下爆开。
和弗雷克里奇·兰顿一样,米哈恩·兰顿也被炸了个粉身碎骨。
把时间推回到兰顿家族爆炸案发生之前。
在瓦尔纳斯最繁华的大街上,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呢质大衣、戴着一顶风帽、手里夹着公文包的人在大街上快步走着,沿街的那些店铺老板显然都认得这个人,全都朝着他点头致意,而他则爱理不理,偶尔才会点一下头作为回应——这个人也姓兰顿,瓦德尔·兰顿。
对于所有姓兰顿的人来说,瓦德尔·兰顿只是无名小辈,是一个关系很远的穷亲戚,但是对周围的这些民众来说,他是赫赫有名的兰顿家族的成员。
瓦德尔·兰顿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是兰顿家族大教堂区钱庄的部门经理。兰顿家族有两座钱庄,一座在大教堂区,另外一座在码头区。
大教堂区是瓦尔纳斯最繁华的所在,不但兰顿家族的宅邸在那里,总督府、议会也都在,所以那里的钱庄都是为豪门世家服务。码头区同样很繁华,不过那是另外一种繁华,是为商人们服务。
瓦德尔·兰顿在大教堂区的钱庄做事,说明他混得不错,不过他并不是很满足,很羡慕那些兰顿家的嫡系。
同样姓兰顿,那些家族的嫡系就算躺着不动也能够拥有一切,但瓦德尔·兰顿再怎么努力,那帮嫡系的眼中也没有他的位置,他知道兰顿家正在举办舞会,但是身为兰顿家族一员的他居然连请柬都没有。
瓦德尔·兰顿一边走,一边为此而郁闷,突然旁边有一辆马车驶过。
瓦尔纳斯的道路非常狭窄,这辆马车走得比较靠边,一下子把瓦德尔·兰顿挤到墙角边。
瓦德尔·兰顿大怒,正打算咒骂几句,突然看到车门开了,紧接着一双手伸过来,拎住他的领子,一下子把他拽进马车里。
瓦德尔·兰顿惊慌失措,正打算大声呼救,但是怎么也张不开口,更让他感到恐慌的是,把他拽上来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不只是脸,连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也完全相同。
“今天我帮你代班。”那个人朝着瓦德尔·兰顿笑了笑,一把取过他手里的公文包。
马车很快就驶开,此时瓦德尔·兰顿头发凌乱地站在那里,朝着马车咒骂不已——当然这人已经不是真正的瓦德尔·兰顿,而是掉包之后的冒牌货。
装扮成瓦德尔·兰顿的是杰克,他是个大盗,改头换面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玩这一手比拉佩还擅长。
杰克装模作样地拍掉身上的灰尘,朝着钱庄走去。
一进入钱庄,杰克按照瓦德尔·兰顿的习惯,先把评估报告归档、锁好,然后跑去总经理办公室。
钱庄的总经理并不姓兰顿,不过他的妻子是兰顿家的女儿,他是兰顿家族的姻亲。
“那幢房子看上去不错,不过我在地下室发现一些渗水的痕迹,恐怕地基已经有些不牢靠……”杰克一进去就信口胡说,瓦德尔·兰顿负责的是资产评估,刚才他出去就是替一处房产估价。
杰克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杰克装模作样地转头朝着窗外看去,远处冒起一股浓烟。
“那边……好像是家族的府邸。”总经理一下子站起来,身为兰顿家的女婿,也经常出入兰顿家的祖宅,绝对不会弄错。
“不好,可能要出事,但愿我们这边不会受到牵连。说实话,前几天舰队失利的消息传回来,我就一直心惊肉跳,怕天堂岛那边的人会过来报复。”杰克碎嘴地说了一大串话。
总经理闻言,就像被烙铁烫了一下似的跳起来,同时大声喊道:“快、快,关门!”
杰克装作恍然大悟,立刻跟着大叫起来:“对,关门!”
此时总经理早已经冲出办公室,朝着底下大喊道:“所有的人停止手中的业务,把无关的人员请出去,所有护卫全都到达警戒位置,开启防护屏蔽!”
这时杰克也冲出来,拉住总经理往下跑,一边跑,一边低声说道:“金库,金库最重要,必须有人守护。”
总经理微微一愣,不过他马上就明白杰克的意思,还有什么地方比金库更加安全?
金库在五米深的地下,四周用两层青条石和一层铁板围绕而成,最薄的地方也有两米厚,铁质的大门厚达一米、重达二十吨,而且外面还有一道铁栅,是城防工事等级。
“不错,你想得确实周到。”总经理拍了拍杰克的肩膀。
金库在地下,通往金库只有一道螺旋状的楼梯,楼梯口有两个人守着。
“这怎么够?再加一个班!”杰克装得像真的一样,冲着两个守卫吼道。
让杰克意想不到的是,总经理也大叫起来:“一个班不够,加两个班,再把萨尔大师请来!”
说完这番话,总经理快步走到金库大门前,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喀嚓一声轻响,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
总经理闪身钻进金库,杰克紧随其后。
“瓦德尔,你在外面守着,按照规矩,你不能进来。”总经理板着脸训斥道,他很会过河拆桥。
可惜总经理打错算盘,此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掐住他的脖子,紧接着一扭,脖子便像麦秆般被折断。
“你已经没用了。”杰克轻笑道,紧接着他在左侧的墙壁上按了一下。
身为大盗,杰克对金库之类的全都了如指掌,只看一眼就明白其中的机关。
随着杰克这轻轻的一拍,铁门又响起一声喀嚓轻响,门锁上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匡的一声巨响,地面都颤了三下,然后外面那道铁栅落下。
杰克翻开袖管,他的袖子内侧有一只暗藏的袋子,他从袋子里取出一只圆盘。
那是一只用秘银铸造的圆盘,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繁复的符文,圆盘取出来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转眼间就变成一米见方。
杰克把圆盘往地上一放,然后开始打量四周。
能够在瓦尔纳斯共和国排名前二十位,兰顿家族绝对不比任何一个公爵家族差,这样一个家族开设的钱庄所拥有的财富可想而知。
金库很大,长、宽都有十几米,里面放着一只只铁笼子,每一只铁笼子都堆得满满的,笼里有排放得整整齐齐的金砖,还有一只只很大的铁皮箱,箱里装的全都是各国的货币,大多是银币,不过也有不少金币。
杰克并没有在意这些东西,目光紧盯着最后面那几只笼子。
那几只笼子里放的是散件,有铠甲、兵刃、盾牌、弓弩,还有一串串项链和一枚枚戒指,项链和戒指全都放在有红色天鹅绒衬垫的盒子里,盒盖是玻璃的,可以防止灰尘落下,同时又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哇!”杰克发出怪声,此刻的他一脸傻笑。
突然杰克的眼睛定住,呆愣愣地站在一只铁笼子前,笼里放着一套铠甲,五、六把剑和七、八面盾牌,以及十几条项链和二十几枚戒指。
“发了,这下子真是发了。”杰克兴奋得搓着双手,连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神色大变,可见这些东西的珍贵。
铁笼子里一大半是法则兵刃,另外一小半有小神器、圣器,还有神器。
虽然杰克两眼发直,但是他并没有冲动,快速地在四周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出一大堆警报结界。
这次行动之所以用到杰克,就是因为其他人都做不到,就算同样是大盗贼也不行。
当初杰克之所以放弃原来的修炼方向,选择空间法则,不只因为他恰好得到那套飞刀,真正的原因是空间法则更适合盗贼。
杰克一直认为大部分盗贼走的路是错误的,他们应该被称为盗贼型轻战士。真正的盗贼追求的不应该是强大的武力,而应该是连神的东西都能够偷走的能力。
杰克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在其中一只铁笼子里,随着一阵空间波动,一座法阵浮现出来,是一座警戒法阵。
这座警戒法阵刚出现就瞬间隐没,它已经被关闭——这就是杰克对空间法则的运用。
警戒法阵不只一座,有些甚至藏在金砖底下和财宝堆里,只要稍一碰触就会立刻发出警报,不过这一切对杰克没用,他可以避开外围,直接触及法阵的中央,强行将其停止。
一座又一座警戒法阵被解除,同时被卸除的还有一些陷阱,譬如其中一个陷阱对重量非常敏感,只要整只笼子的重量稍微有点改变,不管是增加还是减少,陷阱都会发动。不过这对杰克来说,同样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直接破除底下的机关,让这个陷阱没办法发挥作用。
当最后一座警戒法阵被拆除,杰克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他把一只只傀儡扔在地上。
这些傀儡看上去像蜈蚣,身体修长,还长着许多细长的脚,动作异常灵活,而且像贼似的,居然还会开锁,打开一只只铁笼子的锁。
这些诡异的傀儡开始搬东西,那细长的身躯居然是传送带,一块块金砖、一只只大铁箱子源源不断地被秘银圆盘吞进去。
圆盘就像一个无底洞,不管扔多少东西进去都会被瞬间吞没,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样一幕也在码头区发生,不过码头区并不是一个人行动,而是一群人涌进去。
码头区的钱庄是针对商人们,储存在里面的大部分是钱币,因此还是以银币为主,只有小部分金币,除此之外还有大量铜币。
从价值上来说,码头区的钱庄和大教堂区的钱庄根本没办法比,所以防御等级也相差很多,金库离地面只有五、六米,墙壁里镶嵌的铁板也只有一寸厚,各方面的规格都差得很远。
码头区的钱庄也不像大教堂区的钱庄戒备森严,拉佩的人是装成办理业务的商人进来,身边还都带着“保镖”,而钱庄的人对于那些粗壮的“保镖”竟然没什么反应。
拉佩的人进来之前,钱庄大厅内已经有好几十人,也都是来自各地的商人,在柜台后方有十几个职员正在忙碌着。
与此同时,有一个魔法师沿着楼梯往上走——这个人同样也是假扮的,真的魔法师已经和瓦德尔·兰顿在一起。
冒牌魔法师大摇大摆地上楼,毫不在意地和走过来的护卫打招呼,最后还懒洋洋地进入控制防御法阵的密室。
密室内早就有人,总共五个人,全都是魔法师,其中一个魔法师抬头看了冒牌魔法师一眼,不耐烦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有点事耽误了。”冒牌魔法师含糊地说道。
“以后注意点。”那个魔法师嘟囔一声,闭上眼睛。
另外四个魔法师从头到尾都没动过,全都闭着眼睛坐在位置上,他们并不是在监视,没有哪个魔法师会这样尽忠职守,此刻他们都在冥想。
冒牌魔法师也坐在座位上,偷偷将一只瓶子放在地上。
瓶子内盛着一种液体,这种液体显然很容易挥发,此时瓶口飘出缕缕气雾,不过一点味道都没有。
为了这次行动,拉佩等人整整筹备一个星期,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突然,外面传来一道沉闷的巨响——那是兰顿家族祖宅爆炸的声音,同时也是行动的信号。
冒牌魔法师猛然间睁开眼睛,另外五个魔法师仍旧没有反应,如果钱庄遭到攻击,肯定会响起警报声,但是爆炸声来自外面,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可下一瞬间,五个魔法师再也不会有反应了。
随着一阵啵啵的轻响,五个魔法师的额头上都多了一个窟窿,他们戴在身上的护符已经被激发,身上全都笼罩着五颜六色的光华,但是仍旧无法挡住那突如其来的子弹。
冒牌魔法师把枪插回枪套,飞快地跑到正中央的魔法阵前,轻手轻脚地在上面点了几下,顿时四周的墙壁亮起一层光芒。
这时在密室的外面,匡当一声,钱庄的大门关闭,紧接着一道栅栏落下,不只是大门,所有窗户也关上,每一扇窗户同样也有栅栏放下。
与此同时,一层流光从钱庄的顶部慢慢罩下,将整幢大楼都笼罩在里面,此时钱庄的防护体系全部发动。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关门?”
“防护装置怎么都启动了?”
大厅内那些来存钱的商人全都面面相觑,钱庄的职员同样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大厅里响起一连串啵啵的轻响,拉佩的手下全都撕掉伪装,从衣服底下掏出火枪,不停开枪射击。
每一枪都必然有一个人倒在地上,首先被射杀的是钱庄的护卫,其次是柜台后方的职员。
拉佩的这些手下不但心狠,实力也非常恐怖,他们的速度很快,一动起来全都带着残影,身体也非常灵活。
突然楼上传来一道大喝:“什么人?居然敢打劫兰顿家族的金库!”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跳出来,踩着墙壁往下跑。
回答中年人的,却是如同雨点般的子弹。
“这家伙是个大师,分散射击!”底下一个人大声喊道,这个人打扮得像是商人,手里握着两把枪,枪口不停喷吐着火舌。
从三楼跳出来的中年人确实是大师,他是驻守钱庄的大剑客,他猛地拔出双剑,两把剑舞动如飞,把迎面射来的子弹全都扫飞。
不过还没等大剑客落地,在他的身后响起一连串啵啵的轻响,一个打扮得像职员的人从走廊上冲出来,朝着他不停开枪。
大剑客冷哼一声,双脚在墙壁上一点,整个人瞬间平移半米。
此时大剑客不敢再硬接子弹,毕竟他只有两只手、两只眼睛,如果子弹只从一个方向过来,他还可以抵挡,现在连背后都有子弹,他就吃不消了。
让大剑客绝对想不到的是,此时突袭者们全都飞身跃起,和他一样灵活地踩着墙壁奔跑,同时朝着他不停射击,更可怕的是射来的子弹轨迹不是直的,有些竟会拐弯,还有一些会在半空中互相碰撞,随时在改变方向。
大剑客拼了老命,才把射来的子弹全都挡下来,但他不敢再硬拼,背后一用力,猛地撞破墙壁冲进房间,紧接着又撞破房里的墙壁,一路冲过去。
“加快速度!”装扮成职员的人大声喊道,他一边喊,一边朝着金库跑,手里还拎着一串钥匙。
“很抱歉各位,我为把你们无辜卷入而道歉,不过现在请各位配合一下,全都趴在地上,这样对双方都好。”拉佩的一个手下不疾不徐地对那些真正的商人说道。
那些商人很听话,他们非常清楚,趴下的话,虽然也有可能被杀,但是至少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如果不趴下,现在就得死。
但是有几个保镖并不愿意,又是一连串啵啵的轻响,几个拒绝合作的保镖被打死,这下子再也没人敢不听话。
“很好,大家往中间挤一下。”拉佩的手下又命令道。
这一次,那些商人和他们的保镖都变乖了,立刻爬着聚拢在一起。
旁边早有人取过两张大网,把趴在地上的那些商人和保镖全都罩起来,紧接着一阵叮叮的轻响,网的边缘被钉在地上,这下子他们想起来都做不到。
做完这一切,拉佩的手下迅速朝着金库撤去。
金库的门早就被打开,一只同样的秘银圆盘被放在正中央,最先进入金库的人正把箱子往圆盘里扔。
当最后一个人进入金库,沉重的大门被轰然关上,紧接着匡当一声巨响,外面的铁栅轰然落下。
“如果没有人攻击防护屏障,我们有一刻钟的时间,大家加快速度!”冒牌魔法师大声喊道,他是这里的指挥官。
“已经够快了,你不看看这里有多少钱!”一个搬箱子的人大声抱怨道。
“我以前一直做梦,梦见自己搬钱搬到累死,没想到现在真的做到。”另外一个人苦笑道。
“可惜这些都不是我们的。”有人酸溜溜地说道。
“别抱怨了,老板说过,他会拿出收获的十分之一让我们平分,别不知足。”冒牌魔法师拍了拍说话的人肩膀,他的话既是安慰,同样也是警告。
此刻,在离金库两百多米外的相邻街区,其中一幢房子的底楼,另外一群人正神情紧张地盯着天花板。
这里也有一只秘银圆盘,圆盘被贴在一侧的墙壁上,底下有一个很大的漏斗,漏斗连着一根管子,这根管子就和当初拉佩在马内时出入别墅的通道一样。
码头区钱庄里的东西被扔进圆盘,然后传送到相邻街区房子的圆盘里,接着掉进漏斗,顺着管子被送往很远的地方。
“有人来了,好像是港口护卫队的人!”突然有人喊道。
“不是兰顿家的援兵?”一个队长模样的人问道。
“不是,现在兰顿家恐怕自顾不暇。”发出警告的那个人连忙说道。
“别掉以轻心!”队长训斥道。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呼唤:“有人踩着房顶往钱庄去,里面好像有两个大师。”
楼上的人全都是负责放风,听到他们的警告,队长连忙喝道:“向行动组发信号!”
还没等队长说完,远处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出了什么事?”队长脸色大变。
“有一个看上去应该是大师的家伙,正拿着一把战锤猛砸钱庄外面的防护屏障。”楼上负责放风的人立刻说道。
“可恶。”队长脸色微变,道:“没想到瓦尔纳斯人的反应速度这么快。”
队长的话音刚落,外面又起了变化,一道像手臂粗细的光柱从钱庄顶楼的一扇窗户里射出来。
没人能够躲过光,就算是大师也不行,光柱瞬间打穿那个大师的脑袋。
下一瞬间,一道道极细的光线从钱庄的窗户里射出来,那些光线并没有杀伤力,但是外面的人全都如同惊弓之鸟,呼的一声就远远地逃开,其中甚至包括另外一位大师和一群高阶职业者。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布置。”楼上的瞭望哨惊讶地自言自语道,他看的行动计划里可没这一条。
“咱们只是干活的,怎么可能知道所有的计划?”队长苦笑起来。
“不知道另外一座钱庄进展得怎么样?”旁边一个人轻声叹道。
“这不是我们要管的。”队长瞪了那人一眼。
在大主教区的钱庄里,杰克听到外面有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他看了身后空空荡荡的金库一眼,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杰克从容地收起秘银圆盘,然后取出一只青铜圆盘,它同样也是传送阵,不过等级要低得许多。
杰克闪身钻进青铜圆盘里,下一瞬间,他出现在另一头,这是一座院子,离钱庄并不远,只隔着一条河。
杰克摘下墙上的青铜圆盘,用力一摔,把圆盘彻底破坏,接着抹了一下脸,模样顿时变了,变成一个五十多岁、一脸花白胡子的老头,紧接着他原地一转,连身上的衣服都变了。
做完这一切,杰克收起那只被损坏的青铜圆盘,推开门就往外走。
此时外面已经被封锁,一队队士兵正在检查路过的行人。
杰克就像散步般慢慢走着,眼看就要走到街口,突然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对面的小巷里——他是直接用相移的方式过去。
就这样,杰克不走大道,只是在小巷里转来转去,转眼的工夫已经离开大教堂区,然后走到河岸边。
瓦尔纳斯是一座水城,到处是河流,河面上一艘艘小艇来回穿梭,就如同其他城市的马车。
此刻杰克走下去的这片河岸非常隐蔽,根本没人来。
突然,杰克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在一艘船上。
这是一艘完全密封的船,船的体积不算小,至少有三十米长,不过非常狭窄,最宽的地方不过三米,最高的地方也是三米,船舱内乱七八糟地堆满东西,全都是从金库里搬过来的。
一个光头、身穿教士服饰的人正拿着一副书卷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他在检查那些东西是否被打了印记,特别是和预言术有关的印记。
“谢天谢地,一切顺利。”拉佩迎了上来。
“所有的人都撤回来了吗?”杰克问道。
“这一组的人都在。”拉佩指了指旁边那些人。
这样大的行动不可能让一个人完成,这边同样有人负责接应,他们比杰克早一步撤回来。
“那么就走吧,天知道那些瓦尔纳斯人什么时候醒悟过来?”杰克催促道,身为一个贼,干完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有多远跑多远。
“没问题。”拉佩说道。
拉佩的话音刚落,码头旁边又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就是一片喧闹声,巨响来自于码头区的钱庄。
为了撤退的时候更加安全,金库里同样准备两座传送魔法阵,青铜传送阵的出口是一座仓库,里面藏着两吨炸药,金库里的人在往外搬运装满金币和银币箱子的时候,仓库里的人却在往金库里运炸药,这些炸药被塞在装了铜币和银币的箱子底下,就像一颗巨型的开花弹。
一刻钟的时间不可能把码头区的金库全都搬光,所以首先搬的是装金币的箱子,然后再搬银币。
一刻钟后,所有人全都透过青铜传送阵离开后,当最后一个人走的时候,此刻炸药的引线被点燃。
两吨炸药一下子炸开整座金库,连同房子一起炸飞,与此同时,那些银币和铜币像霰弹般被射出去。
在钱庄的外面,早已经聚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当无数钱币飞出来时,场面可想而知。
码头上到处是疯抢钱币的人群,有本地人,也有别的地方过来的水手,最后连维持秩序的警察和护卫队成员都加入狂抢的行列。
没有人能够阻止这疯狂的场面,不管是护卫队的职业者,还是兰顿家赶来的援兵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那是我们的钱,是兰顿家族的钱!”一个胖子撕心裂肺地喊叫道,他显然也是兰顿家族的成员。
可惜没人动手,那些疯狂争抢钱币的全都是普通人,就算兰顿家的家主在这里也没办法命令那些职业者对普通人出手,谁都不想背上屠夫的骂名。
第一百零七章 量产
离大教堂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幢四四方方的房子。
瓦尔纳斯是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所以这里的房子大多造得很高,一般都有四、五层。可是这幢房子有些低矮,只有三层,外形也显得很简单,但这里却是瓦尔纳斯权力的中心——总督府。
在总督府顶楼的一扇窗户前,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站立在那里。
这位老人身材矮小,还显得有些削瘦,头上戴着一顶假发,隐约可见已经秃了的发鬓,胡子也稀稀疏疏,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却有着令人震慑的气势,明显是一位在高位上坐了很久的大人物——他就是这一任的瓦尔纳斯总督路德维克·曼尼。
此刻路德维克·曼尼看着远处滚滚的浓烟,对于兰顿家族,他并没有好感,甚至对于任何一个大家族都不喜欢,不只是他,历任总督也都不喜欢那些大家族。
大家族为了私利,往往会不顾一切。就像这一次几个家族联手,千方百计地挑起和塔伦之间的战争,兰顿家族只是比较倒霉,表现得太过积极,心也太大,不只想一口吞了塔伦,还想顺手弄垮那些尤特人,却没想过那些尤特人经历无数次屠杀,仍旧能够幸存至今,还散布得到处都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弄垮?
路德维克·曼尼并不是出身大家族,事实上,从第十二任总督开始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总督不能从大家族的成员中推选,甚至和大家族有点牵连都不行——这是为了保证各方势力的均衡,不至于一家独大。
“大人,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管家走进来说道。
路德维克·曼尼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旁边的座位上,下一瞬间他的意识出现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里。
这里一片洁白,正中央是一张白色长桌,长桌两旁是一张张椅子,总共十二张,再往旁边还有一排椅子,总共四十五张——这就是瓦尔纳斯的权力架构。
每一张椅子代表一个坐席,也代表话语权,中间十二张椅子的话语权自然最大,也就是所谓的十二执政官。周围的四十五张椅子话语权小一些,他们被称作为长老——这套体系在八个世纪以前已经存在,是瓦尔纳斯繁荣至今的保证。
此刻大多数椅子上都坐着人,或者说是人影,从头到脚完全漆黑的人影——这是瓦尔纳斯与众不同的地方,除了十二执政官的身份众所周知,另外四十五位长老的身份全都是秘密,这是为了避免有人以权谋私——像这种会议正是瓦尔纳斯最高的决策方式,俗称影子议会。
“人都到齐了吗?”路德维克·曼尼问道。
“有三位缺席。”旁边的一个人低声说道。
其中一个空的座位就在路德维克·曼尼的左手边,那是兰顿家的家主弗雷克里奇·兰顿的位置。
长老的坐席上也缺了两个人,毫无疑问其中一个人肯定是陆军统帅米哈恩·兰顿,另一个人不知道是谁,想必也是兰顿家族的成员,要不然就是和兰顿家走得比较近的某个人。
只要一想到兰顿家族不但在十二执政官里有一个席位,长老团里居然也有两个席位,很多人就暗自心惊,与此同时还有些庆幸,还好这个家族几乎被连根拔起,再想要恢复元气,恐怕没有两、三代人想都别想。
很多人暗自决定,绝对不能给兰顿家族死灰复燃的机会,虽然明着不能打压,暗中使坏还是可以。
“让我们为死难者默哀。”路德维克·曼尼不提兰顿家族,而是笼统地说死难者,显然是给这次的刺杀行动定下基调。
路德维克·曼尼等人就算决定对天堂岛发起报复,也只能说为无辜者复仇,不能提兰顿家族。
“兰顿家族是否说过他们的损失是多少?”路德维克·曼尼朝着底下的一道黑影恶意满满地问道。
这道黑影排在第六位,负责的是瓦尔纳斯治安的执政官,相当于马内的警察总监勒芒的位置。
“他们借口需要核查,什么都不肯说。”黑影冷笑一声。
听到这番话,底下的人全都窃窃私语起来。
“我看他们根本不敢公开自己的损失。”外圈那四十五位长老中的一人嘲讽道。
很多人都在点头,当然不能公开损失,因为不公开,兰顿家族还可以慢慢拖着,依靠以往积攒起来的信用,一点点填补损失。若是一旦公开,必然会引发挤兑风潮,那才危险。
虽然众人心知肚明,却没人愿意说破,毕竟兰顿家族打死不说的话,他们也没办法逼迫。
每家钱庄里有多少钱?有多少抵押品?全都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不管用什么借口都不能强行逼迫对方公开,这是瓦尔纳斯的立身之本。
“兰顿家族不肯说出损失,那么我们只能从伤亡的无辜者身上找借口,总共死了多少人?”路德维克·曼尼又问道。
“总共死了两百三十二个人,主要是码头区那座钱庄里的人全都死了,其中包括兰顿家族的护卫和职员一百一十七个人,存取钱币的顾客四十五个人,前去援救的护卫队员二十二人,里面有一位大师。剩下的人大多死于兰顿家族的那场爆炸,其中四十一个人是兰顿家的成员,包括护卫和仆人,另外七位是宾客。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生死不明,一个是大主教区那座钱庄的总经理格罗夫·哈休,另一人是资产核查部经理瓦德尔·兰顿。”排名第六的黑影回答得很详细。
“才两百多人。”底下传来一阵啧啧轻响。
码头区的爆炸,场面非常宏大,整幢楼都被炸飞,被炸飞出来的银币和铜币甚至在一公里外都能捡到,没想到才死了这点人,还不如之前那场海战沉掉的几艘船上的人多——用这作为报复的借口,似乎有些缺乏力道。
正当众人皱眉沉思的时候,外圈的一道黑影冷笑一声,说道:“还是别琢磨报复,多想想怎么加强戒备吧!”
众人转过头来盯着刚才发话的那道黑影。
“看来你知道一些内幕,公开吧!”路德维克·曼尼朝着挪道黑影说道。
“我原本就没打算保密。”黑影耸了耸肩膀,说道:“码头区的钱庄爆炸后,谁都以为其中不可能有幸存者,但是偏偏却有一个人活下来,他是负责保卫钱庄的大师,和袭击者交过手。”
“那位大师怎么说?”路德维克·曼尼一下子坐直身子,问道。
其他人也一样,所有人都预感到其中恐怕有着不得了的内情。
“他说总共有五十几个人进入钱庄,有的装扮成商人,有的佯装成保镖,还有一个人扮成职员,他们用的全都是枪。短枪、两把,很像传闻中塔伦刚刚开创的新职业——枪手,问题是这些袭击者的实力非常诡异。”黑影停顿一下,似乎在思索如何才说得清楚。
“怎么诡异?”路德维克·曼尼催促道。
“按照他的说法,他和那些枪手前后只交手几秒钟,就不得不逃跑。那些枪手非常古怪,他们的速度、反应和灵活性都不错,差不多有高阶巅峰的水准,可怕的是他们的战斗意识,绝对是大师等级,三个这样的枪手就能够逼得他没办法还手,六个这样的枪手就让他不得不逃跑。”黑影说道。
听到这番话,众人全都显得异常震惊。
“这不可能吧?会不会只有几个人动手,那位大师匆忙间搞错了?”一道黑影干笑一声,问道。
“那个大师说得很清楚,他有一种直觉,所有袭击者都有这样的实力。”透露秘密的那道黑影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下子没人再辩驳,大师等级的人物直觉全都很准,而且到这个等级,完全不需要掩饰什么,面对强大的对手,就算因为害怕而退缩又如何?
“会不会是傀儡?”有人低声问道:“那小子现在有了依仗,马内那边不得不靠他防御东南边境,南方各座城市的那些大师也全都由他调派,这家伙又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完全有可能把南方各座城市派过去的大师全都暗算了,然后将他们炼成傀儡。”
那人的话刚说完,立刻有人反对:“可能性不大,大师级的傀儡非常珍贵,原因不只必须用大师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