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中原




第一节 东洋
  “什么?你说什么?”原本还懒洋洋躺在龙床上不想动弹的青年男子一下子蹦了起来,三步并着两步窜了过来,一把抢过正在往下念的男子手中的密写信函,一目十行,所有疑惑顿时迎刃而解,英俊的面容顿时变得异常狰狞:“好你个老九!大胆若斯,我司徒元不服都不行啊!我说父皇怎么性格变化如此之大,原来如此!”
  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狮子,青年男子在宽敞的船舱中来回踱步,满脸烦躁之色,老九兵行险着,显然是已经断定父皇再无上朝机会,这样一来,他的种种布置皆可借此机会得以顺利施行,无论是自己还是大哥和三哥都已经先输一着,被排挤在外埠,永远都无法与处在帝国中心位置的老九相比,看来已经是到了关键时刻,自己是不是也该学大哥一样先行混回帝都再说呢?
  第七军团虽然已经大部返回江南,但损失亦是不小,急需补充兵员和磨合训练,第八军团虽然已经组建完毕,但对于这些来自江南诸府的士兵,司徒元并不报多大希望,来自这些地区的士兵素来暗弱,要想在短时间训练成型,只怕没有人能够打此保票。
  “殿下,这种事情没有任何证据,现在帝都的主动权掌握在九殿下手中,即使有所怀疑,大臣们也没有谁敢轻启事端,倒是九殿下的所作所为给了咱们一个信号,那就是陛下恐怕没有多少时日了,否则九殿下不敢如此放肆,他既然加快了行动步伐,恐怕我们也不能落后,属下判断大殿下应该也得到了类似的情报,才会丢下北边返回帝都,三殿下也许要不了几天一样会帝都。”青衫男子摇着羽扇斟酌着道。
  “先生的意思是我也找机会返回帝都?”青年男子整了整衣冠,推开舷窗,望着碧波荡漾的海面,白帆点点,鸥起鹭飞,一片风光怡人的太平景象。
  “帝都肯定要回去,倒也不急在这两天,有大殿下在那里撑着,我想局势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如果三殿下也回京了,那我们也有充足理由返京,毕竟陛下的身体也是为人子嗣应该关心的,这几天殿下不妨再好生巡视第七、第八军团,另外再和廖其长与水军舰队的主要官员们沟通一番。”青衫男子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但有条不紊。
  “唔,有道理,若是兄长们都回京了,我再不回去,倒显得我有些矫情了。”青衫男子微微一笑,“我舅父那边有消息来没有?”
  “没有什么异常,上次尤里斯公爵不是来信说已经说服了路易十一国王陛下决定支持殿下了么?”青衫男子摇扇轻笑。
  “嗯,不过还有首相大人那一关未过,贝多里奇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对局势的看法异常准确,咱们帝国内部这些风吹草动根本就瞒不过他的眼睛,我舅父来信说如果不能够说服他,只怕即使有国王陛下的认同,他的建议也很难在国务会议上获得通过,所以做通贝多里奇公爵的工作乃是当务之急,现在就看贝多里奇公爵将会要什么价了。”轻叹一声,青年男子下意识的摇摇头,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只看多寡而已。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似乎两人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碧蓝的海涛轻轻拍击着船舷,有如一具巨大的摇篮轻晃慢摇,说不出的静谧怡人。
  “殿下,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就赶不上贺家为您准备的晚宴了。”青衫男子瞅了一眼船舱角落处的自鸣钟,沉声道。
  “嗯,走吧,别辜负了人家贺运国的一番好意,我们也还需要这些人的支持,这次第十军团的组建和训练费用,也全靠这几家人的帮忙,否则这笔钱,还不知道从哪儿出呢。”青年男子点点头,“想让廖其长这个家伙拿出来两个子儿实在太难了,到现在我都还是没弄清楚这个家伙内心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殿下不必太过忧心,只要我们牢牢控制住第七、第十两个军团,廖其长即使有什么想法也没有用处,光是水军舰队那点实力,翻不起多大风浪,何况还有米兰王国在背后为您撑腰,您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其他几位殿下的动作。”青衫男子微微笑着宽自己主人的心。
  船身轻轻的晃动,慢慢的向前行进,青年男子站在舷窗处,静静的望着窗外,海风带来一阵淡淡的盐腥味儿,青年似是十分喜欢这种味儿,忍不住深呼吸,对站在舱内青衫男子的话语并不太在意。
  “倭人这一段时间有无什么特别的表现?”像是一直在欣赏海景的青年男子突兀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哦,倭人这一段时间很平静,自从上一回偷袭了海参港后,水军出动了舰队进行清剿,与倭人的舰队打了两仗,倭人都仗着海情熟悉逃掉了,损失并不大,但从那以后好像安静了许多,连那些经常出海的浪人也很少见到。”青衫男子略加思索回答道。
  浪人其实就是小股倭人海盗的代名词,那些失去了土地和身份的中下层倭人为了生活便纷纷纠集在一起,组成武装集团,成群结队的出海,从抢掠海上的渔民发展到抢劫过往商队,甚至发展到上岸抢劫沿海地区的村庄集镇,成为大东洋沿岸百姓和地方公认的祸害。随着这些人越发猖獗,势力也逐渐扩大,他们还霸占一些小型岛屿作为他们的淡水和物资的储藏点,在大陆沿岸中寻找合适人选作为销赃和补给的代理人,已经成为倭人统一之前大东洋沿岸各国水军舰队最主要的防范打击对象。
  “这里边肯定有问题,平静的背后往往预兆着阴谋。”青年男子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那些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听话?即使是飓风来临也没见过他们这般安静,你说他们会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倭人现在已经逐渐统合在立原家族麾下,他们的野心昭然若揭,下一个目标不是堪察加岛就是宝岛,偷袭海参港不过是一次试探和恐吓罢了,一来试探帝国的反应,二来用血腥的恐怖手段把原来居住在堪察加岛上的居民吓走,以方便他们的下一步计划。”青衫男子看来十分了解倭人的习性和内情,顺手拈来,滔滔不绝。
  “先生的意思是说倭人下一个目标就会是整个堪察加岛?”青年男子惊了一惊,转过身来紧盯住对方面上问道。
  耸了耸肩,青衫男子脸色不变,淡然道:“琉球群岛和多顿人的库克群岛一样遭受了倭人的洗劫,属下判断占领这几处将会是倭人为实现其称霸东洋野心迈出的第一步,尤其是堪察加岛!”
  “何以见得?”青年男子兴趣被勾了上来,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军师竟然对这大东洋上的局势变化了解得如此透彻。
  “殿下,您看看这大东洋上的地理形势图便可以知晓了。这堪察加岛刚好位于库克群岛以及琉球群岛与宝岛之间,距离倭人的前沿鬼岛、千岛距离都十分近便,即使距离倭人的大本营四鹿岛也与它到帝国的距离相若,可以说实在是一个位置绝佳的所在。而恰恰是这座堪察加岛地广人稀,整个岛上人口数量不超过五万人,而与堪察加岛无论是面积还是自然环境都相当相似的鬼岛,人口数量超过六十万,是堪察加岛上帝国人口的十多倍,且岛上森林广布,又有良好的港湾适合作为港口,如果在堪察加岛的西部建设一座港口,更是可以直接俯瞰帝国沿海广大区域,可是如此肥沃珍贵的一处岛屿,帝国甚至没有正规陆军驻扎,连水军也只是一个分舰队守卫,而且已经在上一次的倭人突袭中灰飞烟灭,这种情况下,殿下,你想一想,倭人会舍得抛弃这样一个诱人的机会么?”青衫男子一说起这个话题便兴致盎然。
  “嗯,很有可能,倭人野心极大,占领了这堪察加岛正好为他们图谋周围几处放下了跳板。”青年男子也同意对方的看法。
  “是啊,堪察加岛一旦沦如倭人手中,倭人必定会向堪察加岛进行大规模的移民,争取最短时间内控制住整个堪察加岛,一旦站稳脚跟,帝国再要想夺回机率就十分渺茫了,尤其是帝国处在现在这种混沌不清的局势下。控制了堪察加岛,倭人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琉球群岛,琉球群岛一失,那大东洋的主动权就完全落入倭人手中,库克群岛和宝岛的沦陷也将是迟早的事情,倭人选择的时机也是煞费心机,立原家族的首领立原山川一直窥伺着大陆局势的变化,可谓处心积虑,他也正是瞅准了此时帝国局势不稳没有多少力量来干涉他们的这个时机。”青衫男子语气中充满了伤感,这正是让他感到苦恼的地方,眼见倭人入侵在即,可自家主子的大事也一样抽不得身,孰轻孰重?


第二节 魅踪
  转过身子来拍了拍青衫男子的肩膀,青年男子能够理解对方此时的心情,他何尝不是这样?倭人已经逐渐成为帝国甚至整个唐族人的大敌,他们被唐族人压制在大东洋上已经几个世纪,此时面临帝国大乱之机,倭人任凭是谁掌握大权,都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发展机会,可是帝国大乱却恰恰是自己和自己的几个兄弟酿成的,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只是他对此也无能为力,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控制住帝国大局,然后腾出手来对付这些眼望着帝国垂涎三尺的豺狼!
  “先生放心,我会让人转告我舅父,请米兰人的水军密切关注倭人的动向,另外,帝国水军也可以去打一个招呼,只怕他们不会相信我们善意的提醒。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尽早解决我们帝国内部的家事,这才是根本之举。”青年男子知道这些话不过是自我安慰,一旦帝国内乱起来,谁还会去关注那天荒地远的堪察加岛?至于米兰人,能够把自己的大珍珠群岛守好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过多的精力去关心别人的领土。
  看见自家主公并无改变意图的想法,青衫男子也只能默默的点点头,在内外之间,主人还是先选择了解决内部问题,也许他是对的,不解决内部根本问题,光凭水军恐怕难以应对倭人大规模的进犯,而且水军亦不会听凭自家主人的调遣,中原乱局的平定才是关键,只是不知道自家主人做好全面应对的准备了么?
  自从得知司徒泰回到帝都那一刻起,古基就知道皇位争夺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他可以想象得到,司徒峻、司徒元甚至司徒彪返回返回帝都加入这一行列也是迟早的事情,而朝中大臣们以及各地的实力派地方官也很快就会出现泾渭分明的阵营,或明或暗的为自己效命的主子献计献策,出人出力。
  无锋的密函已经到了,无他,自然是加紧准备,收集一切情报,同时做好各种应对准备,他也知道自己这位主子和司徒峻、司徒朗、司徒彪甚至司徒泰都有着某种秘密的联系,至于在最后关头究竟投向何方,他无从得知,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无法判断。不过这几方势力谁也无法忘记这个来自西方的强大势力,任谁一方在最后的争夺战中获得他的支持,胜算的机率无疑会平添几分。
  古基自然是无锋势力在帝都暗中的主持人,明面上自然是以安琪儿为首的休伊家族,的。但休伊家族族长马可却是肚里自知,在没有得到家族权力支持之前,李无锋始终没有正面授权给予家族,而安琪儿这个死丫头也远非那种胸大无脑的女子,除了一副惑人的外表外,这个丫头内里的精明也让马可对自己这个侄女感到无可奈何。这也许就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这句唐族格言的真是写照吧,连帝国第一家族的苗家登门来拜访,这个丫头都不愿意接待,不就是因为在卢龙的矿山问题不好处措,有意回避么,让身为族长的马可公爵大扫面子。
  一辆马车轻盈的从桂湖大道驶出,自向东面奔行而去,仅从车厢上精细的徽记标识就可以知道这辆马车是属于休伊家族的。碧绿的窗纱将马车遮得严严实实,从外面看不见任何东西,唯有轻幽幽的叹息声可以得知车上的乘客是一名年轻女子。
  “小姐,还是去复兴大道二段么?”车夫显然是对乘客的习惯十分了解,一边扬鞭策马,一边随口问道。
  “嗯,没被门外那些人发觉吧?”车上的女客轻声问道,“真是一刻也不得安宁。”
  “小姐放心,这些人两只眼睛瞪着都只注意大门,谁会想到您会从小门出来呢?这也怪不得他们,谁让姑爷一两年也不回来一次,现在帝都局势也不稳定,这帝都周围的情况更复杂,人心惶惶,谁都想找个靠山,免得出乱子的时候遭殃,唉,宁为太平犬,不作离乱人啊。”车夫看来也是和女客极为熟悉,所以说起话来也就没有多少顾忌。
  “梅三,看不出你还有些文才啊,赶明儿你还是去学堂教书算了,做车夫实在委屈了你。”车里的女客“噗嗤”一笑,打趣道。
  “小姐说笑了,梅三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当初北原起乱子,小姐未曾见到,那荒焦遍野,本来就已是大旱无收,在被那蝗灾一盖,中小户就都没法活了,还能怎么样?逃难呗,可方圆千里情况都一样,往哪儿逃?人吃人的事儿,那也就见怪不怪了,那个情景可叫惨呐。”车夫是回忆起往事,情绪有些波动,马车速度也慢了下来。
  “哦?敢情梅三你亲眼见过?”车中女客似是怔了一怔,才悄声问道。
  “嗯,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我刚十六岁,一家人都往南逃荒,路上全都饿死了,只有我那是还算年轻熬到了帝都。”车夫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显然是不想在回忆起痛苦的往事,“所以说,我们北原的老百姓是最苦的了,一遇大的天灾,老百姓也就只有成群结队的往外跑,等熬过了饥荒,再回来,这等日子实在不好过。小姐你是没有经历过那饿肚子的味道,饿极了,什么观音土,白石粉,都忍不住往嘴里塞,到最后,也就是一个字,涨死。”
  车中女客也沉默了下来,显然是么有想到眼前这个平素沉默不语的车夫也一样有如此悲惨的经历,平素见他沉默寡言,自己也就喜欢用他的车,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惯例,他也就成了自己的专用车夫,许多时候,也就主仆之间也就随便了许多。
  “唉,难道北原那些地方政府的粮仓中就没有一点存粮?帝国不是每次遇到灾荒都要下拨许多救灾用粮么?”女客沉默了一阵才问道。
  “救灾粮?嗬嗬,小姐,你哪里知道,那些当官的那把你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一遇大灾,就赶紧把府城大门关上,命令士兵严守,更可恶的是那些囤积居奇的商人,更是将粮价涨上几倍,地主们更是乘机贱价收买田地,小户人家也只有买地维持生计,佃户雇农也就只有四处逃荒了,饿死在路上也就不足为奇了。至于救灾粮,我反正从来没听说过。”马车夫一挥手扬鞭,马车转进大街旁的一条巷子,在一座大门前停下。
  “到了,小姐,梅三就在这儿等你。”马车夫跳下车,将车门拉开,车上一位金发丽人扭动身躯,脚步轻盈的从车上下来,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往门里去了。
  远处一直跟在后边的马车也嘎然而止,车前方的暗格里两双精光闪动的眸子紧紧盯住女客进入的院子,良久,直到女客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前,暗格才悄悄放下。
  “老大,咱们没事老盯着这个女人干嘛?三天两头跟踪,又没有什么其他行动,我看这个女人也没有什么其他异常啊。”蹲坐在马车里的干瘦汉子一脸怨气放下暗格,埋怨道。
  “你懂个屁!这是二爷亲自交付下来的任务,专门叮嘱我不要暴露形迹,务必摸清楚这个女子的行踪,至于干什么用,我不知道,二爷也未必知道。”被称作老大的长衫男子没好气的说道,“我说老三,你管那么多干嘛,上边吩咐,你照办就行了,每月少不了你的金币,够你去和你的小翠香风流快活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牢骚!”
  “也是,老大,咱们这个月这么辛苦,你说二爷会不会多发两个给咱们?看看刚下去那个女人,那才叫女人,那屁股扭两扭,我心都颤了起来,若是能跟她困上一觉,让我立时死了也心甘。”添了添有些干渴的嘴唇,被唤作老三的汉子满脸羡慕的神色,直盯住刚才女客消失的大门,咂嘴不已。
  “我呸!老三,你他妈别作白日梦了,刚才那个女人是谁,你知道么?你也想碰,你下辈子投胎也别作这种梦!我告诉你,那女人是休伊家族的人,你也想挨边?”
  “休伊家族又咋的?难道就不是人,难道他们家的女人就不是让男人骑的?”老三抗声反驳。
  “是让男人骑的,但却不是咱们这些人可以想的。我告诉你,这女人是李无锋的女人,李无锋,知道么?西北的第一人王,就是这帝都,能惹得起他的也没几个,别说咱们,就是二爷他们,二爷他们的主子也不敢随便招惹。”老大急了,口不择言。
  “哦?是那个坐镇西北的家伙?老大你说二爷的主子,二爷上面还有主子?”老三却不含糊,马上听出了什么。
  “滚!我没说过!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二爷就是顶了,哪来什么主子?”老大慌了,连忙矢口否认。
  “哼,老大,我方才明明听你说……”
  “好了,老三,听过就算了,有些话,你别记那么牢,对你没好处。”老大的语气一下子阴冷下来,唬得老三再也不敢开腔,“你还是多想一下发了钱给你老婆拿回去,别一天想着那小翠香!”


第三节 情感纠葛
  对这些情况丝毫不知的安琪儿却还以为躲过了外人无休止的纠缠,得以清闲半日,可以在黎氏三姝处轻松的休憩一阵。
  黎氏三姝居住的是帝国文教卫生大臣魏忠行的一栋别府,随着帝国局势的剧变,越京国的覆没也早已在帝都上流社会中变成模糊的历史,至于越京国这三位公主也因为越京国的没落儿渐渐淡出帝都上流社会的舞台。除了还有几个纨绔子弟对黎氏三姝的美色垂涎外,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内容的帝都舞台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对黎氏三姝有多深的印象了。
  好在黎氏三姝在黎青可的管教下,倒也能耐得住寂寞,平常除了到交好的几个手帕交家里走动外,没事儿就在别府内抚琴作画,吟诗弄箫,闲暇时到书院画院观摩一番,倒也消遥自在。只是不少帝都贵族子弟看上了这来自没落家族的几姝美色,不时托人来骚扰一番,但都被黎青可严词峻拒,连其父黎德广也无可奈何。
  安琪儿也是黎氏三姝少有的几个合得来的手帕交,黎氏三姝虽然不知道安琪儿已经和无锋订了婚,但也知道安琪儿与无锋关系非同一般,也有心结识,儿安琪儿对这几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落得个国破家亡的有名才女甚是同情,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
  几番接触下来,同为女儿家的安琪儿很快就发现了黎氏三姝似乎都对自己的情郎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尤其是三姝中的老大更是如此,偶然机会里安琪儿甚至还悄悄看到了这位越京国的大公主所作的一幅画,画中主人俨然就是自己的情郎风流倜傥的模样,一阙前朝著名词人晏殊的《蝶恋花》用小篆写就,活脱脱将女主人的思念之情暴露无遗,安琪儿这擦知晓原来自己那个花心的情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将这位来自越京国的才女悄悄钓上了钩。再回想自己对情郎的思念,安琪儿不由得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与三姝的感情也更见亲密。
  “公主,公主,安琪儿小姐来了!”调皮的虎皮鹦鹉已经对客人十分熟悉,看见安琪儿的身影,便热情的叫了起来,清脆的叫声立即将侍婢唤来。
  “姐姐来了?”迎出来的丽人一身白罗素缎,略显清秀的玉颊被一头亚墨青丝衬托得欺霜压雪,尤其是那双顾盼神飞的眸子掩饰不住心中的欢喜之情。
  “哟,妹子这一身银装素裹可千万出不得门,若是被这帝都城里的男子们见了,还不立时为之癫狂。”安琪儿也不得不暗自承认眼前这个女子的确有与自己竞争的实力,虽然自己和她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女人,但一见之下依然忍不住生出艳羡亲近之心,若是换了男子,只怕当时就要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了。
  “姐姐取笑了,妹子如何敢与姐姐相比,姐姐的丽名早已帝京闻名,若不是李无锋大人先下手为强,只怕姐姐门前的门槛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根了。”黎青可甚是乖觉,虽然她不清楚对方和李无锋之间的关系,但她也知道这位号称帝都三花之一的姐姐对那人甚是情深意重,仅从平素言谈举止谈及那人的时候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春情爱意便可知晓,让她羡慕的同时也忍不住自怨自艾。
  脸上闪过一丝绯红,想起情郎那伟岸的身影,安琪儿就按捺不住心中情火,只是相隔千里迢迢,自己又无分身之术,一颗心却早就飞向遥远的西北了。
  “咦,青诗、青韵两位妹子呢?”安琪儿强压住心中的情思,拉转话题。
  “哦,她们两人一大早便去帝国书画院了,听说今天有极为大师级的画师将会在书画院挥毫泼墨,祈祷帝国皇帝陛下身体早日康复。”黎青可笑吟吟的回答道,“姐姐,到闻涛阁坐一会儿吧,小妹看姐姐面带疲惫之色,不如由小妹为姐姐抚琴一曲解解乏。”
  黎青可的可以讨好果然让没有多少心计的安琪儿甚是开心,她本来就是因为呆在家中被那些整日求见的士绅商贾闹得心烦,想躲开这些人找个清净之处休憩一番,所以才会来此三姝之处落得清闲,黎青可的琴艺虽不能与琴圣琴仙相比,但在帝都上层社会颇为有名,只是对方极少显露,这一年时间更是难得出门。
  “榄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签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一阙情深意长的《蝶恋花》附和着淙淙琴声,宛转悠扬,听得倚栏而坐的安琪儿悠然神往。
  “妹子,你这琴艺可谓神乎其神了,只怕连那姚莲也未必能胜于你吧。”良久回过味来的安琪儿才忍不住喟然出声,击节赞叹之余,安琪儿也听出了对方曼妙的歌声中所流露出来的丝丝情意,笑着打趣道:“看来妹子也有意中人了,只是不知道这位让妹子尺素传书的郎君是何等人物,竟让妹子这等天仙化人情根深种?”
  脸泛红霞,素衣丽人更是娇羞不堪,呢声道:“姐姐又来取笑妹子了,妹子不过蒲柳之姿,如何能与姐姐相比?来此帝都寄人篱下几载,家国犹破,何曾有心思考虑其他?”说到后面已是略带伤感。
  “可是姐姐听这一阙晏大家的名词,若是没有亲身体验,怕是很难奏出如此彻入骨髓的曲调,莫非妹子有了心上人却不愿姐姐知晓?”安琪儿心中已知对方所寄托的对象,虽然有些淡淡的酸意,单一想到对方国破家亡背井离乡的身世那一缕酸意也就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怜惜之情,“不过我可是听说妹子好像以前有一个过从甚密的知交好友啊?”
  一抹红潮甚至漫过了那宛如羊脂玉般的粉颈,黎清可咋然一惊,抬起头来望向面带神秘微笑的女子,急声分辨道:“姐姐不可听信人言,妹子与他并无任何纠葛,不过是普通的交往走动罢了。”
  “呵呵,妹子这可是不打自招啊,我可还没说是谁呢,你就急急忙忙来解释,这不是欲盖弥彰么?”安琪儿银铃般的笑声打消了黎青可的不少顾虑,她不想让对方误解,但内心深处却又有某种希望,希望对方能够通过某种渠道察悉一些,最好能够让对方有所了解,但有不太清楚,这样的情形可以让对方逐渐知晓和认可,也免得在将来突兀的出现使得对方难以接受。
  “嗯,欲寄彩签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妹子的书法和画技都很不错啊,刻画得栩栩如生。”安琪儿心中暗笑,脸上更是促狭之色。
  一语惊醒梦中人,黎青可这才知道对方原来早就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唯有将头狠狠垂下,却不敢有半丝言语,仿佛在等待对方的裁断。
  安琪儿却是满脸笑意:“妹子不必如此,谁让咱们摊上这样一个花心大萝卜呢?只是苦了妹子了,这么久他也回不来,相思之苦唯有寄托琴声中啊。”
  听得对方善意的调笑,黎青可心中放下许多,但心中的羞意仍然让她难以抬头,唯有蚊蝇般的小声道:“姐姐不怪小妹?”
  “怪?为什么要怪?怪也怪不到你头上,何况要论身份她也是先与司徒玉棠订婚在先,何曾轮得到我来怪?”淡淡的微笑中似乎略带一丝幽怨,安琪儿提及此事心中便有些不快,她倒不是抱怨司徒玉棠与自己情郎的订婚,而是嫉妒对方能够跟随情郎远走西北双宿双飞,而自己却得呆在这京城,每天应付这些繁琐无聊的各种接待,还得微笑着保持淑女风度,这让她觉得总有一块石头梗塞在心中。
  “姐姐不必担心,我看她对姐姐情根深种,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黎青可反过来安慰对方,心中却多了几分酸楚,别人都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述说对情人的思念,自己却不得不将思念强压心中,这份苦楚又有谁知道呢?
  “妹子说得也是,不过现在帝国局势变化甚大,也许要不了多久,他有可能重返帝都也未可知。”安琪儿说到这儿脸上已然是容光焕发,方才的不豫之色早已抛在天外。
  “哦?”雪衣丽人也是一阵惊喜,忍不住颤声问道:“他要回帝都来了?什么时候?”
  “这可说不准,不过他眼下刚和罗卑人打完仗,估计还得休整一段时间,不过看大殿下和三殿下都已经回京,连七殿下也在申请回京疗养,姐姐在想,他在外征战数载,而皇帝陛下身体一直欠佳,怕也可以借着看望陛下回来休养一番吧?”安琪儿脸上已经露出无限神往的表情,似是自己的情郎已经在返回帝都的路上,马上就可以见到一般。


第四节 整顿
  就在两女为自己情郎百般牵挂的时候,李无锋却还陷在无比繁忙的事务性工作当中。
  应该说这时一段难得的休整期,腾格里草原上的事态已经基本得到控制,在西北军和罗卑人派出的部分人员的配合下,几十万背井离乡逃亡的罗卑牧民都纷纷扶老携幼驱赶这牲口群,重新回到自己的故乡,为着下一季生活做着准备。
  寄人篱下的生活味道让这些承平已久尤其是在土地上从未品尝过战火滋味的他们充分认识到和平是如何的美好,几百年来祖祖辈辈从未遭受过战火波及的他们突然间被来自东方的民族击败,许多人固然难以忍受,但当现实落在自己头上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原来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战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选择战争就意味着选择流血和牺牲,可是在普通牧民心中,放牧、传宗接代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向外战争和掳掠,除非生活过不了,谁也不愿意作出这样的选择,尤其是在昔日任人宰割的邻居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强大,甚至开始主动的向昔日的胜利者发起挑战,而且还毫无悬念的战胜了自己,这让生活在这片的牧民们惶恐不安的同时也开始对自己的邻居产生出几许畏惧,尤其是在连乌兰集也被那些唐河人驻军控制时。
  好在唐河人虽然是征服者,但并未对自己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如果说有的话,只能说进入这片区域的唐河人多了许多,除了士兵,更多的是商人。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宣传养羊致富尤其是养那种毛特别长的羊一年就可赚大钱的商人在以乌兰集为中心草原上四处游荡,数量甚至多过草原上的狼群。甚至不少商人不顾禁令擅自窜入乌兰集以西两百里地外的草原深处进行煽动宣传,号召广大的牧民投入到养羊赚大钱的活动中来,以至于罗卑边境巡逻军不得不将这些商人礼送至乌兰集交给西北驻军处理。
  乌兰集迅速成为一个新的投资热点,其实早在战争一结束的时候,便已经有不少西北商人来到乌兰集安营扎寨,准备大干一番,长久以来的惯性让这些商人已经习惯于西北军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成为李大人的新领地,即使是那卢龙,虽然被太平乱党夺回去过,最后还不是一样重新回到李大人手中?这里良好的自然环境天生就是放牧的宝地,乌兰湖提供了丰富的饮水,只要能够煽动牧民们放弃过去的放牧习惯,全部改为养那种长毛羊,那丰富的羊毛资源可谓源源不绝,哪怕是只有一小部分人改变,也足以支撑起无数毛纺织作坊。
  虽然莫特人军队全部退出了这片土地(青川海子除外),但按照协议规定,西北仍然保留了一个师团的驻军,以保持对这片土地的影响力,而罗卑人军队则完全退出到了乌兰集以西两百里地之外,不过这个时候罗卑人也没有多少军事力量再来布置在这里,来自西方赤狄人的压力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了,唯有几支边境巡逻队来证明他们的存在。
  这一波养羊风潮虽然没有风靡整个东腾格里草原,但在以乌兰集为中心的地区却是引起了不小轰动,不少淳朴牧民们被商人们的言语所打动,心思都活络起来,寻思如果养长毛羊能够获得比养其他诸如牛马和以肉为主的羊类更多的收益,那当然他们更愿意选择选择这种破天荒第一次以剪下来的羊毛作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尝试。
  这是萧唐与苏民舜等人经过苦心设计研究出来的一种办法,现在乌兰集一带虽然出于种种原因考虑没有从行政上纳入西北管理,但西北完全可以采取经济控制的手段来逐渐将这一地区融入西北,以方便今后的发展,大力鼓励毛纺织、制革行业进入就是一种手段。当广大的牧民发现用羊毛可以获得更大的收益逐步适应这种模式后,他们其实已经被以西北商人为主的经济体牢牢的绑在了一起,没有西北商人收购这些在牧民们眼中价值不大的东西,那他们的收入将剧减,要想获得稳定丰厚的收入,那就只有保持现在的种和平商业环境,保持商路的顺畅,战争也就变得不可接受了。
  而中小贵族们一样欢迎这种经济形式,这样他们可以不再为牧民们缴纳的牛羊马这些实物而直接从牧民手中收取现金作为贡金,省去了麻烦的买卖手续,已经慢慢渗透到腾格里草原各地的唐河文明大小贵族们都更渴望用文明人的方式来享受生活,丝绸、海珠、瓷器、玻璃器皿、绿茶、香料、书籍、艺术品等林林总总,在原来他们看来是可望不可及的各类奢侈品也开始进入了中小贵族们的家中,虽然仅仅是一个开始,但这毕竟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中小贵族们一样盼望着将来的生活会更美好。
  根据签订的条约附件,西北文教卫生署在乌兰集兴办了第一所唐式学堂,招收罗卑人贵族子弟入学,同时也招募一些经过认可对西北有突出贡献的罗卑普通牧民子弟入学,这也在东腾格里草原上的罗卑人中引起了轰动,许多生活在乌兰集以西地区的罗卑贵族甚至也不远千里将子女送到这所学堂求学。虽然在莫特人已经实施了这种方式,但因为莫特人的交往更多的是与东南的唐河人和东面的西斯罗人,所以在腾格里草原上造成的影响并不很大。但在乌兰集的这所学堂影响力却是极其深远,连西大陆诸国的许多有识之士也认为这是唐河文明为争夺大陆文明影响力对拉尼亚文明的沉重一击。当他们还在为赤狄人每年的寇边惶惶不可终日时,唐河帝国却已经在横亘三大陆的腾格里草原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当然许多人并不知晓西北的主人与唐河帝国的主人并不完全是隶属关系。
  在萧唐的授意下,西北内政部门甚至还派出了一些工作人员前往乌兰集帮助罗卑人的管理机构建立与火花集警察署、裁判所相仿的治安部门和审理机构,用以负责乌兰集和周边地区的日常社会治安及其民事商务纠纷,其实已经相当于莫特人的一个翻版,只是在名义上这片土地仍然属于罗卑人,而这些管理机构也由罗卑人自己组成,不过他们在上岗前都接受了西北同行们的简单培训。
  如果说以乌兰集为中心的罗卑人征东部还在表面上保留了一抹遮羞布的话,那图布人在内政上改革却是彻彻底底的了,完全效仿莫特人的内政架构,贵族议事会虽然完全由亲西北贵族组成,但无锋依然限制了这些贵族们的议事权力,即便是图布人内部事务经过了贵族议事会的通过依然需要报西北行政署备档,如果西北行政署认为有不当之处,可以责令其重新商定。至于在经济架构方面,同样采取了鼓励发展养羊的政策,但是为了保持西北军用马匹充足供应,西北行政署和西北战备署联合下文对莫特人和图布人作了要求,要求他们各自必须通过行政手段保证每年有不少于三万匹的符合军用的骏马存栏量,以随时供应军方需要,当然每年西北军方也会保证一定数量的军马采购。
  在安顿腾格里草原诸部的同时,无锋也开始就西北及其邻近的关西河朔自己实际控制的诸府内部进行整肃,一大批贪赃枉法的官员在新任监察署署长米丰强力手段下纷纷落马,这是无锋为了加强表现一直不佳的监察署而特意任命在西北军法总监上干得有声有色的米丰兼任这一职,米丰在西北军法总监这一职务上充分履行了他的职责,不但强有力的压制了随着西北军规模扩大带来的派系势力抬头趋势,而且也使得伴随军力扩充过快出现的军纪问题得到了一次可以称得上苛刻的整肃,不少军官甚至联名写信以严刑峻法残暴荼毒屈打成招的名义将米丰直接告至无锋处,但均被无锋以军法处独立执行公务为名严词驳回,至此,宁可饿死,不肯吃米(米丰),这句格言在西北军中不胫而走。
  而米丰担任西北监察署署长一职也给西北官场带来了一场“狼来了”一般的旋风,尤其是银川、太玄、卢龙、陇东、西康和天水六府,由于无锋在控制这六府后为了保持地方局势的稳定,并未采取大规模的清理换血行动,许多非要害部门的官员只要没有明显过错皆得以继续留任,而在这次刮起的“米旋风”中却是无人能够幸免,大批官员被监察部门人员隔离审查,不少官员索性抢在前面直接辞官弃职,西北官场上人人自危。借此机会,萧唐也乘机大肆将西北老四府(庆阳、金州、归德、博南)中德才兼备的官吏任命到其余六府中担任各项官职,而西北大学学员也逐渐成为西北地区各级行政机构中的中坚力量。


第五节 天算
  在听凭萧唐和米丰二人对西北官场进行大规模调整的时候,无锋却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对军队的整编上。
  宋天雄率领的第一近卫师团遭受了自组建以来最沉重的打击,战斗力遭到了极大的削弱,几乎丧失了建制。在凌天放主持召开的西北军务参谋联席会议上,米丰提出了要将宋天雄送交军法处调查处置。根据西北军务参谋联席会议制度规定,虽然军法处单独行使军法处置权,但调查处置师团长以上的军官需获得军务参谋联席会议一半以上成员的通过或者直接获得军政节度使授权同意这两款条件中的一条。李无锋搁置了军法总监要求直接授权查处的请求,而是让他在参谋联席会议上自行提出议案付诸表决。
  西北参谋联席会议成员由首席参谋(即参谋总长)、军法总监、四大军团军团长以及西域联合军总指挥七人组成,投票采取秘密不计名方式进行。在就是否解除宋天雄第一近卫师团师团长职务并进行军法调查一事的表决上,投票出人意料的出现了二比二的尴尬结局,其余三票均投了弃权票。根据参谋联席会议制度规定,如果就某一事项进行表决出现相同票数时,表决事项自动提交军政节度使大人裁断。这样,皮球重新回到无锋手中。
  在这件事情上无锋一直处于一种矛盾的心情当中,若是论私人感情,宋天雄从担任近卫联队长起边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而且还在帝都那次的刺杀当中救过自己性命,况且无锋也认为在这第三次西北战争中第一近卫师团遭遇的灭顶之灾过错并不主要在宋天雄身上,而是在于自己过分低估了贝桑的临场决断能力,错误的判断了对方组织动员时间。但在几次战后的战情分析上,参谋总部的人员却并不同意无锋的看法,在他们看来,西北一方固然错误的判断了对方动员速度和时间,但身为先锋官的宋天雄能够按照既定战术与主力中军保持合理距离而不是急躁冒进的话,那么罗卑人的突袭就无法给西北军东线主力造成如此大的损失,至少西北第一军团的第三、第四甚至第五师团也就不会为了援救第一近卫师团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无锋也知道对宋天雄的处置上关系重大,军中不少人都将宋天雄视为自己心目中的红人,能够从一个近卫联队长直接提拔为近卫师团长除开当时特定环境外,也不能不说无锋自己心中存在有偏爱之情,无锋在米丰提出军法处介入调查时之所以搁置就是希望米丰的动议在参谋联席会议不能得到通过,但是事情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最终还是要由自己来作出决断。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但无锋知道自己恐怕不得不作出,甚至有些违心的作出。正因为宋天雄是自己身边的近卫出身,所以他才不得不挥泪忍痛,不过让军法处介入也有一个好处,米丰的铁面无私是众所周知的,只要他们能够作出合理的裁断证明宋天雄在此事上并无多大过错,相信宋天雄就能够重新站起来。
  无锋最终同意了米丰的动议,解除了宋天雄第一近卫师团师团长职务并由军法处调查,但无锋也以第一近卫师团重建刻不容缓为由让宋天雄以代理师团长名义负责重建工作。
  与此同时,西北第一军团遭受重创的三个师团也在第一时间进行了补充和重编,西北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员被优先补充到了这三个师团中,这三个师团的战斗力也得到迅速恢复。莫特自卫军和图布自卫军各三个轻骑兵万人队在完成了初步整训后,立即被参谋联席会议抽调至博南到天水一线进行适应性的行军演练,而补充到两千的独角兽部队也悄悄抵达金州进行地形适应训练。
  工程兵师团终于完成了组建,只是器械方面还远未达到无锋所希望的标准,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那需要大量的资金来堆积以及充足的时间来熟悉,这也是西北首次组建师团一级规模的工程兵部队。
  第一近卫师团虽然遭受了沉重打击,但在遭遇数倍敌军围攻的情况下依然能够顽强的坚持下来,这也充分说明了以宋天雄为首的军官群体表现出来的能力。在了解到狙杀在这场苦战中起到的巨大作用后,无锋立即下令在各个师团一级的军队中增设一个狙杀中队,从部队中挑选箭技高超者进行专门训练,在战斗中专门负责狙杀对方各级军官;同时还在部队中挑选武艺超群者进入军事学院专门的训练营,专门练习提高武技,在战斗中负责临场刺杀狙杀敌军军官打击对方士气。与此同时,无锋也让内政部门和情报部门在帝国各地招募武林江湖中愿意为自己效力的武技高超者充任军事学院教官或者直接授予军职加入特别行动部门,加入狙击部队的江湖人士可以破格直接提拔享受军官待遇,若是在战争中表现突出者,可以送入西北军事学院进行进修,毕业后可与其他凭战功累积的军官一样享受提拔晋升等各种待遇。
  战备部门也加强了战备工作,除开必要战备物资储备和生产外,预备役人员的训练也大大加强了,随着战事的日趋频繁,预备役兵员不断的充实入正规军,使得对预备役兵员的要求也日渐提高。拉奥已经成了仅次于萧唐的大忙人,虽然战备署的干员也增加了不少,但随着西北领域越来越大,军队规模扩大,涉及事项也日趋复杂,许多事情拉奥也不得不身体力行,无锋都曾多次善意的提醒拉奥不必事必躬亲,当放权时须放权。
  总之,第三次西北战争后的西北表面上看上去似乎十分平静,士绅商人和普通民众都沉醉在这短暂的和平之中。伴随着帝国内部纷乱不断,大量的资金源源不断的从江南、东海和五湖以及帝都涌入西北,尤其是来自帝都的商业资金更是呈爆炸性的增长,腾格里草原和北吕宋成了这些资金的最好去处。无论是腾格里草原上新兴的毛纺织业和传统的民族手工地毯编织业还是北吕宋的传统三大支柱产业——烟草种植加工、咖啡种植加工和甘蔗种植及制糖,都表现出方兴未艾的势头。尤其是在北吕宋,长久的和平环境使得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战争这一回事,卢曼和穆浩然二人甚至夸口,只要再给他们五年时间,他们可以让两府赶上中原任何一个府,给他们十年时间,他们可以赶超江南七府!
  西北郡六府之外的新四府也终于平静了下来逐步走上正规,经济开始全面恢复,良好的基础是他们的最大优势,卢龙的采矿业和冶铁业,陇东的制漆业和棉纺织业,西康的牧业,天水的棉花种植以及棉纺织业,都重新焕发青春,虽然还无法与老西北和北吕宋相比,但与动荡不安的帝国北方以及人心惶惶的五湖地区相比,那已经是天堂了。
  罗卑和图布人的屈服,西斯罗人的狼狈而归,这一切都让老百姓再次陶醉于西北的强大兴盛。只是这背后一切与军事有关的东西都在悄无声息的运行着,庞大的军事机构更是日夜不停的运转,为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作着最后的准备。
  “怎么回事?”刚刚接见完来自柏因人的特使,无锋还在回味柏因人特使提出的要求,却被要求紧急见面的令狐翼和凌天放堵在了会客厅内,见二人的脸色并没有什么特别,但事情又如此急,无锋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难道是帝都的皇帝陛下出了状况?想到这儿无锋的心情有些喜忧参半。
  “大人,赤狄人突破了罗卑人的防线,察钦在安欧人的配合下在北线大破罗卑护卫军,据说歼灭了罗卑护卫军二十余万,现在正在向罗卑的腹心地区挺进,南线罗卑屠答部已经撤回到了罗卑境内,瓦德亚已经宣布罗卑全族动员,准备与赤狄人作决一死战了。”令狐翼言简意赅。
  房间里顿时没了声音,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啊!无锋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又会出这么一挡子事,罗卑人被击败看上去着似乎与西北没有太大关系,可是西北一方当初和罗卑人签订条约作了许多让步就是为了防止罗卑人被过分削弱导致赤狄人势力膨胀过猛,从而影响自己今后的计划,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力挺罗卑人,俘虏全部送回,甚至还愿意提供资金支持,可这帮没用的罗卑人在如此情况下依然被打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连他们的核心实力护卫军都被歼灭了二十万,这对罗卑人来说无疑是崩溃的预兆。


第六节 联合阵线
  “怎么会如此?”有些困惑的倒在麂皮大椅中,无锋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小了许多,在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愿意听到这些节外生枝的事情,这实在有些打击他的情绪,“不是说他们双方已经在进行谈判了么?难道是罗卑人不愿意作出让步,还是赤狄人要价太高?”
  “大人,恐怕都不是。所以一切迹象表明,所谓谈判,不过是赤狄人和安欧人勾结起来放松罗卑人警惕心的计谋,安欧人甚至出动了超过二十万人的大军,这种动员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能够做到的,罗卑人被假象迷惑了,放松了警戒,被赤狄人和安欧人联手打了个措手不及,屠答又在南线,北线的指挥官显然不是察钦的对手。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令狐翼苦笑着摇头,“这一次连我们的情报部门都被骗过了,赤狄人只怕早在卡龙来西北商谈结盟一事之前就在作准备了。”
  “这只能说明赤狄人胃口比我们想象的还大,穆鲁瓦只怕已经在幻想解决了罗卑人是不是该把魔爪伸向东大陆了吧?”凌天放也插言道,“安欧人为虎作伥,我看他们也是不甘寂寞,终于等到这个机会来坑一把罗卑人了,不过赤狄人把胃口撑大了,安欧人难道就不考虑一下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不,安欧人是聪明人,他们早就看出了赤狄人解决掉罗卑人是想把手伸向大陆南部更肥沃的地方,根本不会看上他们这些没有多少油水的部族。”无锋摇摇头,身体也已经坐直,显然是接受了这个现实,态度异常坚定的道:“不过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罗卑人是否已经丧失了一搏的能力?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不得不巩固乌兰集的防线,而原来的规划都只能作废,如果罗卑人还有一搏之力,那我们就全力支持他们,无论是物资还是钱财,甚至军队!”
  斩钉截铁的话语让凌天放和令狐翼都呆了一呆,令狐翼忍不住问道:“大人,您说要从物资和金钱上支持罗卑人,这个属下能够理解,可是如果动用我们的军队,这个会不会代价太大?东线随时都有可能开战,那我们又该怎么办?”
  “不,我想那赤狄人未必就敢拼死一搏,他们是在得到我们击跨了罗卑征东部后才变得如此嚣张的,也许他们原来有这个计划,但未必敢于实施,但看到罗卑人在东面失利,以为我们也会大肆的敲诈罗卑人,罗卑人可能会受到极大削弱,所以才会一下子胆大起来,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的态度会突然大变,如果我们这会儿联合莫特人、图布人和求尔人表示我们不能容忍来自西腾格里草原的势力入侵东腾格里草原,那你们想一想赤狄人会不会大吃一惊呢?”无锋也在斟酌西北应当采取的策略,让西北军投入到与赤狄人的战争中去并不是符合他的本意,但如果你不把西北准备介入的决心充分表露出来,只怕赤狄人不会甘休,所以唯有尽可能的表达出参加战争的意愿,赤狄人才会真正考虑这个后果。
  “大人的意思是尽量展示武力,威胁赤狄人,同时加大对罗卑人的扶持力度,以武止武?”凌天放已经体会到了无锋的意图。
  “对!为了制止战争,就只有作出一副渴望战争的模样,当然,如果赤狄人真要不计一切后果的打上这一仗,我们也奉陪到底!东腾格里草原是东腾格里草原人的东腾格里草原,西腾格里草原上的人无权介入!”无锋俨然一副东腾格里草原各族代言人的架势,双目中更是精光灼灼,态度不容置疑。
  “嗯,既然大人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们就得把戏做足,属下想北吕宋军团保留两个师团驻防外,其余三个师团立即向西推进;腾格里军团全军动员,莫特人出动八个万人骑兵队,图布人四个万人骑兵队,求尔人那边,我们可以要求他们出动三个万人队,威胁安欧人东部边境;另外我们还可以通知印德安的海德拉巴人和旁遮人也作必要的战争动员,汉森联盟不是一直担心赤狄人过分强大会眼中危及他们北方的安全么?现在也该他们表现一下了,至少从西面策应一下可以完全做到,相信赤狄人看到这些动作会有所触动。”凌天放略加思索已经将一套方案拿了出来,“不过我们重点针对的对象应该是安欧人,所以让莫特、图布和求尔人的骑兵马上向安欧人的领地进发,迫使安欧人退出战斗,只有这样赤狄人才会坐下来!”
  大陆公历697年8月24日,李无锋连夜兼程重新视察乌兰集,并在乌兰集检阅了先期赶到北吕宋军团的三个师团,同时在发表了题为《为了东腾格里草原的和平》的讲话,表达出反对赤狄人和安欧人入侵东腾格里草原的看法,并对安欧人入侵罗卑人领地一事表示强烈关注,同时下达命令,命令莫特自卫军和图布自卫军共计十二万骑兵开赴罗卑北线,准备抗击安欧人的侵略,并授权两族自卫军可以在认为必要时进入安欧人领地,在这之前西北军政节度使府已经表示接受罗卑人邀请调停赤狄人和罗卑人之间的战争,同时腾格里军团四个师团也已经星夜西进。
  8月14日,苏秦从乌兰集出发踏上出访罗卑和赤狄两地的路程,8月18,印德安王国首相西德夫亲王发表讲话,表示支持唐河帝国西北军政节度使李无锋的14日的讲话,希望东腾格里草原能够维持目前局势,并表示印德安王国不支持任何外来力量进入东腾格里草原。
  8月20日,接到紧急通报的汉森同盟当值主席、汉诺威公国大公约根森三世在与联盟各国首脑作了意见交换后宣布同盟军队处于紧急状态,并以同盟议会上院的名义发布战争动员令,征集预备役士兵加入军队,同时同盟部分军队开始向北移动。对于汉森同盟来说,赤狄人如果彻底战胜罗卑人后,对汉森同盟北部诸国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灾难,那预示着再无人能够牵制的赤狄魔鬼将会肆无忌惮的从千里战线上任何一处猛扑下来,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家庭将会沦为赤狄蛮子的猎物,所以他们宁肯为战争付出高昂的代价也决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这一场牵动着整个大陆的战争轮盘就这样迅速的转动起来,从最东面的唐河帝国到最西面的汉森同盟,纵横几千里的战线上,多达百万以上的军队像一锅沸腾的滚水涌动着漩涡,任谁一沾,都将是血淋淋的代价。
  斗鸡场上,一身漆黑的飞将军鹞起隼落步步进逼,而处于下风的大红帅也不甘示弱,耸毛立发,一双眼珠黄光隐现,蛇行鹤步,忽左忽右,显然是避开对方锋芒的同时,寻找着对方的破绽。两只称雄一时的雄鸡爪子上都系上了细薄的铁锋刺,这当然是为了增加搏斗的残酷性,满足观者的变态心理。
  乌亮的羽毛上点点血迹满布,但丝毫没有到影响飞将军攻击的气势,反倒是红袍裹身的大红帅显得格外谨慎,全身尽量低伏缩小对方对自己的攻击面,左足却随时提起摆出反击架势,纷纷扬扬的羽毛红黑相间,洒满了斗笼并不太大的范围内。
  如此精彩的一场生死搏斗,坐在斗笼前方的贵客却似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当两只鸡腾空搏击时才点点头,让一心想求得客人开心的两个斗客都有些扫兴,不过好在陪同贵客光临的客人们斗都这一场龙争虎斗吸引住了,喝彩声不断,让两个斗客心中才勉强平衡。
  伴随着斗笼中不断飞起的羽毛和血珠,一场精彩斗鸡赛也逐渐进入了尾声,后来居上的大红帅凭借顽强的斗志和避实击虚的斗法,最终取得了胜利,曲终人散,那名被众人簇拥着的男子这才懒洋洋的起身,驱车向城外驰去。
  “殿下,他来了。”马车刚刚停稳青年男子刚闭上眼睛,便听见车外卫士敲击车窗的声音。
  “哦,请他上车。”车门吱的一声掀了开来,一个雄壮的身影钻了进去。
  “见过殿下。”雄壮身影身披重甲,半兽盔也将脸遮去大半,唯有露在外面的一双鹰目闪烁不定。
  “不用多礼,怎么样,那边有什么变化?”原本有气无力的男子立时精神倍涨,目光也落在了雄壮男子脸上。
  “不太好,马远往有些意动,不过我推测只要皇帝陛下一日未去,只怕马远往终不敢妄动,陛下的积威对其影响极大,如果能有陛下的遗诏,这将对殿下有利得多。”雄壮男子始终躲在马车后部的阴影里,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眼中神色。


第七节 帝京(1)
  “嗯,马远往在我父皇一直追随我父皇,无论是谁要想获得他的支持都不太容易,正如你所说,如果我父皇过去,在有一纸遗诏,倒是容易获得他的支持。”青年男子脸上露出同意的神色,“这个家伙驭下甚严,不知道能不能从这方面想想办法?”
  “很难,五个师团的师团长都是他的心腹,而且家眷均在帝都内,想从这里突破不太容易。”雄壮身影微微摇了摇头,“这方面只怕不止殿下一个人打过主意,只是无人能够成功。”
  “嗯,那这段时间还有没有其他异动?”青年男子似乎很关注某个人的行动。
  “回殿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殿下他也一直隐居在府邸内养病。”雄壮男子略加思索便回答道。
  “唔,好了,你去吧,有什么立即通知我。”青年男子有些失望,不过没有表露出来,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离开。
  一骑绝尘而去,青年男子透过窗帘望着卷起的尘影,久久不语,直到卫士来催,才黯然长叹自言自语道:“我可以相信他么?”
  伏健的生活过得越发消遥自在了,虽然帝都形势日益紧张,但对五派联盟尤其是自己的落日派来说,却没有多大影响,殿下似乎对自己也愈发倚重,回京后已经三次召见了自己,并且还和殿下两次一起进餐,这对伏健来说都是无上的荣幸,像自己这种江湖人士,能够得到贵为皇家中人的对方器重,尤其还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的看重,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少有的殊荣,于公于私,伏健都觉得自己应该为对方效命。
  不过正如殿下所料,这帝都中的形势也月来复杂了,尤其是这半年来越发明显,除了青叶派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外,所谓帝都的三大武林门派似乎渐渐露出了马脚,这对已经集合了五派力量的联盟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平素只要盯紧一些,自然可以看出些名堂。相信对方也一样,五派联盟究竟姓什么,对方心里大概一样有数,此所谓各为其主罢了。
  要想在未来的帝都里站稳脚跟,就不得不作出艰难的选择,一旦站错队,那最后的结局自然不用多说,但如果你像袖手旁观,那等待你的是一样的结局,没有哪个最后的主人会喜欢曾经冷眼旁观的人,尤其是它还是一个属于灰色地带的江湖门派,对这一点,伏健曾经多次反复思考,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也是他不能明白青叶派保持中立的原因,难道青叶派真有本事可以在将来的争夺战中置身事外,伏健不相信。
  看来殿下对五派联盟训练的冲锋队十分感兴趣,回来这么一段时间已经两次参观了冲锋队的训练,并且还要求在保持隐秘的情况下将规模再扩大一倍,这让伏健又忧又喜,忧的是看来那一天的时间越来越近,冲锋队也很快就要派上用场,这也是检验战斗力的好机会,但伴随着那一天的邻近,风险和危险一样大幅度增加,一旦自己的主子失利,只怕面临的就是身败名裂甚至抄家灭族,喜的是,能够借此机会再次索要资金趁机扩大自己的实力,一旦主子获得胜利,那无尽的荣华富贵也将伴随而来,落日派也可一跃成为整个帝国首屈一指的大门派,再无人敢小瞧自己。
  巨大的压力和吸引力让伏健有些患得患失,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再无退路,这时候退出,等待他的无疑是灭门之祸,即使自己投入其他殿下门下,一样不会得到信任,没有人会信任一个叛徒,何况他也看不出其他几位殿下在这场夺位展中谁就具备了绝对优势,两相比较,反倒是现在的主子机会还稍稍多那么一些。
  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这上面,也只有按照对方的安排全心全意去干了,拉拢帝都内军队中的属于五派中的弟子,刺探其他几位殿下及其人员的活动,组织训练敢死队,利用船帮帮助殿下尽量控制水路运输,甚至采取某些特殊的行动,这些都在伏健的意料之中,本来这就是一场战争,其他几位殿下一样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大家都没有选择,有些时候伏健躲在女人的怀抱里这样想,也许只有这样才可逃避现实带来的压力。
  新任的帝国军务大臣吉林的府邸并不在帝都传统的富人区复兴大道或者桂湖大道,而是选择了南九区一条与其他贵族们定居区域不一样的水榭大街,这是应该是传统的文化艺术界人士居住的区域,虽然比不上复兴大道或者桂湖大道两旁的建筑那般宽大宏伟,但充满了浓郁个人色彩和异域风格的建筑物在这条街上得到了充分展现。从西大陆的巴洛克、洛可可以及哥特式的建筑物,到纯粹的古唐式、新唐式以及拜占庭式宅邸,无所不有。如果有谁乘马车沿着这条水榭大街慢慢游行,一个小时的行程足以让他领略到来自大陆各地的建筑风格和艺术。
  水榭大街本来就有着“万国建筑艺术馆”的美称,这里原来就是前朝文人和艺术界著名人士居住的集中地区,本朝建立以后,由于国力强盛,文化艺术更是达到了一个颠峰时期,吸引了不少中西大陆以及东大陆南方的艺术界人士前来交流,许多人士为唐河帝国的强大和唐河艺术文化的辉煌所倾倒,纷纷选择了在作为唐河帝国首都的中州定局,而定居的地区自然是首选一直是文艺界人士向往的水榭大街,因此规模原本还不算大的水榭大街不得不极度改扩建。尤其是在帝国第十八任皇帝陛下任上,他十分重视与中西大陆文化艺术方面的交流,所以特意将水榭大街从两段扩建成四段,并且预留了三段作为保留区,以备将来不足时继续扩建,因此水榭大街得以大幅度扩大。
  吉林公爵的府邸位于大街三段,是一所古唐式庭院,从庭院建筑历史来看,应该是前朝某个人物留下来的遗迹,不过经过整修了一番,虽然说不上如何精制典雅,但古色古香,自带一股古朴的原味,倒也颇合新任的军务大臣口味。
  书房背后是一个巨大的荷塘,据说前朝著名山水画家吴道子的名作《荷塘月色》便是在这里写成,虽然这个传言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军务大臣选择这一临湖房间作为自己的书房显然是受了这个传说的影响,一副不知是不是赝品的《荷塘月色》便悬挂在书房内。
  书房内的军务大臣应该是在接待以为重要的客人,连平素大打开的窗户也半掩着,唯有灯光映出的两条身影,影影绰绰,投射在窗户上。
  军务大臣的书房十分简朴,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一张陈旧的书桌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辰,书桌对面的两张红木太师椅倚墙而立,一盆湖州盆景随意的放在高几上,给有些沉闷的书房带来一丝清新的气息。
  “殿下,现在是一个好时机,根据我们获得的情报,在河朔的太平乱党现在四处镇压士绅,抢掠浮财,局势有些失控,一反他们以前采取的中庸政策,士绅们已经联名来信,要求帝国进军河朔,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组织了一些民团来保护自己,但是如果没有帝国正规军的帮助,恐怕难以抵挡那些乱军的攻击。”满脸清瘦的军务大臣从外表上看去更像一个文人,出身贵族世家的他并不想从政,但家族的利益迫使他不得不走上这条道路,而皮克在陇东一战中失踪,何知秋的引咎退隐,却把他这个军务副大臣推上了这个风尖浪口,让他承担起整个帝国的军务重任。
  “尤其是晋中,晋中的矿主们大多与咱们帝都里的世家望族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殿下大概也知道,这些人已经多次来臣这里纠缠,要求军部派出军队光复晋中,臣也以为这是一个机会。”
  “机会?公爵大人,机会背后往往就是泥潭和陷阱。那一帮蠢人你根本就不必理会他们,他们只知道关心自己的财产和利益,哪里会考虑机会是否成熟。乱军于永志部曾在黑山龙泉将帝国大军击溃,战斗力不容小觑,新组建的第三、第四军团战斗力尚未定型,如果冒然出兵,只会被拖进晋中这个泥潭,如果我们一战未能竟全功,被乱军拖住,那我们是撤回帝都还是就地死战?撤回来有损士气,不撤,只怕在现在形势未明的情况下结局更是不妙。所以,我们需要慎重考虑。”朗眉俊目一顶金冠的青年男子自然就是监国的九皇子司徒朗,他对军务大臣提出的建议很不以为然,这等关键时候,怎么能轻言战事,尤其是自己两位兄长已经返京,而另一位兄长也在申请回京休养,帝都政局已经进入了一个关键时期,无论如何也需要保留足够的军事力量控制在自己手中,出征晋中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第八节 帝京(2)
  “可是殿下想过没有,第三、第四军团均系新建,士兵大多未经战事,如不以太平乱军练兵,只怕其战斗力很难得到提高,将来如何应用于战场?”吉林当然并不清楚这位监国的九殿下心中所想,他虽然是以文职人员升任军务大臣,但并非对军务一无所知,尤其是长时期在军部耳濡目染,对军务亦是有所了解。一支军队若是没有经过战火的洗礼,终究无法成其为一支合格的军队。
  “何况,现在这太平乱军在晋中不得人心,如果帝国大军此时趁机西进出击,定可获得晋中士绅全力支持,如能光复晋中,不但可大涨士气民心,亦可使帝都拱卫之势完整,确保帝都安稳。”见对方没有说话,军务大臣以为对方有些意动,连忙趁热打铁。
  “公爵大人,你所说甚是有理,只是这帝都城内暗流涌动,尤其是现在我父皇龙体欠佳,一直未能登朝理政,这朝中也是惶惶,五湖地区马其汗人和太平余孽依然逗留不去,若是这第三、第四军团一战而胜自不必多说,若是败了,只怕太平乱军会趁势进攻帝都,帝都城内定会人心大乱,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更是会趁火打劫,倒那是你我都难脱罪责啊。”一身华服的青年男子面露愁色,却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未言战先言败,显而易见,他对这两支军团的战斗力也持怀疑态度。
  倒吸了一口凉气,军务大臣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监国的九殿下考虑得如此深远,甚至已经把战败可能出现的后果都已经估料到了,在联想到几位皇子纷纷返京,头上顿时渗出一层细密汗珠。这一仗自己和眼前这位监国的九殿下固然希望一战而胜,但其他几位殿下会不会希望这样呢?目前皇位的争夺战已经拉开了序幕,自己虽是想尽力避开,但处于这种紧要位置,又是在现在监国的九殿下登台后才接替前任的军务大臣,其他几位殿下究竟会怎么想,不问可知。若是真的战败,难免会有人把攻击目标对准九殿下,而自己只怕也难以逃脱替罪羊的下场。自己并不怕丢官,但若是涉及到整个家族的生死攸关,那就不得不慎重行事了,前任的帝国南部军区指挥官陈向南不就是一个典型的实例么?想到这儿,吉林的背脊上又是一阵发凉。
  “殿下所虑甚是,下官有些草率了。不如就责令第三第四军团继续加紧练兵,但不得离开帝都左近,确保帝都周围安全。”吉林此时再也不敢提出征一事,一心附和对方意图。
  “嗯,此乃持重谋国之举,若是城卫军团有机可寻,倒是不妨伺机一战,相信凭尤素夫多年经验,定可保持不败之局。”锦衣青年显然也不想太过保守,若是能够取得一些局部的小胜利,为自己在即将到来的夺嫡之战中增添几分砝码,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那就依殿下之意,军部立时给城卫军团去文,让他们寻机而战,不争一城一地,在确保不败的情况下伺机消灭敌人,壮我声威。”军务大臣充分理解监国大人的意图,随口说出的一番布置,听得锦衣青年连连点头称是。
  “公爵大人,那西北这段时间可曾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谈完几件亟待办理的事务,锦衣青年顺口问起了西北事务。
  “回殿下,李无锋已经先后击溃了罗卑人的征东部,又迫使图布人屈服,听说已经和罗卑人和图布人签订了和约,现在咱们帝国的名声在腾格里草原上大振,连西大陆诸国的驻京使节都纷纷问及此事,利伯亚诸国对此事的关心程度更是胜过国人,那西斯罗帝国的驻京使节更是多次约见萨里登,称帝国在西北的大肆扩军和在腾格里草原上的穷兵黩武已经严重的危及到了腾格里草原和相邻的利伯亚平原西部的安全态势,极大的毒化了当地的和平气氛,要求帝国对西北加以约束,否则后果将由帝国承担。”军务大臣苦笑着介绍道,“萨里登还告诉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西斯罗若如此色厉内荏,以往都是约见,现在变成了求见,虽说语气仍然强硬,不过傻子都能看出他们是真的有点心虚了。”
  “哼,不用理会西斯罗人,慢说嘉峪关被卡曼人控制着,就是他们西斯罗人能够从嘉峪关借道南下,首先也需要通过李无锋的领地,让他们去和李无锋叫板吧,如果他们有本事把李无锋打垮,那我们也不怪他们。”锦衣青年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光在那里大言不惭,后果?什么后果?难道帝都国还怕和他么们断绝外交关系?真是笑话!”
  “西斯罗人据说在李无锋大军西出腾格里草原时兵发银川府北面的甘兰要塞,没想到李无锋早有防备,他们在甘兰要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吃了个暗亏,李无锋还扬言要报复西斯罗人的无故挑衅,他们的使节大概是担心李无锋会指使莫特人扫荡他们西部地区,所以希望帝国能够出面调停约束西北的行动吧。”吉林解释道,“利伯亚诸国素来同气连枝,普尔人和卡曼人也都来帮腔,萨里登大概也不胜其烦吧。”
  喟然一叹,锦衣青年目光有些迷离,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转了两圈才道:“吉林大人,你说这李无锋有何等能耐,为什么就能屡破罗卑人,而当初帝国二十多万大军在庆阳却被罗卑人一举击溃,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原因呢?”
  这是锦衣青年一直想搞明白的问题,当初帝国二十多万大军居然几天之内就被罗卑人打得落花流水,而李无锋当初不过是一个联队长却能率领本部人马力拒数倍与自己的罗卑铁骑,赢得惊天逆转的一仗,一举奠定他崛起西北的基础,而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两败罗卑,大破吕宋,力战太平军,服莫特,降图布,赫赫战功,称之为帝国自建立以来武功第一人并不为过,可是这个家伙不过才二十来岁,这的确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这个,这个恐怕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吧,殿下。当初李无锋力拒罗卑人应该说有一些赌博的成分在里边,但后面李无锋的战略和战术运动的确相当成功,把罗卑人死死压在腾格里草原上,而消灭乱军也成了他练兵的好机会,他的成功应该是多方面因素综合而成的吧。”军务大臣的解释不无道理。
  “也许是吧,我总觉得李无锋的运气实在太好,不过想一想,运气不可能总是伴随某一个人,这说明李无锋还是有些真才实料,看看他把腾格里草原上那帮蛮族医治得服服帖帖,你不能不佩服。”锦衣青年有些羡慕的道,“真希望他能为帝国建功立业开疆拓土,不要辜负父皇对他得一番期望。”
  流光溢彩的夜景显示出中州这座东大陆最繁华的城市并没有因为帝国国内不利的局势受到多大的影响,一派兴盛景象的流金大街依然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这里是帝都夜生活的心脏,有人曾戏言,如果流金大街某一晚上发生火灾,那第二天帝国中央的朝会将会有三分之二的大臣缺席,帝都的各类大商铺将会与一半以上无法运转,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充分说明了流金大街在帝都娱乐业以及上流社会的重要性。根据帝都税务局的统计,仅流金大街一条街上的行业场所税收就占到了帝都娱乐行业税收总额的三分之一强,可谓支起了帝都娱乐业的半边天。
  流韵轩是具有浓厚西大陆风格的酒店,其规格形式完全效仿西大陆王家御用风格,除了准备用足够多的留宿豪华留宿套房外,也还有许多一般规格的普通房间供来帝都旅游和经商的普通人士享用。它的西式餐厅在帝都也是远近闻名,尤其难得的是它还拥有一处规模不凡的西式多功能厅,足以容纳二百人以上进行酒会和舞会,也是来自西大陆到帝都经商的商人以及各国驻京使节举行宴会舞会酒会的最佳场所之一。
  今晚的流韵轩人头涌动,随着一辆辆豪华马车次第进入酒店的停车场,酒店的门童和侍者们都早已在内门的入口处恭候着各路贵客们到达,来的客人显然有很大一部分人不是唐族,或深目高鼻,或金发碧眼,即便是说话也多以拉尼亚语为主,当然不少人的唐语也相当流利,只是间或带着一丝古里古怪的西大陆口音。
  门厅处一副全副戎装的军人画像悬挂,用唐语和拉尼亚语书写的一幅简短横幅,“庆祝菲力五世陛下即位二十周年庆典酒会”,今天是流韵轩承办西斯罗帝国驻帝都公使举办德庆祝西斯罗帝国皇帝菲力五世荣登皇位二十周年的庆祝酒会,早在一周前便已经开始筹备,西斯罗帝国驻京公使特地邀请了各国驻京使节以及许多与西斯罗帝国有着商贸往来的大商家,当然唐河帝国的部分官员和上流社会的重要人士也在邀请之列。


第九节 外交风云(1)
  “库姆莱子爵,请这边走,你的老朋友基利男爵和尤兰子爵在这边等您呢。”
  “喔,沙里夫先生,您瞧,这边是谁,都是您生意上的朋友,他们都在等你呢。”
  “克劳斯伯爵,这边请,萨度子爵在这边等您,他和一位女士在那边那边小厅里,还有谁?哦,放心,都是您的熟人,你尽管放心,没有闲杂人会打扰你们。”
  如果说接待客人是一门艺术,那么作为流韵轩的几位专门负责接待事务的侍者无疑是这门艺术中的佼佼者,在西斯罗帝国驻京使馆人员的帮助下,他们恰到好处的将每一位客人带进他们各自的小圈子,让他们不会感到孤单和尴尬,当然一些特别重要的客人,那就需要主人来安排。
  精致的萨克斯和黑管已经放在嘴边,而提琴师们也已经各就各位,鼓手们安静的站在一旁,但作为酒会主人的西斯罗帝国驻京公使华西里伯爵似乎还没有宣布酒会开始的意思,客人们都知道肯定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客人们没有到场,他们也都各自在个人圈子里谈论着近期帝都里发生的轶闻趣事,耐心的等待着酒会的开始。
  “伯爵大人,需不需要我再去催一催?”商务参赞见自己的上司有些焦急,紧跟在伯爵身后悄声道。
  “不用,我相信他们会来的。唐河人虽然不太礼貌,但像这种场合,我想他们答应了的应该不会失言,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庆祝酒会而已,唐河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拒绝。”华西里伯爵摇摇头,拒绝了下属的提议。
  “马可公爵驾到,井则中侯爵暨侯爵夫人驾到,安琪儿小姐驾到。”唱名官的连续三声唱名,终于迎来了三位最重要的客人。
  华西里伯爵早已迎上前去,与前面两人拥抱后,再尊敬的亲吻了一下女士的手指,礼貌的邀请三人入场。
  场内立即响起了悠扬的曲声,客人们自动闪开一条通道,将三位贵客迎入场内。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借这里隆重庆祝我们西斯罗帝国皇帝陛下菲力五世陛下登基二十周年,我代表西斯罗帝国向参加这次酒会的各位来宾表示我个人的谢意,……”
  安琪儿有些无聊的站在客人中间,随手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香槟,她本来根本就不想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酒会,西斯罗帝国的皇帝登基二十周年,关自己什么事,可是耐不住自己伯父的劝说以及登门邀请的侯爵夫人的盛情,不得不强压住心中的不爽来此。
  她当然知道自己伯父和西斯罗人之间有着较为密切的生意往来,而作为帝国外交副大臣的井叔叔和他的夫人也是她父辈的好友,所以她不好拒绝,好在来的路上,帝国的副外交大臣已经明确告诉了她,如果西斯罗人提出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她完全可以拒绝回答。
  伴随着华西里伯爵的废话结束,酒会终于正式开始,一群群红男绿女们要么举杯小酌,要么谈笑风生,右半块的舞厅中已经有客人们登场漫步,欢快的旋律外加酒精的刺激使得许多客人们很快就放荡形骸起来。
  “安琪儿小姐,能否请您跳一曲?”一身燕尾服的伯爵一个骑士般的行礼后彬彬有礼的邀请道。
  “当然可以,华西里伯爵。”安琪儿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礼貌的接受了邀请。
  《凯旋门之夜》这首沉雄浑厚的曲子实在是狐步的最佳舞曲之一,看得出华西里伯爵应该是出身贵族世家,和安琪儿精湛的舞技相比,丝毫不落下风,二人配合得丝丝入扣,若不是华西里伯爵一头银白的发丝,只怕许多人会认为这是一对情侣在尽情舞蹈,当然认识安琪儿的人自己然不会作此想,西北王李无锋的女人,几乎没有人不清楚。
  “安琪儿小姐,能得到您的光临,这次庆祝酒会增色不少啊。”华西里伯爵的口才丝毫不亚于他的舞技,这安琪儿早有耳闻。
  “公使大人,您过誉了,安琪儿不过是一普通女子,如何当得起您得这般夸赞?”安琪儿知道这不过才是开头,对方肯定有什么目的需要借自己来达到,她需要小心应对。
  “呵呵,本人虽然是西斯罗人,但也久闻帝都三花的丽名,小姐太谦虚了。何况李无锋节度使大人的红颜知己,能让李无锋大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女孩子,难道还会普通么?”华西里伯爵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让安琪儿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老派绅士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恭维让安琪儿心中的感觉起了变化。
  “伯爵大人,您恐怕有些误会了,李无锋大人不过是我的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我与他的关系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亲密,伯爵大人切勿误会。”虽然对对方有了一丝好感,但安琪儿知道对方是有为而来,说话间也是步步设防。
  “是吗?看来安琪儿小姐还是不太信任本人啊,据本人获得的可靠消息,小姐与李无锋大人应该是有婚姻之约把?”老绅士清瘦的脸颊上依然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安琪儿心中一惊,这个消息除了西北内部一些重要人士知道外,在帝都并没有多少人清楚,当然在休伊家族中亦有不少人知晓。只是安琪儿对外一直只说和李无锋仅仅是好友关系,大家可以尽情猜测,但却无人想到安琪儿和李无锋竟有婚姻之约,因为帝国十七公主已经和李无锋在帝都举行了隆重的订婚仪式,谁也想不到作了驸马的李无锋竟然还敢和其他女人有婚约。毕竟你有女人是一回事,但如果谈婚论嫁,那就需要慎重从事了。
  “伯爵大人真会开玩笑,和李无锋大人订婚的是十七公主殿下,怎么会是我呢?伯爵大人是不是喝多了啊?”回过神来的安琪儿立即矢口否认。
  “安琪儿小姐您不必多心,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通过您转达我们西斯罗帝国对李无锋大人的善意。”舞曲已经结束,两人并肩向场外走去,老绅士潇洒的耸耸肩摊开双手,两撇漂亮的胡子高高的翘起。
  “善意?伯爵大人,您又在开玩笑了。我虽然不太了解政事,但也知道贵国前不久才发兵攻击西北,双方在甘兰要塞城下一战名动天下,这恐怕很难解释为善意的表现吧?”安琪儿虽然笑语如珠,但犀利刻薄的挖苦却让华西里伯爵厚实的脸皮也为之一热。
  “这个,安琪儿小姐,今天我就是想请小姐替我们向李无锋大人转达我们的歉意,梅卡多亲王和基德曼将军未经皇帝陛下的许可,私自向西北挑衅,这是一种严重的错误,皇帝陛下已经决心严惩两人,所以我在此代表帝国向李无锋大人表示我的歉意,希望李无锋大人能够以宽阔的心胸接受我们诚挚的道歉。”华西里伯爵神色严肃,一脸郑重神色。
  “对不起,伯爵大人,我不能理解,你们可以直接向李无锋表达你们‘诚挚的歉意’,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让我这个毫无干连的人来转达呢?”安琪儿有些不解的望着老绅士问道。
  老绅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对方直截了当的质问,李无锋根本就不接受自己一方的解释,甚至连苏秦和王缭也拒绝接见自己一方派出的特使,可是秋收歉收已成定局,今年帝国又将勒紧裤腰过一个紧巴巴下半年,别说打仗,恐怕就连士兵们的正常保障都有些困难,连粮食都需要大量进口,如果西北这时候再在背后插上一杠子,帝国的日子将会更难过,想到这儿,华西里伯爵也不得暗自咒骂那该死的基德曼,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去招惹李无锋这个马蜂窝,却让自己来低声下气的哀求别人。
  “呃,这个,安琪儿小姐,真人面前我不说假话,李无锋大人似乎有些误会我们,他不愿接见我们的特使,所以,我想请您出面替我们解释一番,请您万万不要推辞,令伯父与我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井则中大人也与我个人关系良好,看在二人的份上,请您帮我这一个忙。”老绅士决定还是说实话,他不想因为这个影响对方对自己的观感。
  思索了一下,安琪儿有些为难,虽然无锋给了自己许多权力,但她从未擅自作过主,向西斯罗人在银川一战中究竟给西北造成了多少实质性的损害,她也不太清楚,她不知道无锋不理睬西斯罗人是故意拿架子还是其他,不过这似乎不像无锋的做法。
  “伯爵大人,您看这样好不好,内情我并不清楚,帝都远离西北,如果你们西斯罗人真的有诚意,我个人愿意为你们牵线搭桥,但我不能保证什么,我能做到的仅此而已。”安琪儿依然是风度翩翩,话语间也是滴水不漏。


第十节 外交风云(2)
  见对方如此一说,华西里反倒放下了心中的石头,若是对方一口答应,只能说明这女子与李无锋关系不深,而对方如此谨慎,正是证明此人与李无锋有婚约一事恐怕非空穴来风,只有这样,她才会替李无锋考虑,换作自己自然也是如此。
  “如此甚好,我们西斯罗帝国不愿再启战端,也望小姐转达我们的诚意,也是为一方百姓安宁。”华西里此话倒是至诚,不过他所指的一方百姓是指西斯罗帝国西部地区的百姓,灾年到来,如果莫特人再骚扰一番,只怕又会引发大规模的难民潮,这必将迫使西斯罗人向卡曼人借贷。
  华西里和国内许多人的看法不太一样,在他看来利伯亚诸国固然一脉相承,但毕竟分属不同国家,国家利益肯定不尽一致,若是西斯罗人过分依赖卡曼人,西斯罗帝国必然会逐渐沦为卡曼人的附庸,这不符合西斯罗帝国的利益,相信也不符合唐河帝国的利益。在这一点上,他曾开诚布公的与自己的好友唐河帝国外交副大臣井则中交换过意见,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也赢得了井则中的支持,所以才会有井则中专程登门邀请安琪儿赴会。当然,华西里是不会将自己国内遭遇自然灾害,粮食减产一事道明,只说如果西北报复,必将导致西斯罗帝国和卡曼人越走越近,毕竟西斯罗帝国国内主张利伯亚诸国利益共享的思潮一直较为得势。
  “伯爵大人,我也衷心希望贵国和西北能够和平相处,只是贵国国内有些不甘寂寞的人总想挑起战争,这让我十分费解,贵国百姓的生活并不富足,且贵国财政据说也相当拮据为何不开源节流,发展经济,却总想着通过战争这种暴力手法来攫取呢?”轻轻拂了拂裸肩上的镂空真丝精绣披肩,安琪儿正色道:“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手段,想必伯爵大人应该清楚,任何国家的强盛首先应该建立在自己实力的强大之上,而不是靠一两次战争就能够达到这个目的的。”
  华西里内心一阵郁闷,对方义正词严,俨然一副悲天怜人的模样,仿佛一名大善人在斥责强盗的无耻,只是在华西里的记忆中,李无锋好像是也是通过不断的无耻“打劫”,不断的通过战争攫取地盘达到自己扩张的目的,当然对方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最初是李无锋把握住了机遇,到后期,就不是光凭机遇就能成事的了,没有实力作后盾,机遇也会变成陷阱。
  只是现在华西里自然不可能去触怒对方,也值得含笑解释一番,并保证会向皇帝陛下建议与西北签署和平协议,方才作罢。
  外交酒会往往是酝酿阴谋的最佳场合,这是西大陆著名外交家卡斯尔雷曾经说过的一句经典格言。
  作为西斯罗帝国的友好邻邦,卡曼帝国驻京公使坎宁伯爵自然不会缺席这种重要的酒会,这既是出于对西斯罗帝国的尊重,也是自己展现外交才能的大好舞台。此时此刻,他正和普尔王国驻京公使普列汉若夫言谈甚欢。
  “公使先生,来,为了我们卡曼帝国和你们普尔王国的友谊万古长存,我们干了这杯!”殷红的酒液仿佛将两位公使的嘴唇也涂抹得格外鲜艳,普列汉若夫知道这是对方有事相商的先兆,作为外交界的老人,他自然清楚自己这位打了多年交道的老朋友的惯例。
  “嗯,这酒不错,看来华西里花了些本钱啊,这是西北归德出产的极品‘天使之吻’,每瓶价格至少在十五个金币以上。”轻轻打了一声口哨,普尔王国驻京公使似乎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是一个嗜酒之人,但并不酗酒,他喜欢红酒胜过自己国内传统的沃特加,拿他自己的话来说,相较与积年陈酿的红酒来说,沃特加更适合庄稼汉和屠夫们在忙碌了一天之后解乏。这句话曾在普尔王国国内上层社会引起轩然大波,不少嗜沃特加如命的贵族们纷纷斥责他放肆无礼,竟敢侮辱被尊为国酒的沃特加,甚至还将他告至国王陛下面前。不过普列汉若夫毫无悔改之意,又在某个非正式场合大放厥词,说沃特加只配在低等场合出现,只有粗鲁的下等人才会喜好这种烈酒毫无情趣可言的烈酒,早就应该被淘汰出宫廷以及王国的上流社会,以免那些酗酒的贵族动毙在室外,严重影响王国声誉。几乎每年冬天都有那么一两个贵族因为饮酒过量而丧失知觉,冻死在寒夜的室外,这也是王国一个公开的秘密。这再次引发了许多贵族的愤怒,不过普列汉若夫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国王陛下和他的嗜好一样,十分讨厌沃特加这种所谓国酒,而更倾心于各类葡萄酒,更何况他的家族亦是王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光凭一些言论,自然无人能够动他。
  “嗯,不过听说他们今年有又遇上了灾年,你没看到老绅士正殷勤的围着那位安琪儿小姐吗?甘兰要塞之战西斯罗人损兵折将,一无所获,现在李无锋兵强马壮,西斯罗人害怕了。”撇了撇嘴,坎宁伯爵轻蔑的摇摇头。
  “呵呵,我好像你们卡曼人也不地道啊,不是说好了你们和西斯罗人一起出兵么?怎么嘉峪关上的卡曼大军好像连屁都没有放一个啊?”普列汉若夫肆无忌惮的话语直刺对方痛处,他丝毫不顾及对方的立场。
  心中有些鄙夷对方言语的粗俗,不知道身为普尔王国望族的罗曼家族怎么会教育出这样一个子弟,坎宁对对方的放肆很是不满:“公使阁下,您这话有些欠妥,我们卡曼人素来遵守承诺,虽然西斯罗人邀约我们共同出兵,但我们只是同意如果条件成熟我们可以考虑出兵,但很明显,条件并不成熟,西斯罗人也为他们的不理智付出了代价,我们卡曼人不能为了一个没有希望的目标去白白牺牲士兵的生命。”
  “哼,说得好啊,只可惜西斯罗人没有听见这番话,否则他们一定会听从阁下教诲的。”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普列汉若夫显然对对方的狡辩和强词夺理习以为常,“现在悔之晚矣,只好请求那个女人去帮忙调和了。”
  “形势逼人,不得不为啊。”像是听不出对方言语间的讽刺味道,坎宁微微摇摇头:“不过我并不认为华西里能够取得多少效果,那个女人虽然与李无锋交好,但李无锋岂是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能改变主意的?若是他下定决心要教训西斯罗人,只怕连他们的皇帝陛下也难以阻止吧。”
  “不,坎宁先生,我并不这样看,如果李无锋有心要教训西斯罗人,就应该接受西斯罗人的道歉,那样可以麻痹对方,出奇不意,取得更好的战果,李无锋表面上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不过是在吓唬西斯罗人,待价而沽罢了。”普尔人并不同意对方的看法。
  “那也未必,现在还未到最后时刻,一旦西斯罗人遇灾的后果逐渐暴露出来,很难说李无锋会干出什么事?莫特人不过是李无锋手下一条恶狗,还有图布人,他们可能在主人的授意下扑上去把西斯罗人咬得遍体鳞伤的。西北人对西斯罗人的仇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看看他们的《西北星报》每天刊载的消息就知道了,一旦有机会,他们不会放过的。”坎宁坚持自己的看法。
  “呵呵,坎宁爵士,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也许那个女人真的能扭转乾坤呢。”普列汉若夫耸耸肩,叫住侍者:“请再给我来一杯。”
  “公使阁下,您好像很有信心,希望如此。我听说贵国似乎已经把不知在南线的大军撤回了内地?”坎宁眯缝起眼睛,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却把高耸的鼻子放在杯沿,像是在享受醇酒的芬芳馥郁。
  “哦,对盟友来说,我们没有秘密。不错,我们已经和他们北方的将领达成了和平协议,没有必要再在边境上驻留那么多军队,要知道,士兵们也很疲劳,军官们也需要休假了。”普列汉若夫满不在乎回答对方。
  “是司徒泰么?看来你们双方现在很默契啊。”坎宁爵士脸上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一双深灰色眼珠闪动着狡猾的光芒,“听说司徒泰很快就要迎娶多顿王国的嘉芙琳公主了,公使大人,您说我们两国作为盟友该送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才合适呢?”
  饶是普列汉若夫久经风浪,但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仍然微微一变,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仰头一口将杯中酒饮干,借以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撼。嘉芙琳公主是多顿王国国王陛下最为宠爱的公主,自己国王陛下新近丧偶,正欲向多顿王国求婚,两国以接秦晋之好,没想到竟然横生枝节。


第十一节 佳人
  普列汉若夫的脸色变化并没有躲过一直在注意观察对方的坎宁爵士的利眼,他知道自己的话击中了对方的要害,看来关于这个家伙深得他们国王信任很快就会回国高升得传言应该是真的。
  “哦?不知道坎宁先生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呢?我们国王陛下正欲向安德烈国王陛下求亲,似乎没有获知有这方面的说法啊?”普列汉若夫故作镇定的反问。
  “呵呵,从哪里知道得这个消息公使大人就不必关心了,不过我想公使大人大概也感觉到了吧,是不是多顿王国那边对贵国的请求不那么热心了呢?”坎宁的脸上浮起世故的微笑,“贵国国王陛下有了司徒泰这样一个强力竞争者,只怕未必能如他所愿吧?”
  “哼,司徒泰算什么?不过是唐河帝国的一个不得势的皇子罢了,如何比得上我国孤王陛下?”普列汉若夫冷冷一笑,意似不屑的道:“唐河帝国如风中残烛,别说他还只有一个皇子,就算他是太子储君,要和我国国王竞争,只怕也还差些火候。”
  “公使大人不必动怒,嘉芙琳公主最后花落谁家还不得而知,不过司徒泰现在已经似唐河帝国北方的实际控制者,如果他能成为安德烈国王的女婿,定能大大加强他在唐河帝国朝廷中说话的分量,司徒明月过去之后,只怕由他登上皇位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从目前来看,似乎是司徒朗更得势一些。”坎宁有意撩拨着对方。
  “实际控制者?我看未必,他西边有太平教虎视眈眈,北面还得我们普尔王国说了才算,他如何称得上实际控制者?”普列汉若夫自然知道对方意图,不过他也认为无论于公于私,都不能让司徒泰和多顿王国结成这门亲事,这无疑是让司徒泰多了多顿王国这样一个绝大臂助,将来王国如果有意南下,还得考虑多顿王国的反应,安德烈国王会不会帮助他的女婿,这谁也说不清楚。
  “不,公使大人,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唐河人,作为盟友,我必须要提醒你们,唐河人最擅长的就是韬光养晦,不露锋芒,拿他们唐河人的谚语说,叫扮猪吃老虎,那个司徒泰与其是这样,你看看他如何轻松的从太平教那帮废物手中拿下沧州就可见一般了,我敢说,如果司徒泰此时如果有意,那太平教手中的地盘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都要换主人,只是司徒泰的目标并不仅仅在唐河帝国北部,他望着的是帝国皇帝那个位置,所以他不肯轻易动用他手中的真正实力。”坎宁的话流露出对太平教人的不信任,同时也是经验之谈。
  普列汉若夫和坎宁二人都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国家上层与在唐河帝国发起叛乱的太平教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之间有何种交易,他们并不知道详情,但从自己国家不遗余力的从各方面支助对方也可以了解到一些内情,这其中肯定涉及许多方面的利益交易,作为两国的驻京使节,他们都曾接到过唐河人的抗议,抗议他们国家向太平教提供支助,当然他们都矢口否认。削弱唐河人是他们共同的想法,在嘉芙琳公主的婚事上,普尔王国自然是当仁不让。
  目送华西里伯爵去招呼其他客人,井则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招呼安琪儿:“安琪儿,我们的老绅士没有让你为难吧?”
  “不,井叔叔,没什么,他的要求很低,我不过是代他转达罢了。”安琪儿嫣然一笑,海蓝色的大眼睛中露出调皮的神色,“也许无锋也一样等待着这个台阶下也未可知呢。”
  喟然长叹一声,一脸无奈的帝国外交副大臣苦笑道:“我也是磨不过华西里的老面子,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他也曾与我说起这件事情,只是我告诉他西北那一亩三分地,找我还不如找你管用,你可千万别怪井叔叔把事情推给你啊。”
  “哦,原来是井叔叔出卖的我啊,那不行,井叔叔记得欠我一个情,以后我想起要井叔叔帮忙的时候,井叔叔可不能耍赖。”安琪儿笑着道。
  “井大人,能不能帮我介绍认识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呢?”一个清朗的声音来自背后,让二人把目光同时投向了说话者。
  定睛一看,井则中笑着应答:“哦,是林二公子啊,当然可以。来来我赖为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安琪儿小姐,这位是林二公子,天南军政节度使林国雄林大人的二公子。”
  “哦,久仰大名,安琪儿小姐名满帝都,云翔早有耳闻,只恨身处荒野,一直无缘得见啊。”一身青衫的林云翔今日显得格外儒雅俊俏,仪容伟岸,身形挺拔,泪竹折扇盈盈在握,一脸开朗的微笑点头示意,语出至诚。
  “哦,林二公子此言差矣,久闻三江郡在林家治理之下民富国强,百姓安居乐业,怎么在林二公子口中却变成了荒郊野地了呢?”安琪儿依然是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吟吟模样,随身的小提包半挽在手臂上,粉嫩的双颊云霞涌动,扑扇的睫毛忽开忽阖,那双湛蓝的眸子更是顾盼神飞。
  林云翔为之一窒,本想在佳人面前博得个谦虚的口碑,却没想到对方口风如此犀利,转念一想,不如此,如何称得上大名鼎鼎的帝都三花呢?卡来还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呢?若是能将这朵花折在怀中恣意享用一番,那也不枉自己走这帝都一遭。
  “安琪儿小姐过奖了,托陛下的洪福,家父一心戍边,日夜操劳,三江近年来虽说有些发展,但无论如何也不敢与帝都这等繁华兴盛之地相提并论。林某上次来京已是十年前,今次来京,却见帝都繁华更盛当日,心中感触颇多。”林云翔巴心不得能够与佳人搭上话茬,所以故意卖弄口才:“方才林某见得安琪儿小姐,尚以为西大陆青春女神下凡,一时不知梦中云里,后来听得朋友介绍,方才得知,今日能一见小姐,也不枉林某此次帝都一行了。”
  听得对方在那里咬文嚼字的一番恭维话语,安琪儿心中暗感好笑,这等男子这几年来在帝都见得多了,管他是自诩身份高贵的贵族王公还是家财亿万的工商巨子,亦或是自命不凡的文人才子,一见自己便目眩神迷,不知天上人间,能与自己说上两句话,更是迷得神魂颠倒,也难怪几个闺中好友都问自己究竟服用了什么仙丹妙药竟然变得如此勾魂夺魄,连自己也觉得身上肌肤流光隐隐,而那女儿家的妙处则更见丰隆滑腻,难道真如自己情郎所说那般,与他欢好后,足以青春常驻?
  安琪儿那一番春情流露的失神看得一旁偷窥的林云翔心头一阵狂跳,那颗心脏直欲破胸而出,口干舌燥之间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一股压抑不住的欲望直让他想仰天长啸发泄一般,一时间父亲的叮嘱、家族的责任完全被抛之脑后。
  直到一旁强忍笑意的井则中轻咳一声才将二人从失神中惊醒过来,安琪儿这才发现对方的呆傻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更是让那林云翔失魂落魄不知身处何处。
  “林二公子,您太过誉了,什么帝都三花,不过是一些登徒子闲极无聊之举,本以为林公子出自大家望族,自是风姿不凡,没想到林公子却也与那等口舌轻薄之徒相类,委实让我失望啊。”安琪儿有意一脸正色,装出冷淡的模样。
  早已被迷得云里雾里的林云翔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只以为自己言语不端引得佳人生气,连连拱手作揖赔罪,逗得安琪儿忍不住偷笑不已,林云翔却是见得佳人脸色稍有缓和,心中惴惴才稍稍放下。
  井则中见林云翔已是完全被安琪儿的风姿迷住了心窍,本想点醒对方,转念一想此时纵是说也无益,需得他受过挫折头撞南墙方能收心,也就懒得点拨。
  整个酒会直到结束,一干客人只见一青年男子跟随安琪儿身后,唯唯诺诺,犹如一跟班一般,都不禁摇头,又是一毫无希望的痴心男子,只得背后暗道可怜。
  帝都的局势随着几位殿下的陆续返京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让大臣们最为头疼的是各类宴会酒会,尤其是那些还未拿定注意的大臣们更是胆战心惊,来自各个阵营的邀请已经日趋明朗化,而原本统一在监国的九殿下麾下阵营也开始出现摇摆不定的迹象,更让大家觉得这697年的年末将会充满了无尽的变数。皇帝陛下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再是秘密,虽然新闻媒体上每天的例行报道依然是‘陛下身体正在康复之中’,但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只怕要等到皇帝陛下的龙体康复是遥遥无期了,大家都在等待谜底揭幕的那一刻,但又怕那一刻突然到来。


第十二节 九江
  九江府。除了城头上的旗帜悬挂的是有些刺眼的三足青鸟旗以及士兵们的装束与原来的帝国军队装束有些不大一样外,似乎已经没有人感觉得出来这里还是太平军控制的地盘,一切都很原来没有多少改变,除了极少数自己觉得心虚逃走后不敢归来的豪族,整个九江府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粮食市场依然那么兴旺,整船整船的小麦、大麦、玉米一样自由的西上东下,商人们依然热衷于讨价还价,连当初囤积粮食的少数商人们都后悔自己为何没有看清形势。可是谁能够想到这个控制这整个九江府的青年将军会有如此胆魄,竟然让整个九江府的地方官员全部留任,除了极少数自己觉得底气不壮的官员自动辞职外,整个城守府下面的官员们几乎无一例外的重新干上了自己的本行。
  不过所有官员都牢牢的记得那位青年将军在一干官员们重新上任之前所说的话,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今后的事却需要以理办理,若有徇私和贪墨者,无论情节轻重一律斩立决。可是言犹在耳,就有人欺他不懂理财事务,仅仅因为三百金币落得个身首异处。至此,再无人敢于轻视这位青年将军的杀人决心,尤其是一干以官俸为生的普通官员,自然是蹑手蹑脚,生怕不小心触犯规矩,惹来杀身之祸。不少家中有些资产的官员索性主动辞官,对方也不挽留,径直从那原来一干官员中选取小心办事者升任,倒也轻车熟路,与往常无异。
  倒是各地商人们觉得这九江府无甚大变,纷纷重新聚拢来重操旧业,昔日的繁盛景象逐渐恢复,尤其是粮食交易的再现往日荣光,喧闹的码头丝毫感受不到战火的威胁。商人们要赚钱,农夫们需要把多余的粮食换成其他生活必需品,码头工人们许亚干活儿才能养活一家人,这一切并不会因为换了城市换了主人就会改变。
  不过作为九江府的临时主人,成大猷却知道眼前这一切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稍有风吹草动,表面繁华的情形立时可以化为灰烬。无论是北面的太平军还是其他三面的帝国大军,单论实力都远远超出了他所掌握的几万军队,双方都在以一种奇怪的心态关注着这里,但也许就是这种极为微妙的平衡却让九江府的和平一直维持了下来,不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脆弱的平衡究竟能维持多久。
  漫步浔江码头,成大猷看着眼前繁忙的景象,驻足不前。这里距离浔江和雅江交汇处已是不远,也是九江著名的三大码头之一,大批的粮食在这里装船起运,沿着浔江北上可以直入河间,而顺水南下进入雅江,沿江而下可以到达江南诸府。逆雅江西进则可到达黄冈、锦城直至汉中盆地。良好的水运条件和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得九江成为帝国仅次于金陵的内河第二大港口,而每年从九江府装船外运的粮食更是与金陵码头运输量不相上下。
  一排排大型货船整齐的排列在码头边等待着码头工人们装货,青条石建成的码头格外结实耐用,时间的洗刷已经让码头留下了历史的印痕,这是一座有些历史的粮食专用码头。商人们坐在码头外沿的凉棚里,喝着茶,叼着烟袋,间或走出来选上一两包,用准备好的插签刺入麻包,检查一下湿度和有无掺沙。仓库的管事们则吆喝着组织工人们将仓库里的粮食用小车推出,工人们呐喊着顶着烈日卖力的来回奔行,每送出一车便可一在一旁监工处得到一支竹签,然后沿着颤悠悠的跳板送上货船,货船上早有工人们候着将一包包超过一石的麻包轻巧熟练的放进货舱,一切过程犹如行云流水,分外顺畅。
  江面上不时有插着三组青鸟旗的小艇来回巡逻,虽然在浔江和雅江上游自己都已经布置了严密的观察哨,但为了防止意外,成大猷还是组建了一支规模不大的水上巡逻队,负责检查水面来往船只有无夹带可疑人员和违禁物资。不过成大猷也知道,假如帝国大军真要有心收复九江,凭借自己现有的力量,恐怕很难坚守得住,尤其是在帝国水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
  宽阔平坦的水面上来往船只川流不息,码头上船进船出,收帆升帆,摇橹划浆,水手们忙碌着靠岸离岸,抱臂冷冷注视着江面,成大猷的脑海中却还在思考着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自从占据九江以来,成大猷发现自己的想法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太平教的那一套离他越来越远,他也越来越无法忍受那些什么也不懂却又喜欢指手画脚的家伙,所以他大胆的在文相府命令下达之前就擅自决定了将原来的城守府下面官员全部留任,除了极少数自认无法胜任者,他全盘接受了上一任城守留下的所有官员们。除开官员们,逃走的城守也给他留下了一份丰厚的遗产,充足的粮食储备,充裕的资金来源,让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完全有了和北面安原那边讨价还价的资本。他甚至有一种冲动的欲望,想要大声的对那些鼠目寸光的家伙们大吼一声:“从今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
  但是他很快被认清了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残酷的现实让他发现,一旦打上了太平教这个烙印,不管你内心是否真的相信太平教,在世人眼中,你永远是邪门歪道,除非你改头换面投身于有着更光明前途的主人门下。离开了太平教,离开了手下那帮弟兄,其实你什么都不是。那些整天围绕在自己身畔的商人士绅们内心里的敌视瞒不过自己,他们可以送给自己钱,甚至可以跪在你脚下舔你的鞋底,但你要让他们在内心深处认可你,那却是万万不能,一旦有机会,他们会毫不客气的将你掀翻在地并踏上一支脚。
  好在薄相在中间的圆转让自己有了回旋的余地,也使得自己和太平圣国高层的关系没有立即恶化,但他知道他已经成为了太平圣教高层们眼中的叛逆,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拿他们的话来说,他们不愿意内讧而让帝国一方得利,那怕只是维持表面的统一。他们更希望帝国大军发起进攻这样就可以坐等自己求援,也就好顺理成章的拿下这里的控制权。
  自己该怎么办呢?成大猷盯着江面苦苦思索着。要说出路,看上去也不是没有,甚至还不是一条两条,来自黄冈的信使刚走,从帝都的秘使也到了,这些皇子们别的不行,但天生的灵敏嗅觉却是无人能及,各种美好的许诺纷至沓来,让人应接不暇,但成大猷自己清楚,他们都是看中了自己手下这五万忠于自己的精兵,这是一支完全属于自己个人的精锐,而不是属于太平圣国的,这也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根本,没有了他们,自己连狗屎都不是。
  看来自己不得不在这几人当中选择一个效忠的主子了,正如来的信使说的那样,自己可以拖下去,但一旦局势明了之时,便是自己完蛋之时,光凭热血和勇气是不能够抵挡一切的,五万人也许能够维持一时,但如果在无休止的战争中,那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根本不足以证明什么。
  也许自己真是一个下人命,自己怎么就没有西北那李无锋那么好的命呢?一个传奇般的人名闪过成大猷的脑海,那个家伙为什么就能抓住机会一跃龙门呢?难道这就是命?
  漂亮的犀角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粉碎,晶莹得酒液顺着惯性在空中飞扬,浓郁的芬芳在帐篷中四处弥漫,整个帐篷里只听见粗中的呼吸声,再无半丝其他声音。
  阴恻恻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飘出来挟带着丝丝寒意,浓重的杀意甚至连远在帐外门口的卫兵也能感受到,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的大王发如此大的火。
  “卡龙,你说,你和李无锋究竟达成的什么狗屁协议?为什么?为什么李无锋会突然派莫特狗和图布猪猡向胆小如鼠的安欧人进攻?!李无锋瞒着我们和罗卑人究竟作了什么交易?”像一头饿极了独自在草原上游荡的孤狼,暴怒的穆鲁瓦从牙缝间挤出几句话,“哗啦”一声,巨大的矮桌被他一脚踢成两截,矮桌上的奶酒、熟肉一下子四散飞了出去,咕噜噜滚到了帐篷角落里,两名侍婢吓得面无人色跪伏在后方毯子上瑟瑟发抖。
  “回大王,卡龙只是和李无锋签订了一份共同打败罗卑人的协议,眼下无论对李无锋来说还是我们赤狄人来说,罗卑人已经彻彻底底的败了,这么说,这份协议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也就成了废纸一张了。”卡龙脸色平静的回答道,“至于李无锋和罗卑人有什么交易,卡龙现在无从得知。”


第十三节 梦破
  “嗯?卡龙,这是你份内的事情,你有责任把这些事情处理好,怎么能够推得一干二净?”穆鲁瓦真有些恼怒了,瞟了一眼破碎的犀角杯,他有些心疼,一双厉眼紧紧盯在自己这位得力大臣的脸上。当初就是这个家伙带回的结盟协议,可是一转眼,盟友居然突然出兵帮助起共同的敌人来了,还公然发表声明威胁自己,这简直让人无法置信。
  “大王,我当初签订了协议回来的时候就曾经告诫过您,李无锋不是善人,他比罗卑人难对付得多,屠答也好,贝桑也好,不过是一介武夫,顶多算得上一员合格的带兵将领罢了。而那李无锋不一样,他是唐河人中政客和武将的混合物,您知道西大陆怎么称呼政客么?政客就是婊子妓女外加无赖的同义词,李无锋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们从来就不应该对他抱任何希望,他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卡龙脸也有些涨红了,鼻息也重了许多。
  当初自己在签订盟约回来之后就慎重的提醒过一干弹冠相庆的同僚们,可是谁都沉浸在夹击罗卑人的美梦之中,幻想着一旦击溃罗卑人,实现称霸腾格里草原后,该如何瓜分罗卑人的地盘和势力范围,丝毫没有考虑过那个远在东方的盟友的想法,自己虽是再三提醒他们,但却无一人听得进去。在他们眼中,罗卑人既然是双方的敌人,利益当然也就一致,而且双方远隔几千里,怎么会因为利益取舍而发生冲突呢?
  可是他们包括自己在内都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一切条件都在因为局势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当罗卑人不再成其为西北人的主要威胁时,唐河人更想把它变成自己东面的屏障,一道厚实的屏障,而谁要破坏这道屏障,拿唐河人的话来说,就是破坏腾格里草原上所谓的均势,他们断断不能容忍。为了所谓的均势,敌人可以在下一刻变成盟友,那盟友自然也可以成为不共戴天的生死敌人。
  穆鲁瓦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想起当初卡龙的确提醒过自己,而且还不止一次,只是自己当时根本没有把对方的担心放在心上,恨恨的从鼻腔里挤出一声闷哼,目光落在跪伏在角落里的两个侍婢,“还不把这些东西收拾出去?!”
  两个侍婢赶紧连滚带爬的将掀翻的桌子和杂物收拾后,悄悄退了出去。穆鲁瓦背负双手,阴戾的目光在帐外流转,通红的鼻头不时耸动,就像一头嗅到蜂蜜的棕熊,噗哧噗哧的喘息着。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懦弱的安欧人已经杯吓破了胆,我简直不能相信这群杂种怎么配当我们草原人的后代,居然被虚张声势的莫特狗和图布猪猡唬住了,察钦已经送来消息,安欧人已经开始后撤,他再三苦劝也留不住。”穆鲁瓦渐渐恢复了冷静。
  “大王,莫特人和图布人不是虚张声势,他们的确集结了十几万骑兵从北面沿着求尔人领地的边境线向西推进,现在距离安欧人的练内功的不过五百里地,求尔人也受了李无锋的要挟,不但在为莫特和图布骑兵提供给养,而且也组织起了一支军队,安欧人这一次倾巢而出,他们的后方十分空虚,只剩下老弱妇孺,如果真被莫特人和图布人袭击,那他们的损失就太大了,他们经受不起,这不能怪他们。”卡龙摇摇头,显然不同意自己大王的看法,他分析的情况十分客观。
  “那我们该怎么办?没有安欧人在旁边策应,察钦他说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瓦德亚这头猪猡已经发布了全族动员令,看来他们是想和我们来一场生死之战了。可恶的汉森同盟,那个汉诺威王国叫住约根森的家伙居然发布了战争动员令,这些白人简直活腻了,我们还没有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竟然敢来撩拨我?!”穆鲁瓦情绪又有些失控,局势的变化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突如其来的逆转的确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大王,现在是该冷静下来考虑接受罗卑人的求和条件的时候了。”卡龙耐着性子建议道,他知道这句话肯定又会让对方暴跳如雷,但当他冷静下来,他会接受自己的意见的,因为他是赤狄人的大王。
  “不行!”穆鲁瓦果然腾的一下子冲到卡龙面前吼道:“绝对不行,让察钦继续南下,彻底击垮罗卑人,胜利必将属于我们赤狄!”
  “大王,你冷静一些,形势已经变了!汉森同盟的军队已经到了我们南部边境,随时可能投入战场,屠答已经率军从南线转移到中线,安欧人已经胆怯了,察钦要想在短时间内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而且据情报反映,李无锋的大军也在日夜兼程西进,纵然察钦能够赢得一两次胜利,但只要李无锋大军一到,罗卑人必定会发起反攻,到时候,恐怕我们连现在我们可以得到的也难以得到了。”卡龙提高了声音,他也是唯一敢于在穆鲁瓦暴怒时候与之顶嘴的,当然这只是在只有二人在场的时候,在公众场合,谁也不能触犯大王的权威。
  狂怒的穆鲁瓦忍不住厉声怒吼,再次举起身旁的桌几扔在地上,又顺手掣出悬挂在帐壁上的腰刀,一阵乱砍,将华丽的帐篷砍得七零八落,帐外的卫兵蜂拥而入,看见自己大王发疯般的举刀狂舞,都怔在当地,还是卡龙厉声道:“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看见自己的亲卫兵们涌了进来,穆鲁瓦头脑顿时为之一清,猛吸一口长气沉声道:“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卡龙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穆鲁瓦发泄完毕。
  一番发泄后的穆鲁瓦显得有些疲惫,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有些伤感的道:“卡龙,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好容易盼到了这一天,眼见得终于打败了罗卑人,可以实现我青年时代的梦想,可是我的美梦又破灭了!安欧人,唐河人,汉森同盟,这些混蛋,他们毁了我一生的梦想,我一定要百倍报复!”
  卡龙也有些感慨,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大王毕生的梦想便是打败宿敌,称雄腾格里大草原,自己从青年时代便与当时还不是酋长的穆鲁瓦一起奋斗,为振兴赤狄人努力,可是罗卑人的强大让自己一族始终不能全胜对方,残酷的草原战争并未给赤狄人带来多少收益,所以他才会建议将目光对准南方,从南方西大陆诸国身上攫取利益,壮大赤狄人实力,再来和罗卑人一决雌雄。这一次的确是一个机会难得的机会,只可惜东方的那个所谓盟友也看到了这一点,赤狄人在腾格里大草原的独大地位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汉森同盟那些家伙同样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所以他们出手了,而且是如此果断狠辣,此所谓棋差一着,缩手缩脚,眼下也该是坐下来谈论条件的时候了。
  “大王,我们有的是机会报复,汉森同盟,我们随时可以蹂躏他们;安欧人,我现在需要的是安抚外加给他们一点甜头,今后他们才会死心塌地的为我们卖命;至于李无锋,他也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在腾格里草原太久,他的目标是唐河帝国内地,一旦他进入东大陆内地,姑且不论他在东大陆内地如何,至少几年之内他再也没有能力干涉我们腾格里草原的事务,到那时候,我看罗卑人再去向谁乞求援助!”卡龙知道这时候是需要给最佳大王鼓气的时候,所以也就费尽心思的分析着当前的形势,倒也条理清楚,听得穆鲁瓦本来有些颓丧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嗯,卡龙,你你看,我们现在当如何?”穆鲁瓦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静下心来仔细思衬着目前亟待做的决定。
  “大王,我们可以响应李无锋提出的和平建议,他不是说东腾格里草原是东腾格里草原各族的草原么?那我们不妨把口号喊得更大气一些,腾格里草原是我们腾格里草原人民的草原,其他任何势力不得干预和介入我们腾格里草原的事务,任何外来势力都应该彻底从草原上消失,否则他就是我们草原各族共同的敌人,我们草原各族必共击之,共逐之!”卡龙言词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当然当务之急还是要和罗卑人达成停火协议,要让罗卑人自己将莫特人和图布人这两股李无锋的走狗势力撵走,汉森同盟那边,我们可以命令南线军队移动,现在屠答已经撤离,虽然弱了些,但牵制汉森同盟那帮废物,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说得好,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我们也然李无锋尝尝自己扇自己嘴巴的味道!”穆鲁瓦兴奋的站起身来搓着手,“该死的李无锋,他凭什么来干涉我们草原内部自己的事务,我们要号召我们草原人驱逐外来势力,草原事务由我们自己来作主!”


第十四节 私人代表
  “干得好!”看见平素眼高于顶的同盟外交事务大臣亲自替自己斟酒,蒙卡笛子爵兴奋得连脸上的皱纹也少了几许,赶紧站起身来替对方介绍道:“侯爵阁下,这位是普洛夫兰男爵,我侄女德莱塞德未婚夫,这次全亏有他的帮忙斡旋,才得以竟全功,否则那李无锋李大人是断断不肯出兵的。”
  “哦?”刚斟完酒的索尔兹侯爵脸上露出惊诧之色,立定身形,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一个小小的男爵,方才听那蒙卡笛介绍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出身什么有名望的家族,怎么又会与那李无锋拉上关系?
  “普洛夫兰见过侯爵大人。”普洛夫兰有些紧张,他还是第一次有幸参加这种规格的酒会,按理说这种庆功酒会像他这种低级贵族是根本没有资格参加的,但蒙卡笛子爵却强行拉着自己来了。他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个未婚妻的叔父打的是什么主意,因为蒙卡笛知道只要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身后代表的人一曝光,那这个家伙在同盟诸国的上流社会马上就会变成奇货可居,而自己也可以趁机沾不少光。
  “呵呵,侯爵大人,您可能还不知道,唐河帝国西北郡军政节度使兼北吕宋总督李无锋大人曾经是海德堡大学的一名寄读生,普洛夫兰男爵是他当时的同窗好友,这一次我们在东大陆游历的时候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碰见了李无锋大人,所以我们才有幸能够向李无锋大人提出宽容罗卑人的建议,并最终得到了他的赞同。这其中,普洛夫兰男爵爵起了很大作用,现在普洛夫兰男爵已经接受了李无锋大人的授权,作为他在我们同盟的私人代表。”蒙卡笛子爵眉飞色舞的介绍道。
  “噢,原来如此。”索尔兹侯爵满脸惊讶的转过身来,为眼前这个有些局促不安的金发青年斟上一杯酒,笑容可掬的道:“没想到唐河人中大名鼎鼎的西北王居然还曾经在我们西大陆学习过,真是不可思议。男爵阁下,我恭祝您成为李无锋大人的私人代表,明天我的猎庄有一个聚会,我想邀请您和你的未婚妻德莱塞小姐一起到我猎庄作客。”
  邀请对方到自己家中作客是一种对对方十分尊重的表示,作为同盟外交事务大臣的索尔兹侯爵,乃是汉诺威国王约根森三世的亲弟弟,不但在同盟中颇有名望,而且在汉诺威王国中影响极大,这对普洛夫兰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是无上的荣幸,甚至连蒙卡笛子爵也从未接到国索尔兹侯爵的邀请,这让蒙卡笛子爵嫉妒得差点发疯。幸好对方紧接着补上了一句:“当然,蒙卡笛子爵这一次劳苦功高,为同盟消除了一个巨大危险,我也正式邀请您与普洛夫兰男爵及其未婚妻一道到我在郊外的猎庄作客。”
  “谢谢侯爵大人的邀请,我和普洛夫兰还有我叔叔一定准时到。”女孩见自己的未婚夫有些腼腆,赶紧拉着自己未婚夫礼貌的回答对方,而蒙卡笛子爵更是早已兴奋得全身发抖,连连致谢。
  果然,当索尔兹侯爵邀请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到自己猎庄作客的消息在酒会里客人们传开时,几乎所有人都惊讶于索尔兹侯爵怎么会热衷于提携后辈了?尤其是一个毫无家族背景的年轻人,但得到的答案却是这个年轻人是那个在这次和同盟一道携手压制赤狄魔鬼称霸腾格里草原的东方强人李无锋在海德堡大学的同学,而且还是那个强人在同盟甚至西大陆各国的私人代表。
  私人代表这个词语的含义太过丰富,以至于会让许多人生出无限遐想,许多在官面上也许办不好的事情,通过私人渠道问题却能迎刃而解,所以无锋也就创造性的将这头衔带到了自己同学头上,他知道自己同学是一个老实人,而且却阿必要的经验,不过相信他那位未婚妻能够为他出谋划策。
  在经历了无数次赤狄人的蹂躏后,汉森同盟甚至将赤狄人的危害性排到了同盟当初成立的假想敌人——法米尼帝国和巴罗兹王国之上,至少这两大国家还能够以骑士的风度来对待战败一方,而那些来自草原上的蛮族,从来不讲信义,也无视任何文明世界的法则,除开烧杀抢掠外,大批的自由民被他们掳走,沦为悲惨的奴隶卖到大陆各地,除了那些龌龊的奴隶贩子,没有人不仇视他们,但却无可奈何。
  一旦赤狄人真的在腾格里草原取得绝对霸主地位,那等待汉森同盟的将会是永无休止的灾难,没有人何人能够制约他们,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全心全意的把獠牙和魔爪伸向南方,这是汉森同盟之所以宁肯主动出击哪怕付出代价再大也要阻止发生的事情。幸好,在来自东方的帮助下,赤狄魔鬼的阴谋没有得逞,罗卑人不是好人,但有他们在,至少能够牵制住赤狄人的大部分精力,也为汉森同盟北方诸国赢得喘息之机。
  普洛夫兰的名声都市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酒会上所有贵族们无一不以认识这个爵位低下但身份特殊的男爵阁下为荣。要知道,遥远的东方不仅代表着神秘的另一个文明世界,而且那里富饶和繁荣一样是生活在西大陆的这些贵族们向往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些来自东方奢侈品的流行大热,甚至带动了整个西大陆对东方文明的渴求,绘画、建筑、雕刻这些艺术层次上的交流更是那些生活在上层社会中那些无所事事的贵族们希冀获得的,但是他们却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去那边,那是一个异教徒生活的世界,他们对那个世界的了解只能通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越过荒漠、草原,躲过盗匪马贼的袭击,从远道而来的商队获知一些信息,还有就是那些书籍,其余便一无所知。除了唯利是图的商人以及下层社会中无法生活的穷人,谁也不敢冒险踏上前往东方的不归路。
  至于生活在东大陆北方利伯亚诸国,他们已经完全忘却了这些和他们有着种族渊源的国家,除了保留在记忆中那些奇怪口音的拉尼亚语以及连信仰都出现了偏差的白种人,他们已经不能认同那些人一千年前曾经还是和自己一样的同族了,虽然他们还不是派出使团来西大陆出访,不过似乎出了一些外交上简单交流和对军事技术方面的求援,他们没有感受到其他属于东大陆文明特有的东西,也许真的只有那些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才是真正东大陆文明的传承者吧。
  在他们心目中,那里仿佛是一个遍地黄金的世界,但是却充满着无尽的神秘和恐惧。但却在今天这个机会得知原来那个世界也并不像原来想象中的那么荒诞,甚至连他们的一个大领主居然也曾经在海德堡大学读书求学,甚至还能够讲一口标准的海德堡口音的拉尼亚语,这些爆炸性的消息,立时引起了这些同盟诸国贵族的极大兴趣。
  蒙卡笛子爵一行三人立即成了酒会上众人追捧的对象,所有人都想从这几个曾经到那位会说拉尼亚语的领主领地上一游的人身上淘出些不同寻常的消息,男人们自然关心的时政治、经济、商业和地理气候环境等层面上的东西,女人们当然围住了德莱塞小姐,从礼仪、婚姻、服装到发型、首饰、内衣、香水甚至做爱方式,这些自诩为上流社会的贵妇们的放荡和大胆让未曾经历过多少风雨的德莱塞小姐几次面红耳赤,不得不请求她们不要问及那些难以启齿的话题。
  总而言之,这些上流社会的精英们表现出来的对东方的兴趣让蒙卡笛子爵和普洛夫兰夫妻二人都感到十分欣喜,毕竟是他们的这次远行冒险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打开了同盟通过东方寻找盟友的大门,这是一个可喜的成就,同时许多既是贵族同时家族中又经营着生意的客人们也把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了商业方面,他们更有兴趣直达富饶繁荣的东大陆会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惊喜,所以纷纷邀请三人在合适时候参加酒会宴会,巨大的成功简直让三人陶醉在无尽的兴奋当中。
  赤狄人宣布在全线停战并接受罗卑人提议进行和平谈判的消息刚一传开,西北便接到了罗卑人飞骑传来的紧急通报。
  “看看,这就是罗卑人。”无锋抖动着手中的信函,似笑非笑的望着一脸尴尬的凌天放和萧唐,“赤狄人的军队还没退兵呢,这就要我们西进的军队暂时缓进,就地驻扎,以免毒化谈判气氛。毒化谈判气氛?这罗卑人还真以为和平是靠谈判得来的么?真是可笑,可悲,如果罗卑人还不汲取教训,我看下一次又有谁来救他们一命?”


第十五节 袒露
  “大人这一次不是我们救了他们的命么?只怕下一次还得我们来救他们。”看见自己主帅牢骚满腹的发泄着不满,一直在旁边阅读其他几份情报的苏秦含笑接上口,“这是好事情啊,这说明罗卑人已经在逐渐开始接受我们是他们的后盾这个现实了,下一步,他们就会逐渐接受我们是他们的主人了,当然这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野马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全驯服的,如果驯服的过程没有刺激,只能说明这匹野马不够强悍,我宁肯这匹野马更强悍一些更好,驯服花费的时间长一些,它将来为我们出的力也会更大,像求尔人这些即使不用武力就屈服在你面前,但能为我们带来多少实质性的帮助呢?”
  “苏兄,你好像也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了,求尔人可是我们的忠实盟友,这一次莫特和图布骑兵出征安欧人还全靠他们沿路提供补给,而且他们也一样遵从我们的建议准备了一支军队,虽然数量不大,但忠心可嘉啊。”萧唐也乐呵呵的揶揄自己的老友:“至于罗卑人么,他们在这次战争受创过深,既要担心赤狄人的吞并,又害怕我们趁火打劫,不能理解我们节度使大人的一番苦心也是正常的,我们没有必要太过责怪他们,正如苏兄所说,他们迟早也会纳入我们的圈子,时间早晚而已。至少他们现在需要面对的是赤狄人的威胁,而不是我们,我们可以安下心来干其他事。”
  “嗯,我只是担心好心得不到理解啊,加入我要解决他们,只需要配合赤狄人给他们背后一击,罗卑人这个词语就该成为历史了,这时候才来担心,真是可笑。也罢,就让赫连勃他们就地休整,莫特人和图布人暂时驻扎在安欧人边境上,待局势稍稍稳定后就撤军。”无锋一脸委屈的摇摇头,“天放,你认为这次赤狄人不会再耍什么花招了吧?被又来说一套,做一套,弄得我们进退无序了。”
  “大人,游牧民族虽然野蛮落后了一些,但在信义方面还是相当注重的。这次赤狄人既然主动提出愿意停战谈判,除了在利益上多攫取一些外估计应该不会节外生枝。他们的民族风俗便以信义为先,不会轻易悔诺,尤其是为人上者的公开承诺,那会对他的声誉造成极大的损害,甚至危及他的统治,臣民们都会怀疑他的品行进而反对他,这是草原民族依靠信义而不是法理治国决定的。”凌天放笑着:“相比之下,反倒是我们这些生活在所谓文明世界的人,对信义二字看得淡薄得多。”
  “天放,你不是在讽刺我和赤狄人签订盟约对付罗卑人,这会儿有翻脸支持罗卑人反击赤狄人的行径吧?”无锋笑眯眯的盯着自己的参谋总长怪叫道。
  “呵呵,兵不厌诈,大人完全可以用这句话来推托嘛,正如大人常说的,历史从来都是为胜利者书写的,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凌天放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说来说去,还是在讥刺上司我啊。”无锋耸耸肩。
  “凌兄,这你可说错了,大人对这方面还是相当注意的,在和赤狄人签订盟约之时,大人就曾要求我在语言上注意,盟约上我们就写明了我们的结盟只是为了打败罗卑人这个共同的敌人,并没有说要征服或者消灭罗卑人。我们打败了罗卑人,他们赤狄人也获得了胜利,盟约存在的先决条件已经丧失,那盟约对我们也就不再具有约束力了,如何说得上我们毁约?”苏秦插上话解释道。
  “哼,苏兄,玩弄这些文字游戏自然是你的长项,卡龙虽然不苯,但在这方面与你相比,那还是小学生和大学教师的差别,只是赤狄人未必会这样理解。”凌天放显然不太喜欢这种手段。
  “天放,战争和外交都是为了取得利益,只是表现形式不一样而已。”无锋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身体站起身,随即又嬉皮笑脸的道:“当初如果赤狄人是要求为了消灭或者征服罗卑人而与我们结盟,我是不会同意的,我这个人是很讲求信义和立场的。”
  “不,大人,您不会那样做的,那样不符合你的习惯。”萧唐也来接上话。
  “哦?那我会怎么办?”无锋眨眨眼,不解的问道。
  “您多半会让苏秦尽力去做卡龙的工作,让他‘陶醉’于我们唐河文化最为骄傲的‘文字艺术’当中,最后还是按照您的意图签订盟约。”也许是大家的心情都不错,萧唐也难得的幽默一回。
  “呵呵呵呵,还是萧唐了解我啊。”无锋忍不住仰头大笑,连一旁的苏秦和凌天放都忍俊不禁。
  “西线如果不出我们所料,应该不会再有大的战事。我们的目光也可以重新回到东线,这边才是我们的战略目标,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不知你们几位有无好的想法?”无锋重新把目光回到书房中布帘半遮的西北战略形势图上,这是一一幅以庆阳为中心的战略形势图,乃是军事情报局和西北情报署双方合作的最新版本,足足占了无锋书房的一整面墙壁,平素都用双层布帘掩盖,遮住的半块是西面,意味着主人已经将西面问题搁置,而把中心放在了露出的东半块上。
  从天水、陇东、卢龙、西康以及捷洛克南部划线,属于西北控制的地区都用浅黄色覆盖,北面的西斯罗帝国、卡曼帝国均用深褐色表示,从安原向东太平教实际控制区则用浅棕色标注,关西郡被被分成了几种颜色犬齿交错,在汉中府尤其明显,深红色代表郎家,而粉红色则代表林家,司徒峻控制的区域则用淡绿色显示,再往东,马其汗人控制的巴陵府用乌黑色孤零零的竖立在那里,帝国北方司徒泰控制区则是一片浅蓝色,唯有帝都特别行政区用金黄色标识注明。
  “大人,军事我是外行,不过属下有句话早就闷在心底,一直想问,想必包括苏兄和凌兄在内的许多兄弟都想知道这阿问题的答案,只是都觉得没有合适时机问您吧。萧唐此命本来就是大人您给的,今日也就想斗胆替弟兄们问一问。”萧唐的脸色平静,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连凌天放和苏秦二人都听出来了其中的味道。
  “问吧,今日此处只有你我四人,如果连你们的话我都不敢回答,那我这个节度使未免也当得太失败了吧。”无锋其实已经明白萧唐想要问得是什么问题,其实这个问题早已在无数其他场合下被许多忠心的下属旁敲侧击的问过多次,都被无锋或推或避绕了过去。只是今日却再也回避不了,在三人面前,无锋觉得也没有什么必要回避。
  “好,萧唐只想问一句,大人此次东向,最终目的将会走到哪里?”
  “唔,萧唐,你这话怎么讲?”无锋很平静。
  “大人,你若是只想替帝国平定太平乱党,在萧唐看来,有一干弟兄相助,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也许会使许多弟兄很失望,帝国已是日薄西山,积重难返,任那司徒家有扛鼎之能也难挽大厦将倾之势,萧唐希望大人效仿那黄袍加身之事,方不负一帮兄弟的赤诚热血。”直截了当的话语毫无遮掩之处,萧唐和苏凌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无锋古井不波的脸上。
  沉默良久,无锋才轻轻叹了一声,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我欲下马,奈何无镫,一切随遇而安吧。”
  闻得此言,三人心中一阵狂喜,三人本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得遇无锋,都思欲作一番事业,奈何无锋一以前一直未曾明言,今日萧唐已明言反意,三人皆深恐无锋峻拒,此事听得无锋亦有允意,自是欣喜若狂。
  “既是如此,萧唐自当努力,政务经济之事自有萧唐尽力,想那外交事务,苏兄当为主公分忧,军务之事,唯有凌兄操劳了。”得无锋应允,苏秦言语之间的称呼亦便,自是将无锋视为唯一效忠之人,而凌天放和苏秦二人也是心思灵巧之辈,当然明白这其中含义,再不将司徒家族视为主人,唯有无锋才是他们的唯一主公。
  无锋微微皱了皱眉,摇摇手制止道:“你们三人不必如此,眼下百事待举,何须专务此等虚礼?今日以后称呼照旧,中原大变在即,我们还需将心思放在此上,捕捉战机才是正经。待今后水到渠成之时,再议不迟。”
  “也是,既然大人如此说,属下遵命便是。方才大人问及东进有无好的想法,属下在想,根据现今从各方面获得的情报分析,皇帝陛下的病情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几位殿下都已经返京作最后准备,根据目前形势判断,只怕皇帝陛下未能留下具有权威的遗诏,即便有估计也是难以服众,几位殿下割据之势已成,稍有不慎,帝国便有分裂之忧啊。”说话的是苏秦,作为外交专家,他最为擅长的便是为无锋分析政局形势变化,提出建议。


第十六节 东进方案
  “嗯,此种形势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旦陛下故去,诸王夺位,帝国必成分裂之势,北方的卡曼人和普尔人应是早已与太平教人有约在先,必将出兵帝国,帝国北方战乱难免,而马其汗人枯守巴陵亦是在等待机会,五湖郡必将再沐战火。林郎两家必定不甘寂寞,帝国大地必将烽火燃遍。”无锋正色道,“所以如有此种趋势,我也只能倾尽全力制止这种事态的发生。”
  “只是此等情形恐怕我们很难插足,几位殿下鼎足而立,各个手握重兵,皆有各自的势力范围,纵然在帝都争位失败,一样可以逃回老巢,难以彻底根除其影响力,也就无法消除内战的根源。”苏秦皱着眉头进一步解释。
  “若是能让诸位殿下在帝都认清当前内外形势,让他他们达成妥协,是否能避免或者拖延内战引发外敌入侵的可能呢?”无锋犹豫着问道,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怕是这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想法,那几人都是不愿甘居人下之人,如何能够达成妥协?
  “这种可能性很小,眼下大殿下司徒泰掌控燕云全郡,东海郡北部几府地方官员亦是和他眉来眼去暗通款曲,拥兵超过三十万,在与太平教的战争中一直保存实力,第一、第二军团和几个北部军区的独立师团其战斗力在帝国军队中皆属上乘,在帝都之内亦有相当潜势力;三殿下司徒峻眼下控制着五湖大部和关西的锦城府,如果把第六军团算上话,带甲数量也接近三十万,有情报显示,司徒峻争积极向成大猷示好,企图招纳成大猷部,如若一旦得逞,司徒峻实力更将上一台阶,另外林国雄据说也在积极与司徒峻谈判,但进展情况不明。”
  “七殿下司徒元在帝都实力较为单薄,但他在江南却可谓一枝独大。第七军团是他的铁杆心腹,第十军团也已经组建完毕,不过战斗力还未得到检验,另外水军舰队亦有一部分倾向于司徒元,最为重要的是作为帝国的重要盟友,米兰王国已经表示支持他,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实力就无法估料了。”
  “至于九殿下司徒朗,坐拥监国之权,朝中大臣大部视其为皇帝陛下的接班人,新建第三、第四军团皆为其掌握,第八、第九军团正在帝都东郊和北郊组建当中,如不出意外,城卫军团也应该属于他的暗子,至于近卫军团,如果他能取得名分上的大义,估计马远往应该也会支持他,在几位殿下中他应该是最具竞争力的。只是他也有一个致命弱点,他在帝国地方势力太过薄弱,影响力难出京城。”
  苏秦滔滔不绝的分析着四位最有可能问鼎帝位的皇子优劣所在,句句精辟,针针见血,听得无锋三人也是点头不已,“那依你之见,卡曼人和普尔人会在什么时候派兵介入?”
  “依属下之见,若是四位殿下混战形势已成,像大殿下和三殿下甚至九殿下肯定会想方设法扩充地盘壮大实力,那已现疲态的太平教人恐怕就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美食,如果太平教人一旦抵挡不住,那尤道方会不会在最后时刻以所谓太平圣国的名义请两国大军南下就很难说了。”
  “根据目前情报显示,尤道方已经越来越有独裁的趋势,刚愎自用,听不进任何人的反对意见,前一段时间在太平教控制区掀起的分地运动和均贫富运动,将他们原来实施的和解政策破坏无遗,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河朔和北原地区尽皆动荡不安,士绅商贾纷纷逃亡,这在表面上固然巩固了中下阶层对太平教的支持度,不过完全丧失了中上层对太平教最后一丝信任,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枉自还控制了那么大一片地盘,不知道恢复生产发展经济,却一味用这等杀鸡取卵之法逞一时之快,若是这等货色也能坐稳江山,那才是天方夜谭!”苏秦状极不屑,显然是对那太平教的表现甚是失望。
  “嗯,顾登云和情报部门独反映现在太平教内部已成分裂之势,主张有限度打击贵族势力保持社会稳定的薄近尘一派已经受到了孤立,尤道方也是看在其还有一定影响力的情况下没有将他免职,但实际上尤道方已经越过薄近尘直接干涉军体的军事指挥,薄近尘现在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武相罢了。当初这些情报过来的时候,握我就曾考虑是不是利用这个时机命令梁崇信出击河间,后来考虑到如果这样可能会导致他们内部斗争的缓和一致对外,所以干脆让他们内部先行斗个不亦乐乎,等他们完全丧失了民意基础后,再行出兵不迟,加之这边赤狄人又来捣乱,也就放下了。现在看来,这太平教究竟是动还是不动好呢?”无锋把目光投向凌天放。
  “大人,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其实有三条,第一条就是攻击太平军,这条路的好处是可以获得舆论支持,太平军战斗力也较弱,缺点是安原有险可守,从陇东、天水发起进攻的话,我们战线就扯得太宽,防御线过长,也有可能引发太平军强力反弹,还有就是方才苏秦所说,如果其他几位殿下也都把太平军视作美食,那很有可能招来北反豺狼入侵。”
  “第二条就是从天水南下,攻取锦城,这条线有点在于可以出奇不意,司徒峻在锦城的防守力量薄弱,可以一攻而克,并且向东可以虎视五湖,向西对汉中形成战略包围态势,当然缺点也很多,司徒峻和我们的盟友关系会立即破裂,而且战线扯得更远,不利防守,也容易招来司徒峻军队攻击,舆论也对我们不利。”
  “第三条就是联合郎家进攻汉中和泸江,瓜分关西属于林家的地盘。这条线路的好处在于,我们和郎家结盟可以在关西呈现绝对优势,可以把泸江的控制权让给郎家来换取我们对汉中的占领,这样一来,我们可以使得天水、陇东和西康都能够有一个比较稳固的后方,而且我们兵力损耗也比较小,同时占据了汉中对我们下一步东进也极为有利,锦城更是囊中之物。唯一的缺点是和林家将会交恶,不过林家现在在马其汗人和郎家的夹击下已呈颓势,自顾不暇,对我们威胁不大。我个人比较赞同这条路线。”
  凌天放洋洋洒洒一口气提出三套方案,可以大致分成北线、中线和南线,而且他也毫不隐讳的提出自己的看法,那就是联合郎家解决林家。
  “天放,联合林家攻击郎家似乎也是一条路啊。”无锋有些不满的道,这个家伙明知道自己和林月心那种特殊的暧昧关系却有意提出这第三条线路,并且还表示支持这条进军线路,不是有意为难自己么?
  “大人,你是要进军中原,可不是进军天南!不论其他,就算我们能够和林家一起解决郎家,那又能怎么样?林国雄视汉中如禁脔,肯定不会让与我们,但汉中对我们却是必不可少,我们就算得到巴山,东面是林家占领的泸江,南面是郎家老巢天南郡,地势复杂,易守难攻,而且就算费尽千辛万苦拿下天南,那又有多少实际价值呢?何况现在郎家实力已经超越林家,我们没有必要为了讨好林家而与郎家为敌吧?”凌天放丝毫不顾及无锋的个人感受,只顾从纯军事角度来分析得失。
  应该说凌天放所说的不无道理,假如单纯从军事上来考虑,南线应当是最佳选择,但牵扯到林月心,却是让无锋大感矛盾。林月心的身份已经让他和她之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鸿沟,林国雄有二子,自是希望将林氏基业扩大,而自己和一干手下披荆斩棘创下如此事业,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这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是无锋举棋不定的最主要因素。想一想有可能和心仪的女子对战疆场,她的父兄甚至可能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无锋实在想不出那时候自己该去如何面对。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凌天放也不再吭声,萧唐和苏秦也把目光投向他处,他们都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上司和林家的那个美女智囊之间微妙的感情,只是造化弄人,上苍让二人一见钟情,惺惺相惜,却又让二人面临白刃相向的境况。
  见上司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那个南线建议,凌天放也无可奈何,除开南线方案外,唯一可选的便是北线方案,但北线方案却有着许多弊端,必须要通过种种手段来避免和排除,而且在时间和时机的选择上一样受到许多外来因素的限制,这样将会使西北采取军事手段时的灵活性也受到影响,如若不然必然会出现像苏秦所说的那种外来势力干涉的现象,尤其是像目前卡曼人和普尔人已经磨刀霍霍的情况下。


第十七节 舞台
  “天放,北线方案,你不妨再斟酌一下,南线方案是一个好的选择,但并不代表我们就必须选择它,卡曼人和普尔人迟早都会找借口南下,无论太平教人会不会邀请他们,只要他们认为条件成熟,他们自然会制造借口。”无锋沉默了许久终于打破了沉闷,“另外南捷洛克也一样是卡曼人的心头痛,没有我们整个捷洛克大概都成为卡曼人的一个行省了,他们一样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大人,至少在目前我们没有必要招惹卡曼人,卡曼人这一年来偃旗息鼓,其实就是在暗中积蓄实力,柏因人朵尔部落虽然在北方开始筑城,但由于要防止卡曼人的突袭,所以速度很慢,而且也被牵制了许多力量。此时的卡曼人可以放手大胆的调集兵力南下,属下判断太平教人一旦遭遇司徒泰或者司徒峻的进攻,将很难抵挡得住,到那时候,卡曼人和普尔人出兵将是必然的。我们现在应该趁这段时间的空挡,加紧稳固关西防守,夺取汉中就是最佳方案,这样我们可以不受影响的向东发展,而避免直接和卡曼人交锋。”凌天放仍然不愿放弃自己的努力,他的坚持引来主帅心中莫来由的一阵烦躁。
  “这三个方案都还需斟酌斟酌,应该说利弊均有,待我好生考虑一番。”无锋终于下达了指示:“中线方案弊病太多,目前不能考虑。北线和南线方案,天放你安排参谋本部的人先将详细方案作出来,拿给我审阅,最后再作定夺。”
  索菲娅漠然的望着窗外金黄一片,田野间树林掩映的院落炊烟袅袅升起,农夫们三三两两惬意的在路边的茶馆里休息,农妇们则在准备着各式农具,镰刀磨快,腾出场地,准备着一切,为着即将到来的丰收季节做着作后的准备。
  一丝淡淡的忧愁缠绕在索菲娅心间,看得出来,故国的百姓似乎生活比起自己父王当政的时候好上了许多,这一点是索菲娅在经历过半年的调查后得出结论,虽然不能说故国的百姓们已经全然忘却了杰美洛公国,但两相对比之下,似乎百姓们也就逐渐适应了现在的统治者,虽然他们并不和自己同一种族。
  应该说马其汗人在这个所谓的安杰行省实施的统治十分成功,整个安杰行省比起越京行省和南罗尼西亚行省的内政治安状况要好得多,纯善的百姓们要求很低,紧紧只是需要把肚皮填饱衣服穿暖便不再有更多的奢求,这一点马其汗人地区做到了,至少在这几年里是这样的,而运用本地官员来管理本地百姓这种手段也被证明是成功的,不但大大消除了杰美洛人的敌意以及对公国的怀念,而且也使得马其汗人的政策能够很好的得到推行。
  半年的悄悄走访调查以及自己妹子为自己提供的情报证明,要想在杰美洛地区重新恢复原来杰美洛公国的统治已经不太现实,索菲娅也早就打消了这种念头,民心已失,而马其汗人直到目前推行的政策都还没有失误之处,在这种情形下,百姓们不会支持任何破坏他们安定生活的举动。
  那自己该何去何从呢?倚坐在马车上怔怔发神的索菲娅突然发现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竟然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该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目标作为自己的奋斗方向。复国从现在的形势看来已经不太现实,母亲和兄弟被软禁在桑林城,要想解救他们出来,更是难比登天。
  马车孤零零的大路上奔行着,夏末的天气依然炎热,但坐在车窗边的索菲娅却觉得自己已经如处深秋。又回到帝都到司徒玉霜那里继续寄居下去?还是应林月心的邀请在江川逗留?这些似乎都不是长久之计,一丝潮湿慢慢浮起在索菲娅那双美丽的大眼中,家破人亡,父王已经去世几年了,而母后和幼弟却还在马其汗人手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充斥在她心间,这普天之下难道竟无一处可供自己安身立命之地?
  “小姐,您怎么了?”看见自己的主子泪流满面,坐在一旁的侍婢吓了一大跳,赶紧拿出丝绢递给主子。
  “没什么,久别回家,有些感触。”在自己这个贴身侍婢面前,索菲娅并不想刻意掩饰自己的感情,这个丫头是司徒玉霜送给自己的,但随自己几年,从一个稚龄女童长成一个窈窕少女,已经完全将心思放在了自己身上。
  侍婢也知道自己主子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大好,她不敢多问,只得默默的坐在一旁,陪着主子。马车一直向前,前面出现一条岔道,马车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小姐,还是去江川么?”马车夫见马车里一直没有指示,索性停了下来。
  有些彷徨无助的把目光望向前方,索菲娅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一年来的奔波让她有些疲惫不堪,但是无论回江川还是去帝都似乎又都不是她内心所愿,孤单落寞的情绪像一条毒蛇一般缠绕着她,她甚至有些怀念起暹空的西合父子,虽然他们对自己不怀好意,但在表面上至少能够像对待朋友和贵客一般关照自己,可现在流落在外,那种时时刻刻绷紧心弦的日子真是让人心累。
  自己姐姐的日子似乎也不太好过,唐河帝国皇帝的病情好像一直没有好转,司徒玉霜也像是和她的兄长闹翻了,拿林月心的话来说,现在的帝都就像一座火药桶,随时有可能引发大爆炸,一旦爆炸只怕整个唐河帝国都会灰飞烟灭,自己这时候去干什么呢?林家的日子也一样不尽人意,马其汗人在三江边境地区屯聚重兵,也给林家带来了巨大压力,郎家在汉中不断挑起事端,虽然尚未酿成大的战事,但这两家争夺汉中之举却是不可能停息,林月心整日忙于军务谋划,平素很少回府,自己去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何况虽然林月心信得过自己,但林家其他人却并不一定如此,尤其是自己和司徒玉霜的关系更是让林家那些对帝国深怀戒心的权力人士怀疑自己是帝国派来的间谍,这种情形下,回江川已经没有太大必要了。
  “步,不去江川,往前直走吧。”轻轻叹了一口气,索菲娅顺口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却又涌入自己脑海中,为什么不去西北呢?那个人不是也盛情邀请自己留在西北么?记得临别之时,对方那恋恋不舍的神情曾让自己心悦不已,屡屡挽留自己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回响,索菲娅胸房里那颗心忍不住扑通扑通的猛跳了起来。
  只是这个时候自己去会不会显得有些唐突呢?脸上略略有些发烧,索菲娅拂去额际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栗发,努力镇定了一下有些纷乱的心绪,悄悄思索着。
  “小姐,我们是回帝都么?玉霜小姐肯定十分想念你了。”侍婢加自己主子面上神色有些复杂,插话道。
  “不,我们暂时不回帝都,我们先去西北。”像是拿定了主意,索菲娅决然道。也许不久会回帝都的,时下帝都风云际会,想必他也一样在西北翘首期盼大戏的开演,帝都这个大舞台天生就是为他这样的人物所设,他也不可能放弃这种难得的表演机会,自己与他一道回帝都也不为迟,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也许能够为他和姐姐解开双方之间的心结作些铺垫也不错。
  相通了这一点,阳光般的笑容终于重新爬上索菲娅原本有些忧郁的面颊,只是有一个问题连索菲娅自己也搞不清或者说不愿多想,自己真的是为了解开姐姐的心结呢还是自己内心深处就像见到对方才促使自己这次西北之行呢?舞台,也许自己也该寻找一个火速于自己的舞台,索菲娅神情复杂逐渐转为坚毅。
  “黄御医,陛下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了?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夹着药箱的太医院第一名医黄广济看见堵在面前这个女人柳眉倒竖一脸杀气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看见她背后的几名小太监和宫女,黄广济知道今天要想轻易离开只怕是不大可能了。
  “娘娘,陛下方才服了药,这会儿已经安睡了,并无什么异常。”黄广济偷偷瞥了一眼四周,好在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到这处偏僻之地,自己也就是怕被人阻拦,所以每次有意走不同的路线,好避开那些有心人,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却被早有准备的对方候个正着。
  “黄广济,你少给本宫打马虎眼,本宫问的是陛下的身体状况,而不是现在陛下怎么样了?”冷冷一笑,媚到极处的笑意竟然化为丝丝杀机,看得黄广济心中一抖,不过他并不太担心,这里虽然偏僻,但自己进宫一事知道的人多着呢,倒也并不怕对方下歹手,只是想要脱身看来还得花些心思。


第十八节 黑手
  “娘娘,老朽不过是一介腐儒,略通医术罢了,陛下病情复杂,非一言半句能够说清,娘娘若是真想了解详情,不妨多请太医院御医进宫会诊,也许能够把陛下的病因查清。”黄广济苦着脸又是打恭又是作揖。
  “黄广济,你少来这一套,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教本宫,本宫只问你这一句,陛下病情现在究竟如何?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或者说能不能够清醒过来?今天你必须给本宫一个准确答复,若是谎言欺骗本宫,你可是经常要进宫,当心哪天你色心未消调戏本宫被侍卫拿下,到时候,本宫要让你生死两难!”宫装美妇轻哼一声,一阵格格娇笑,话语却是歹毒无比,听得黄广济背脊发凉。
  眼前这个宫装美妇虽然不是陛下面前最为得宠的,但其姊妹二人却是在这后宫势力颇大,又有七殿下作外援,江南和米兰王国都是她们背后的后盾,她们代表的是哪一方黄广济自然清楚,上一次已经隐隐约约透露给对方一些消息,但似乎这一次对方想要一个更明确的答复了。黄广济有些为难,再次向四周窥探了一番,用眼色悄悄示意了对方一眼。
  宫装美妇亦是机灵无比之人,立时会意过来,一挥手示意身后几人立即散开到四周把守,黄广济也知道今天不说实话只怕今后会更难过,也只得压低嗓音悄悄道:“娘娘,陛下只病只怕熬不了多久了,但久病之下都有回光返照之时,估计陛下在去之前应该有几天清醒的时候,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陛下安排的,就需要早作准备,过了这个村就再没有那个店了,老朽也只能说到这里了,至于具体时间,却不是老朽能够预料的,娘娘怕只有多在陛下身边安排人手随时关注了。”
  说完这几句,黄广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再也不肯多言,径直往外走去,宫装美妇脸色一连几变,红唇微动,似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放任对方离去,怔怔的出神起来。在她没有察觉的远处古柏高处,一道黑影悄悄纵身而起在另一古柏树枝轻盈一点,无半点声息的消失在宫墙处。
  “什么?你确定?听清楚没有?”黑衣人半跪在壮年男子面前,沉声道:“殿下,属下绝对没有听错,那御医的确是这样向贵妃娘娘这般说的,他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属下一双耳朵却是最为灵敏不过,半点也不曾从属下耳朵里溜过,请殿下放心。”
  “嗯,很好,你先下去,到后边去领赏。”壮年男子点点头,和善称赞道,挥手示意对方出去,自己却在房中兜起圈子来。良久,他才沉声问一直呆坐一旁未曾出声的老者:“冷老,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殿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既然贵妃娘娘都已经不甘寂寞,亲自赤膊上阵了,想必七殿下也是坐不住了,黄广济不过一御医而已,如何敢如此大胆讲这些消息泄露给贵妃娘娘?难道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节?”一脸漠然的枯瘦老者随口回答道,“我看这里边有鬼。”
  “以冷老之见,这黄广济所言是假?”壮年男子急声问道,若是这黄广济所言是虚,这可得好好筹划一番,要不父皇真的恢复苏醒,那自己所作一切岂不是自寻死路?
  “那倒未必,九殿下现在所作所为已经大大超出了原来陛下订出的原则,这说明九殿下也早就知道陛下沉疴难起,故而借监国之权大肆揽政夺权,培植自己的势力,这等行径,若真是让能够康复归政的陛下得知,岂能饶得过他?所以那黄广济的消息应该不会是虚,只是他受何人指使讲这消息泄露给七殿下一方,泄露给对方的目的又何在,这倒需要好生琢磨一番。”枯瘦老者显然对宫廷政事以及为人上者的心理了解得十分透彻,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看来这个黄广济还真不是个等闲之辈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依冷老之见,这个家伙应该是哪一方的人物呢?”壮年男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请教道。
  “像黄广济这类长期在宫廷中走动的家伙,大风大浪也见得多了,最擅长的便是明哲保身,恐怕不会轻易将自己身家性命随便托付到哪一家身上,见风转舵更是他这类人的拿手好戏,殿下不必把心思花在这些人身上。”枯瘦老者摇摇头,“这样也好,不管这个家伙属于哪一方,眼下九殿下在这帝都城里依然占据着绝对优势,把局面搅得越乱越好,也便于我们见机行事。”
  “嗯,老三自从回到帝都以后也是一反常态的高调,看来他已经完全控制了第五、第六两个军团和其他几个独立师团的实权,准备到帝都来好好玩一把了。”壮年男子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冷老,你看那个成大猷怎么样?会不会接受老三的招揽?”
  “很难说,成大猷这个家伙我们和他接触的时候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大概也在待价而沽,不过他出卖自己的对象肯定会是一个强者,眼下三殿下还没有足够的实力让他俯首称臣,这个家伙看上去还不是一般化的老到呢。”枯瘦老者阴阴一笑,“这样的人也好对付,只要殿下能够表现出你的强大,相信他会作出明智的选择。”
  两人相视一笑,壮年男子正欲说话,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焦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恼怒的一把拉开房门,壮年男子一脸怒色,厉声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殿下,不好了,出事了。多顿王国安德烈国王陛下的特使欧列科伯爵一行在刚进入燕云郡境内遭遇刺客袭击!”
  “你说什么?”不但壮年男子大惊失色,连一直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枯瘦老者也咋然色变,一下子站了起来。
  “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壮年男子再也沉不住气,劈胸一把揪住对方的上衣怒吼道:“你给说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早就吩咐你们布置人去保护么?”
  “回殿下,我们去了,派出了一个大队士兵,原本想在我们自己辖地,加之殿下您又要求不能声张,所以就……”
  “伤亡情况怎么样?欧列科伯爵怎么样?”枯瘦老者向心中一沉,一个大队士兵保卫居然还是除了问题,那肯定凶多吉少。
  “呃,我们发现派出前往迎接保卫的一个大队士兵和欧列科伯爵一行已经全部丧生,尸体在距离边境地区六十里地处的一处山谷里找到。”前来汇报情况的军官显然是才从北线返回帝都,一身风尘,面如土色,想起事态的严重性忍不住瑟瑟发抖。
  怒不可遏的壮年男子一把将军官掀倒在地,顺手便要去抽腰间佩剑,却被已经站在身边的枯瘦老者按住,“不是说好他们由海路过来,我们在莱州港接他们么?怎么会突然改成从陆路过来了呢?”
  “近段时间倭人在大东洋上活动十分频繁,多顿王国的库克群岛附近经常有倭寇出现,欧列科伯爵担心由海路而来回遭遇倭寇袭击,所以就改道从陆路过来了。”逃得一条性命的军官跪伏在地,以头抢地,颤声回答。
  “有没有什么线索,是什么人干的?”枯瘦老者已经镇定下来,一边将壮年男子推到一旁坐下,自己则细细盘问起来,“几百人一起被袭身亡,难道边境地区的军队就没得到半点消息?”
  “赵大人已经亲自前往边境地区察看了,现在还没有消息。因为多顿王国素来与我们交好,为了表示双方的友善,我们双方在边境百里之内一般都不驻扎军队。”军官显然也是一个熟悉军务之人,见主子已经坐在一旁生闷气去了,知道躲过一劫,赶紧解释道。
  “唔,那你们是否清点过,难道没有一人逃出生天?”枯瘦老者轻轻抚摸着下颌,慢慢询问,“虽说是边境地区,难道就没有寻常百姓路过或者碰上?或者听到一些风声蛛丝马迹?”
  “回禀冷先生,我们已经反复清点,敌人相当毒辣,没有一人留得活口。边境地区的情况还在收集调查当中,赵大人着卑职先来禀告殿下,目下该如何处置?多顿王国那边该怎么应答?”军官说到这儿声音又低了下来,悄悄抬起头来瞟了一眼坐在一旁脸色铁青的主子。
  枯瘦老者也有些为难,眼下本来和嘉芙琳公主的婚事已经有些眉目,本想借在安德烈国王面前有些得宠的欧列科伯爵这次访问好好笼络一番,一举定下这件事情,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一个大漏子,该如何向多顿王国那边交待呢?


第十九节 万事具备
  挥手示意对方先行退下,枯瘦老者显然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对策,军官如奉纶音,立时行礼退下。
  “冷老,这件事会是谁搞的鬼?”厉目中闪动着阵阵凶光的壮年男子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殿下少安毋躁,破坏殿下和多顿王国的联姻无外乎就是不愿意见到殿下得到多顿王国这一方臂助的人罢了,眼下没有任何证据,当然还不能随意下定论,不过不外乎就是几位殿下的嫌疑大一些,只是我不能理解的是北方燕云之地素来是我们的势力范围,无论是九殿下还是三殿下和七殿下,好像都不具备这种一下子集结几千人战力的实力。我们出动了一个大队兵力保卫,加上多顿王国使团自身护卫,能将他们一下子斩尽杀绝,没有几千精锐兵力是不可能的,几位殿下在燕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具备这种实力,这就是我想不通之处。”枯瘦老者苦苦思索。
  “冷老,你看太平教人有无这种可能?”壮年男子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方寸大乱,屏息良久方才静下心来。
  “我也曾想过太平军,不过太平军在燕云虽然有些根基,但一下子将我们几百人精锐消灭无一逃脱,似乎也不大可能,何况这可是在我们自己的领地内,太平教人要集结这样一股力量,我们不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声。”枯瘦老者缓缓摇摇头。
  “那会是谁?如果不是我那几位兄弟所为,太平教人也不可能,这些袭击的人动机何在?”壮年男子几乎是从胸腔中迸发出来这样低沉的怒吼。
  “动机,动机,殿下,眼前便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想还是由我去多顿一行,先想对方通报一下情况,另外也弥补一下关系。”枯瘦老者断然作出决定。
  “去多顿?那京城这边怎么办?”壮年男子大惊,离了这支拐杖,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殿下放心,一个月之内帝都局势还不会有大变,我会在一个月内办结多顿那边的事情。”枯瘦老者已然下定了决心。
  从接到主帅传来的关于赤狄罗卑停战息兵进入谈判阶段的消息时,梁崇信就知道西线战事已经进入宫子阶段了,主帅悍然派大军从两线进入腾格里草原支持罗卑人,并联络汉森同盟摆出夹击赤狄人的架势,委实让梁崇信先是惊了一惊,随即就反应过来,主帅是不准备再在西线打仗了,能够炫耀一番武力吓退对方也就算达到目的了。并不出自己预料,受到压力的赤狄人果然受制于来自几方面的威胁,不得不和一心求和的罗卑人进行和谈,估计双方达成妥协也在情理之中。
  西线风云即将结束,那注意力也该回到东方了,梁崇信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对东面的窥视。斥候队自从他担纲东线主帅开始,便不停歇的在周边的安原、平陆、黑山、河间、锦城以及汉中几府进行各种情报的收集,军事情报局的人员们更是不遗余力出没于从西北控制区通往太平教控制区诸府的山林野地里,各种数据信息和地图被按照大小比例精心绘制出来,提供给跃跃欲试的梁崇信以及下属一干将领们。西北情报署的人员们则更侧重于对周围诸府的社情收集和分析,并在暗中拉拢和联络诸府中仍然不忘帝国的士绅商贾们,以备在一旦时机成熟时获得他们的支持,并却得了丰硕成果。
  在参谋总部将凌天放的东进的三线方案稿以绝密的形式发送到梁崇信手中时,梁崇信知道,真正的进军中原即将要拉开序幕。莫特人和图布人的骑兵大部已经在星夜东返了,而腾格里军团和北吕宋兵团虽然还停留在腾格里草原上,但估计近期启程东返也是意料之中,不过这些部队先期的战争本来就还未得到充分休整补充,这次又远行草原深处,梁崇信估计回师西北后仍然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而第一近卫师团已经在上次战争中落得个半残的结局,恢复战斗力不是一两天能够完成。摆在东线的只有曲波和沙浪的两个师团,要想用这两个师团入中原,只怕还稍微单薄了一些,梁崇信为此烦恼不已。
  好在陇东和天水局势已经平静,警备部队也在梁崇信的严厉督促下很快就组建了起来,接手了原来一直由第一、第二师团负责日常警戒事务,这让梁崇信心中宽慰不已,汉中盆地西、北两面的关隘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在梁崇信心中,进攻汉中自然是理所当然上上方案。不过,梁崇信还是很担心如何说服节度使大人接受这一方案呢?虽然关于主帅和林家那个女子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梁崇信却是其中一个,而这套方案明显是凌天放的杰作,虽然三个方案并不带任何倾向与偏见,但梁崇信还是轻而易举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大人,参谋总部急报。”一阵笃笃的脚步声踏在松木地板上显得格外清脆有力。
  “唔,有什么新消息?”为了减轻各军团主帅的工作量,参谋本部建议给每个军团配备一定数量的军务参谋,负责协助军团主官处理日常杂务,其实相当于军务秘书。这个建议立即得到了无锋的批准,并建议从家世清白经过甄选的未婚女性中挑选,这是安全局经过考察和分析后得出的结论,年轻女性在忠诚度上比男性更可靠和持久。
  “根据节度使大人签署的命令,第二近卫师团已经于昨日从太玄启程南下,腾格里军团第三重骑兵师团以及直属独角兽联队也于昨日下午从庆阳启程东下,目的地都是天水。”略带天方语口音的女孩子是参谋本部为西北第一军团军团长梁崇信配备的军务秘书,这是一个印德安血统的女孩,毕业于西北军事学院行政专业,来自庆阳最早的印德安移民家庭,据说其父母和战备署长拉奥还是老乡。一头微微卷曲的秀发并不长,健康的肤色充满了朝气和阳光,棕褐色眸子闪动着灵动的光泽,展颜一笑间,那一口雪白的牙齿总让梁崇信有山间清泉中白玉石的感觉。
  “哦?”梁崇信一下子停住了原本在来回踱步的动作,惊讶的问道:“第二近卫师团和腾格里军团的重骑兵师团都过来了?”
  “是的,预计第三重骑兵师团到达时间将是后天晚上,独角兽部队到达时间会晚一天。第二近卫师团到达时间应该是五天后,他们预计要在博南接受参谋本部的检阅。”悦耳的嗓音在房中回响,总给人一种欣赏诗朗诵的享受。
  微微点点头,梁崇信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普尼娜,请你去请曲波师团长和沙浪师团长到我房里来,我在这儿等他们。”
  “不用了,军团长大人,他们就在门外。”普尼娜脸上掠过一丝红晕,有些忸怩的道,不过职业习惯让她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哦,”恍然大悟般,梁崇信装出一副恶狠狠样子道:“这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又在你那里骚扰你?”
  “不,不,大人,与曲大人无关。”普尼娜一脸尴尬,连忙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肯定是沙浪这个兔崽子,真不知道这些帝都人怎么个个都这副德行?”梁崇信口不择言,信口道。
  “大人,您这话,有语病啊,节度使大人也是帝都人,若是让节度使大人听见您这番话,他可是要找您理论的啊。”一支脚已经踏进门的沙浪笑眯眯的接口道,“我不过是崽您的秘书小姐那里了解一下军情变化,并没有什么其他行为啊,你说是不是,普尼娜小姐?”
  “够了,沙浪,你再有事无事纠缠普尼娜,那你就呆在天水替我坐镇好了。”梁崇信似笑非笑的扬了一下手中的信函道,“反正第二近卫师团和文秀的第三重装骑兵师团已经再路上了,估计陆续还有不少人想来赶这趟,这天水和陇东呢,也的确需要人坐镇,第二师团人熟地熟,沙浪,我看这重任非你莫属啊。”
  “啊?岳山他们也来了?还有第三重装骑兵师团?老大,那不是真要动手了?”不但沙浪双眼发亮,连紧跟在沙浪身后一脸无奈的曲波也是精神大振,鼓着眼睛望着主帅。
  “谁说不是呢?”梁崇信慢悠悠的道,“只是天水和陇东还是需要人坐镇的,第二师团就来担此重任吧。”
  “使不得啊,老大,万万使不得!”像被击中七寸要害一般,沙浪大惊失色,忍不住哀求道:“老大,这可开不得玩笑,第二师团在陇东休整得全身发痒,早就等待着这场好戏了,您可千万别,第二近卫师团原来是客,不如请他们代为坐镇天水,岳山这小子难得来一趟天水,就让他好好在这歇息一番才对啊。”


第二十节 银狐秘谍
  “是么?人家第二近卫师团远来是客?是不是该准备一顿丰盛大餐给人家呢?”梁崇信满不在乎的摇摇头,“沙浪,我看你每天也挺忙,我看先把个人事情处理好了,再说打仗的事情好不好?”
  “梁老大,个人事情以后多的是机会,战争时期,一切以战争为重,梁老大,一句话,我保证以后不再骚扰普尼娜小姐,这样总可以了吧?”沙浪哪里还不清楚对方的意思,只得苦着脸应承下来。
  “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没人逼你啊。”梁崇信这才慢吞吞的回答,顺手将案桌上的一叠情报递给曲波和沙浪二人,漂亮的秘书小姐早在三人谈话时便已经悄悄离去。
  “看看吧,汉中的争夺好像也进入了关键时候了,林家现在在东面承受的压力很大,林国雄大概很担心马其汗人在边境地区集结的大军究竟是要向北进入巴陵还是准备向西突袭三江,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又从汉中抽回了部分军力回三江,现在他在汉中府只有两个师团不到的兵力,而郎家现在在永川那里已经集结了超过八万大军了,这可是一个惊人的数目,在巴山的东部也有郎家的军队活动,现在还不清楚在巴山的郎家军力具体情况,不过我有一种预感,郎家怕是要对泸江和汉中同时动手。”看二人都在仔细的阅读分析着情报,梁崇信幽幽的道。
  “难道说林家没有防范?泸江一失,这汉中的林家军队可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了,只有乖乖的向郎家缴械投降。”沙浪一边看这几天获得情报,一边随口道,“若是这样,还不如便宜我们,咱们先行向汉中发起进攻。”
  “嗯,那里还有才发来的东进方案,一并看看吧,参谋本部的方案计划已经出来了,不过似乎还没最后作决定,选取哪一个方案大概还要节度使大人作决定,所以也征求一下咱们的意见。”梁崇信接口道,“但愿我们能够赶上这一趟,别让郎家占了先。”
  汉中盆地。古朴的汉中府城屹立在汉中盆地中部稍稍偏北,汉江发源与西康西部的行断山麓,经过一路奔流从狭窄的山区咆哮而出进入汉中盆地,流速也一下子变得缓慢起来,汉中盆地就是它的冲积平原,千百年来的养育使得汉中盆地这片土地成为了帝国土质作为优良肥沃的地区之一,粮食、油料、经济作物,那汉中府的人自己说的话,这里种什么长什么,种黄金也能产黄金。
  汉江在汉中府城边打了一个旋又继续东流穿越雄峻的大巴山脉进入锦城府,进入锦城,汉江改名叫锦江,一直到进入黄冈府东段又更名为雅江,这也是帝国名称最多的一条大江,几乎在每一个地区的叫法都各不相同,不过也彰显了这条水道的重要性。
  汉中府城西五里地的漩口镇,这里是汉江航运的主要河港码头所在地,由于汉江绕城而过,所以绝大部分通过汉江河运的物资都选择在这里上岸装船,这里也是汉中府最重要的物资集散地,无论是西康的皮革和牲畜,还是下游诸府的布匹、丝绸、茶叶和铁器一般都选择这里作为交易地点。
  入夜的漩口已经没有了白日的喧闹,并不十分宽敞的街道弯弯曲曲的伸向远方,昏暗的桐油灯在拐角处闪动着清冷的光辉,规格不一的石块铺筑在路面显得有些斑驳不平,在灯光的映照下整个街面暗淡无色。从沿街的店铺招牌就可以知道这是一条经营南北杂货生意为主的商业街,“周氏南货”、“老号何记北货”、“天成老号南北货”一连串的招牌幌子懒散的悬挂在店铺外,野猫倏的跃过街面,几下纵上房顶,消失在远处,偶尔有已经歇息的人们梦呓声传出,一切显得那么平和自然。
  街中段有一条横岔的小巷,熟知这里的老百姓都知道这里是漩口镇有名的工艺品一条街,来自三江、天南以及西北草原各地的少数民族装饰品和工艺品都在这里可以找到,而且量大货足,实乃批发零买的好去处。
  朱记银饰铺就坐落在这条街末尾一处不显眼的所在,黑漆漆的大门禁闭,整个小巷一片安宁。一道身影从巷口处一闪即逝,即使站在巷口处仔细看也难得看清楚方才有人闪进,多半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花了眼。
  那道黑影贴壁紧走一阵,很快就经过朱记银饰铺,直奔巷尾,突然间又毫无来由猛的返回,在银饰铺前悄悄一挤,仔细瞅了瞅四周无人,便倏的钻了进去。
  铺子大门悄无声息的闭上,一双厉眼透过门缝又在暗处仔细观察了半晌,确定四周的确无人后才消失。
  幽暗的店堂内没有灯,黑魆魆的通道并没有影响刚刚进来人影的视力,轻盈的一闪,便钻入后堂,早有一名男子迎上带入后面一间杂物房,轻推堆满货物的货柜,一道暗门缓慢的移开。
  孤灯如豆,却照得不大的暗室内分外亮敞,两人坐在矮台边,一脸忠厚老实模样的主人宽胖的脸颊上堆着和蔼的笑容,一身紫褐色的薄缎长衫裹在森上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更显得身材的肥胖。
  “一路没什么事吧?”虽然满脸堆笑,但那双微眯的眼睛咋开咋阖,点点寒光却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没什么事,不过现在南边风声更紧了,林家和郎家在前线都布置了不少部队和斥候,他们监控也更加严格了。”一身灰衣的中年瘦削男子身材正好和对面坐着的主人打了个调,两相对比,看上去有些滑稽。
  “这边形势也不太好,林家的银狐秘谍活动得很厉害,他们的反谍组织也异常凶悍,仅仅入主这汉中府没多长时间,已经连续破获了几个其他势力的谍报组织,郎家布置在汉中城里的人员几乎被连根拔起,帝国那边和马其汗人在这边的人也被牵连进去不少。”肥胖商人轻轻嘘了一口气。
  “哦?那我们这边呢?”瘦削男子紧张的问道。
  “一样,上个月,我们的人有三个被他们抓获,不过他们还算客气,只是把人囚禁起来,有两个已经被递解出汉中了,另外一个估计也会在近期递解出境。”有些感慨的叹道,肥胖商人微微摇摇头,“幸好我早有准备,从来没有和他们直接接触过,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上线究竟是谁,这个点才保存下来。”
  “哦?这么厉害?”倒抽一口凉气,瘦削男子又环顾四周,“这里没什么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否则,他们早该动手了。不过银狐秘谍名不虚传,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相当有一套,是比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强许多,好在碍于盟友的份上,他们不好对我么的人痛下杀手,否则我们那三人熬不了那么久。”
  话音未落,侧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异响,肥胖商人脸色大变,一把从台下拿出一个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塞给对方,陡然起身掀开矮台下的盖子,露出一个暗洞,“不好,快下去,从这儿左边那条通道可以一直通到暗河里,沿着暗河可以游进汉江,快!”
  来不及多说,瘦削男子也知道这时候不是废话的时候,轻轻一纵,身体在空中蜷缩成一团,倏地滑入暗洞中,一声“保重”还在暗室中回响时,已是身影全无,肥胖商人也是凌厉的一脚将暗洞踢得关闭,而矮台也已在同一时刻放回了原处,甚至连矮台上的烛台和算盘以及帐簿似乎都从未动过。
  几乎在同一时刻暗室门突然碎裂开来,几道身影一闪即入,迅速将肥胖商人控制住,商人知道反抗也是徒劳无益,索性一动不动,任凭进来的几人搜查,自己却是冷冷的注视着对方。兼任的搜索效率极高,很快疑点便集中在矮桌下。矮桌被掀了起来,一阵检查后,找不到开启暗洞的机纽,性子急躁的搜索者索性直接用内力将暗洞外壁震裂,双手再用力一提,暗洞顿时打了开来。
  “下!”连续两道身影立即钻了下去,但暗洞里立即传来声音:“再下来两人,有岔道!”又是两道人影纵身紧随而下,中间兔起鹘落,没有半丝停顿,决不拖泥带水,看得肥胖商人暗赞不已,不愧是专业出身,早在行动前便早已策划停当,各行其道,无半点拖延。
  “朱老板,走吧,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一直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应该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淡淡一笑道,“我们之间不需要介绍了吧?”
  “呵呵,好说好说,能见识一下银狐秘谍的本事,也算不枉虚行了。”肥胖商人大方的接上话,似是早有思想准备。


第二十一节 何苦来哉
  中年男子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他也知道像这种老滑头,即使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一挥手,早有两人跟上来将肥胖商人带着便往外走。
  “诸位,这王二不知道这里的事情,还是让他帮我把铺子守着吧。”一边往外走,肥胖商人一边摇头晃脑的招呼着一脸迷惑惊恐夹杂着睡意的一个小伙计,吩咐他守好店铺。
  看着肥胖商人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留守的两名汉子中一人愤愤不平的沉声道:“这家户未免太放肆了,真还以为自己是去咱们哪那儿作客啊。”
  “嘿嘿,虽然不是作客,不过也差不多了,这些家伙仗着是西北李无锋的人,自是有恃无恐,谁让咱们和他们还是盟友关系呢?带回去,还不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一番,关押一段时间,等对方的上级机关来协调,其他你还能怎么样?”另一名汉子苦笑着回答。
  “盟友?哪有这样的盟友?看看他们干的这些勾当,哪一样不是鸡鸣狗盗行径?不是刺探我们军事布署情况,就是收集咱们汉中各方面的社情动态,要不就四处游走测绘地图,你说这是盟友的表现么?”先发话的男子极度不满的撇了撇嘴。
  “大哥莫说二哥,咱们在他们地盘里不是干一样的活儿?这不正好,咱们逮住了他们的人,正好换回来咱们被他们逮住的兄弟,一场交易而已,两不相欠。”后一名男子将头放在暗洞口仔细倾听了一阵,才又道:“没想到这家伙倒挺狡猾啊,出了后门的暗道,居然还在这里设置了一各地洞通道,看来那道暗道是用来作掩护麻痹咱们的,终日打猎,却被雁啄了眼,不简单!”
  “还没响动么?”另一男子问道。
  “嗯,估计这地道应该是通到某个地势复杂处,森林或者河流中,便于逃脱和隐藏摆脱追踪,这帮家伙学得倒是挺快的。”汉子起身,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道:“估计要抓住那个家伙很难了,不过也算小有收获,西北在咱们汉中的特情组织应该成不了多大气候了。”
  一道暗河静静的注入水流平缓的汉江,由于接近船码头,这一带被清理得十分干净,没有任何可供遮掩的地方,黑影悄悄的探出头喘了两口粗气,远远可以看见码头那边灯火已经升了起来,看来对方已经全面动员了起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搜索到这一片来。
  瞅了瞅四周,靠码头的这一带是一些棚户区,拉拉杂杂的一些破旧木屋形成一片贫民区,居住在这一片的人大多是码头上的挑夫或者跑船的水手和长工,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偏远山区的外乡人,随着漩口镇的繁盛,这一带也就逐渐发展起来,甚至还有了一些风月场所,不过都是些供辛劳了一天或者跑船归来的水手们发泄的低等场所。不时还有一阵阵欢笑声从远处传来,大概是还在趁夜接客的野鸡老妓抓紧时间作生意。
  略加思索,黑影翻身上岸,水渍立时在岸边形成一团,来不及多想,黑影沿着河岸急奔一阵直朝棚户区密集处奔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一阵狗叫后,黑影又很快沿着原路返回,行走间分外小心,但速度依然保持很快。
  回到岸边,从码头延伸过来的灯笼火把已经愈发近了,知道再也耽搁不得,黑影一个漂亮的鱼跃入水,没有溅起一丝水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暗沉沉的水中。
  两条体形修长毛发金黄的纯种狼犬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沿着河岸迅速传递过来,一连串灯光也紧跟在一群整齐的身影中晃动着,而此时从暗河的出口处也无声无息的冒起两道黑影,有如两道鬼魅。
  “谁?站出来!”机警的搜索队立即形成一个半弧形的包围圈,两条狼犬喉咙中也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作势欲扑。
  “我。”两道身影轻轻一纵从水中升了起来,灵活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哦,德广兄,闻柏兄。”搜索队中带头者立即认出了来人,连忙迎了上来,“怎么,没有追上?周兄和李兄呢?”
  “嗯,这个家伙甚是刁滑,在暗沟中还有空设置了一个陷阱,险些伤了我和闻柏兄,耽搁了一下。他们两人被引到另外一条岔道上去了,可能要一会儿才能赶过来。”被称作德广兄德男子目光还在四周搜索着,他知道对方并没有将自己甩多远,但崎岖复杂的暗沟让他和闻柏两人吃足了苦头,一具小型伏弩被安设在拐角处,若不是自己谨慎,就险些被这具该死的伏弩给坑了,不过这也给自己两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不敢追得太紧,很难说前面逃亡那个家伙究竟还有什么法宝没有用出来,黑漆漆的暗沟里越靠近河道水越急,也大大限制了二人的速度。
  “让弟兄们散开,把火把灯笼举高,这个家伙没有逃多远,应该就在这一片。”德广兄指挥着搜索队迅速散开,自己和那位被叫做闻柏的男子,借助着灯光仔细察看着河岸边的形迹。
  “德广兄,这里有水渍!”人多力量大,在狼犬的帮助下,搜索队很快就发现了先前那道黑影上岸的地点,“他往那边跑了!”
  在灯光的照射下,一道明显的水渍沿着河岸向黑沉沉的居民区延伸过去,很明显对方已经逃进了棚户区,这片棚户区人员众多,环境更是复杂,是对手最好利用的地方,要想在这片区域查找出这样一个陌生人,难度很大。不过如果进入了棚户区,那就更加难以逃脱搜索方的包围圈,虽然时间耽搁更久一些,更麻烦一些,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自投罗网的命运。
  看见一干搜索队都兴奋的沿着水渍延伸的方向猛扑过去,两条狼犬更是兴奋的想要挣脱主人的牵引,呲牙咧嘴的扭着头甚至想要咬断限制在自己颈项上的牛皮套圈,巨大的力量甚至把两名牵引者都拉了一个趔趄,直到狠狠的给了狗头上一掌,两条即将爆发的狼犬才稍稍安静了一些。
  德广兄并未被察悉的痕迹所迷惑,他不相信对方会这么轻易就逃进棚户区,现在逃进棚户区固然能够躲得一时,但一旦天亮,面临搜索队挨家挨户的搜查,他很难脱身,这个家伙异常狡猾,而且胆大心细手毒,不会随便作出轻率的决定,抱着这种想法,德广兄在众人消失后,仍然吩咐异人为他高悬灯笼,自己则仔细察看着地面水渍留痕。
  突然像是有所发现,他立即吩咐旁边的人将灯笼放下一些,有几点水渍留痕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几点水滴痕迹与其他几点有些不大一样,小一些,而且最奇怪的是其他水滴痕迹由于行走速度带起的惯性,都是前圆后尖,并拖起一些水须印,大部分方向都是圆头朝岸边一方,水须和尖尾一方向着河流方向,但几点方向却恰恰相反。
  这说明什么问题?德广兄心中一喜,这只能说明这几点是对手返回时留下的,由于时间原因,身上衣物带着的水已经少了许多,这几点水珠才会变得比刚离岸时的水滴印小上许多。原来这个家伙是用的是这一招,想把自己一方的注意力引向棚户区,自己好从河中脱身,这个家伙肯定还躲在河中,多半是在下游某处,好趁自己一方放松对河两岸搜索时悄悄溜走!
  兴奋之下,站起身子的德广兄甚至没有发现河岸上已经悄悄多了一个人,正欲起身去喊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同伴们,突然发现灯光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原来是灯笼落在了地上,正欲责怪掌灯人如何不小心,却忽然发现掌灯人身体突然软了下去,心中一惊,猛的扭头尚未来得及作出防御姿势,一只巨大的手掌已经扭住了他的颈项,他惊恐的目光望着对方白中透青的脸,似乎还带着一丝叹息声,只是他只能听见自己喉骨的碎裂声,便再也没有意识。
  解决掉两人,黑影喘息了一阵,显然这段时间让他消耗了不少精力,他没有料到躺在自己脚下这个家伙如此精明,居然能够从蛛丝马迹看出自己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双簧,枉直自己还换下鞋返回,结果还是被对方看出破绽,只好冒险上岸干掉对方,幸亏对方注意力太过集中于察看地上的痕迹,才被自己冒险一击得逞。何苦来哉,若是你疏忽一下,也不至于如此,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人,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扑通扑通两声,两具尸体滑下水,黑影不敢久呆,他也知道到天亮这两具尸体便会被对方巡逻士兵发现,不过有了这一夜的时间,足以让自己逃脱生天了。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身形一矮,再次潜入水中,平缓向东的汉江再次恢复了平静,唯有点点星光下的波光粼粼,平静得犹如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二十二节 猎庄
  作为汉森同盟政治首都所在地——卑尔根其实并不大,在汉诺威公国中它也只排名第三,排在了首都卢森堡和最大海港和第二大城市萨格勒布之后,不过由于它地处汉诺威公国南部,雄伟险峻的阿方索罗山脉由南向北绵延数千里,却在卑尔根所在之处呈现了一个奇妙的断层,破碎崎岖的日内阿山口经过汉诺威人几十年的整修和维护后,终于成为了一道最为繁忙的通道,而卑尔根正好处于通道的西侧,和东侧的印德安王国卡其拉城遥遥相望。
  夏季的阿方索罗山脉是西大陆最为美丽迷人的季节,雪线以上的高山滑雪场是贵族们进行滑雪比赛和狗拉雪橇赛跑的最佳所在,贵族们在这里往往一掷千金,赌场也应运而生,每一次的赌博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不过贵族们并不太在乎这些,只要能够放开心胸和要好的朋友休息几天,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其难得的享受。
  不喜欢雪上运动的人们可以选择在雪线一下的森林和灌木林中打猎,从黑熊、野猪到盘羊、岩羊、马鹿、梅花鹿,应有尽有,善于捕猎的人们早就在这里备好了猎犬和武器,每一次大规模的围猎总要吸引许多不甘寂寞的女士参加,获得狩猎最终胜利者的奖品往往是一瓶香槟或者是一瓶陈年红葡萄酒,运气好还能获得一个精制的象牙饰品或者犀角号作为特别礼物,当然这些特别礼物一般都由主人提供。
  今天的狩猎活动显然战果非凡,虽然客人很多,但作为主人的索尔兹侯爵对这种事情可谓得心应手,侍者们在人群中穿梭来往,客人们根据各自的喜好围成小圈子,谈论着同盟上流社会中最为关心和流行时髦的话题。
  “吉布里伯爵,您这话我不能苟同,赤狄人现在虽然和罗卑人签订了停战合约,但这些蛮族一旦舔好了伤口,肯定会对我们北方发起更凶猛的攻击以报复这一次我们对他们的威胁,这不难想象,我想今年我们北方可能会遭遇更多的麻烦。”一名彬彬有礼的绅士正礼貌的向对方推销着自己的判断。
  “费米子爵,您说得对,可是您考虑过没有,这一次和罗卑人的战争,赤狄人虽然取得了优势,但优势并没有转为胜势,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取得多少满意的战果,罗卑人也一样对这场战争怀恨在心,他们不会甘心就这样让赤狄人压在头上,尤其是现在他们有了背后的唐河人和其他几个草原蛮族的支持,恐怕很快就会恢复元气,也许这次停战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为下一场战争提供喘息之机的幌子。”老者并不同意对方的看法,“对于赤狄人来说,如何应对罗卑人的报复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入侵我们北方,也许会,但在短时间内恐怕他们也需要休整。”
  “唔,伯爵的话很有道理,听说这一次罗卑人能够避免被赤狄人彻底打败,他们昔日的敌人唐河人出力很大,尤其是那个唐河人的西北王李无锋更是颇有大将风范,和罗卑人马上就化敌为友,让赤狄人措手不及,吃了个哑巴亏。”旁边有人插言。
  “神秘的东方大陆真是令人神往,从丝绸、瓷器到茶叶、竹编,这些东方人创造出来的东西总是让人惊叹不已,为什么我们西大陆就没有呢?”一个带着浓厚商人气息的贵族神情怅惘,忍不住叹息道。
  “呵呵,柯伦子爵,天生万物,并非一切都均匀分配,当然也不会厚此薄彼,东大陆有的,我们西大陆固然没有,但有些我们西大陆有的,他们东大陆也没有,所以才会有商人这种职业的出现,互通有无,相互交流嘛。”另一命贵族立即安慰对方道。
  “嗯,听说那丝绸是从一种虫子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再经过特殊手段纺织而成,简直令人匪夷所思;那些竹编器的编织技术也已经到了巧夺天工的地步,我无法想象东方人心灵手巧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只能说叹为观止。”柯伦子爵虽然是一个商人,但却是一个商业家族的领头羊,商队每次给他带回大量收益的同时,也让他对东方大陆充满了向往,只是身份所限,使他无法跟随商队出行东方,只得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一番遗憾。
  “子爵,您不必感到遗憾,那边的那位蒙卡笛子爵和普洛夫兰男爵夫妇二人,都才从东方大陆归来,您不妨去攀谈一番,也算聊胜于无。”身边立时有人建议道。
  蒙卡笛子爵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索尔兹侯爵猎庄的坐上客,而且风头正健的他终于体会了一次明星人物的味道,无论是那些来自各国的侯爵伯爵,还是贵妇少女都对他在东大陆的传奇经历充满了好奇和仰慕。说是传奇经历,只有蒙卡笛子爵自己清楚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旅行,只不过运气好的自己刚好遇上了李无锋,给汉森同盟带来一次与东大陆方面联手对付宿敌赤狄人的机会。
  不过在西北的一番参观游历已经足以向那些足不出户的贵族们炫耀个够了,听得子爵先生从北吕宋神奇的绿海沼泽到一望无际的甘蔗林和烟草田,再到满山遍野的咖啡种植园,从腾格里草原上如云的羊群到西北欣欣向荣的纺织业,蒙卡笛子爵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口才,这可是他在家中仔细花了不少精力编排而成,当然这些都是事实,只不过适当的加上了一些夸张手法。商人贵族们更倾心于子爵先生话语中蕴含的商机,而那些世袭贵族们更向往那神秘美丽的自然风光和文化艺术,少女少妇们则被子爵先生所介绍的各种充满浓郁东方民族色彩的服饰和手工艺品所吸引。
  甚至连那些同盟以外的西大陆诸国驻同盟使节也被索尔兹侯爵有意请到自己的猎庄参与这次盛会,当然索尔兹侯爵的目的并非是要蒙卡笛子爵介绍东方的神秘和传奇,而是要向西大陆诸国展示这样一个现实,汉森同盟已经在东大陆找到一个实力强大的同盟者,虽然这个同盟者距离西大陆实在太遥远了一些,但这毕竟是一个突破,西大陆诸国似乎到现在也没有哪一个国家想到过和东大陆诸势力有这方面的联络,而更多的是礼节上的交流和商业上的往来。
  普洛夫兰夫妻二人明显没有蒙卡笛子爵那么快进入状态,面对来自各方贵族贵妇们的追捧,普洛夫兰显得受宠若惊和不知所措,好在德莱塞小姐良好的家教和天生的应变能力帮助了二人渡过了难关,随着众人的逐渐熟悉,许多话题也就慢慢延展开来。
  “男爵阁下,听说您和那个被唐河西北王的李无锋大人曾经是同学?听说他还精通拉尼亚语?”普洛夫兰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了,似乎这些人对唐河以及东大陆的局势的发展并不感兴趣,而那个卡菲尼茨曾经在海德堡大学鬼混的一段时间却成了这些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这个李无锋为什么会选择我们西大陆的学校作为他学习之地呢?是不是仰慕我们西大陆的文明呢?抑或是他认为我们西大陆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呢?”诸如此类毫无价值纯属白痴问题的提问让普洛夫兰充分感受到作为一个知名人士若是天天都要回答这些无聊问题,那真不如不当这种知名人士。
  好在也还有许多正常智商的贵族关注着最为核心的问题。
  作为同盟外交事务署署长的索尔兹侯爵此次邀请己任来猎庄作客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更清楚的了解这个远在东大陆的盟友作拥有的实力,尤其是在打败了罗卑人后,对罗卑人这个牵制着同盟最大敌人赤狄人的草原蛮族有着多大的实际控制力,在他看来,能够控制草原上这些游牧为生的蛮族简直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想一想,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背一囊水一带袋肉干就可以在茫茫无际的草原上奔行几天,要想制服这些家伙,他实在想不出如何做到这一点。但似乎东方这个盟友不但控制了紧邻他的几个中小部族,而且连曾经辉煌一时的罗卑人好像也慢慢落入了他的手中。这份力量若是能够为同盟所用,相互协作,那就足以大大消除赤狄人对同盟北方诸国带来的伤害,至少可以将这些伤害限制在一个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蒙卡笛子爵,您是说,罗卑人中除了反对唐河人的势力外,现在是亲善唐河人的势力占了上风?”细细的听着蒙卡笛子爵介绍着西北和罗卑人之间的关系,索尔兹侯爵琢磨着这背后的东西。从眼前来看,盟友能够影响罗卑人固然好,但随着唐河人势力进一步扩大,将罗卑人控制在手中时,会不会出现其他状况呢?但愿是自己多虑了,毕竟那太遥远了。


第二十三节 盟友
  “是的,侯爵大人,罗卑人现在和西北的经济往来日趋紧密,尤其是在遭遇了于赤狄人的战败后,恐怕这种趋势还会进一步抬头,而且现在整个原来罗卑人的征东部方圆几千里地方实质上已经在西北的半控制下了,相信下一步与赤狄人的谈判结束后,罗卑人与李无锋的还会更加紧密。”蒙卡笛子爵此时还没有领会到自己上司的深远想法,滔滔不绝的卖弄着自己了解到的所有内情,“罗卑人经此一战后实力受到相当削弱,不敢说元气大伤,但想一想征东部的溃灭和护军部的惨败,这已经是罗卑人近百年来最为沉痛的损失了,因此他们必将更加依附于唐河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对抗胜利后的赤狄人。”
  “嗯,依你对唐河人的看法,尤其是那个李无锋的了解,这个家伙如果有机会会不会有将整个罗卑人正式纳入他的手中呢?”索尔兹侯爵小心翼翼的构思着自己的措辞,他不想让对方过早的了解自己的想法。
  “控制罗卑人?”没想到自己上司会突然问起这样一个问题,蒙卡笛子爵有些迷惑,但还是努力的思索了一番才犹豫的道:“目前来说看不出有这方面的倾向,毕竟这一次如此好的机会,李无锋都放弃了控制罗卑人征东部的大片土地,连莫特人提出的领土要求,他也只满足了对方收回原有领地的请求,依我的看法,李无锋似乎更倾向于通过其他手段进行间接控制,比如经济手段和在其内部寻找代言人。”
  “嗯,我明白了。蒙卡笛子爵,以前我们都忽视了罗卑人对于我们的重要性,而把目光更多的放在赤狄人身上,假如我们能够早些想到这一点,我向我们这么多年来可以避免许多无谓的损失,这是我们的疏忽。现在罗卑人对于我们同盟诸国的重要性已经越来越明显,我想我们应该抓住现在罗卑人急需帮助的时机,努力于他们搞好关系,是他们能够尽快恢复元气,这样可以使赤狄人的气焰得到压制,这多我们同盟一样使一件好事,如果罗卑人能够成为我们的同盟军,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比与唐河人结盟实际得多。”索尔兹侯爵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你是说我们直接和罗卑人结盟?甩开唐河人?”蒙卡笛已经回过味来。
  “为什么不呢?唐河人的要求太多,比如降低关税,已经在同盟议会中引起了不少争论,尤其是同盟南方诸国,这很容易造成同盟诸国的矛盾,而且正如你所说,唐河人也只能间接的影响罗卑人,这种效率我很怀疑在将来遭遇紧急情况下能够发挥多大作用。何况现在罗卑人新遭巨创,我们雪中送炭将会使罗卑人把我们的恩德铭记在心,而且我们与他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们的强大对我们更加有利,相信罗卑人一样明白这一点,我想共同的利益能够让我们走到一块儿。”索尔兹侯爵此时心中越发坚信自己的看法。
  “只是这样恐怕会激怒那李无锋,他在罗卑人中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从同盟角度来看,蒙卡笛是赞同侯爵大人的看法的,只是他有些担心李无锋的反应。
  “没关系,你不是说李无锋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唐河帝国内部么?而现在唐河帝国又正如你所说的处于皇位更迭期间,想必李无锋没有那么多精力来过问这几千里之外的事情吧?另外若真是他们有所不满,我们也可以通过外交渠道作些解释和弥补,不过和罗卑人的结盟是我们不可动摇的原则,我们不能让主动权掌握在外人手中!”索尔兹侯爵语气斩钉截铁,显然不可改变。
  “我明白了,不知道侯爵大人希望我作些什么?”蒙卡笛自然知道对方专门约自己避开客人密谈不会这么简单,索性直截了当问道。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索尔兹侯爵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个下属,虽然有些爱出风头,不过在外交这条战线上,对方还算得上一把好手,至少在嗅觉上的敏感性难得有人比得上。
  “我想让你改任同盟驻罗卑人巴罗纳城的全权公使,负责建立和协调我们罗卑人的正式外交关系。”索尔兹侯爵一字一句的说道。
  从商务参赞到外交公使,虽然是从梅利公国到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但毕竟在身份上已经大大的跃升了一步,何况从侯爵大人的话语中也能够听出,罗卑人将在同盟以后的外交舞台上占据相当重要的位置,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多谢侯爵大人的看重,蒙卡笛唯有努力以报。只是不知道侯爵大人对我出使巴罗纳之事有无其他想法?”多年的宦海沉浮让蒙卡笛早已清楚对方将自己安排到巴罗纳城肯定有特别的用意。
  “嗯,我有一个想法,就是既然李无锋能够在罗卑人中扶持亲善唐河人的势力,并且寻找代言人,我们汉森同盟何尝不可以效法,而且我们比唐河人有着更迫切的需要,我希望你去之后能够迅速打开局面,一来结好罗卑人中掌握实权者,二来寻找一些愿意与我们同盟友善者,积极培植,要为长远的目标打好基础,至于经费方面,我会考虑,你不用担心,另外亲唐河一方的势力能拉拢则拉拢,不能拉拢则慢慢排挤,务必使罗卑人逐渐与我们结联成一体。”见对方已经接受自己的安排任命,索尔兹侯爵也就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有些担心那个李无锋的胃口,听说他在印德安那边也屡屡插手,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所以我们得未雨绸缪,当然我也希望这只是我的自寻烦恼。对了,这些事情请不要和您的那两位亲戚多说,这本来不需要我提醒你,但兹事体大,我不得不多嘴了。”
  默默的点点头,蒙卡笛子爵有些为自己的侄女担心了,但转念一想,以李无锋目前的动向,暂时还不会与同盟有什么实质性的冲突,一切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赤狄人和罗卑人的和谈终于进入了尾声,这是苏婕从撒拉城里传回来的消息,看到这份带着一丝淡淡香气的情报,无锋一时间有些发呆,其实这份情报不用通过苏婕这种渠道也可以获得,时间上的差距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但无锋还是喜欢这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的单线联系,这是一种享受,独自品味的享受。
  好半天无锋才从这种有些迷惘的享受中清醒过来,消息很翔实,罗卑人支付连同俘虏赎金在内的八百万帝国金币的赔偿款项,这对罗卑人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不知道罗卑人将用何种方式来支付,无锋甚至可以想象多尼又会跑到自己这里恳求西北银行给予贷款了,只是贷款用什么作抵押呢?波月湖为中心的这一大片土地?无锋不太想接受这个条件,罗卑牧民依然会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和现在没有多少差别;用过境关税作保?似乎这么大一笔资金不知道要多少年才会连本带息的还清,这还真有些令人头疼。
  安欧人取得了在罗卑人北面的一处水草丰美的地盘,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安欧人笑得合不拢嘴了,看来赤狄人还是真想把安欧人拉在自己的战车上,才会如此舍得的为安欧人争取利益,只怕以后安欧人尝到了甜头,会更死心塌地的跟在赤狄人屁股后面。
  这些游牧民族之间的谈判永远是这么简单乏味,除了金钱就是土地,其他一切都可以不闻不问,道义理由固然可以不提,但是连后期的安排和防止战争的重新爆发问题也无人问津,也许这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已经习惯了这种条约的有效期只有一年,当明年的这个时候,只要有一方认为自己已经具备了挑战对方的实力,那战争又可以重来。事情其实就这么简单,但却不是谁能够避免和制止的。
  在接到和谈成功的消息后,腾格里军团和北吕宋军团就在第一时间东返了,而莫特人和图布人的骑兵更是早就踏上了归程,安欧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来美美的享受一番战利品了,日益增多的人口让他们早就觉得自己领地的狭窄,而北面广大的苦寒地带让他们无法在那里舒适的生存下去,选择战争也许是他们不得不走的路,为了生存。
  吕宋人的活动让无锋再次加重了对北吕宋的担心,原本想调北吕宋军团入中原的想法恐怕只有暂时放下了,再没有消除吕宋人北犯的可能性之前,无锋不想轻易削弱北吕宋的防御,北吕宋经济的突飞猛进已经让无锋深刻感受到这片土地蕴藏的巨大财富,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有一次向上一回那样的失误了。


第二十四节 和平盛会(1)
  北吕宋的局势有些微妙,根据情报反映,腓特烈大肆整军习武,军事实力相比与几年前遭遇帕沙人一败之时已经没有多少差距,而且现在很明显吕宋人和科米尼人结成了同盟,而自由自治领那位女大公则是其中穿针引线者,而且还为吕宋军事实力的恢复提供了大量财政支援和贷款,否则吕宋人亦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走到这一步。
  而根据安全部门在北吕宋获得的情报显示,维托府的部分安第斯族人态度日趋暧昧,甚至有些人已经暗中与吕宋人那边有了勾结,只是碍于大局,安全部门一直没有采取大的动作,这让无锋也有些烦心。无锋也知道当初夺取北吕宋也是机遇巧合,若不是吕宋人自己闹内乱,加之帕沙人的入侵,北吕宋这片沃土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来享用。
  随着这两年对北吕宋的投入和宣传逐渐加大,来自帝国内地的资金也开始蜂拥进入,而光热和土质灌溉条件都远强于西北的自然条件让北吕宋很快就成了整个大西北不可或缺的原料和出口基地,像咖啡、蔗糖、烟草这一类经济作物,无论是在西大陆还是东大陆都有着广阔的市场前景,帝国那不咖啡流行一时,蔗糖甚至将甜菜糖的市场占去了一半以上,连太玄这些原来以甜菜种植为主的地区也逐渐改成以种植棉花为主,烟草更是逐渐走入寻常人家,不再是贵族富商们特有的奢侈物,加之双堆北部铁矿的开发,更是带动冶金、铁器制造等许多关联行业的发展,成为输往印德安地区的重要供应基地。
  这巨大的成功已经让西北不可能也绝对不能失去这片土地,而经济上的腾飞也使得当地各族居民渐渐认可了自己的统治,而它所处的战略位置更决定了它不但可以对一直摇摆不定的西域诸国构成夹击之势,而且更是自己今后踏足中大陆的稳固基石,在这种情况下,每走一步都不得不慎重考虑可能带来的种种后果。
  直到现在,无锋仍然没有拿定注意究竟抽不抽调北吕宋军团的部队加入东线战场,五个师团,十万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现阶段用于北吕宋的防御应该是能够满足,但真的当吕宋人在腓特烈的率领下趁自己东征之时北伐呢?能够抵挡得住吕宋人得攻势么?无锋心中没有底。
  并非对赫连勃没有信心,但腓特烈的军事天才在与帕沙人的一战中让人吃惊,壮士断腕的气魄让无锋也不能不承认,即使是自己在当初要作出放弃吉亚西城的决定也是一个相当痛苦的抉择。而后在萨尔温江一线展开了一系列反击也让人刮目相看,战后利用科米尼人与帕沙人之间的矛盾巧妙的挑拨离间,自己则不失时机的与科米尼人化敌为友一举结成联盟,这些大手笔都让无锋不得不将这个家伙的危险性放到最高程度,所以即使在腾格里草原上大举用兵的时候,无锋也从未放松过对吕宋一方的戒备。
  庆祝草原和平晚会在庆阳府城内的西北民族艺术宫举行,这是一座足以容纳一万二千人的椭圆型豪华建筑,始建于四年前。拿庆阳城守莫伦的话来说,这是为了表达西北各族人民对在伟大领袖李无锋的领导下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的崇敬心情而特意建造的,总计耗资三百万帝国金币,历时三年多建造完成。这在四年前的西北财政来说可是一笔天文数字,曾被当时还兼任西北财政署长的萧唐痛斥为“劳民伤财、祸国殃民”,而当初的莫伦也是冒着极大风险以庆阳府财政作抵押向刚在西北站稳脚跟的几家钱庄银行联合借贷方才勉强凑够资金开工兴建。
  不能不说莫伦的这一壮举在当时是具有相当前瞻性的,巨大工程量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这在四年前工程启动时,不但有效的缓解了当时移民蜂拥而入带来的就业压力,而且也很好的凝聚了当时的民心,虽然在财政上遭遇了很大的麻烦,但在后来无锋的压力下,萧唐还是不得不同意由西北郡级财政为这座工程支付部分款项,事后萧唐曾在西北行政工作会议上怒斥这是典型的“莫伦一人风光,西北全郡为其买单”面子工程,引发身为当事人的无数牢骚。
  整个建筑完全由西式风格建成,也是一贯欣赏西大陆建筑风格的庆阳城守莫伦特地邀请来自西大陆的建筑设计师设计,看台架设在三层放射状排列的混凝土筒形拱上,每层三十个喇叭拱形。它们在外侧被两圈环形的拱廊收齐,加上最上一层实墙,形成30米高的立面。喇叭拱形在立面上开口,每层有三十个开口,底层为敞廊入口,上两层为窗洞。看台逐层后退,形成阶梯式坡度。喇叭拱形里安排楼梯,分别通向看台的各区,观众们根据入场券的号码,找到自己的入口,再找到自己的楼梯,登上去就能很方便的达到自己的座位。整个艺术宫可以容纳一万二千人,出入都井井有序,十分顺畅,不至混乱。
  艺术宫的外面用灰白色的凝灰岩砌筑,异常雄伟,下面三层用券柱式装饰,顶上一层实墙用壁柱分划,每个开间中央开一个小窗,挂一面青铜盾牌,有牛腿挑出,托住顶上的桅杆。桅杆是用来拉悬索以张开蓬布遮阳的。一圈三十个开间,只有长短轴两端四个大门稍有难以引人注意的不同,但是它的椭圆形形体和券柱式却造成了丰富的光影变化和对比,而它的单纯简练则使它更显得宏大庄重。二三层每个窗洞前更是立了一尊雕像,在背后的黑影衬托下十分生动,把艺术宫点缀得高贵而蓬勃。
  巨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火山灰,幸好在庆阳与北吕宋交界处的山区有着许多火山,火山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里来来往往运输火山灰的车辆成为当时最为繁忙的一条道路,而庆阳魏家的运输业也就借着这个机会开始掘得第一桶金,从而开始走向西北第一运输世家之路,而火山群附近不但风景秀丽,而且还有着许多温泉群,后被建成节度使专用温泉馆,成为无锋及其后宫女性休闲专用圣地。
  随着西北行政署长萧唐一番讲话后,晚会正式开始,带有浓郁民族风情的西北各族纷纷登台献技,表演代表各族民族特色的歌舞,以展示西北各民族在伟大的百胜公大人领导下取得的巨大成就。
  伴随着载歌载舞,坐在正中的巨大开间内的某个人也开始喋喋不休的发起了牢骚。
  “看看,看看,大人,怎么样?当初萧大人是怎么说来着?我莫伦一个人的面子?现在这第一次使用可是他萧大人大出风头,咱们西北各族人民所有人的目光可都是盯在他萧大人的脸上,诸位都是咱们西北各族的头人,瞧瞧,现在咱们的萧大人可是喜上眉梢,满面春风,谁还记得我莫伦为修建这座破房子当初所收的苦楚?”坐在斜下角的肥胖男子摇头晃脑义愤填膺的发泄着不满。
  无锋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将这个家伙和自己放在了一个开间里,原本想这座艺术宫的落成他也的确有些功劳,加之他也是西北首府的地方最高长官,连其他官员都排在了另外几件开间里,而单独将和自己以及来自西北各族的头人们坐在了一起,可这倒好,惹来一身麻烦,只怕今晚是不得安宁了。
  “来人!”见某人仍是滔滔不绝,无锋微微皱眉,眼珠子一转。
  “大人,有什么吩咐?”卫士立即站在了无锋身后。
  “去请隔壁的米丰米大人过来,在莫伦大人旁边加一个座,想我看莫大人今晚谈兴正浓,想必和米大人肯定会许多共同语言。”无锋淡淡的道。
  正在向旁边几人翻动三寸不烂之舌的某人立时呆了一呆,就像突然在嘴里塞了一个鸭蛋,吭哧吭哧竟说不出话来,眼见得卫士得令便往外走,这才急切间喊出一声:“慢!”
  “怎么了?莫大人?”无锋似笑非笑的望着那张胀得通红的胖脸。
  “呃,这个,我突然间喉咙有些干痛,只怕是嗓子受了风寒,说不得话了,就不必请米大人过来了。”胖子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底气不足的说道。
  “哦?莫大人一下子就受了风寒?这如何是好?方才莫大人还慷慨成词,现在怎么一下子……?”无锋一脸惊诧。
  “呃,天有不测风云,这个,这个也是在所难免。”低了八度的胖子这时候声音真的有些嘶哑了。
  “既是如此,那就算了吧。莫大人还需好生休息嗓子,今晚还是好好欣赏一下歌舞吧,好在莫大人耳朵还未曾突发疾病,人啊,健康很重要!”无锋点点头,挥手示意卫士退下,一抹浅笑掠过嘴角。


第二十五节 和平盛会(2)
  开间里的某人终于安静了下来,看见莫伦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坐在同一开间里的各族头人们似乎都还有些没明白过来,怎么方才还谈笑风生挥斥方遒的城守大人一下子就沉默寡言了呢,这中间似乎和节度使大人刚才的几句话有些关联,只是他们这些外人无法弄清楚。
  见一干头人都有些诧异,无锋笑着咋乎众人道:“莫城守嗓子有些不舒服,但没有大碍,大家还是一起欣赏节目表演吧。嗯,纳什特领主,看不出你们图布族的民族舞蹈竟是这般刚健有力,充满激情和活力,难怪你们族人都是个个能歌善舞。”
  “谢节度使大人夸奖,我们图布族人自小在草原上生活,莽莽苍苍的草原早就了我们族人豪放粗犷的性格,所以我们图布族男女人人都能唱能跳,年青人也是通过比箭术、比骑术和比歌喉来结成婚姻。”恭敬的一点头,这位图布族的头人,现在称之为领主的纳什特大人也是接到无锋的邀请专程来庆阳参加这次草原民族团结和平大会。
  一直到现在他的心也没有完全放下,毕竟当初图布人是在战争中站错了队,好在西北一方似乎并没有废除他的意思,仍然让他继续担任头人一职,这简直让他喜出望外。接到邀请后,他又担心了一阵,担心那李无锋会不会反悔,会不会是将自己骗到庆阳加以软禁,但转念一想,若真是那样,那自己也得去,眼下的形势已经由不得自己了。直到到达庆阳看见来自莫特、求尔、高岳甚至柏因人的头人或代表,他心里才算悄悄放下。
  “图布人和莫特人都是草原上伟大的民族,既是天生的骑手和歌舞家,也曾有着悠久的历史,不过历史在发展,如果一个民族总是沉醉在往日的辉煌中,固步自封,恐怕这个民族没落的日子也为时不远了。草原上也好,还是整个大陆也好,几千年来,曾经盛极一时的民族多不胜数,但能够延续到今的又能有几个?如果不能正确认识到这一点,也许我们都有可能被时代抛弃。”无锋淡淡的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左边的两位领主,颇含深义的说道,“当今时代,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罗卑人的观念和思想落后于时代了,所以就要挨打,这一次的失败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如果他们还不能从中汲取教训,我想几十年后罗卑人这个民族从腾格里草原上被抹去而只在历史中出现也不会令人感到惊讶。”
  虽然场中心一片欢歌劲舞,但巨大的喧闹声却无法压住无锋那浑厚低沉的声音,无论是坐在他左边的纳什特、古儿素甫,还是坐在他右首的木棉和石流两位高岳族长老,都被无锋这一席话所震动了。
  “大人,您认为我们草原民族的路应该如何走呢?”古儿素甫终于打破了沉寂,他已经意识到无锋这番话的用意,立时跟上问道。
  “应该说每一个民族的发展之路都有着各自的特色,但却离不开历史的潮流所向,草原民族已经在腾格里草原上生活了千年之久,聚合也罢,兴衰也罢,但据我观察和了解,草原民族始终未能在文明程度上能够超越甚至追上过农耕民族,但草原民族却依然顽强的生存下来,并且在对农耕民族的战争中一样取得了许多优势,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无锋的这句话问出了古儿素甫和纳什特的心中话,虽然李无锋在屡次对草原诸部的战争中都取得了胜利,而且还打败了腾格里草原传统两强之一——罗卑人,但这并不能代表农耕民族就改变了这一结局,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胜利并不是简单两三次战争就能证明的。游牧民族在千百年来的风风雨雨中,打败农耕民族无数次,但始终未能真正意义上的打败过哪一个农耕民族就是同样的道理。
  “这其中有很多原因,简单归纳有几条,第一是地域原因,农耕民族建立的国家即使在最极盛时候也未曾想要过真正征服游牧民族,因为在他们的当权者看来,打败就足够了,游牧民族的栖息地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远了。第二自然是战争的后勤补给原因,由于战线的漫长,许多时候农耕民族取得了优势,打由于战线拖长,后勤补给限制了军队战斗力,使得许多时候功亏一篑,而游牧民族可以凭借他们强大的机动能力和民族特有的忍耐力及生活方式来克服这一点,所以往往许多时候农耕民族占尽先机在最后却落得失败。”
  “当然这只是最基本的两个原因,真正根源还在于两种民族的在各方面的互不了解互不兼容,使得民族之间的敌对情绪始终无法消除。但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这一切却在悄悄了发生着改变。”无锋经过充分酝酿的话语娓娓道来。
  “哦?还请大人明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无锋身上,包括高岳族的两位长老以及坐在后侧的求尔人和柏因人的代表也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这位传奇人物的高远之见。
  “这就是工商业兴起带来的改变!”无锋的话简短有力。
  “工商业?!”各族的头人代表一时间都无法领会到无锋话语中的含义。
  “是的,是工商业带来的变化。诸位可以想一想,近二十年来,随着道路的不断延伸,交通工具的日趋发达,原来没有路的地方通了大路,原来不能通行的两轮、四轮马车可以轻松直趋内陆深处,水路的运输业更是发展迅速,船越造越大,载货量越来越大,船速越来越快,新闻传播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泛,这些都是工商业兴起带来的改变。当这些改变一点一滴的浸润到了各个民族广大民众生活深处的时候,这些人也会逐渐发现原来世界是这么精彩,原来生活也可以如此美好。向往美好生活是一个人不可泯灭的天性,当整个民族向往更美好的生活欲望被点燃时,谁如果想去阻挡,必将被碾得粉碎!”
  “大家想一想,过去族中有多少人见识享用过绸缎、瓷器、玻璃、茶叶、咖啡、呢绒、棉布、马车、书籍、艺术品,又有多少人能够享用得上?而现在呢,工商业的发展给百姓们生活带来的好处已经给人们打上了深深烙印,不但各族的中上阶层开始享受这些变化带来的方便和好处,中下阶层一样渐渐感受到美好生活并不是虚无飘渺,通过自己的勤劳,通过自己的奋斗,养羊、牧马、编织、伐木、务农、务工、经商、当兵、从政,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通过劳动和努力来实现,生活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你们说现在有谁能够阻挡这种历史潮流轰然向前?”
  极负煽动力的口才将无锋想要表达的意图展露无遗,一干人都被无锋所说的事情所折服了。是啊,无论是在座的哪个民族,你若要求那些上层贵族们回到二十年前或者十年前甚至三年前那种生活,谁都不会愿意,即便是那些中下层的小牧主和牧民们一样心安理得享用着这些变化带来的好处,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如果一直是那样,也许不会怎么,但一旦过惯了好日子,再要让他回到过去的苦日子,只怕这个民族的头人也就真的需要换人了。
  见众人脸上都露出深思的表情,无锋也就有意识的停顿了一阵,好让众人有一个消化自己话语的缓冲期,台下的歌舞依然狂热火爆,精彩纷呈,但开间里的人似乎没有人再有兴趣望那里一眼,都陷入了某种沉思状态。
  “大人,您还是没有说明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呢?”古儿素甫有意配合着无锋,引导着众人的思路,连无锋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家伙果然是一个天生配角的料。
  “历史潮流不可阻挡,与其我们被动的等待着历史潮流改变我们,不如勇敢的迎上去驾驭历史潮流,只有站在历史潮头的最高处,你才可以真正纵观全局,高屋建瓴,把握住历史发展的方向,只有这样才能使你和你的族人在历史大潮的撞击中为自己的民族争取到更大的利益,而如果你无法做到这一点,那你和你的族人也只能被动的在这动乱纷纭的潮流漩涡中挣扎沉浮,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成为自己民族罪人。”跌宕起伏的语气让众人再一次感受到身为西北军政节度使的李无锋大人的苦心。
  “现在我们大西北已经在东大陆的版图上占据着相当优势,罗卑人已经衰落,我们暂不必说,东方,帝国内陆群雄并起,只要我们愿意加入这场棋局,不少人已经愿意为我们提供让大家难以想象的丰厚回报;南方,富饶繁华的安第斯大平原等待着我们去征服,孱弱的安第斯人根本就不配独占如此豪华的粮仓,我们将去创造另一个北吕宋奇迹!”


第二十六节 战车
  “西南方,印德安人的富庶和奢侈毋庸我多说,我可以毫不掩饰的告诉大家,仅仅去年我在旁遮人那里一次小小的打猎,我就从那里得到了相当于西北全郡三年财政收入的大丰收,光黄金就装了整整五车啊,那幅场景,我一辈子也难以忘怀!再往西还有更加辽阔广褒的西大陆,那里拥有的黄金和白银足以将真整个乌兰湖填满!只要我们有了这些,我们完全可以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们还在等待什么?”
  原本是希望无锋能够为大家指明前进的道路,在不知不觉间却被无锋一番煽动,变成了“满口荒唐言,一纸强盗书”(《我在皇帝身边的日子》——莫伦),难以压抑的低沉吼声在一干完全被黄金和白银烧红了眼睛和心灵的人们胸膛中直欲喷薄而出。
  “愿听大人调遣!”“愿为大人效劳!”“请大人尽管吩咐!”“誓死追随大人!”一连串的誓言从一干首领代表们口中连窜滚出,沸腾的热血和对眼前这为近乎于战神一般的传奇人物的盲目崇拜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美好前景所吸引。
  当然这在场当中的人自然也有头脑冷静者,那个一直畏缩在角落的莫伦城守大人便在旁边不屑的以像看傻子一般的目光偷窥着这些人,“愚蠢的人啊,美好前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要想收获黄金,必先付出鲜血,连这句草原谚语都没听过么?”,只不过这句话他也只能在内心深处嘀咕一下,表面神色却是半点不敢表露出来,此时此刻,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双手虚抬,示意激动的人们安静下来,无锋脸上也浮动着兴奋的光芒,不知道是被自己的话语所感动,还是看到一干人成功的被自己拉上了战车而激动,“诸位,前景是美好的,但我们却不能大意,一切都需要周全的准备和慎密的布署作后盾,否则以上所说皆是镜中花水中月。”见一干人热情有所缓解,无锋这才继续往下说:“我想这次盛会的目的就是要激发我们西北各族团结一致激扬奋发的斗志,不能满足于眼下这一点点取得的成果,世界无限,我们的欲望也将无限,只有永不停息的追求,才能达到真正我们所追求的极至!”
  这就是被西大陆史学界称之为“霸王之誓”的讲话,某个记忆力超群的人将无锋这篇声情并茂的讲话原封不动的记录下来,在帝国建立之后以高价卖给了帝国国立档案馆,而在解密前,他又在更高的价格下悄悄将原稿卖给了西大陆最大最完善的资料机构——海德堡大学图书馆,引发涉及两大陆的著名著作权官司。
  热血沸腾之后,所有人都在考虑加入这辆战车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可以获取的收益,这其中莫特、图布两族和高岳人已经无需无锋在作任何动员,已经和西北逐渐融为一体的利益共享让他们既没有选择,也无从选择,他们只知道跟着李无锋就可以获取丰厚回报,而一旦李无锋失势,只怕这些好日子就会化为泡影,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锋的一番话不过是提高他们内心的欲望度罢了。
  而柏因人、求尔人则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件事情,李无锋的设想和叫嚣并非空中楼阁,而是建立在现实之上的,他的文治武功已经毋须任何东西来证明,摆在面前的无数事实证明了这一点。从印德安获取的利益他们早有所耳闻,只知道所获甚丰,连一贯吝啬的萧唐在此后也魄力的大方起来,由此可见李无锋所说非假,北吕宋的巨变也让早些时候参观的各族头人代表叹为观止,仅仅几年间一个荒凉偏僻的地区竟然崛起如斯,这中间除了政策的扶持和资金的涌入,难道与李无锋整个领头人无关?傻子也清楚这一点。
  在与莫特、图布和高岳三族的头领和权力人士们的秘密商谈后,无锋获得了他们无条件的全力支持,莫特、图布两族的战斗力量将可以不受限制运用于大陆任何地方,而且还将在补充上得到两族的全力配合合支持,只要李无锋觉得需要;而高岳人作为无锋最早最忠实的盟友,他们更是义不容辞,两个首领以及来自远方的高岳代表一致认为高岳人可以在李无锋麾下发挥更大的作用,尤其是在帝国天南郡、缅地以及中南吕宋甚至帕沙地区的高岳代表都表示他们渴望能为无锋建功立业,只求无锋能够给予他们以充分的机会。
  原本一直与西北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求尔人和柏因人也在这次演讲和随后下来的密谈中态度变得更为积极合作。求尔人表示愿意按照无锋的要求组建一支不低于两万五千人的部队,供李无锋驱策,其中骑兵一万人,弓箭手一万五千人。生活在腾格里草原最北方的求尔人并不完全是游牧为生,他们中相当一部分是依靠在靠近北令海的大森林中狩猎为生,千百年来的狩猎习惯是他们成为最为杰出的强弓手代表,他们的强弓均用产于北部森林中的一种灌木杆制成,弓弦则用产于北令海中的海蛟筋鞣制而成,不但弹性极佳,而且耐久度极高。这些经过训练的箭手射出的弓箭不但射速较普通弓箭兵更快,而且精度极高,更为难得的是他们的射程都较普通箭手的高出近五十米!
  柏因人派来的代表是朵尔部落酋长陀勒密的心腹,他主动向无锋表达了柏因人愿意为无锋提供更大武力支持,比如三万人以上的步兵以及更多的独角兽。无锋也在商谈中表达了他对陀勒密的谢意,不过他也表示鉴于朵尔部落也在承受着卡曼人的巨大压力,他更希望能将这支武力用于朵尔部落自身的防御,至于独角兽的提供,这方面无锋则表示欢迎。无锋的委婉谢意让柏因人代表甚是吃惊,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会婉拒自己一方的好意,在他看来,难道是自己一方的诚意还不够?付出还不够多?想到加入李无锋一方可以享受到的种种丰厚回报,他也有些心急,但自己酋长授予他的全权力却又只有如此大,这让他心急如焚。
  其实无锋也并非柏因人代表想象中的那般贪婪,他考虑的是让柏因人能够在卡曼人后方为自己发挥更大的牵制作用,但从柏因人代表的角度来看,在后方骚扰牵制所获得的功劳如何能与在李无锋亲自指挥下的战场直接拼搏想比,这意味着将来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也很有可能受到其他参与人的诟病,所以他未等和平大会结束,便匆匆踏上了返回马斯顿荒原的归途,他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向自己的主子当面汇报并提出自己的建议,获得授权后再在最快时间内重新来西北。
  这次大会拿无锋的话来说,是一次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不但成功的聚合了各族民心,而且还让各族首领代表们看到了西北的发展奇迹和前景,极大的增强了他们的信心,使他们“为李无锋卖命的热情更是成倍高涨”(卡曼帝国某外交人士语),这种会议也逐渐成为一种开端,成为无锋笼络各族人士和提升自信心的一种有效手段,在将来漫长的帝国发展史中,这种会议作为一种成功典范被屡屡使用,而且屡屡奏效。
  会议一结束,西北军务参谋联席会议便发布命令,将图布自治军由五个万骑队增加到七个万骑队,这让图布人又惊又喜的同时,也让莫特人也是嫉妒几分,高岳人更是大批涌入亟待补充兵力的各个部队,西北军务参谋联席会议和西北战备署已经联合下令,高岳人加入西北陆军可以不再按照自己民族进行统一分配,可以由部队长官按照部队番号任意配制安排,以适应将来越来越紧急的战争需要。
  巨大的战争绞盘已经越绞越紧,谁也不知道这一次散发出来的能量将会有多大。随着腾格里草原战事的结束,除了依据条约在乌兰集保留了一个腾格里军团一个师团外,腾格里军团重新回到了驻军总部——楼兰城,第三重骑兵师团已经在西北军务参谋本部的命令下东调天水,另外一个师团则驻防火花集,两个师团驻防楼兰和高昌;北吕宋军团则全部返回了自己防区,一个师团驻防双堆,两个师团驻防火山口,还有两个师团驻防维托,这让无锋心中也放下了许多。
  虽然吕宋还没有摆出战争姿态,但无锋却丝毫不敢懈怠,军事情报局和西北情报署在吕宋的人员已经比以前增加了三倍,一旦吕宋人有战争准备的倾向,情报系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进行预警。没有战争准备的战争是不可能的,每一个国家都是如此,无锋坚信这个道理,只要卡住对方这一点,无锋相信能够准备的把握住对方的脉搏。


第二十七节 转变
  参加会议的所有人都注意到在这次西北政府高层几乎无一缺席的民族团结和平大会却缺少了一个重量级人物,那就是西北外交事务署署长苏秦。在与会几天中,代替苏秦接见并和各族代表商谈有关外交联络方面事务的是他的助手王缭。这让许多人产生了不少想法,甚至有人还以为是不是苏秦失势。
  其实苏秦早在会议召开的几天前就离开了庆阳,踏上前往西斯罗帝国首都棱斯克的路程。他这一次行程是在于无锋进行慎重商量后才决定的,这其中甚至还涉及到外交走向的重大变化,所以事情十分机密,即便是在西北也只有无锋、萧唐、凌天放以及王缭等寥寥几人知晓。
  在接到安琪儿从帝都传来的信息后,无锋不失时机的向西斯罗帝国表达了可以与西斯罗帝国一方就有关事宜进行商谈,这让一直苦于无法接触到西北高层的西斯罗帝国驻西北外交专员大喜过望,并迅速向自己国内传递了这一重大外交进展。很快西斯罗帝国就授权他们在西北的外交专员以西斯罗帝国外交事务部名义邀请西北外交事务署署长苏秦访问西斯罗帝国,当然这是一次秘密访问。
  面对北方这个强邻抛过来的橄榄枝,无锋和苏秦在结合自己一方获得的情报证实了西斯罗帝国对外政策将会出现相当大的调整。
  西斯罗帝国今年不但面临着重大的灾荒压力,而且在上一次的皇位危机中表现不佳的首相已经下台,取而代之的是皇帝菲力五世的心腹,原财政大臣波卡宁斯基公爵,而在皇位危机中有所牵连的梅卡多亲王以及他的心腹纽伦堡军事指挥官基德曼将军都已经受到严厉训斥,基德曼被调职到北方的一个偏僻要塞担任指挥官,而波卡宁斯基的老朋友霍尔子爵则担任了南部重镇纽伦堡的军事指挥官。
  新上任的首相波卡宁斯基公爵出身西斯罗帝国贵族世家,精于财务,擅长理财,是帝国皇帝菲力五世自小一起长大的密友,他的政治倾向反映在治国策略上就是主张收缩军力,集中力量发展自己国家经济,逐步壮大自己国家实力,反对轻易对外用兵,这与帝国前一任首相的政策有着显著区别,而且他也反对过分依赖外来势力,主张保持西斯罗帝国政策的相对独立性,这一点在对卡曼帝国的要求结盟的倾向性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在西斯罗帝国菲力五世前一段患病未能上朝理政期间,波卡宁斯基逐渐取代了已经失宠于菲力五世的前任首相,当梅卡多亲王企图在自己兄长菲力五世患病其期间独揽大权造成的皇位危机成功平息后,康复的菲力五世立即任命了在这次危机中表现良好的密友担任首相,而梅卡多亲王和基德曼擅自南下攻击西北甘兰要塞也使得菲力五世大为不满,决心给予严惩。
  这些消息使得原本打算采取军事措施给予西斯罗帝国一定教训的无锋重新考虑与西斯罗帝国的关系问题,尤其是在无锋准备进军中原的时候,如果能够将与西斯罗帝国的关系作一个准确的定位,这将有利于自己在东线的攻略。
  所以经过一番紧急协商后,苏秦接受了西斯罗帝国外交事务署的邀请,秘密从庆阳出发经纽伦堡前往西斯罗帝国。
  夜深人静,棱斯克城内土伦宫内皇帝陛下书房内的灯光依然通明,窗棂上映射出两道人影,卫士们持戈握戟,依然精神抖擞的站列在岗哨上,已经两个小时了,首相大人依然还没有从皇帝陛下的书房中出来,这让卫士们十分惊讶,皇帝陛下很少与人商谈政务到深夜,在病愈后更是从未有过,今天看来是一个例外。
  “波尔,明天李无锋的外交总管就要到棱斯克了,我们这边准备好没有?”菲力五世红润的脸膛神采奕奕,显示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他亲昵的用儿时的称呼招呼着现在已经贵为一国之宰的波卡宁斯基公爵。
  “嗯,陛下放心,我想李无锋也不想在这种时候与我们关系搞得太僵,只要我们对基德曼擅自进攻甘兰要塞作出一个让他们能够下台阶的解释。他现在的目光是盯在唐河帝国国内,没有多少心思管我们这边。”波卡宁斯基公爵一张圆脸上泛起自信的笑容。
  “朕倒是有些担心李无锋阳奉阴违,唆使那莫特人和图布人劫掠我们西部地区,你也看见了,现在西部的那些个家伙们对帝国的防务相当不满,认为帝国的军事重心都放在了南部对外和北部的抵御柏因人上,而忽视了他们的利益,上一次朝会上,已经有人提出来修正目前的战略政策,改变我们目前的战略态势,朕的压力也很大啊。”菲力五世轻轻叹了一口气。
  “陛下不必太过焦虑,其实即使陛下不说,臣也在考虑也许真是该修正帝国前期的对外政策了。”波卡宁斯基斟酌了一下才道。
  “哦?说来听听。”菲力五世一下子来了兴趣。
  “臣觉得我们原来过分看重于领土的扩张了,尤其是向南。这么多年来,劳民伤财,耗费帝国无数金钱粮秣,但换来的是什么?寸土未得!而帝国国力本来就不够维持这样频繁的战争,一旦收成不好,遭遇天灾,不但财政捉襟见肘,而且立时会引发国内民众的不满。我们国内有些人眼红卡曼人占领了捷洛克北部,而且又夺下了嘉峪关,便一味效仿卡曼人,扩军备战,但他们却忽略了一点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卡曼人这二十年来经济稳步发展,农业几乎没有遭受过什么巨大的天灾,即使遇上几次天时不好,但卡曼人花费巨资修建的灌溉和防洪设施也起到了很大作用,避免了农业的大面积歉收。而我们呢?一遇天灾,便手脚无措,不是自己勒紧裤腰带,就是向卡曼人举债,而卡曼人则要用我们的士兵鲜血和生命来偿还!这种状况已经成了一种恶性循环!”波卡宁斯基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继续,波尔。”菲力五世面无表情。
  “看看我们自己,每遇丰收年,便想法还债或者扩军打仗,一遇灾年,便又重复举债或者削减其他开支,这样一来,长期积累下来,国力如何能够得到提高?如何能够应付得了一场上规模的大仗?!”波卡宁斯基知道自己老友的脾气,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他就需要把有些话挑明,“在臣看来,有些人借口扩军打仗,其实饱含着太多个人私心,目的不外乎就是想扩大自己的权势和威望,但适得其反,每一次战争总是损兵折将,除了恶化同周边邻居的关系外,我没有看到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给帝国带来的好处!”
  波卡宁斯基的话击中了一直沉默倾听的菲力五世的痛处,他知道自己的唯一的儿子性格有些懦弱,并不很适合皇帝这一角色,他也在努力改变这一点,自己的兄弟心里打的什么心思他也清楚,希望自己在百年之后能将皇位传给他,但皇太子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根本不想把皇位传给除了自己儿子以外的任何人,任何其他企图和想法都是他不能容忍的。
  选取波卡宁斯基公爵作为新一任首相就是为了贯彻自己的这一意图,当然在这种时候,菲力五世不可能作任何表示,他只能阴沉着脸不做声。
  “陛下也看见了,莫特人是我们的宿敌,一直以来骚扰我们西部地区,可是就是这个莫特人为什么会在这短短的几年间就臣服于才到西北多久的李无锋脚下?而我们屡次征伐却毫无建树,陛下您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波卡宁斯基脸上掠过一丝嫉妒的神色。
  “那波尔你认为呢?”菲力五世没有回答,但一抹不甘却落在了对方眼中。
  “有人说那是李无锋运气好,正好一仗就把罗卑人和莫特人的联军打败了,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好的运气?好运气为什么从来没有落到我们西斯罗人的头上呢?”波卡宁斯基的话已经隐含不屑,“无他,就是李无锋把重心放在了重建西北经济上,在短短几年间就取得了让世人瞩目的巨大成就,据臣获得统计数据,仅庆阳一府在两年间人口就从不足二十万上升到一百万以上,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奇迹?如果没有李无锋全心全意扑在发展经济上,就算唐河帝国给他再多的财政支援,他现在也不可能承担得起如此庞大的军队,那几十万大军光士兵和军官的薪俸就足以让李无锋破产十次有余!”
  书房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菲力五世在仔细思索这自己密友的见解,而波卡宁斯基则在酝酿下面的话该如何说才能使皇帝陛下接受自己的主张。


第二十八节 泸江烽火
  “依你之见,我们目前应该削减军事开支,减少军队,全力放在发展经济上?”菲力五世一阵思索后看上去是接受了自己密友兼新任首相的意见。
  “减少军队臣觉得暂时不必,毕竟我们北方还有未曾臣服的柏因蛮族,而且帝国作为东大陆一个军事强国,此时削减兵力也会有损于帝国形象,臣只是认为帝国完全可以不打那些没有必要打而又毫无价值的仗,而着重加强军队日常训练,就足以节省大笔开支,在今后的几年间效仿李无锋治下的西北,把重心转移到发展经济上,以我们帝国的富饶和底子,难道我们还比不上一个李无锋治下的西北郡?”波卡宁斯基将深思熟虑后的建议提出。
  “如果莫特任死性不改,再次进犯我们西部呢?”这是菲力五世一直担心的问题。
  “这正是臣准备在这次与苏秦谈判需要解决的问题。不过以臣之见,只要我们能够说服李无锋约束莫特人和图布人,这些都应该不是问题,当然这需要我们也作出一些让步。”波卡宁斯基十分自信。
  “唔,可是那些游牧蛮族会这么老老实实的听李无锋的话么?”看来菲力五世是被莫特人的袭扰伤透了心,对这个问题始终不太放心。
  “陛下,我方才还漏了一点,莫特人和图布人之所以臣服于李无锋脚下,并不完全是李无锋的军事实力完全压制的结果,更重要的一点是无论是莫特人和图布人都已经在经济上完全被西北同化和控制了,整个莫特和图布族都已经融入了西北这个强大而又充满活力的经济圈,他们的族人已经习惯于将自己出产的牲畜和其他其他货物卖给西北商人,而再从西北商人那里获取丰富远远超过以前任何时候的各种西北商品,他们已经无法适应失去西北这个中转环节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您说莫特人和图布人能不唯李无锋马首是瞻么?”波卡宁斯基认为这一点才是西北战胜并控制住这两族最重要的因素。
  沉默良久,菲力五世沉重的站起身,拍拍自己首相的肩膀,颇有些遗憾的说道:“也许你说得对,我们需要一个发展的良好环境,但我们耽误了太多的发展时机,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就按你的意见去办,只要能够唯我们赢得一段时间的和平环境,即使我们作些让步,也是可以容忍的。”
  “陛下也不必太担心,李无锋既然想掺和到唐河帝国中原地区的混战中去,短时间内他也不会与我们有多少直接的利益冲突,他介入中原也不是一两年就能见出个分晓来的,我们正好可以获得一个缓冲期来休整,只要我们把国力恢复并发展起来,莫特人也好,柏因人也好,唐河人也好,只要有了实力,许多事情也许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和困难!”波卡宁斯基也站起身来挺起并不厚实的胸膛昂然道。
  初秋的关西格外美丽,丰收完毕的稻田中一堆堆草垛随处可见,农忙结束的农夫农妇们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休闲季节,这段时间也许是以农作为生的农民们最为清闲的一段时间,一直到祭春,他们可以成天呆在茶馆里、树林中、河沟边纳凉休息,打牌搞些小赌博,预备役士兵一般也在这段时间进行操练,少数勤劳者则趁着这段时间开始经营小生意,粮食买卖、酿酒、做木工、修建房屋、买卖小百货这些是乡村里最为常见的生意,也成为一些农民赚取额外收入的最佳时节。
  “总攻时间下来了!”一名军官兴冲冲的冲进指挥所挥舞着手大声吼道。
  “什么时候?”
  “今晚么?还是明早?”
  “可把老子等烦了,再不松活松活,人都要憋出病来了。”
  指挥所里立时像炸了锅,热闹了起来。原本都懒洋洋的军官们都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纷纷围住冲进指挥所的军官。
  “大概就在今晚,刚才我碰见我一个熟人,他在军团指挥部任高级参谋,听他说,刚接到快马传来的急报,听说三江那边先动手了,不知道是不是马其汗人先与林家那边打起来了,现在总指挥所正在召集个师团师团长开会,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师团长正和幕僚长忙着上马去指挥所,估计是去领受命令了,看来咱们师团排在第一线。”喘着粗气的军官忙着解释。
  “好啊,总算等到了,整天窝在这山林里,简直快把人快憋疯了。”
  “要动手趁早,呆在这儿,保密工作再做得好,只怕也难以瞒多久。”
  “是啊,还不如提前动手,马其汗人愿意配合就配合,不配合,咱们一样打,老子就不相信他林家得军队就能一个顶三?”
  一阵阵放肆的叫嚷宣泄着这一群汉子们的不满,很显然,长时间呆在这偏僻山沟里已经让这些汉子们极不耐烦,他们渴望用战斗来发泄他们沉积已久的郁闷情绪。他们期待着一场战争,一场可以充分展示他们身份的大战。
  两个小时以后,接到命令的军官们迅速进入了临战状态,平素懒散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战意和杀机,一队队士兵在最短时间内调动起斗志,终于可以告别这窝了几个月的山窝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战士的宿命。
  大陆公历697年9月5日夜,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悄悄集结在巴山和泸江两府之间山地中的十万大军分成两路东出巴山府最东端的平阳谷和望月坡,直扑位于庐江河畔的泸江府城。
  南线一个师团乘舟东下,沿着江岸东下连续攻克数镇,另一个师团则沿江陆路跟进。北线三个师团三天之内连克泸江西部重要关隘数处。虽然林家驻扎泸江府有两个师团军队,但由于担心在东面的马其汗人有十万大军动向不明,可能西进攻击泸江府城的危险,已经接手林国威负责泸江防务的林云飞将原本布署在西部最重要关隘——翠屏关的一个师团兵力抽走三个联队,仅留下两个联队负责防守。
  他们遭遇了来自朗家天南第一军团两个精锐师团的连续疯狂进攻,经过一天一夜的苦战,翠屏关陷落,三江第二军团第一师团两个联队八千多士兵无一生还,而天南方两个进攻师团依靠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依然付出了接近一万八千人的伤亡代价方才取得这场惨胜。但经此一役后,林家在泸江西部再夜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天南方势如破竹,仅仅用了三天便横扫整个泸江西部和北部。
  9月10日,天南军与负责庐江水上防御的水军在距离泸江府城二十里地的庐江河段遭遇,双方进行了第一次大规模水战。虽然天南水军占据上水优势,但突然刮起的东南风却让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三江水军船队转胜为败,林家水军利用小船装满桐油和引火物资借着风势向天南水军发起逆袭,天南水军由于大多系陆军转编而来,不谙水战,船队多呈密集队形排列,被火攻击后无法及时散开,而负责指挥水军船队的军官在惊惶失措下只顾放下小船逃生,导致战机丧失,被烧毁船只达二十余艘,而三江水军趁机猛攻,天南一方伤亡惨重,有多达八千余人烧死或溺水而亡,船队损失大半。
  但是,三江林家在水上一战中取得胜利并不能挽回大势已去的泸江局势,天南一方在水上攻势受挫后,果断的放弃了水路攻势,而集中力量用超过三个师团的兵力从北面陆路对泸江府城发起进攻,战斗进行的异常惨烈,林云飞在发现自己在翠屏关的失误之后担心无法向自己父亲交待,更是亲自登上泸江府城督战,连续三天未曾下过城楼。但是这并不足以抵挡占据优势军力的天南军,当天南一方与泸江府警备部队中的帝国残余势力搭上线后,已经是摇摇欲坠的泸江府城防御系统终于破碎,9月19日,经过五天的艰苦战斗,天南第一军团第一、第三两个师团几乎同时攻陷泸江,但在此之前,林云飞已经趁夜悄悄借助水军船队与两个联队的残部渡过庐江,突破小股天南军队的阻截,在泸江东南部与前来接应的三江大军会合,狼狈逃回三江。
  泸江争夺战历经半个月的拉锯战以泸江府城的陷落为标志终于降下了帷幕,在这场大战中,双方动用了超过十五万以上的兵力,最终三江林家两个师团仅余两个联队逃回三江,而朗家也同样付出了两个精锐师团四万多人的损失,但是,朗家占领了泸江,将汉中林家的两个师团主力关牢牢的锁在了汉中盆地中,成为了一支没有任何外援的孤军。


第二十九节 汉中争雄
  泸江的失陷像一记闷棍重重的敲击在了林家诸人的头上,它的失陷不仅仅是它本身的丢失问题,而最为关键的是还有两个师团以及汉中府成为了一个孤岛,要想将这座孤岛上的军队拯救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夺回泸江,但就现在的局势来说,这无异于痴人说梦,遭受了沉重打击的三江军队已经没有多于力量来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了,北罗尼西亚、三江本郡都还面临着马其汗人入侵的压力,697年9月,这一个原本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却让三江的人们从内心深处感觉到来自西方的逼人凉意。
  泸江攻防战虽然格外激烈,但谁也没有意识到它不过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乱世开始,从697年9月开始,整个东大陆一直处于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下,这种各方势力角逐中原的局面一直持续了将近四年之久,中间间歇休战的状态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月,战争给东大陆尤其是唐河帝国带来的创伤甚至在十年后仍然无法消除,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人们都会永远记住这战火纷飞的漫长四年。
  其实汉中的争夺先于泸江之战就开始了,自从永川镇在天南郎家的全力以赴下很快就初步成形,成为威胁汉中府城的桥头堡,源源不断的大军西南进入汉中南部,让汉中府的三江军守将感受到了巨大压力,这也间接的导致了林家诸将判断上的失误,他们一致认为郎家很有可能会集中全力整队汉中,但是,他们太小看了郎永泉的魄力和野心,导致了泸江的丧失。
  早在八月下旬,天南郎家的军队便突破他们控制的六镇区域不断出击进袭林家控制的八镇地区,他们的目标准确简单,就是林家在各镇的警备部队和派驻官员,而林家也不甘于被动防守,同样动用正规军队东、北两面对郎家发起了反击,小规模的冲突连绵不断,最终导致了超过万人的中型冲突,不过这些冲突并没有影响到盆地内的大势走向。
  直到进入九月,天南军在泸江掀起了强大的攻势之后,汉中的天南大军也开始进行大规模集结,来自巴山的大军不断进入永川,军力急剧增加,很快就达到了相当于林家在汉中军队的两倍,而汉中林家军队这才感觉到局势恶化已经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赶紧收拢军队,以汉中府城为依托准备进行坚守作战。而郎家大军也借助着军力上的优势不断蚕食着林家原来控制的地区,企图迫使林家军队出城决战,但没有起到明显效果。
  借助着土丘的高度,沙浪和自己的副手悄悄的打量着远处的汉中府城。汉中府城的城防设施在太平教人占领后并没有多少改善,但在林家接手后,林家却煞费苦心的在本来并不算完善的城防系统上下了一番工夫,八台巨型投石器分别安放在四座城门上方城楼的两侧,射程远达五百米;城楼两侧的瓮城又加筑了不少暗堡箭穴,甚至连煮滚油、金汁的大型炉灶都修建了不少,以备不时之需,但这些都不过是常规性的防御设施。护城河的开挖疏浚并与汉江从两路连通也使得汉中城的防御力度得到进一步提高,虽然护城河并不宽,但汉江为护城河提供了充足的水源,使得它不虞被截断以至干涸。
  “唔,看来林家在汉中还是下了些血本的,也罢,郎家既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打头阵。我们索性就大方的让给他们去练一练,看看所谓的缅地之虎能不能在林家这块硬骨头上啃下一块来。”沙浪一边阴笑着,一边用手摸着自己的下颌道。
  “师团长,那我们的任务不是只有取消喽?”副手有些不甘的问道。
  “未定,一切皆在未定啊。连梁老大现在都没摸清楚节度使大人心中究竟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原来以为大人应该是要进军汉中,连岳山他们都过来了,可是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人家郎家早已经动起手来了,这下子可有些让我们措手不及,估计大人也在为这个犯难吧?”沙浪一样在琢磨着战局的变化,“可是听说北吕宋那边风声也紧了起来,难道吕宋人又想故伎重演?”
  “大人你是说吕宋人可能重新北犯?可是我听说李大人好像有意惩戒西斯罗人的无礼,所以莫特和图布的骑兵都在加紧休整。”揣摩局势的变化是军人的爱好,毕竟这关系着这场战争将会从哪里拉开序幕,也直接影响到将士们的利益。
  “西斯罗人?”沙浪有些迟疑,“可能吗?现在教训西斯罗人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要知道李大人打仗从来都是将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一支部队从侧翼排成整齐的方队入营,当先擎旗的掌旗兵斗志昂扬的高举着一黄底红边大旗,旗面上一头凶猛欲扑的大虫跃身而起,活灵活现,在风中飞舞翻滚,煞是威风。
  “咦,大人你看!”副手惊讶的指着那个方队道。
  “那就是温拿的缅地军团!温拿号称缅地之虎。五个儿子据说个个勇猛过人,被称作温拿五虎,那面猛虎旗就是他们缅地军团的军棋!”沙浪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着从几百米处走过的这只部队,揣摩着这只部队的战斗力,能号称虎的,估摸着也不会太离谱,看上去还是像那么一回事,不知道真正对上阵如何。
  “师团长,我们走吧,这里距离敌人太近了,万一被敌人发现了,我们很危险。”副手有些担心。
  “敌人?这里哪来什么敌人,截至目前为止,无论是郎家还是林家都还是我们亲密的盟友,就是我现在大模大样的走出去以盟友的身份要求参观他们的军队,只怕他们也只有同意,这个时候他们谁愿意来得罪我们?所以这两天,我告诉军情局那帮人尽管大方的深入敌后去收集情报,这个时候无论林家还是郎家都只有尽量容忍我们,避免和我们发生直接冲突,给我们以借口加入敌人那一方,这种好事情平时那里去找?有便宜就要不占白不占啊。”沙浪振振有辞的叫嚣道,“我就不信郎永泉不担心我们介入,估计这会儿郎永泉的特使早该坐在节度使大人的府上了。”
  副手被自己师团长的无赖行径说得呆了一呆,再听说他还鼓励军情局那帮人大胆深入敌后摸情报,这更是让他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是见惯了自己上司的荒唐行径,倒也并不诧异。
  正如沙浪所说,西北军事情报局的嚣张行径已经引起了完成对汉中府城合围之势的天南军方极大不满。
  “父亲,那些家伙实在太嚣张了,光昨天我们的斥候队就抓获了五名刺探军情的间谍,清一色西北的,我们不能不还以颜色,免得说我们太软弱了。”人未进帐,声音已经先到,一个青年汉子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大声吼道。
  走进帐内,却见自己父亲身边却坐着一人,正是北征主帅天南军副帅谢长洋,这才发现自己来得有些莽撞,漆黑的面孔一红,头一缩赶紧站再一旁。
  “放肆!温雄,你好大的胆子,未经通传就擅闯帅帐,难道你以为你是我儿子就可以违反军纪么?来人,给我将这厮拖出去,重打二十军棍!”素来波澜不惊的温拿此时也不禁勃然大怒,在主帅面前失了面子,这让温拿如何不怒?这个温雄是温拿最小的儿子,素来脾性暴躁,但作战却是异常勇敢,让温拿很是头疼。
  “算了,温拿兄,温少兄也是不知你我在谈事情,不知者不怪。”谢长洋有意缓颊,挥手示意,“温雄你先出去,我和你父亲有事情商量。”
  迟疑的瞅了一眼自己父亲,两个扑进来的军士也傻呆呆的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温拿烦躁的怒吼道:“还不快滚!”
  抱头鼠窜而去。
  “温拿兄,看来西北人十分猖獗啊。”谢长洋脸上泛过一丝担心。
  “谁说不是呢?这段时间西北一方的探马、斥候、间谍蜂拥而入,而且屡屡进入我们划定的军事禁区偷窥刺探,防不胜防,一抓住他们,西北一方的人就来交涉,大人又曾交待我不要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还能怎么样?不是只有关几天就放人了事!更有甚者,我么在军营附近抓住一个化装成猎户的家伙,他居然说他是盟军派来的军事观察员,特地来了解情况,大人您说,这些家伙怎么都是这样一副无赖德行?”温拿说到最后,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军事观察员?”谢长洋也不禁啼笑皆非,这些西北人怎么都喜欢发明一些新名词,听说西北还在军队中搞了一个军务联席参谋本部,专门负责处理军事事务,还有什么军法总监,负责处理军队中的违反军纪者,连李无锋本人都不能干涉过问,这倒成了天下奇谈了,连最高统帅都不能干涉,那还叫最高统帅么?那最高统帅权威何在?


第三十节 浑水
  “温拿兄,这些西北人都是有样学样,看看李无锋就知道他的手下如何了。现在我们只有忍,至少在我们拿下汉中府城之前必须忍,不能给西北人以节外生枝的借口,现在郎大人已经派特使出使西北,估希望能够何李无锋能够达成一个暂时性协议,只要他们不干涉我们从林家手中夺取汉中府城,我们愿意作出任何让步。所以在这种时候,我们不能授人以柄。”谢长洋略加思索道,“只要西北人一天没有表露出对我们战争的意图,我们就要尽量避免战争,当然我们也需要尽量作好战争准备。”
  “嗯,大人放心,温拿知道轻重。不过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反映,虽然在天水的西北军力量已经增加了两个师团,但汉中北面泗水岭和东面剑门关的西北军并没有增加,仍然都只保持了一个联队左右的数量,从表面看上去,似乎西北人并没有敌意,但李无锋这个家伙很难琢磨,不能以常理推定,我们谁也无法确定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说实话,温拿也没有什么把握。
  “嗯,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就足够了,泸江战场已经取得重大进展,翠屏关已经被攻克,挡在我们路上最主要的障碍已经被扫清,泸江指日可下。”谢长洋回避了在翠屏关一战中自己一方付出的惨重代价,“泸江一下,汉中局势就我们就可以占据主动了。”
  “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柳安魏王堤,此时心转迷。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凝恨对残晖,忆君君不知。”徜徉在西林古寺的林荫小道间,一身青衫的青年脸上露出思念的神色,随口吟哦着。
  “大人像是动了思乡之情?不知道,这位君究竟是何人呢?”从远处走来二人,左边一人笑着接口道。李无锋是帝都中州人,中州别名洛阳、洛城,因有洛水注入扇江而得名。
  “呵呵,在你二人面前我可当不起才子二字,不过是心有感触吧。”无锋笑着答道,“你二人如何有兴趣到这西林古寺一游?”
  “黄叶覆地,碧空如洗,这等美景,如何能让大人专享呢?听说大人独自来这西林古寺寻幽揽胜,所以宗奚和王缭兄特地来和大人作个伴。”王宗奚和王缭二人跟上无锋的漫步。
  “大人真是好心情啊,不过这西林古寺的确风景不错,难怪大人流连忘返。”王缭也接上话。
  “王缭兄,你这话未必正确,也许大人是喜欢此情此景能够回味起难以忘怀的某个时段,睹物思人,剪不断,理还乱,相思之情最为苦啊。”王宗奚面带浅笑,打趣这自己的上司。这王宗奚素来狂放不羁,尤其在私下场合更是随便,倒是颇和无锋的胃口。
  无锋不由得摇头苦笑,看来这两人也知道了自己和林月心之间的一段感情纠葛,有意调笑自己,他也不恼,反正事已如此,也就任凭他们说。
  “你们二位不会有如此雅兴来陪我散布散步吧?若是要谈公事,还是等我回府衙再说,现在我可没心思陪你们俩。”无锋先设防。
  “大人,那我们就谈私事也行,林姑娘也许和您甚是投缘,但奈何身份所限,却是难得调和,大人不如慧剑断情丝,早断早了。”王缭也甚是乖觉,立即将话头移到一旁。
  “好了,好了,这是我的私事,我想我自己自会处置,无须你二人操心。”无锋见势不妙,赶紧打住。
  “可是大人,您的私事就是公事,已经影响到我们西北今后的发展方向,若不是不能早下决心,也许还会贻误更多的战机。”王缭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
  见无锋默然不语,王宗奚有意缓和气氛,赶紧岔开道:“大人,听说罗卑人已经拒绝了从西北银行贷款,而改从汉森同盟联合银行贷款?”
  “嗯,是的,看来不仅仅是我们看中了罗卑人,汉森同盟似乎也对罗卑人感兴趣起来了。不知道我的那位同学在西大陆究竟搞了些什么,怎么会弄出这样一回事来?”无锋摇了摇头,大概也是对此事颇感纳闷。
  “这件事情目下看起来对我们影响不大,但从长远来看,必然会削弱我们在罗卑高层中的影响力,至于汉森同盟为何会突然如此热心,我想是不是他们也认为扶持罗卑人和赤狄人打对台对牵制赤狄人有着巨大诱惑力?当然从远一些看,汉森同盟会不会有意削弱我们对罗卑人的控制力和影响力而由他们发挥主导作用,这一点也很有可能。”王宗奚大概也是对这件事情作过仔细研究,所以才会分析得如此细腻。
  “可是我们现在一时间还无法作出合适的反应,从表面上看去,那个蒙卡笛子爵还出任了汉森同盟驻巴罗纳城全权公使,这个人在这件事情中起了什么作用呢?”王缭也插言道。
  “静观其变,待苏秦回来,你们好生商量一番,最好能够联络一下罗卑人中与我们亲善者,尽力保持我们的影响力。另外,在乌兰集原征东部领地内,选择一些与我们有着利害联系者,想办法让他们进入罗卑人的权力层,尽可能增加我们在他们上层中的影响力。汉森同盟做得到的,我们一样做得到。罗卑人拒绝了我们的贷款,那也好,我们可以运用金钱收买打通,花更少钱办更多的事,何乐而不为?”无锋神情平淡,但话语却甚是恶毒,“只要他们上了船,要想退出就没那么容易了,有了这些把柄,不怕他们不就范!”
  王缭王宗奚二人点头言是,这等金钱收买乃是外交界最为简单常用的法子,尤其是对付那些缺乏监督机制的蛮族、部落或者小国,那更是屡试不爽,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大人,郎家的特使已经在驿馆等待接见,我和宗奚来也是想听听大人您的看法。”王缭终于说出了来此的真实目的。
  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僵滞,无锋垂下头,只顾在小径上慢慢踱步,却是半句话也不愿说,二王也是得耐着性子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等待着这位主宰西北的节度使大人作出定夺。
  一直走出两百余米,无锋方才慢吞吞启口道:“郎永泉提出要我们不介入汉中战事的条件是什么?”
  “他们提出来的条件是只要我们不干涉他们在汉中的战事,我们在汉中的利益维持原样,那四镇依然由我们控制,另外他还表示巴山和西康两地境内均可不驻军,以示双方的诚意。”王宗奚接上话,“这是属下私下与对方交换意见时,对方提出的初步条件。”
  “哼?就这么简单?我看郎家也是敷衍咱们啊,根据我刚得到的消息,郎家已经从巴山向泸江发起了攻击,想必巴山境内已经没有多少军力,而且我判断郎家不会等我们的答复就会在汉中发起战争,他们是先斩后奏,由不得我们啊。”无锋吐出一口长气,若有所失的道,“我们都有些小看郎永泉的决心和胆魄了,没想到如此大胆,我很怀疑他是否和马其汗人达成了某种默契呢?”
  “大人此话当真?”二王相顾失色,显然是没有想到郎家竟然已有万全之策,若真是如此,泸江危矣,汉中亦危矣。
  “我也是刚刚才收到前线传回来的急报,本想独自思衬一番,在通报你们,既然你二人来了,也好,正好可以商量一下对策。”无锋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不是事事都能在自己预料之中的,那自己岂不成了神仙?郎家的行动虽然突兀,但也由脉络可循,没有得到马其汗人在东面的策应,郎家不会如此放肆,现在就看林家在泸江究竟能否抵挡得住郎家的攻势了,但无锋一点也不看好林家,即便是林国威坐镇泸江,他还不知道林国威已经在前几天悄悄卸任返回了三江,否则便可以作出更准确的判断。
  “郎家如此动作,显然志在必得,泸江只怕很快就会易手。至于汉中,北面和西面都在我们控制之下,郎家必会顾忌我们,但我们在天水和西康的军队不知是否作好了必要的战斗准备?否则,郎家一旦准备足够充分,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集中兵力强攻汉中,在我们作出反应之前拿下汉中!而今次郎家来的特使也不过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拖延麻痹我们!”王缭越想越是担心愤怒。
  “没有那么简单,郎家是占尽优势,但林家也未必就没有还手之力,这要看双方统帅的能力相较,若是林国威的话,我想郎家未必能轻易得手,但换了其他人的话,这就不好说了。”无锋摇摇头,没有详细确切的情报,他也无法作出判断。


第三十一节 暗手
  局势的变化让三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当初几乎所有人都支持联郎攻林,夺取汉中以求确保在西北在关西的利益,但现在形势逆转,郎家的蓄谋偷袭大大出乎西北的意料,尤其是其表现出来的惊人胃口更是让西北人感到巨大的威胁,而与马其汗人的默契表现,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与马其汗人暗中没有约定。
  此时郎家在泸江战场势如破竹,估计要不了多久泸江便会成为郎永泉盘中餐,而其对汉中的渴望只怕是傻子都能看出,源源不断的大军涌入汉中盆地,这分明是要造成既成事实,迫使自己表态承认他对汉中的权利,这种挑衅难道郎永泉不知道后果么?无锋努力思索着这其中的问题。
  “那依大人之见,我们当如何应答郎家来使?”王缭忍不住问道。
  “你们俩估计若是让郎家让出北边半个汉中盆地给我们管理,如果林家军队不愿投降,可以交由我们监管,这样的条件郎家会同意么?”无锋慢条斯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王缭和王宗奚交换了一下眼色才小心的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让郎家占领汉中府城,将汉中盆地北部四镇交由我们控制?如果加上西部的三镇,我们可以控制小半个汉中盆地了,这个与郎家想控制整个汉中盆地的想法有些矛盾;林家军队如果不愿投降郎家,可以由我们负责接手,这一条恐怕郎家也不会答应,这有点自留后患的味道。这样的条件,只怕郎永泉很难接受啊。”
  “不,不,王缭,宗奚,你们不要轻易下结论,也许郎永泉的胃口会因为我的提议而改变,太饿的人一下子吃太多会消化不了的,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俗话,这对我和郎永泉来说都有十分现实的意义。”无锋脸上露出平淡的微笑,只是这微笑中似乎有那么一丝诡秘。
  面面相觑,王缭和王宗奚二人委实不知道自己上司为什么会有如此把握郎家会同意这样苛刻的条件,在他们看来,要想让郎家同意这样的条款,无疑是难比登天,尤其是让林家困守汉中的兵力撤退到西北控制的地盘上,这简直近乎于幻想。
  “二位,不要想那么多,郎家并非没有弱点,有弱点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也并没有说一定要郎家接受这样的条件,但至少这是我们提出的意见,行不行,需要怎么还价,相必郎家也很有兴趣,先去谈着吧,注意,不要过分追求什么,有时候,谈判也是一种重要手段。”
  无锋意味深长的补充了几句,再也不理二人,扬长而去,只扔下两人呆呆站在原地,良久,王宗奚才清醒过来问道:“王缭兄,您觉得大人后面这几句话中间究竟有什么含义呢?好像大人似乎并不太重视这次谈判的内容似的。”
  王缭也在思索上司方才最后那几句话中隐含的意义,重要手段?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仅仅是一种手段,而不求结果?难道大人的意思是要用这法子拖住对方,大人莫非有其他的安排?王缭陷入了沉思。
  回到府中的无锋也在仔细琢磨着目下的形势,其实在接到来自汉中前线战报的第一时间,无锋便已经打定主意准备介入关西战局,只是在什么时候介入,如何介入,介入到何种程度,他也一直难以作出决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介入是必然的,无论是连郎灭林还是联林攻郎,或者行那卞庄刺虎之事,总之作好全面准备却是必要的。所以在第一时间,他就下达了命令西北第一军团第一、第二师团分别进驻泗水岭和西康府,而腾格里军团第三重装骑兵师团也开赴西康,同时,驻扎庆阳休整的八万莫特轻骑兵和六万图布骑兵也迅速启程前往西康。
  苏秦已经在返回庆阳的路上,不过消息早已预先传了回来,和西斯罗帝国新任首相波卡宁斯基公爵之间的谈判十分富有成效,双方在消除误会和隔阂,促进双方友善互信,发展双方经贸往来等多方面的谈判中取得了许多一致意见,最后双方签订了《西斯罗帝国——唐河帝国西北郡及附属地友好和平条约》。西斯罗帝国承诺在五年内将不会侵犯现有双方边界线约定地区,并在签约后十五日内将纽伦堡驻军减少到五万人,半年内减少到三万人;作为交换,西北一方将保证莫特人不会进入西斯罗帝国西部地区,同时,承认西斯罗帝国北部蛮族事务属于西斯罗帝国内部事务,西北不干涉西斯罗帝国内部事务;双方不得加入针对对方的军事联盟或者参加针对对方的军事行动和演习;双方一致同意加强双方官方和民间的经济商贸往来以及文化交流,开放银川和纽伦堡之间关卡,方便商旅往来。同时,双方也同意互派军事观察团,分别留驻纽伦堡和火花集,相互监督驻军情况。
  应该说和西斯罗帝国之间的谈判取得了意料之中的结果,无锋十分满意,短期内消除了西斯罗帝国对自己北部的威胁,这相当于为银川和太玄减轻了压力,从目前来看,太玄府摆上两个师团,银川驻守一个师团,这样的配置已经足以应对,而最为重要的是可以有效防止西斯罗和卡曼人走到一起,苏秦在来信中特别提及这一点,新任的西斯罗首相对卡曼人借用经济上的优势屡屡施压,这让新首相很是不满,根据了解,新首相近期的工作重心是放在了恢复经济,壮大国家实力上,这也赢得了国内许多主和派的大力支持。在西斯罗上次的皇位危机中后,以梅卡多亲王为首的主战派已经遭到了清洗,势力大大削弱,短期内不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这也为防止西斯罗人与卡曼人结成针对西北的联盟打下了基础,因为在西斯罗帝国国内,主战派或者叫做扩张派是与亲卡曼派混为一体的。
  凌天放马不停蹄的赶到节度使府,他知道肯定又有什么紧急事情发生,否则节度使大人是不会如此急迫的召见自己。在听完无锋的介绍后,凌天放也吃了一惊,他同样没有料到郎家的步伐迈得如此之大,远远超乎了自己一方的想象,尤其是在泸江展开的猛烈攻势更是显示出对方志在必得的架势。
  “大人。既是若此,我们先前商议的联郎灭林的计划就不可再用了,此时联郎只会白白为他助势,我在想,弄不好郎永泉和雷觉天甚至都把瓜分三江郡的方案做好了,只等一解决汉中问题,下一步,恐怕就是东西双向夹击,瓜分三江了。”
  凌天放的话语来得更加猛烈,看法也更深远,结合自己获得的情报,无锋也感受到了阵阵压力,“郎家派来谈判的使者分明是缓兵之计,想拖住我们暂时无法动手,我估计,泸江战事很快就会结束,到那时候,郎家必会倾尽全力解决汉中。情报反映,郎永泉已经命令温拿两子在缅地组建了三个师团,加入到缅地军团中,使缅地军团成为一个完整的军团,而且郎家在天南的警备师团也在进行正规化整编,我估计要不了多久,所谓的郎家的关西军团也要出炉了。”
  倒吸了一口凉气,凌天放呆了一呆:“郎永泉疯了!就凭他天南和缅地两郡之地外加巴山一个府,如何能撑得起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他从那里获取如此多的资金来支持他进行整编扩军?那可都是需要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来支撑的啊!”
  “他没有疯,他比谁都更清醒!光凭他现在控制的地区,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来扩军,顶多一年半,他的财政就会破产!但是,你想一想,如果他在这一年半拿下汉中和泸江,再拿下三江的半个郡呢?不说他在这些战争中能够获得多少战利品,仅凭他控制了如此大的地盘,向商人们或者南洋联盟借贷,只怕也随便应付个两三年了,两三年时间,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情和变化,郎永泉这一招可谓苦心孤诣啊。”无锋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我们在飞速发展,在积极准备,在积蓄力量,别人一样也没有闲着没有懈怠,郎永泉大胆启用温拿,我就察觉到了他的野心,现在更是将一个军团的兵力放手丢给温家,这种气魄与他原来的表现大不相同,反观林家,保守古板,这几年来毫无寸进,两相比较,高下立分!”
  “即是如此,大人我们目下该如何打算?”凌天放不再多言,直奔主题。
  “司徒峻在锦城府的驻军是哪一部分?可是那部分投降司徒峻的太平军?”无锋嘴角掠过一丝诡秘的微笑。
  “是啊,现在被司徒峻改编成了南部军区的一个加强独立师团,接近三万人,番号是帝国南部军区第四独立师团,师团长是那个降将,叫邱子诚。司徒峻这一手还是相当大方漂亮,没有作任何调整变动,直接让这帮太平军整体改编,一下子就把这些太平军的心拢住了。大人问这个什么意思?”凌天放狐疑的望着无锋问道。


第三十二节 昆仑关
  “呵呵,当然有意思。天放,我在考虑,现在郎家气势正盛,我们如果突袭巴山,又有顾家的人策应,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可是泸江和汉中的天南军就腹背受敌,那郎家在天南本郡的军队必定倾力来救。这巴山府城破败不堪,防御设施残缺不全,而郎家在进占巴山府城后也未作多大修缮,朗家大军来攻,我们必定要和对方在巴山缠战不休,而诸皇子只会坐视,甚至煽风加油。在这种时候,我个人的看法是不太合适,至少在目前来看,我们西北还不应当直接和两藩发生冲突,尤其是在缺乏大义的情况下,帝国民众只会认为我们在帝国面临内外交困的地步不思为国分忧,而是仍然在为一己私利争夺不休,这样很难赢得帝国内地民众的认可。”
  “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大方的将汉中让给司徒峻,不但可以赢得司徒峻的欢心,另外也可以使得司徒峻和郎家的矛盾进一步加深,至于林家么,他们现在已经没有能力控制汉中,而且有情报显示,林家也在秘密和司徒峻谈判联盟事宜,我想林家也能够接受这个现实。我们则可以左右逢源,继续保持我们的中立状态。”无锋终于拿出了自己的意见。
  “可是,大人您考虑过没有,如果让司徒峻占领了汉中,司徒峻现在所处的态势就得到了大大改善,而我们以后再想从司徒峻手中夺回汉中,无论是大义上还是所要承受的损失上,都相当被动和不划算,我不能接受您的这种看法。现在我们集中全力打败天南军夺取汉中,即使有所付出或者有所影响,但这些损失与我们所获得的利益相比,也都是值得的。”凌天放立时提出了反对意见。
  脸上那抹神秘微笑更盛,无锋手中金丝折扇倏开倏合,自信的道:“天放不必担心,一切皆在本人掌握之中,汉中此时如能让司徒峻得手,可以让司徒峻与郎家处于对峙状态,另外可以让林家维持虚弱的存在,这样对我们来说,也保持了一种脆弱的平衡,既避免了和郎家的直接摊牌,也阻止了郎家进一步坐大,至于汉中么,嘿嘿,假如本人有充分把握再今后局势变化时可以随时收回,天放还有什么顾虑么?”
  凌天放怔了一怔,随时收回?他想不到自己主子为何有如此把握,再联想到起初无锋的问话,心中倏然一动:“大人,莫非那邱子诚是大人的暗子?!”
  “虽不中,亦不远矣。所以,本人决定先让林郎二家斗个不休,假借汉中削弱二家力量,最后再有本人出面呼吁由三殿下接掌汉中,想必除了朗家之外,大家都愿意见到这个结果,若是郎家不从,西北军再配合司徒峻一方介入,自是无人能有异议。”无锋站起身收回扇面,微笑道。
  凌天放心中大喜,起身道:“若是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依天放之见,这一暗子能不用最好不用,能让其长大,待那时机最佳之时发作,想那作用更是不可限量,倒也不必局限与一时一地。”
  “嗯,自是如此,有些棋子不让其暴露往往能够发挥更大作用!”无锋慨然道。
  轰然入关的西北大军和游牧铁骑并不能躲过各方势力布置在关西的耳目,多达十多万大军的大举东进,让许多人感到了惶恐不安,尤其是这些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某些人耳中后,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西北的这一大手笔吸引住了。
  “王缭兄,我听说你们西北大军正在大举从博南向东推进,其中还有大量是李大人控制的游牧民族骑兵,我想问一问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在我们双方正在谈判的这个时候入关,似乎有些不太合时宜吧?”来自郎家的特使大概是这里边最为着急的一人,在得到消息后,他甚至顾不得还在休息时间,便请求了西北的外交联络署副署长王缭的接见。
  “贵使不必担心,我家李大人素来信守承诺,只是在你我双方尚未达成一致意见的时候,我方的军事行动似乎没有必要向贵方通报。在关内地势我方的势力并不少,我方加强自身防御似乎也无可厚非吧。”王缭打了一个呵欠,心不在焉的道。打扰人午休,真是一个不懂礼貌的家伙,不过看起来这家伙是真有些着急了。
  “加强防御?可是那十几万铁骑难道也是用来加强防御的么?王缭兄这话让人很难让人相信啊。”来人并不为王缭的推诿话语所迷惑,依然不依不饶的追问。
  “呵呵,贵使阁下,我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以攻代守、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这几句话,也许我家李大人认为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才能最改的保护我们西北的安全呢。贵使阁下不必过分担心,与其担心那些,不如我们还是继续我们的谈判事务,这才是我们的本份工作啊。”王缭眨巴眨巴眼睛,不慌不忙的道。
  来人一阵气苦,不管自己的事情?自己来的目的就是要用谈判拖住西北的干涉步伐,没想到这李无锋根本不吃这一套,不但与自己打起了太极,另一方面却是大马金刀的挥军挺进,这让自己进退两难,谈吧,如果不能阻止对方军事举动,就显得毫无意义,不谈吧,只怕对方就更有理由干预汉中的局势了。
  “王缭兄,我向我们双方有必要坐下来郑重其事的谈一谈我们之间的协议,贵方的军事行动已经眼中的危及了我们索要做的事情,能不能请贵方暂停军事行动,待我们谈出一个结果后再说?”
  “呵呵,恐怕很难,贵使阁下太高看我的能力了,军事行动并非我能控制,我只是负责外交谈判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