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水云之间


  “这些废话少说!”
  孔殇打断了刘基的絮叨,直接询问道:“进入这里之后,就可直至巴蜀么?”
  “你们需在海眼之内,寻到那里的虚空之痕才可。再为防万一——”
  刘基微一抬手,将数枚晶石弹入到在场几人之手。
  “这里面是出口处的虚空道标,各位以神念感应即可。如此一来,哪怕是在那虚空之痕中出了什么意外,也不难寻到出口。”
  孔殇接过之后,又细心听刘基解释了一番。直到后者又开始了唠叨,才又微一摇头,首先动身,走入到那海眼之内。随后则是九月与九天玄女,二人的动作,亦干脆利落。
  ‘嬴月儿’却深深注视了这海眼一眼,目光复杂,可随后其目中,就已闪过了坚定色泽,紧随在九天玄女之后,走入了进去。
  最后一位则是‘冰云仙子’幽灵真,这位却也是神色古怪的注目一眼‘嬴月儿’的背影。
  也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今日这位,有些不对。似乎太文静了些,不似平常月儿郡主的活泼。只是此时她亦未多想,这两日武安王府与静池剑斋的大战开张,甫一开局,就遭遇重挫。这位心忧武安王府安危,亦是在所难免。
  且她的‘灵目’观照,亦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之处。
  而就在这五人,都陆续进入到那海眼之后。刘基的脸上,却显出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手中旗幡挥展,驾驭那仙府大阵,开始在那‘海眼’之上,施加着层层封印。
  海眼之内,孔殇对身后情形亦有察觉,却并不在意。这里的通道,可使南海之人直接抵达巴蜀,可相应的,对面巴蜀的来人,亦可通过此处虚空之痕,直接进入这仙府之内。
  而地下的这座古代仙府,正是怒山岛的根基,不容有失。
  这下方水压强大,更有漩涡带起的离心力,使人立足不稳。哪怕是中天位境,在此也只能撑过十个呼吸。可此地五人,皆为伪开国,对此皆不在意。
  而眼前一目望去,可见这里的虚空裂隙,总计有数十之巨,可绝大多数都只是针眼大小,哪怕修士亦难通行。只有一两处,可以供人出入。
  众人只用了片刻时间,就已寻到了刘基所言的那处‘虚空之痕’。
  孔殇先是扫视了周围四人一眼,颔首示意之后,就当先步入其内。这次九月却停了一停,目视幽灵真。
  这位冰云仙子亦心知自己,仍未能得这几位信任,亦未介意,随后也踏入到虚空之痕。
  之后却是‘嬴月儿’压阵,最后一位行入其中。
  按照刘基的说法,只需踏入这虚空之痕,然后顺势前行,就可抵达巴蜀那边的出口。
  可当嬴月儿进入其内之时,却发现眼前,赫然换成一片满布氤氲水光的奇异虚空。而在她眼前大约三百丈处,那‘冰云仙子’幽灵真,竟赫然立在她的眼前。
  “静池剑斋戚弱水,见过月儿郡主!”
  那‘幽灵真’远远朝嬴月儿一礼,仪态优雅万分,而待其抬起螓首的时候,就已恢复了戚弱水的本来面目:“正如郡主所见,此处乃我剑斋之宝‘水云间’。接下来数日,还请郡主屈尊,在此做客数日。”
  ‘嬴月儿’不答言,只眉头微蹙,扫望了周围一眼。而戚弱水见状,则微微一笑:“郡主是在寻孔殇先生么?那位就在不远,我剑斋另有人招待。上古军神孔宣妇好之能,却非我戚弱水可以应付。”
  嬴月儿却摇了摇头,又把那略显怪异的目光,投向了戚弱水:“竟然能瞒过主上与嬴鼎天,你是怎么办到的?”
  戚弱水听到主上一词,就微觉古怪。不过她也未怎么在意,今日这里的布局,只是为拦截孔殇一行四位伪开国。不管眼前这位的身份虚实真假,她们的目的都已达成。且如是她猜测中的那种情形,就更好不过。
  当下戚弱水,也是淡然答着:“是外丹,‘冰云仙子’幽灵真确有其人,不过在三年前,她已在西昆仑寂灭。而本门恰有一枚外丹,能拟化幽灵真的法力性质。”
  随后又反问:“你称嬴冲为主上,想必非是嬴月儿本人,究竟是谁?”
  ‘嬴月儿’默然不答,只将一点银白火焰显化于外。
  而戚弱水微微讶然之后,就莞尔道:“万象之火,果然!所谓的月儿郡主,就是你无面天君!”
  这嬴月儿的身份,她其实至今都未弄明白。只知有嬴月儿的场合,通常都不见嬴小小;而有嬴小小的地方,虽也偶尔能见到嬴月儿,可其一身实力,却会大幅削弱。
  只能判断这二者之间,必定有着什么联系。此外屡次施展盘古剑神经挫敌人的,正是嬴月儿。
  如今想来,只怕无论月儿也好,小小也罢,都只是这位无面天君。之前她就感觉奇怪,区区一个人偶,怎会有那般丰富的情感?
  “不是的——”
  嬴小小摇了摇头。却并无继续解释之意。她已将那‘源古’甲覆盖全身,左手暗灭,右手离别,随后好奇的问戚弱水:“你不动手抓我?”
  “抓你?有何用处?解不了本命灵契,祖师就仍为嬴冲所制。”
  戚弱水一声失笑:“我与师姐二人在此,就只为阻你等救援咸阳而已。至于你无面,稍后数日,那嬴冲自然要将你双手奉上。”
  闻得这句,嬴小小的目中顿显阴翳。她有些恼火了,虽说至今以来,她嬴小小历事不多,可以她的灵慧,却已大约猜知到了静池剑斋的打算。
  想及一直待她如女的叶凌雪,嬴小小的心内,头一次生出了暴怒的心绪。
  “你们迟早有一日,会后悔的!”
  “或者会吧?”
  戚弱水微微一叹,目光复杂,其实就她而言,雅不愿与那位龙气沛然的武安王为敌。可静池剑斋,并非是她能做主。尤其是如今,斋主在静池已被那六翅禅刀一脉激进势力压制之时。
  可随即她就将这些杂念,全数镇压:“只是我戚弱水,也是别无选择——”
  语声未落,戚弱水就见一道凄厉的剑光,闪烁而至。那正是离别钩,可以离别一切!
  也在这刻,距离二人所在仅一层虚空胎膜之隔。孔殇的身影幻化,同时五色光刀挥斩,将一女子的头颅,强行削段!
  可这场战局,并未就此告一段落。孔殇反而是警惕的眯着眼,看向了对面。
  “一体三化?不意万载之后,居然还有人能修成这门神通,真有意思——”
  就在他注目之地,一位身着青纱,手提双剑的美貌女子,正缓缓行来。而在他身前,那被孔殇斩去头颅的女尸,却正化为青烟,渐渐消散。


第七零零章 月儿出世
  武安王府,嬴冲匆匆结束了与群臣议论,随后就直奔王府内院的谨身堂。因王府面积扩张了近两倍之故,这座被他专用习武修行的谨身堂,也经历过一次扩建,达到三百丈方圆。
  而当嬴冲匆匆踏入堂内之时,就只见这里预布的法阵中央,赫然有一枚赤红色,整体美轮美奂的镂空宝珠悬浮其上。与之前他为那尊半步神元阶机傀炼制的精神核心有些相似,可却更漂亮的多。不但那些符文,更显精美玄奇,更有着后者不曾有的神魄灵光。
  “果然——”
  之前不久,在那‘武安殿’中,嬴冲就已感应到这边有虚空异动,此时到来,果见此珠已然返回此间。
  毫不犹豫,嬴冲探手一招,将之摄在手中。随后又一个动念,意识就已归于炼神壶内。
  甫一入内,他手中的宝珠就已发出轻颤,随后化为一道灵光,扑向了角落中那仿佛棺材似的箱盒。
  只须臾之后,嬴冲就见一个与叶凌雪相似到了极点的少女,从那箱内浮空而起。
  这位先是眼神茫然的扫视了周围一眼,直到望见嬴冲之后,才稍稍定神。随后就又急急问道:“母妃大人呢?她现在可好?”
  “跟你前几日离开时一样,时常昏睡不醒。”
  嬴冲打量审视了嬴月儿一眼,而后有些担心地问道:“感觉怎样?可还有被排斥的感觉?”
  原本按照嬴月儿的预计,她的本体需要十年之后,才能从这炼神壶内走出。
  不过‘时序逆流’以及‘天道排斥’这类现象,都是接触的越多,就越能适应。
  就好似早泄之人,经历的次数多了,也会慢慢的改善。嬴月儿以自身的‘精神核心’借助假身在外行走四年,不但已逐渐适应了‘时序逆流’,更在此方时空,留下了属于她的‘痕迹’,从而使那天道排斥逐渐削弱。
  此时唯一需顾忌的,就是那十二位道祖的干涉,甚至直接出手‘抹杀’。
  不过嬴月儿能回到此世,必定是那‘安王嬴冲’与那十二位道祖达成了妥协的结果。
  而最关键的是,这位并非是真正皇天。
  ——嬴月儿有着皇元阶的精神核心,皇元阶的动力元核,以及皇元阶的身体,却独缺法域,距离真正的皇天境只一步之隔,却远似天涯。
  可正是这一步的差距,嬴月儿的现世,才不会影响祖龙之争的规则。
  故而近日嬴冲已在怀疑那位‘安王’,并非是没有令嬴月儿掌握法域的技术,而是故意如此。
  “没什么感觉了。”
  嬴月儿微一摇头,随后又追问道:“母妃她是不是要生了?”
  嬴冲见她句句不离叶凌雪,不禁微一摇头,心中略略有些吃味。心想别人家的女儿,都与父亲更亲近,偏偏这月儿,更在乎她母亲。
  而随后他又心中一动:“月儿既如此关心,那就亲自去看看好了。”
  携着嬴月儿的手,嬴冲再一动念,就已来到了炼神壶外。嬴月儿的身躯,亦在壶外。她先是吓了一跳,可随即就又惊喜道:“真没事了耶!”
  先是伸了伸手脚,嬴月儿又原地蹦了蹦,发现都无异样。再全力一拳打出,使这整个谨身堂内,都发出了轰鸣之声,可即便如此,也没引发天地排斥。
  嬴月儿兴奋莫名,有种想要狠狠发泄的冲动,之前四年,她都呆在那些代体之内,尽管也能自由活动,可那孱弱身躯,却只能让她感觉束缚无趣。就好似一颗雄狮之心,被困在小猫的体内。直到此时,才感觉到真正的‘自由’。
  可随后嬴月儿就又压抑住了这念头,直往那内院方向狂奔而去。
  嬴冲看着那风风火火的身影,不禁失笑摇头,也身影闪烁,追着嬴月儿的身影而去。
  只是嬴月儿那皇元阶的遁速,实是非同小可。即便嬴冲握有神器邪樱,亦被甩开了些许距离。
  好在内院离此不远,嬴冲没怎么丢人。二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抵达。
  嬴月儿站在门前望了一眼,神情才轻松了几分,而随后她的视线,就看向了叶凌雪那高耸的肚腹。
  “最多七日之后,你弟弟就可出世了。”
  嬴冲说话之时,却发觉嬴月儿的神情有异。那眼神中除了期冀,欢喜与担忧之外,还夹杂着些许艳羡。
  这使嬴冲微一愣神,随后就又神情默默,用手抚上了月儿的头。可却欲言又止,此时此刻他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一刻之后,当谢安在王府总管嬴福的引领之下,来到内院时。发现这对父女,仍是静静立在门外,往室内看着。
  此时他只一眼,就已发现那嬴月儿的异常。这使他眉心隐跳,目中一抹惊色闪过。
  身为朝中少有的几十位,能将‘浩然正气’修至中天位的存在,自是能感应到,此时这位‘月儿’郡主,那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磅礴元力。仅仅只站在那里,就能令周围的虚空,扭曲坍塌。
  这就是月儿郡主的正体?
  谢安强抑着胸中惊意,尽管事前这位武安王再三保证,嬴月儿的本体实力,绝不会弱于昔日的太学主。可此时亲眼见后,也依然令他震惊莫名。
  这已不止是‘不弱于昔日太学主’的程度了吧?谢安不敢想象,这世间还有谁的元力强度与元力量,能与这位月儿郡主比肩。哪怕是那位‘南海天鲲’的鲸鲲之体,如是关于那位的传言属实的话,只怕亦要逊色半筹。
  而震惊之后,谢安的心绪,就已大定。说实话之前他也不是没有一点担忧的,毕竟最近这位武安郡王的脑袋,略有些不正常。
  尽管当时嬴冲对他与郭嘉二人保证之时,看似是神情清醒,思绪清明,可谁知这位是否装出来的?又是否有吹嘘的成份?
  可今日亲眼见了这位月儿郡主的正体,他才知这位武安王的言语,真没有半点虚假,反而是稍显谦虚。只奇怪他家殿下,到底是何出寻来的这尊‘机傀’,不但灵智与真人无异,且实力也强大的过份。
  至于本该在南海的这位,为何能出现在此,谢安却反倒是不放在心上。
  要以太虚挪移之法,将一位完整的伪开国强者,传送到两万里距离之外,确实是近乎天方夜谭,绝无可能。可如只是一枚小小精神核心,却不是不能办到。
  ——毕竟谨身堂的那座阵法,可是花了武安王府,近两千万金的银钱。
  “殿下!”
  谢安俯身一礼,使嬴冲父女都逐渐回神:“方才不悔仙子回信,她已安全赶至剑门关前,与郑和昆不羁二人汇合。不过对手实力之强,亦超出意料,短时间内没可能分出胜负。此外北方也传来消息,郭嘉已诛火婴安赤首,如今正与二人兼程疾赶,前往雪峰山。”
  “火婴安赤首已陨落了么?”
  嬴冲眉头微挑,而后就满意的微一颔首:“不愧是郭卿,确不负孤之所望。不悔郑和那里无需忧心,以昆不羁之强,只需弥其幻法之缺,那么这位即便不能胜,也不会轻易落败。鲲鹏之体,便是孤如今,也奈何他不得。倒是北面,孤料郭嘉不会安份呆于雪峰山内,必定会出外游击。你可转告他,务必要小心行事,孔雀翎并非万能。”
  那‘孔雀翎’应是这世间最绝顶的机关杀器,不过此物也并非没有弱点。
  此物距离越近,幻术的效果也就越强,且迅捷如雷。在十里距离内,哪怕是太学主夫差,都没可能避开。可相应的,在十里之内。孔雀翎的杀伤力不是太强,难以一击致命。
  而在十里到三十里这个距离,孔雀翎的威力则逐渐攀升。尤其二十五里这个距离,哪怕是强如夫差嬴月儿,在被正面轰中之后,亦将被一击而灭。
  “郭兄素来狡猾,智计百出,且自言惧死,殿下其实无需担忧的。”
  谢安摇着头,随后又问:“殿下准备何时北上?”
  ——既然这位月儿郡主已经回归,那么嬴冲的北上,就已成定局。王府之内,有了郡主坐镇,那么嬴冲就可从咸阳解脱。
  按说这位殿下身为一府之主,是不该亲自冲锋陷阵的。可这次他们别有目的,并不打算使这位郡主,亲自现于人前。
  “再等等吧!”
  嬴冲冷哂,目含不屑:“火婴安赤首既已身死于郭嘉之手,北面之局必定大变。孤如今,倒是无需急于出战。静池剑斋,要引本王离开咸阳。这点筹码,可远远不够——”
  此外也是因那‘赤魔’神甲,仍需几日调试。只有当嬴月儿能完全驾驭这具,为她量身打造的半步神元甲之后,他才能真正放心离开。
  思及至此,嬴冲又拍了拍嬴月儿的头,笑着道:“去后院吧,泉叔已在那等你多时。这几日,要辛苦月儿了。”
  嬴月儿轻轻‘嗯’了一声,却并未立时离去。良久之后,才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目视嬴冲:“父王,我能把那些杂碎,全都杀光吧?偏偏选在母亲这时候,很可恶的——”
  嬴冲谢安,都微微一怔,随后便只觉一股凉意弥漫全身。


第七零一章 残酷绞杀
  火婴安赤首死去之后不到半日时间,赵宣觉就已踏足到了那片使他义弟陨落的土地。
  可惜这里已看不出什么,所有的痕迹都已被人为的抹除。
  赵宣觉看得出来,清理此间现场的,确为此道高手,哪怕是有精通时序,或者卜算之术的修士回溯过去,也难有收获。
  不过他这次虽未能如愿得窥安赤首身亡的线索,却也不是全无所获。在此间他遇到了二人,一为天庭瑶池金母,一为灭道仙子神微澜。
  前一位是他的熟人,而另一位他虽未见过面,却是心仪已久的人物。
  “有意思,今日正邪两道汇聚一堂——”
  赵宣觉定定入神,目含深意的看着那位一身素白的少女身影:“灭道仙子,不准备出手除魔么?”
  神微澜却毫无反应,目光悠然的定定注视着东面。随后其身影就化为一团青烟,在此处消散无踪。
  赵宣觉见状,不由眯起了眼,眸中依然含笑,却带了几分扭曲的意味。
  “圣宗弟子,素来都自命清高。哪怕是要用到我等,也绝不可能折节,与你我这样的邪魔为伍。”
  瑶池金母倒是神色平淡,对神微澜的离去并不以为意,反而劝道:“宣觉兄,不该早有所料?”
  “稍微有些不爽,如非是拿了你们天庭的东西,赵某说不定明日就转投武安王府了。”
  赵宣觉冷冷一笑,让他最难受的,其实是那神微澜的无视。可随后他就恢复了心绪,直接问到:“你二人早于赵某来此,可有什么发现?”
  “并无!”
  瑶池金母摇着头,目中略含疑惑:“不过接下来,你我却需万分小心不可。安赤首是被一击而亡,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一击而亡?”
  赵宣觉微微吃惊,又仔细注目四周,只是片刻,他就已知瑶池金母所言半点不假。他那位义弟,确实是没撑过对手一击,否则这片山林,不会保存的这么完整。
  可赵宣觉却未有半点伤心难过之意:“这就有意思了!换而言之,你我这些人一不小心,也多半要身死于这神秘人之手?对了,金母你的身外化身,应该还没恢复吧?”
  瑶池金母不答话,面色却显凝重之至。
  那火婴安赤首,乃是货真价实的顶级权天。只以一件下位圣器,就已达至上位伪开国——尽管那位只是上中层次,实力较之她与赵宣觉仍有不如,可毫无疑问,能够诛灭安赤首之人,也定可将他与赵宣觉置于死地!
  谁能想到,那位武安王身处此等境地,居然仍有反噬之能——
  而此时赵宣觉,则幸灾乐祸的笑着:“如此一来,你们想要那位出咸阳北上,可不太容易!你们两家,得加码呢——”
  ……
  十二月二十七日,覆盖整个秦境的大雪,终于收止。这日自清晨开始,就已是万里无云,阳光普照。
  可武安王府内的气氛,却依然是沉闷压抑,仿佛天空仍阴云满布。以王府长史谢安为首的几位谋士,则因连日的忙碌之故,面色都疲惫无比,苍白之至。
  便是一向都示人以冷峻坚毅形象的嬴鼎天,也是现出了几分疲态。
  “赵申还未到临山镇么?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还在确证!这附近应当没有强力天位才是。”
  “阳江兰陵河段,又有商船遇袭,损毁千料船四条,有四位九阶武修战死。”
  “还有泊溪庄,十四间油坊损毁,死伤共四十七人,小天位境供奉朱桐战亡。”
  魏征眉头大皱,用手揉着眉心。兰陵郡的阳江河段,他之前就已特别安排过了,可这次还是出了问题;而泊溪庄则是武安王府的油坊重地,沿河有近三百座榨油坊,那亦是武安王府防范的重中之重,却仍是遭遇了对手的重击。
  而这追根究底,仍是人手不足。
  武安王府历经三年沉淀,势力日渐增长。门下直属的天位,就已膨胀到了四百人,加上北方宗党的附庸,则已超越千人。就更不用说,那些天位以下,七阶到九阶的高阶武修。
  可这实力,看似是财雄势大,可当面临‘静池剑斋’这样的对手时,却渐渐显出力不从心。
  ——自从二十二日之后,武安王府与静池剑斋的大战,就已进入到了白热化。
  而短短五日之内,双方近两千天位,数十位权天级数的强者。围绕着武安王府在北方四州的田庄,运河,以及商道开始了残酷的绞杀战。
  而此间以谢安与他为首的诸人,就是调度整个武安王府以及北方宗党,近一千一百名天位,数千武修,几十万大军的中枢。谢安等辈皆智计超绝,可因武安王府距离北地数千里,反应不易,不过幸在北地还有一位郭嘉,一个王猛,能够代嬴冲发号施令,拾遗补缺。可他们的对手,亦非弱者。静池剑斋的底蕴,显露无遗,哪怕是在秦境,亦能轻而易举,调动数百天位。且指挥之人,亦不乏智慧。
  且严格来说,这次武安王的对手,并不只是静池剑斋。还有一个天庭,一个九大寇,一个大宗正嬴高,以及无数不知来历,试图浑水摸鱼之人。
  武安王府的敌人,似在一夜之间冒出无数。
  双方的争斗交手,则有胜有负。大体还是武安王府胜的居多,可却只占七成。几乎每日,都有数百人死伤。甚至权天层次的强者,亦陆续战死了四位。
  ——这都是因武安王府处境较为被动,只能防御之故。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武安王府根基不稳的隐患,再次显现。
  那些权天供奉,已有人对武安王府的命令阳奉阴违,下面的天位武者,也偶尔顿步不前。
  魏征倒也能理解,这些权天供奉与天位投靠武安王府,无非是树大好乘凉,想要换得王府的银钱支持与更好的修行环境。
  可仅仅才两三年,这些人好处没享受到,反倒是搭上了自身的性命。换成是他魏征,也同样不愿。
  ——此时别说是他们家这些供奉,便是与武安王府已有数年的盟友之谊的秦山剑派,也一样有许多人在畏首畏尾。
  其宗门之内,已出现不少异声。认为不该为武安王府火中取栗,与静池剑斋这样的圣宗为敌。只因其宗主叶秋的强行压制,才能稳住立场不动。
  可如这情形继续下去,情形只怕不太乐观。哪怕叶秋在三年积累后,修为已入权天,实力则踏入伪开国,在秦山剑派内声望崇高,亦未必能压得住门内的反弹。
  可能再积累个数载,情形就可能大不一样。可在如今这场互相消耗的血战中,他们武安王府,确已显出后力不继之兆。


第七零二章 后力不继?
  此时魏征最庆幸的是,自郭嘉诛杀火婴安赤首之后,静池剑斋一方的伪开国就心有忌惮,再未轻易出手。
  可以魏征的预测,哪怕这几位伪开国不出面。他们武安王府也只需再有两日,就将迎来崩盘之局。
  ——不过,他旁边的王府长史谢安,倒是一直很轻松的神色。他们家殿下,这几日来亦是镇定异常。甚至偶尔以符箓之法接触的郭嘉,亦无半点的悲观之意。
  这让魏征深深怀疑,是自己的智谋不如这几位,见不到那伤亡惨重,危如累卵后的真实?还是这三人,是在故作镇静,以稳定人心?
  不得不说,正因谢安的处之泰然,殿下的高枕无忧,才使这武安王府内外的人心,并未失控。
  摇了摇头,魏征下意识的向谢安扫了过去,只见后者虽是疲惫,可此时其眼眸内,却泛起了一丝笑意。魏征不禁好奇:“长史大人如此欣喜,可是有什么喜事发生?”
  “今日晨间虎卫军节度使嬴飞鸿遇袭,情势危如累卵。不过关键时有义士出手相助,得以逢凶化吉,全身而退。”
  谢安笑了笑:“只这一战,能拿下对方一位上镇国,两位伪镇国,只有无生剑玄蝉,百魔老祖厉血二人孤身逃离,这岂非喜事?”
  魏征眉头一挑,心想这还真是这几日来,难得的好消息了。且他们近日以来,最担心的就是嬴飞鸿的安危。
  “义士,是哪位义士助我武安王府?能挫败玄蝉厉血之人,只怕也非凡俗之辈?”
  “是大赵枪皇童渊,剑绝王越,二人联袂游历至此——”
  魏征顿时心领神会,想到这是什么游历?分明是殿下的拜托。不过这二位,最多也就只能照顾到位于赵秦边境的井陉关了。
  可其他地方怎办?武安王府诸将与北方一众宗党,依然是在敌方诸多伪开国威胁之下,随时随刻都有性命之险。
  所以今日井陉关之胜,并无碍大局。
  而仅几个呼吸之后,当谢安拿起另一份情报时,他的面色又转为铁青。随后这位,就将手中的文书递至到魏征面前。
  “这件事,可否劳烦魏兄处置?”
  魏征肃然细观,片刻之后就倒吸了一口寒气:“这还真是个麻烦。”
  那文书是来自通政司,有人将二十几份即将上陈给政事堂与司礼监的奏折,抄录于其上。
  都是出自右都察院御史的手笔,内容则无一例外,是弹劾北方各州郡文武官员治理不利,以至于冀宛二州贼乱四起。
  这对武安王府而言,确可谓致命。需知三年之前,那位曾经的右金吾卫大将军,就是因这罪名被弹劾,最终丢官弃职。
  魏征几乎能猜想到,接下来武安王府将面临的局面。自三年前雍秦变乱之后,武安王府在朝中就已是举目皆敌。而北方宗党之所以能在这几年中,在朝野屹立不倒,势力不但未缩减,反而得以壮大。就是因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显露出破绽。
  可这一次,待这些奏折上至到政事堂,甚至进入大小朝会的议题时,那必将是群起而攻之的局面。武安王府门下数百位官员,都将牵涉此案。
  此时咸阳内外,谁都知那北方四州乱起,是因武安王府与静池剑斋冲突的缘故。
  可问题是,这些事没法作为台面上的理由,也不会被朝臣认可。而北方乱象频生,却是事实。
  “这些奏章,不能压下么?”
  “对方处心积虑至此,又岂会给我等压制的机会?通政使肯提前透漏消息,可见那位裴大纳言,还是很讲情面的。”
  谢安笑着问:“这件事,魏兄当能处置?”
  “真可谓内外交迫,不过暂可无妨。”
  魏征自信从容的说着:“安赤首身死,可其随身器物还在吧?我需要一两件作为证物。此外还有对面那些战死的天位尸身,以出身贺方雍秦等州为宜,且数量越多越好,要尽快运抵咸阳!”
  “尸身证物?”
  谢安略一转念,就已明白了过来。这位是打算倒打一耙,弹劾南方诸州治贼不利,致使流寇流窜北方作案么?且这样的人物,还真有不少。毕竟这次静池剑斋动用的天位,大多都是自秦境雇佣得来。而其中许多,都被大秦官方通缉,又或是留有各种样的案底。尤其安赤首,那是九大寇之二,为祸西南边境数十载,手中有数万人命,被朝廷悬赏千万金,可此时却殒命于北地。
  所以北方四州的官员不但无罪,反而是诛贼有功——
  有功与否且不论,可至少能把这水给搅浑了。自己所托,果然得人。
  “妙哉!这件事,你自己吩咐人去办便是。至于安赤首的遗物,有一部分在雪峰山。”
  “此策只能暂缓一时!如不能在月内平息北境骚乱,终究还是要被人穷追猛打。”
  魏征的脸上,并无半点得色,反而忧心忡忡:“你我该庆幸,而今正是新年休沐之时。”
  说到‘休沐’二字,魏征却又神情微动,眼神猜疑的看向了谢安,心想这是否太巧合?恰好是这时候,十二月二十到元宵,朝野休沐,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无真正意义的大朝会。
  谢安则是再次暗赞,心知魏征多半已猜到了几分真相。这位在政争韬略上的天赋,的确是不在他与郭嘉之下。
  心念微动,谢安就已振衣而起:“魏兄可是在好奇本官,直至此时都能安坐无忧,将北方危局视如不见?”
  之后他也不等魏征的答案,就径自向这殿堂后方的出口行去:“恰好殿下有事相召,魏兄不妨随本官入内院一行。”
  内院?
  魏征神情一怔,他知那内院乃武安王府的禁地。自今年二月开始,此处聚集着王府最出色的工匠,且严禁出入,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便是他魏征,也未有资格入内。不过这倒非是武安王,对他并不信任。而是因他魏征修为太低,浩然正气刚刚进入小天位,根基不稳,易被有心人摄取神念。
  莫非这王府内院,还隐藏着能使他们反败为胜的关键。
  未加迟疑,魏征就果断的跟随在了谢安身后。知晓这位既出此言,那么想必那内院的秘密,已再无需对他隐瞒。
  ……
  “轰!”
  王府内院,随着一尊赤红色的墨甲,将拳头轰击于一块巨大的金属板上,顿时一声巨大的轰鸣声震彻此间。当那毁灭性的音纹散开后,更是摧毁一切,便连此间周密且强达郡城级的法阵,也无法将之阻拦。一层层符禁自虚空显现,随后又纷纷粉碎。
  而位于一层厚实院墙之外等候的诸多匠师,更是脸现痛苦之色。
  可在院墙之外的谢清泉与杨麟等人,却都是眼神惊喜万分。
  “五百二十万牛么!”
  “好强!比之前的极限测试,还要多出七十万牛力!”
  “确是强的一塌糊涂,不过这世间,估计也只有郡主大人,才能完全发挥此甲威能了吧?”
  “检查过了,墨甲状态良好!右臂胸腹,还有各处都无暗伤——”
  “还有这火焰,温度已接近太阳真火了,简直就是完美!”
  “这甲总算是成了!”
  “这还不算是完成吧?只能说是初步可以使用,赤魔甲本身的力量是七十万牛,可而今增幅才不到八倍。这可是半步神元甲!正常的情形,至少需达到九到十倍才算合理。”
  “威力倒还算不错,可还有继续调制强化的余地。有些地方,仍不妥当。”
  魏征却怔怔的立在那面水晶幕墙之前,看着里面那尊赤红墨甲。他如今好歹也是一位小天位,知晓武修墨甲的一些概念。
  五百二十万牛?这是疯了吧?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尽管谢清泉与杨麟二人,还是一副不太满足的样子。可魏征却知,如今整个天下,便是权天榜前十的那几位,只怕也未必就能接下这高达五百二十万牛的巨力。
  甚至可以说,这个世间,除了那七尊神元甲的御主之外,已无人能在力量上,与这位月儿郡主抗衡。而即便是前者,那也需看它们的御主,能为怎样。可以如今七国皇室的暗弱,出现合格御主的概率,小而又小。
  而五百二十万牛是怎么样的概念?可使大地陆沉!可令山河断绝!
  需知一位上镇国,也不过就是五六十万牛左右的力量而已。一般都是通过武修意势,自身道业与天地元力的加持,才能勉强抗衡一百三四十万牛的气力。
  换而言之,这位月儿郡主,此时只以本身纯粹的力量,就可将一位上镇国,生生的轰杀!
  且不单单只是力量而已,之前的速度与反应能力测试,亦令魏征瞠目结舌。
  可听周围几位甲师说起,这还仅只是初步调制成功。这尊半步神元甲,仍有大幅改善强化的余地。
  这使魏征,突然就轻松了下来。他已明白了嬴冲与谢安这几位的打算,也觉眼前的这场危局,在这位暴力到无以复加的月儿郡主面前,根本就不算是个事情。


第七零三章 单枪匹马
  当幕墙内的嬴月儿,开始卸装墨甲。嬴冲便朝着身边的谢清泉,深深一礼:“侄儿多谢泉叔!”
  “你我之间,何需如此?”
  谢清泉神色也略显疲惫,可此刻却是兴奋喜悦居多,眸中精芒四溢的挥着手:“说了能主持此甲炼造,也是老夫的幸事机缘。”
  嬴冲闻言,却是笑而不语。谢清泉说的或有道理,无论是独此主持半步神元甲的炼制,还是公输般留下来的那些技术,都对其意义重大,可他却更知这位泉叔为了尽快完成‘赤魔’,已经三十多个日夜未眠,持续不断的赶工。
  “倒是殿下你,看你的这番打扮,是准备离开咸阳?”
  谢清泉回过了身,有些忧心得打量着一身戎装,杀意暗藏的嬴冲:“你没事吧?”
  这些日子,他虽都呆在武安王府的后院,可对于外界之事,却也不是完全不知情。
  现在的武安王府,正是四面楚歌,风雨飘摇。
  “北面有些鼠辈为祸,需得孤去料理一番。”
  嬴冲说的轻描淡写,随后又笑指了指身侧的水晶幕墙:“且这赤魔甲既已完成了,那么泉叔该担心的,应当是他们才对。”
  谢清泉愣了愣神,随即哑然失笑。心想也对,这赤魔甲既已完成了初步调制,那么此时秦境之内,还有谁能撼动得了这小子的武安王府?
  双方的力量天平,从这刻起就已完全逆转。
  思绪微定,谢清泉就又大袖一拂:“你自去无妨,眼下还有些时间,我会尽力将这尊赤魔,调制到六百万牛。”
  嬴冲不再说谢,只继续一个大礼,才又大步的走出了内院。此时他已决意北上。不过有些事仍需安排妥当。
  还有剑门关之战,孔殇等人的行踪下落,嬴冲也不是太放心。
  十二月二十一至二十七日,剑门关前,昆不羁三人与那蓬莱枪王凌裂海为首的众多伪开国,已经缠战六日。
  可时间拖得越久,越难使人安心。那吴不悔的幻术,昆不羁的鲸鲲之体,马三宝的佛灵七星,这三人确实是绝佳组合。没有三五倍于其的实力,很难将之击败。
  可问题是以静池剑斋的底蕴,难道就想不出破解之策?
  所以他这边,也需准备后手,才能在变局来临之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就是失踪不见的孔殇等人,近日已有了消息。怒山岛那边已确证了静池剑斋,是在那处太虚之痕内,动用了太虚至宝‘水云间’。
  这使人匪夷所思,需知那处海眼通道,极其隐秘,无人能知。而‘水云间’虽也是世间少见的圣器级虚空法宝。可毕竟非是山河社稷图。如非是太虚之痕那样的环境,又有人暗中接应,否则绝无可能,将孔殇九月与九天玄女这三大上位伪开国,都困于其内。
  如此一来,那‘冰云仙子’幽灵真的内鬼身份,已可确证无疑。
  嬴冲心想果然,这伪开国实力的强者,只有自己培养出来的才能放心,其余都不能信任。
  幸在嬴小小是他的本命灵宠,孔殇与九月是他召唤的英灵,生灭皆有感应。至于九天玄女,是生是死,他就不怎么介意了。
  且既然静池剑斋动用的是‘水云间’,就说明其意图,是以困缚拖延为主,而非是与九月孔殇这两位强绝当代的英灵战将,一分生死。
  不过为防万一,嬴冲也需事先做些安排。且那边越早使九月孔殇几人脱困,越有益于局势的改善。
  ——需知那小小的‘水云间’,可是困住了他三名上位伪开国,还有一个嬴小小!
  而在离开武安王府之前,嬴冲又去看了他的妻子一眼。六天以来,叶凌雪苏醒的时间不多,且日渐消瘦。全靠着各种样的灵药蕴养,才未伤及本源。
  而此时凌雪依然处于昏睡的状态,嬴冲却并未有将妻子唤醒之意。只是定定注目了许久之后,才又拍了拍旁边月儿的头。
  “月儿你记好了,无论他们什么样的算计,都不用管,任之由之就可。可真有人敢动你娘亲与你弟弟的话,那么不管是谁,都给你父王杀光了,不得走漏一人——”
  嬴月儿的眼眸大亮,然后一双小手紧紧一握,重重的‘哼’一声:“啰嗦!他们逃不掉的。”
  她又岂会让那些人,活着从她的枪下离开?
  嬴冲见状莞尔,随后就大笑着离去。
  而这次出府,他也未带其他人,只是单枪匹马。这是属于强者的自信,哪怕以此一人一枪独战天下强者,亦可无惧!
  不过在出咸阳城门之前,嬴冲却遇到了米朝天。
  这位独自负手立于北门之外,直到听见嬴冲的马蹄声,这才转过了身,只见嬴冲一身黑甲,外罩明黄羽织,头戴九梁悬珠冠,腰挂‘飞鸿’宝剑,胯下则是八骏之一的‘翻羽龙驹’,显得英气勃勃。
  可米朝天却蹙起了眉头,眼神晦涩:“殿下当知,静池剑斋与天庭,是将你引离咸阳。”
  “此事孤亦知!却有何惧?”
  嬴冲浑不在意,在米朝天的身前暂时停下了马步:“北方势如累卵,孤已不得不救!他们既有此念,那么孤奉陪便是。”
  米朝天吃惊的看了嬴冲一眼,这一刻他却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位,已然是当世最顶尖的人物之一,是实力直追夫差的绝顶伪开国。
  静池剑斋的那些人手,岂能令其畏念。
  可米朝天依旧打算劝诫:“可殿下就不担忧,醉翁之意不在酒么?圣上之前有旨,道是殿下如觉难以支持,可向他求助。”
  “怎么就没求助了?绣衣卫与大内御卫一直都在全力搜捕祸乱北方,刺杀我大秦将官的凶犯,对孤已助益良多。如非陛下与王大使鼎力支持,如今北方形势,只会更为不堪。”
  嬴冲说到此处,又是一笑:“此非国事,我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孤如事事都仰仗陛下,必使闲人聒噪。且今次的事,也伤不到我武安王府的根本。”
  嬴冲言辞隐晦,可米朝天却从中听出了几分真意。
  这位之所以不愿向天圣帝求助,是因其已不打算再借助皇室之力,以免欠下更多的情分。
  至于所谓的‘闲人’,则多半是指当朝诸皇子与宗室贵戚。
  ——这三年来因武安王府的崛起,在北方显出只手遮天之势,黑水嬴氏之内有不少置疑之声,几位宗族宿老,更怨声载道,使陛下不堪其扰。
  而这次严格说来,也确实是武安王府自家惹出的祸端。陛下如欲插手,必定要承受不小压力。


第七零四章 恣意放纵
  可在想明白之后,米朝天却心绪微微一沉。
  他知这位武安王殿下多半心意已定,一旦陛下驾崩后有什么不测,必定会在北方掀起叛旗。所以从此时开始,就有意识的将皇室与安国嬴氏分割,以免日后被人诟病。
  之前武安王府的崛起,确实仰赖陛下的鼎力支持,可其实严格说来,这位武安王其实并不欠皇室什么。
  其父嬴神通为大秦战死杀场,而这位武安王在承爵之后,在北方以数万部曲连破贼寇,又平定匈奴;之后咸阳之乱,武安王则是以与大秦世阀完全翻脸的态势,血洗雍秦。最终不但使陛下安然脱身,更在事后毫无留恋的,将一应权柄奉上。
  如今武安王府被世家排斥,得益的却是朝廷与宗室。三年来朝中财力增长一倍有余,兵强马壮,而诸皇子与一些宗室子弟,亦是在‘变法’中攫取巨量资财。
  如这位殿下最终被逼反,那么大秦上下就只能揪着‘君臣之道’指责。皇家在道义上,不会有多少优势。
  日后武安王继得大位,只怕难有人说这位忘恩负义——
  此时就已在未雨绸缪么?
  轻声一叹,米朝天收起了杂念:“殿下既是决意已定,那么咱家也不再多嘴。只请殿下放心,只需王妃还在咸阳城内,那么咱家与越统领,必定能保住王妃与世子安然无恙!”
  “如此多谢米公公!”
  嬴冲在马上深深一揖,表示谢意。叶凌雪的安危,其实并无需他人操心,可米朝天这份心意,他还是很承情的。
  之后他却未再有继续闲谈之意,告辞之后,继续策马奔行。不过就在他驰至咸阳城北二十里距离,却又心生感应,察觉到有两道若有如无的意念,正往他这边观照过来。
  嬴冲目光微凝,随后就一声冷哂,毫未在意。胸中反而有着些许期待,战意升腾。
  ——此时的静池剑斋,无非是两个选择。一是全力截杀,动用所有的力量,将他诛灭于前往北地的途中;二则是待他北上之后,以部分力量狙击,使他无法及时南归,救援咸阳。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静池剑斋,必须拿出一套华丽之至的阵容,与他嬴冲一战!
  心意至此,嬴冲蓦然将那星焰枪化于手中轻轻抚摸。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自从他的摘星甲,进阶为半步神元,这连续数载时间,他都再未有机会与人厮杀过。
  而自数月前他知晓了静池剑斋的打算,他就觉有一股难以化散的戾意,满积于他的胸腔。脑海之内,时时都有暴虐的念头。
  大自在玄功堵不如疏,如今只有一场杀戮,才能将这情绪宣泄,使自身心念畅达。
  ……
  咸阳的北城之外,六翅禅刀薛云凰旁若无人的立在一处山坡之上,眼中略含轻蔑的看这嬴冲消失的方向。
  “这只老鼠,总算是肯从地窖里出来了。”
  秦可人则神情复杂,知晓当嬴冲出城之刻,就是一切开始之时。
  可事到此刻,她反而是有了些犹豫:“师尊,难道就真要如此么?对人妻女下手,毕竟有违道义。”
  “难道你还能有其他方法,可让他主动解除本命灵契?”
  薛云凰皱了皱眉,冷目扫视了自己弟子一眼:“使祖师复生,乃是如今我静池剑斋头等大事。怎可在这个时候,畏葸不前?”
  “弟子这不是畏葸。”
  秦可人一声苦笑:“只是感觉古怪,我剑斋制此人形道典,使祖师再生此世,是为防未来的灾劫。可今日却因此故,又将嬴冲这大敌狠狠得罪,只恐未来祸患不小。”
  “所以今次事了之后,要尽量斩草除根。既已有了因果,那就尽早了结为佳。”
  薛云凰神情冷漠,眸色如冰:“也只有这个时候最合适了,你师妹戚弱水,说嬴冲已养气成龙,手掌神器,已成当世最有希望胜出的潜龙之一。此时已是我等,唯一的机会。再待得数年之后,让他得了大秦龙脉护持,本身又羽翼丰满,根基稳固,我剑斋就再不好下手了。”
  秦可人哑然无言,她不反对斩草除根之事。有嬴冲这样的大敌在,无论是静池剑斋还是她,都必将日夜难眠。
  既然双方已无转圜的余地,不能不战。那么最好是这一次,能够将那武安王府的祸患,彻底解决。
  仅仅四年时间,此人就已将一个二等末流的世家,经营到今日的田地。年入八千万金,麾下伪开国近十位,仙元甲十到十二尊,直属的天位强者四百余人。
  ——再如给那位秦武安王更多的时间,只怕比这更多十倍的势力,也能经营出来。
  “且只需祖师她能成功复生,那么此番无论天下形势如何变幻,我静池剑斋都可立于不败之地!那个时节,即便是日后使此子成了气候,又能如何?可能奈何得我静池剑斋?其实这次,我等该感谢那位秦武安王。那人形道典迟迟不得进展,可在入秦之后,祖师意志回归却陡然加速。如无意外,这必是与那嬴冲有关——”
  薛云凰以手按刀,这刻是自信非常,可这时她却见另一旁的李光源欲言又止,不禁柳眉微扬。
  “李兄似有不同见解!”
  “只是感觉薛道友,是否太想当然了?”
  李光源稍作迟疑,还是决定实言问道:“似嬴冲这等枭雄之辈,真会以其妻子儿女为念?且我等此举,也恐将激怒双河叶氏。”
  “弱水说嬴冲此人情深意重,虽手腕不凡,却更类英雄。她已潜伏武安王府数载,想必不会看错。”
  薛云凰哑然失笑,不以为意:“即便他是装出来的,也是无妨。一个还派不上多少用处的本命护驾,与出身双河叶氏的妻子及未来的武安王世子,二者间孰轻孰重,他自然能够分清。至于那叶氏,就更无须忧心。”
  李光源却仍存疑惑,心想那嬴冲若真对自家妻儿的生死不管不顾,难道静池剑斋还真要撕票不成?
  可随即他就见这山坡之下,另有一个身影显现。李光源不由微一凝眉,随后就将所有的念头,全数平复。
  心想果然,以静池剑斋的圣宗之名,怎会沾手这种被人诟病之事?劫人妻女这样的脏活与恶名,自有他人来承担。
  ……
  嬴冲并不知发生在自己身后的那场关于自己的议论,可他对于静池剑斋的心态打算,可谓是洞如观火。
  故而这一路北行,都是放肆的奔驰。只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已抵达秦州庆阳郡。而这里距离咸阳城,已达二千六百里路。而再前方,就是秦州与元州的交界池春郡。
  这是多亏了他的坐骑‘翻羽龙驹’之功,昔日周穆王好良马,驭八龙之骏,号为周王八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形;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扶翼,身有肉翅。
  而此时他坐下的这匹马,却就是八龙驹之二——‘翻羽龙驹’!乃是一年前小月国为与大秦保持和睦而敬献的天马,又被天圣帝转手赐于武安王府。
  就如史书中对翻羽龙驹的描述,此马的奔驰之速,甚至可以超越那些高阶飞禽。且耐力持久,能奔驰一日一夜而不知疲累。一整天下来,可以奔驰一万四千里之遥。
  驾驭此驹,他只需用不到半日的时间,就可以抵达武阳。
  可到得这里,嬴冲就眯起了眼,他已感到了几股强横的气机,环绕于左右四方。
  嬴冲先有些讶然,随后失笑。知晓这是对手,在以这种方式向他施加压力。
  ——六位伪开国,静池剑斋为他准备的这个阵容,果然未使人失望。
  就不知如今咸阳那边的情形,究竟如何了?那些人该如何绕开咸阳的城防大阵与黑龙道人,对武安王府下手?
  嬴冲对此点亦有疑问,无论怎么看,此时他那座府邸,都无任何的破绽。
  虞云仙与李道信,岳瑶这三人,足可镇压王府有余。无论怎样,都能撑到宫中遣人救援。
  不过这都暂与他无关,那是他女儿嬴月儿去处理的事情。
  而此时嬴冲,却已再未有前行之意,只是眼神奇怪的看着某个方位。
  静池剑斋的谋略,倒是很不错。这示之以威,不但可使他压力倍增,更能在咸阳生变之后,乱他心境。可问题是,有人靠得实在太近了,仅仅只七十里而已,让他实在忍耐不住。
  记得此人,应是韩国的顶尖武修——无生剑玄蝉。可这位当他嬴冲,是死的么?
  纠结了片刻,嬴冲就嘿然一笑,选择了放纵,顺从自己的心意。以意念将那人气机牢牢锁住,随后他便蓦然策马加速,直往那无生剑玄蝉的方向疾奔而去。
  以翻羽龙驹之速,七十里距离须臾可至。而待得嬴冲一人一马,在几十个呼吸时间狂奔三十里距离之后,那无生剑玄蝉才蓦然惊觉。


第七零五章 野战无敌
  咸阳宫正元殿内,当天圣帝苏醒的时候,发现身下的寝衣,都被汗水浸透。他却未在意,再观殿外,只见那天空已然昏暗无光。
  这使天圣帝眼神微凝:“现在可是已至申时?”
  “陛下,而今已至申时四刻(下午四点)。”
  侍候在旁的米朝天,闻言恭谨的一俯身,同时也掩饰住了他眼里的犹意。
  发现这一年以来,这位圣上的精力是越来越不济了。一个午睡而已,居然就沉湎了两个时辰,且身体的亏虚,也是越来越严重。盗汗到这般境地,在天位境强者中,简直是不可想象,也让人联想到天人五衰。
  天圣帝闻言则眉头微蹙,随后又继续追问:“看你的神色,可是无果而归?冲儿他依旧执意出城?不打算借朕之力?”
  “正是!”
  米朝天微微一叹,略含歉意道:“是奴婢语拙,不能说服武安王殿下。”
  “与你有什么关联?”
  天圣帝失笑,随后淡然一拂袖:“那么如今冲儿,已到了哪里?还有北方形势,如今怎样了?”
  “殿下有神驹翻羽,此时多半已至庆阳地段。北方则仍在乱战,武安王府已有不支之兆。”
  说到此处,米朝天语气略窒:“如今静池剑斋与天庭召集的伪开国,仅是绣衣卫已知的,就已达十八人。估计最终的数目,在十八到二十人之间。此外镇国层次,亦达四十之巨。”
  “十八位伪开国么?为我家冲儿,他们倒真是好大的阵仗。”
  天圣帝停住穿衣的动作,愣了愣神,才又恢复如故:“去让人准备始龙甲,并令越倾云率黑龙卫北上待命。”
  “陛下?”
  米朝天吃了一惊,高声询问。黑龙卫并非道兵,而是三年来天圣帝借助朝廷激增后的财力,精心组建起来的一支御卫。总数只有二十,其中六位伪开国,十四位上镇国。
  只有实力达到上镇国层次,才能有进入的资格。
  “武安王殿下,他之前已婉拒了奴婢——”
  “他婉拒是他的事情,可是否插手此事,则在于朕。”
  天圣帝已将一身黄袍穿戴妥当,随后大步往殿外行去:“朕护不住芳菲,也护不住葵儿。难道连自家的外孙,也保不下么?那么朕这个皇帝,未免太可悲。告诉越倾云,无论如何,都需保证冲儿他安然归来。”
  ——那静池剑斋如真有妄念,那么他嬴霸先不惜将数年心血都付诸一炬,也不容其得逞。
  米朝天眼神复杂,再当他听到天圣帝最后一句,则是心中微动,已知今日天圣帝如此浮躁的缘由,当下笑着一礼:“圣上此言,可就太小瞧了武安王殿下。”
  这句顿使天圣帝顿住了足部,愕然不解的回望。
  “不单是圣上小视了他,那静池剑斋,只怕也是一样。”
  米朝天抬起了头,面上含笑:“记得半年前奴婢就有禀告过,六月初的时候,奴婢与武安王殿下有过小小切磋?当时奴婢曾说,武安王殿下他已野战无敌,如无拖累,一骑可以当千。在原野之中,便是强如夫差,亦奈何不得武安王殿下。”
  天圣帝不由蹙眉,他是记得米朝天,曾对他说过这么一句,可却只当是米朝天的恭维之言。
  而此时米朝天的目中,更现出了几分嘲意:“那剑斋天庭,如以为三五位伪开国,就能阻住殿下,或者有围杀殿下之念,那么这一战的开局,他们必要吃上大亏不可。需知如今,除非是太学主回归,四大圣宗之主与那些传闻中的人物出世,否则圣上您,真无需为殿下他心忧。”
  他言下之意,是即便夫差出手,亦难阻嬴冲。
  天圣帝先是惊疑,可随后释然。他知这位大伴的性情,在这个时候,定不会对他说慌。
  此时他只好奇,冲儿他如今,真的是已野战无敌了?又到底是怎样的无敌?
  ……
  无独有偶,此时武安王府的某处阁楼楼顶,本是负手目望北面的嬴月儿,也正面色奇异的看向了嬴鼎天。
  “你是说,他们只在庆阳,动用了六位伪开国?”
  嬴鼎天疑惑的回望嬴月儿,不过还是开始了复述:“确实是只有六人,计有塔尊庄寒天,无生剑玄蝉,百魔老祖厉血,魔灵赵宣觉,灭道仙子神微澜,赤玄雷仙常贞——”
  嬴月儿仔细倾听,等到嬴鼎天道完之后,就微一摇头,面色依旧古怪如故。
  这六人除了赵宣觉与神微澜两位之外,其余都不过是中位伪开国。
  前者曾令虞师伯祖遭遇奇耻大辱,最终身寂道消,后者则亦在三十年龙争中璀璨一时,声威赫赫。
  旁边的虞云仙则轻笑出声:“这未免也太小瞧我家师侄了吧?莫非是要全军覆没于师侄之手么?”
  ——她自认是世外人,故而并不将世俗的权势放在眼中,一直以来都只将嬴冲称为师侄。
  而旁边的李道信,则是捏着胡须,“有赵宣觉与那灭道仙子在,全军覆灭倒不至于。可如是他们阻不住殿下发箭,只恐会死伤惨重。”
  “是指奔雷逐日那一式么?”
  虞云仙神色复杂:“将龙凤二族的血脉神通与射日决混为一炉,独创而成的箭术,能使九月亦为之叹服。冲儿以前的根骨天资,最多只能算是三品中下。可其悟性,确是冠绝天下。”
  “记得半年之前,米朝天曾奉承殿下为野战无敌。此句贫道虽有异议,可其实也不差多少了。此番那剑斋天庭,真是小视了殿下——”
  就在李道信感慨的时候,赢月儿却将眉心皱成了‘川’字,定定看着阁楼对面的那家酒楼,神情不悦,杀意森然。
  赢鼎天则是面色淡淡,完全无视。
  他们四人之所以汇聚在此,正是被那边的异况惊扰所致。而在来到这里之前,赢鼎天手下的‘玄雀’,就已查明了那边的详细。
  今日是崇国公嬴去病收纳侧室,包下了位于武安王府北面的一品楼,大宴宾朋。然后从申时开始,那边就一阵吹吹打打,焰火爆竹接连不绝。
  虽说武安王府内的法阵,有着极好的隔音之能,可府内的诸人,仍是被其惊动,且都为此义愤填膺。
  对面那位三皇子,如真是为收纳侧室而庆祝,武安王府这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不满。
  可首先这是时间地点都不对,这恰是武安王府遭遇大难之刻,而崇国公府距离此间亦远达二十余里。此外那酒楼之外,还挂着几条悬幅,其中之一就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这条蕴意可谓恶毒,可之后的过分处,也毫不逊色。如‘乾坤浩大,日月照鉴分明;宇宙宽洪,天地不容奸党’,又如‘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使人触目惊心。


第七零六章 奔雷逐日!
  “渣滓而已,无需理会!”
  嬴月儿又看了片刻,就不屑的一声轻哼,随后就面无表情的,往那楼下行去。
  这使嬴鼎天微觉意外,他还以为这位郡主的反应会很激烈。毕竟那三皇子除了奚落讥嘲武安王府行事酷烈,如今遭了报应之外,还有诅咒武安王府无后之意。
  再有一品楼内的那些人喧哗鼎沸,鼓乐齐鸣,哪里是在为三皇子的侧室庆祝?那分明是在为他们武安王府,在唱着丧歌。
  可随即他就又听嬴月儿说道:“庆州那边如有战报,可尽早传至咸阳。”
  当道出此言时,嬴月儿却是满目的遗憾。十五年后,项羽诛夫差,成为天下第一人,可如冉闵,吕布,李存孝等辈,都各领风骚,并不逊色于项羽。而她父王亦在其列,有‘枪绝箭邪’与‘邪皇’之称。后者是认可父王他,乃当代邪皇;前者则是在称赞嬴冲的枪,绝于天下,而他的箭,则近于邪道!
  而如今她的父王,虽是走上了另一条路,却也同样是枪箭双绝,已有了那位‘邪皇’的三分风采。
  今日此战,父王他的箭术,必可震动天下,惊绝世人。可惜她却不能一瞩父王他所向无敌的英姿。岂非遗憾?
  ……
  当发觉嬴冲急速接近之后,无生剑玄蝉初时并不在意。在此时爆发大战,并非静池剑斋所愿,可既然这位殿下执意在此一战,那么他们也没有退却的理由。
  此间六位伪开国联手,无论如何都不会输给这位秦武安王。且他也自有在嬴冲面前脱身离去之法,并不担心。
  而附近赤玄雷仙常贞,与魔灵赵宣觉,也似与他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往这边靠近着,意图在真正大战来临之前,挫一挫这位武安王的气势。
  直到嬴冲接近到三十里时,手中的星焰枪,变化为一张大弓。随后那邪樱枪,亦化为一团银白水液覆盖于其上。
  那霸道酷烈的杀意,似如针一般的刺向了他的元神,使二人间的气机牢牢锁定。
  玄蝉略有些吃力的抵御着这元神的冲击,可此时他的心脏,却有些许麻痹之感,浑身的血液,则异常的贲张。
  然后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嬴冲就已张弓搭箭,而后‘嗡’的一声,果断放开了弓弦。霎时间一道黑白光影穿飞而出,那极致之速,似将光也甩落之后。
  而直到此刻,玄蝉才终于确定。自己体内出现的异状,正是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来临,所以生变示警。
  毫无犹豫,玄蝉就已放弃了正面迎击之意。脚下长靴灵纹一闪,就使他穿越太虚,将身处之地,与二十里之外的某处所在,强行‘折叠’在了一处。
  可诡异的是,那由无数黑白灵光缠绕的箭影,居然也随之生变,以比他更快十倍之速,穿越了那时序之障,继续尾追而至。
  而接下来无论他怎么挪移闪避,施展何等样的遁法功决,都完全无用,亦无法干扰黑白之箭分毫,那箭就好似有着自己的生命,如一条毒蛇般不依不饶的向他噬咬过来。
  不到一个呼吸,玄蝉的面色就已发白,眼现绝望之意。最终猛一咬牙,蓦然一剑挥出,迎击那箭影锋刃。
  而数十里外,那赵宣觉与常贞二人,则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前者的面色,阴沉无比,而赤玄雷仙常贞的眼中,则满含着惊意与忌惮。
  ——就在那边交锋即将发生的刹那,玄蝉身前的黑白之箭骤然一分为二,带起了两道玄异无比的轨迹,撞破了玄蝉的护体罡气,随后又毫无悬念的轰入其墨甲之内。
  仅仅须臾,这玄蝉就连人带甲,在半空中轰然炸裂。无数的血肉与钢铁碎片,向四面纷纷洒落。
  见得此景,赵宣觉的眼神益发阴沉。而赤玄雷仙常贞,则是身化雷光,掉头就走。
  赵宣觉可能不惧秦武安王的那一箭,可他常贞却办不到,如论修为,赤玄雷仙还在无生剑之下,身具的圣器,也不是擅于防御的类型。
  ——故而在玄蝉身死之刻,常贞就心有明悟,他这一生最危险的时刻,已经到来!
  此时他只万分后悔,为何方才要靠拢过来?也在惊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箭术,如此的霸道邪异?为何以前,自己从未听说过?
  一箭将玄蝉诛灭,嬴冲就忍不住裂开了唇,笑的惬意无比,又畅快之极。不过他的眼,也燃上了一层鲜红,杀意不减反增,更为炽烈。使得他的笑容,显得狰狞而又狂放。
  赢月儿曾说他的‘大自在玄功’,虽也是玄门正法,可修行的过程,却略显偏激。与邪魔功体,其实仅仅只有一线之隔。
  修行这功体,是需堵不如疏,要放纵自己的心绪不错。可稍一过分,控制不住,就可能堕入魔类。
  也是为何,历代邪樱枪之主,会被人认为是‘邪道’之因。
  嬴冲亦深知过于放纵情绪的害处,可在此时,他却没有半点稍作收敛的念头。
  只有今日,他决定彻底的放纵自己,将这杀意宣泄,将这戾气舒展。此时根本没必要遵循那静池剑斋之意!在这里决一死战,也很不错。
  “轰哒,轰哒,轰哒——”
  翻羽龙马的马蹄踏于虚空,发出一阵阵急骤而有序的轰鸣。几乎是毫无停滞,就转而奔向那‘赤玄雷仙’常贞逃遁的方向。
  不同于玄蝉,后者乃是玄修,以身化雷,遁法超绝。十个呼吸时间,就已往北面飞驰四十里。
  然而嬴冲坐下翻羽龙马的神速,亦在这刻完全展露。一人一马,身影似风驰电掣,同样是在十个呼吸中,踏过了五十里山河。二人间的距离,非但未被甩开,反而在拉近。
  那赵宣觉的身影,已被二人甩开。不过在前方,却现出了灭道仙子神微澜的身影。
  眼见身前那素白色墨甲,距离已近在咫尺,常贞的眼中,不禁现出了几许逃脱大难后的轻松与喜意。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决然跑不过那位秦武安王的。翻羽龙驹在天下良驹中排位第二,可以日行一万四千里而不知疲惫。
  而似他们这样的权天修士,虽亦可在某些时候,爆发出更胜于翻羽的速度。可却无法持久,受天地之限,无论武修还是玄修,都是速度越快,自身损耗的元力也就越多。
  二人追逐,他常贞迟早要被追上斩杀。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将自身求存的希望,完全寄托于灭道仙子与赵宣觉二人。只有这二位,阻住了嬴冲,他常贞才可转危为安。
  可在这刻,他却听那神微澜的厉喝声,骤然在耳旁响起。
  “小心!”
  二十里外,嬴冲再次放开了弓弦。整张星焰弓,顿时再次‘嗡’的一声剧烈震颤。那黑白之箭,顿时似如流星般飞射而出,同样是在不到百分之一的弹指间,穿越二十余里。
  那常贞的眼中,顿时再次现出了惊恐之意。瞬时再身化雷光,拼了命想要规避闪开。
  旁边的神微澜,则是一双观瞄镜中微光闪烁,手中灭道之剑,横斩而出。
  她竟将这身前的虚空,一片片的排除削切,只剩下了极致狭窄的一点。供那黑白箭影通行。
  ——而在那箭锋之前,就只有她的灭道之剑!
  “篷!”
  预想中的轰鸣声并未响起,只有剑光剑气斩于空处而掀起的气浪。那黑白箭光,赫然在接触之前,毫无预兆的闪化,随后又完全违背了天道法则,直接出现在了那道紫色电光后方。
  瞬息间那紫电与箭影就是数个闪烁,然后不到六十分之一个呼吸,后者就已粉碎了‘赤玄雷仙’逃生的努力。又是一片血雨,洒落一百丈方圆。
  而那灭道仙子神微澜的一人一甲,则是定定的立于原地,久久未有半点声息。
  赢冲却毫无理会之意,直接调转过了马头,那阴冷残酷,却又满蕴舒心笑意的视线,直往九十里外方向望去。在那处所在,塔尊庄寒天正发了疯似的往南面疾驰,还不时配合虚空挪移之法,以避开嬴冲的神意锁定。
  赢冲见状,唇角不禁嘲讽的一挑。随后就又策着马匹,不疾不徐的追在那塔尊庄寒天的身后。
  翻羽神驹十个呼吸五十里,是急速冲刺之后的结果,对马力伤害极大。
  而他眼前这位的遁法,乃是这六大伪开国中,遁法最弱的一位。所以嬴冲不急不躁,是情知这位‘塔尊’,必定逃不过他的魔掌。
  此外在二人之间,还有一个魔灵赵宣觉。这位似已料定了他的打算,此时那一人一甲,正挡在翻羽的路途之前。凶横绝厉的气机,对撞而来。
  嬴冲却似将之完全无视,直到双方靠近之时,才操控着‘翻羽’往旁稍稍侧移,准备与之错身而过。
  只是下一刻,那赵宣觉却似捕食中的猎豹,气息凶悍狂猛的将一对大戟舒展,直线迎击而来。而一双大戟所指,正是嬴冲胯下的‘翻羽龙驹’。


第七零七章 咸阳密谋
  当那致命戟光扫来,翻羽龙驹顿时一声恐惧的嘶鸣,可随即就被嬴冲的意念,安抚了下来。
  随后下一刻,一道似能将天地一分为二般的剑气闪耀虚空。
  “安敢放肆?”
  天绝地灭剑之十三——怒挥霜剑十洲寒!
  邪樱加持,使那剑器‘飞鸿’瞬间跨越过圣器的等级,而天绝地灭剑的霸道剑力,更将前方所有对翻羽龙驹的威胁,挥荡一空。余势更往前横扫,使那赵宣觉,亦不愿正撄锋芒,身影上翻,以避剑芒。
  而此时嬴冲,又是一声炸喝:“给我滚!”
  炽烈的雷光瞬息生成,瞬息间就已凝聚出一杆紫色雷矛,往赵宣觉胸腹穿刺。
  瞬时一声轰鸣,使那赵宣觉避无可避,只能强行抵挡。可他虽以手中双戟,将那雷光劈散了大半,可仍有部分轰在了他的胸甲前。巨大的冲击力,令他的身躯,直接抛飞百丈。
  此刻那灭道仙子神微澜,亦驾驭着墨甲,人似发狂般的追击至嬴冲身后。灭道之剑,也同样直指那翻羽神驹。
  嬴冲却似身后长了眼睛,同样一剑劈斩身后。二者的剑术,本就是同出一源,彼此间可谓是最了解不过。
  可在这刻,那神微澜斩出的剑光,却是首先溃散,寸寸崩灭。
  而下一须臾,嬴冲又蓦然回身,星焰弓连续三弹,三道箭矢如石火电光,穿飞而来。
  神微澜一声不甘的怒哼,终究不敢将这出自射日决的落星三叠箭完全无视。念动间剑气纵横,遮盖眼前百丈虚空,只顷刻间,便将那三枚箭矢一一粉碎。
  只是如此一来,那嬴冲一人一骑,赫然已远至三百丈外。奔行之速,半点都未被迟滞,依然是不疾不徐的向那塔尊的方向,追击而去。
  此时以灭道仙子神微澜的出尘与沉稳,神念亦不由出现些许失控。全力追袭那前方嬴冲身影之时,却浑身剑气散溢,在那地面割出了无数的裂痕。
  而墨甲之内的少女,则如从仙境谪入到凡间,神情震惊而又无奈,郁怒交加。甚至其唇角旁,更溢出了一线血痕。
  她自拜入静池剑斋之后,无论是在门中修行,还是化名游历,都从未遭遇过似今日这般的挫折——
  赵宣觉神识敏锐,几乎是第一时刻,就察觉到了神微澜的异样。可他此时却没半点幸灾乐祸之意,亦无丝毫的调戏之心。
  他也正驾驭墨甲,似如脱缰野马般往嬴冲方向急追而去。脑海之内,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阻住那位秦武安王。
  原本的示威震慑,却演变成了对方单方面的‘猎杀’,这岂非是笑话?
  ……
  当无生剑玄蝉,赤玄雷仙常贞二人陆续身殒之时,在咸阳城内,六翅禅刀薛云凰正与人谈着巴蜀那条才新开辟不久的蜀道。
  “兴平郡王,竟也对那古蜀道感兴趣?”
  此时在薛云凰的对面,却是一个容貌英俊,似玉树临风般的少年。二十岁的年纪,一身紫金王袍。
  而朝中以‘兴平’二字为封号的,就只有当朝五皇子嬴瑾瑜一人。
  “秦境之内,谁不对那里垂涎三尺?仅仅才开辟不到一载多的时间,南北两家嬴氏就已经瓜分千万金的岁入。这条古道的价值,估计仅在西域商道之下。三五年之后,收入亿万金都非难事。且能沟通南海,涉足海贸,好处可谓无穷。不瞒薛长老,小王手中金银窘迫,故对此势在必得。”
  薛云凰哑然失笑:“郡王想要插足这古蜀道,似乎不该来寻静池剑斋?那里如今可是在巴江嬴氏手中,郡王你该寻嬴清才是?”
  “嬴清么?按常理小王是该寻巴江嬴氏不错,可小王更知,静池剑斋在岭南盟友众多。”
  嬴瑾瑜神情苦涩:“小王自问在朝中有些势力,可要想使那嬴清放弃独吞这条南蜀道的念头,还是力有不逮。如今也只有求助于贵宗,为我家稍添几分筹码。”
  “原来如此。”
  薛云凰却不置可否,目光悠然的看着窗外。此处是一处民居,通过这里,可以清晰望见数里之外的武安王府。
  对嬴瑾瑜之言,她兴趣缺缺,静池剑斋没必要为这位大秦皇子火中取栗,更不会在与武安王府一场大战之后,又去得罪那大秦另一家顶尖豪门。
  ——那巴江嬴氏虽无人出仕于秦廷,可如论底蕴,这家却还在武安王府之上。
  而嬴瑾瑜则是早有预料,他也在临来之前,就准备好了说辞:“薛长老如能助小王一臂之力,那么小王亦将投桃报李。可担保事后父皇雷霆震怒时,阻其向贵宗报复。也可保证秦境之内,所有静池剑斋弟子,安然无恙。”
  薛云凰听到此处,果然是微微动容,眼眸中透出鹰般的光泽,注目嬴瑾瑜:“有意思!这番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秦大宗正?”
  她知这位兴平郡王如今在朝中最大的依靠,正是秦大宗正嬴高。
  后者在秦宗室内声望崇高,许多宗室贵戚,都愿听其号令。
  “是本王还是大宗正,很重要么?”
  嬴瑾瑜轻声笑了起来:“不过大宗正倒是有一语转告于薛长老,武安王殿下聪慧绝伦,精通兵法,不但敛财之能世间少见,更深得部属爱戴,日后可谓前程无量。前有嬴去病与裴宏志二人,静池剑斋可以为鉴——”
  薛云凰面色凝然,而后也同样发出了浅笑:“多谢郡王了!大宗正的忠告,本宫也心领了。”
  她明白嬴高之意,这是委婉的劝说,让她们将这未来祸患,剪灭于萌芽未发之时。
  她其实也正有此意,心知即便这次能将无面天君取回,可如不能将嬴冲诛灭,日后还是有无数的麻烦。
  薛云凰也不得不承认,那位武安王确有着撼动静池剑斋的潜力。甚至哪怕未来祖师成功复生,嬴冲此子也仍有资格,成为剑斋的大敌。毕竟祖师之剑虽无敌于此世,可亦有照拂不到的地方。
  这次如能够将那位一次解决,那是再好不过。
  只是这些筹码,足够静池剑斋出手么?
  “除此之外,今次贵宗在咸阳的行事,本王亦可提供方便。”
  嬴瑾瑜此时,又继续增添着筹码,眼含炽热:“始龙甲本王是管不到,可父皇新建的黑龙卫,本王却可令他们晚上两刻时间入场。长老大约不知,父皇他心意已决,必欲插足此战。”
  “黑龙卫么?”
  薛云凰若有所思,随后就爽朗的一笑:“如郡王真能办到的话,那么此事本宫可代剑斋应下。”
  虽说剑斋对那黑龙卫亦早有防范,可今次之事不容有失,她不吝为自家增添更多筹码。
  而也在此时,薛云凰感应到秦可人匆匆行入房内,且气息略显异样。她愕然回头,随后就见自家弟子的脸,竟是略显苍白。


第七零八章 图已渐穷
  “你说无生剑玄蝉与赤玄雷仙常贞已经战死?”
  薛云凰万分错愕的,看着秦可人。她初时以为自己弟子说错了,也感觉此言,近于天方夜谭。多达六位伪开国联手,其中还有神微澜与赵宣觉这二大伪开国中接近巅峰的存在,怎可能会有意外。
  可仅仅须臾之后,薛云凰就不这么想了。只因那北面方向,已有两波隐隐约约的元力波潮,从咸阳城的上空中扫过。
  这顿使薛云凰的神色,难看无比。旁边的嬴瑾瑜,则更面如土色。
  都知这是顶尖权天修者意外身亡之后,内天地与外界虚空碰撞之后,所引发的异像。
  许久之后,薛云凰才稍稍凝神:“究竟发生了何事?那秦武安王难不成已晋皇天之境,踏足开国层次?”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无生剑玄蝉与赤玄雷仙常贞等人皆非弱者,也都各自有保命之法。
  六人不求伤敌,只求将那武安王殿下阻拦在池春之北,怎可能就这么死在嬴冲那竖子之手?
  何况此时,嬴冲应该还未至冀宛二州才是。
  “那位箭术无双,二十里外只一箭即将无生剑玄蝉诛灭。又兼其胯下翻羽龙马神骏,可日行一万四千里。如今不但玄蝉常贞二人身亡,便是塔尊庄寒天,情势亦危如累卵。赵宣觉与神师姐全力阻拦,亦无济于事。”
  秦可人魂不守舍,只是本能的答着:“庆阳那边的人说,这次是他们靠的太近。”
  薛云凰一声轻哼,这次在庆阳威慑嬴冲,正是出自她的授意。
  此时薛云凰也能想象到那边的情形,嬴冲有一箭必杀之能,更兼骏马神速。
  那边的几人,战则必死无疑,逃则无济于事,庆阳又是一马平川之所,并无地势可以利用。
  居然还是错估了那位秦武安王的实力,原本是为施加压力,却反而使玄蝉等人,成了那位的猎物么?
  ——丢人倒在其次,可这次的损失,却真叫人痛彻肺腑。
  需知哪怕是身为圣宗的静池剑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调集二三十位伪开国的。
  此番为那无面天君,她们付出的代价之大,几可相当于剑斋平常时候三十年的用度。
  心中郁结,薛云凰随即就又深吸了口气:“传信于你烟师姐,让她即刻北上。尽力赶在三个时辰内,赶至庆阳。再命袁白,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救下庄寒天的性命,一定不能让庄道友身亡在嬴冲箭下。”
  “烟师姐?师尊这是要放弃围杀昆不羁么?”
  秦可人知晓薛云凰说的,乃是静池四神女之二‘神火仙子’烟云霞。心想此刻她那烟师姐如得知此信,必定会极其不爽。
  为杀昆不羁,烟云霞已在剑门关附近潜伏准备了六日之久,眼看就快要到建功之时。可却又不得不放弃,以烟师姐的脾气,必定要大发雷霆不可。
  而之后的‘无论如何’四字,则更使秦可人触目心惊。那也就是不顾任何代价,不惜人命之意。
  不过她却未有丝毫异议,底层的那些天位死伤的再多,也比不得一个塔尊庄寒天。放弃诛杀那南海天鲲虽是可惜,可总比那庆阳郡,完全沦为嬴冲的猎杀场要好些。
  秦可人担忧的是,那位武安王会在斩灭塔尊之后,继续朝她的师姐神微澜下手。
  ——堂堂六大伪开国,却被嬴冲以一己之力强行杀散。秦可人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将在这秦境之内,掀起怎样的波澜。
  静池剑斋权威大损,那武安王则将踏着玄蝉几人的尸骨登顶,成为声望可与夫差抗衡的绝世强者,由此使北地那遥遥欲坠的人心,再次恢复稳定。
  甚至今次,薛云凰苦心数载的谋划,直接就可结束了。
  未有半分迟疑,秦可人直接领命:“弟子这就去——”
  话音未落,她就又临时止住,游目往窗外看去,只见此时正有一位素白衣袍,身姿聘婷的女冠,领着身后一群女子,行入到了下方院中。
  秦可人顿时瞳孔一缩,随后便默默无言。薛云凰的脸上,则透出了些许喜意,心想这位终究是未有爽约之意,总算是到了。
  嬴瑾瑜同样压下了方才他胸内腾起的惊惶之念,定定看那几位女修中,那个面白如纸,神色凄惶的身影。
  须臾之后,他不禁心中暗叹,想道既有此女在,也活该那嬴冲会输在剑斋的手中。
  又暗暗冷哂,所谓的当世圣宗,也不过是如此德性。劫人妻女,这种许多江湖人物都不屑为之的事情,却被剑斋视为平常。
  不过此时,他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心想今日事后,无论剑斋能否成功得手,都必能一挫那武安王府的气焰。
  嬴冲如能就此死去,那自是最好不过,是大秦社稷之福。即便那位侥幸生还,亦将结下静池剑斋这一生死大敌,日后十载之内,估计都无力转顾其他。
  ……
  嬴月儿得到嬴冲在庆阳连斩二大伪开国的消息时,比之那静池剑斋,还要更早半刻时间。
  三年来‘玄雀’的财力充裕,在大秦十三州持续深耕,与雍秦之战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在北方一带,因各地宗党的配合,玄雀耳目之敏锐,甚至还要更胜过绣衣卫数筹。北方四州各处一草一动,玄雀都能准确查知,并且在一到两日之内,将其中一些较为重要的消息报往咸阳武安王府。
  而仅仅又一刻时间之后,那本是在吹吹打打,喧闹声不绝的一品阁,忽然间就没了声息。
  还要更大宴宾朋,可真正有胆去赴这场宴会的,并没多少。然后当庆阳那边的消息传开,那楼中的客人更是稀稀落落,少的可怜。
  嬴月儿毫不觉意外,听闻之后只嘲讽的笑了笑,就不去在意。
  还要更在一品楼的宴会,既非是为他新纳的侧室,也非单纯只为讽刺奚落。
  那其实是竖旗,竖起针对武安王府的‘反旗’。以这场别开生面的大宴,来招聚志同道合之辈。
  可在她嬴月儿眼中,那就是一群无胆鼠辈,墙头草而已,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三年来武安王府权倾朝野,北方宗党之势,令所有人噤若寒蝉。
  直到他们在北方显出了崩盘之兆,这些人才有胆量站出来。可当庆阳的消息传回之后,这些鼠辈缩回去,亦是理所当然。
  ——至少现在看来,静池剑斋亦未必就能奈何得了她的父王。而一旦武安王府缓过气来,那么今日出现在那一品楼中的一切人等,都可能成为武安王府打击报复,秋后算账的对象。
  需知父王的恶名,至今都仍可在雍秦二地止小儿之夜啼。在雍州与东河郡斩下的十数万人头,许多人都仍历历在目。
  “那裴家居然没有遣人去恭贺?”
  魏征倒是微觉意外,他以为那裴家之人,这次即便不站出来,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参与才是。
  可之前咸阳城内不少世家,都有遣旁支子弟前往赴会。却只唯独这裴家不见任何的动静。
  嬴月儿则是默然无言,想着裴矩这个人物,眸里现出几分莫测之色。
  而仅仅须臾之后,嬴月儿就没心思去想此事。武安王府门外,有人送入了一封信笺。不但指明了是给王妃叶凌雪,且那送信之人,也是长生道弟子。
  换在往常的时候,这信笺会由府内玄修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再送至叶凌雪的面前。
  可这次因叶凌雪仍在晕迷,嬴月儿却将之强行截下。而当她拆开看后,先是面色错愕,随即怒意勃发,身周的一应家具碎为粉尘,脚下的地砖,亦寸寸粉碎!
  足足半刻之后,嬴月儿才勉强压住了心绪,却依旧目透怒火,杀机难抑。
  她有心将这信毁去,却又知此举并无多少用处,长生道的传信之法,可不止这信笺一途。
  再当想及嬴冲离开之前的言语,嬴月儿只略略凝思,便默然行至那内院,在叶凌雪的居室内等候。
  这一等就是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天近子时,叶凌雪才悠悠醒转。
  当望见床边不远的嬴月儿,叶凌顿时眼现喜色:“月儿?你回来了?”
  她下意识的,就抓向了嬴月儿的手腕。嬴月儿却吓了一跳,忙退后数步。
  这并非是排斥不愿,而是因自身的缘故。她如今虽是已适应了这个时代,能够以真身现于此世。可毕竟还未能完全融入,此身周围的时序虚空之力,仍有微小的异常。
  所以当初才刚从炼神壶内出来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入门,生恐会影响到叶凌雪。
  而以叶凌雪的道法修为,也随即就发现了嬴月儿周围的异常,可她却更是惊喜:“是月儿你的真身,从壶内出来了?好漂亮——”
  其实之前嬴月儿的身体,她也在壶内见过。尽管那具身体的精致,远胜过之前月儿使用的那些代体。可没有嬴月儿的精神核心,那不过是一件死物。
  而在此刻,嬴月儿给她的感觉,却是惊艳。


第七零九章 追亡逐北
  被叶凌雪看着,嬴月儿不禁面颊微红,可她随即就想到这不是羞涩的时候。急忙将那信笺取出,以法力托举至叶凌雪的身前。
  叶凌雪却仍仔细上下打量着嬴月儿,心想那位‘安王’嬴冲,在月儿身上用的心思,可真不一般。那明显已是超越了精雕细琢的范畴,而是倾入了所有感情而成的极致之作,只求完美无瑕。
  夫君他的猜测,果然不假——
  随后她才将那信笺拿在手中翻看,封口处的红蜡已被破坏,这信明显有人先翻看过了。可叶凌雪并没在意,继续浏览。瞬即之后,她的面色就转为煞白。
  叶凌雪倒并未怎么惊慌,读完信笺之后,就只是看着那窗外,默然无语。
  过了许久,她才又问道:“玄雀可查到我师尊,她怎样了?”
  “时间只隔两个时辰,嬴鼎天还未能查知究竟。”
  嬴月儿摇了摇头:“不过母亲您那师尊大约是无事吧?嬴鼎天只查到灵素真人在一个月前,莫名其妙就犯了长生道门规,随后被罚在静魔窟之内坐关。”
  ——叶凌雪的师尊,按说她该唤师祖的,可嬴月儿并不打算这么叫唤。
  “被罚坐关么?”
  叶凌雪愣了愣神,而后又嘲讽的一笑。
  长生道并不打算处置灵素师尊,让她着实舒了一口气,可师门对她叶凌雪的无情,却又让她无比心寒。
  叶凌雪她不知长生道,是因何缘故出卖自己,静池剑斋到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使长生道的一些人选择与武安王府为敌,可叶凌雪却知,这些师门长辈是错了,且是大错特错。她们实是太小瞧了自己的夫君——
  无论那些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谋划,从月儿的‘本体’出现在这个世界开始,就已成了笑话。
  此时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她的夫君与郭嘉谢安,是以‘月儿’为核心布下此局,准备将明里暗里的敌人,都一并引出,从而重创对手。可却又意外的,将一些不该蹚入这浑水的人物,也引入了进来,深陷泥潭之内。
  “你父亲他如今何在?可是已北上了?临走之前,他可有什么交代?”
  说到此处,叶凌雪不禁有些埋怨。她知道嬴冲,迟早有一日会被逼北上征战的。
  可那个家伙,难道就不知把她叫醒来说说话?
  “父王在午时之前离开的咸阳,不久前他还在庆阳连斩无生剑玄蝉与赤玄雷仙常贞二人,杀得其他人狼狈逃窜呢!米公公说父王他枪箭双绝,剑术玄法亦是超等之列,如无拖累,必可野战无敌。那什么灭道仙子,还有赵宣觉,联手使尽浑身解数都奈何不得父王。根本就勿需母妃您为他忧心——”
  嬴月儿说到此处话音微顿,想了想之后,才小声答着:“父王离去之前道是无论剑斋使出什么样的手段,都无需理会。只交代月儿,此战无论谁人,杀无赦!”
  “是么?”
  叶凌雪毫不觉意外,也明白嬴冲的这‘杀无赦’三字,是包括了那些长生道弟子在内。
  她又不自禁的轻抚上了自己的肚腹,心想自己这孩儿降生之日,终究还是难免血腥。而且她的敌人,可能还有她曾经的那些师兄妹——
  长声一叹,叶凌雪就已有了决断,神情漠然道:“那就回信给他们,就说明日午时,我叶凌雪准时赴约。”
  三年之前,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有与长生道的同门为敌之日,心内也绝不愿见到这局面。
  可是事已至此,她已别无选择。师门的所作所为,不单是她的夫君知晓后难以谅解,也实是触到了她叶凌雪的逆鳞!
  而嬴月儿闻言之后,顿时就欢喜的扬起了眉梢。她之前就担心叶凌雪会不忍,不愿对师门之人下手,这刻却终是放下了心,对叶凌雪愈发崇拜。心想真不愧是母亲大人,是能让父王他痴情思念了三十年的奇女子。
  不过随即嬴月儿就望见叶凌雪正神色寥落,痴痴的看着那窗外。她又不禁为母妃心疼,只道叶凌雪还是为长生道之事伤心?
  “母亲大人如是为难,月儿可以手下留情的。父王他说的话,也不是一定要办到不可。”
  “无需如此的,月儿你误会了。”
  叶凌雪哑然失笑,心想武安王府如今的局面,可真不能有一丁点的宽宏忍让。
  自己又岂能让夫君的那些敌人,有半点的侥幸之念?
  背叛了自己的师门,难道还能比自己的夫君,比她的孩子,比月儿她还重要?
  “我只是在想,这次恰好有月儿你在。否则我叶凌雪真不知该如何选择,到底是自己的母亲重要些,还是需更在意夫君与你弟弟一点?总觉是两难——”
  也幸亏有月儿,有夫君预做的安排,她无需去做那等痛苦万分的选择。
  嬴月儿则是释然,她凝神想了片刻,依然想不到什么劝慰的话,许久之后,才憋出了一句:“这次月儿必令外祖母平安归来!有月儿在,他们伤不到外祖母的。”
  话音落时,赢月儿才发现叶凌雪又昏睡了过去,她不禁有些恼火的盯了叶凌雪的肚腹一眼,心想这个小家伙,居然让娘亲她这么辛苦,实在可恼。等到弟弟出世之后,自己定要狠狠欺负他几次不可。
  ……距离咸阳四千里外,嬴冲与神微澜赵宣觉等人的激战,却仍在继续。
  随着几人一追一逃,只短短一刻时间,很快就已出了庆阳郡的范围。
  塔尊庄寒天不敢往强者云集的雍秦之地方向逃遁,一则是有薛云凰的严令,不能在这个时候,将嬴冲引回咸阳;二则是形势所迫,即便不算那咸阳城内的始龙甲与黑龙道人,那边却还有着越倾云的‘黑龙卫’与白云观——那都是足以令静池剑斋功败垂成的势力。
  而那位秦皇与白云观观主玄光道人的态度,都无不倾向于武安郡王,援手被刺袭的武安郡王,亦是名正言顺。
  所以那咸阳城,非但不能救他性命,反而是一处死地。
  庄寒天此时就只能往东面逃遁,只需到达魏秦边境,或能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可似他们这样的玄修,只需修为还未到内天地真正开辟完成之时,法力就仍有着极限。庄寒天在短短一个半时辰之内,疾奔二千五百里,却依旧没能将后方的翻羽龙驹甩开,身影也依然在嬴冲的神念锁定范围之内,二者相距不足五十里。
  此时反倒是他一身法力,近乎于干涸,此时只能靠着丹药之力强行支撑——
  此时更觉不妙的,却是墨灵赵宣觉与灭道仙子神微澜。随着时间的推移,二者都开始察觉到嬴冲的险恶用心。
  庄寒天的元力近乎干涸,可他们二者为迟滞嬴冲,亦在这短短一个半时辰内,亦是跨越了千五百里距离,又数十次对嬴冲出手。
  此时的情形,也不比庄寒天好上多少——
  赵宣觉隐有明悟,猜知这位秦武安王,只怕并非是无力将那庄寒天诛杀,而是故意如此,要引他们二人随之疾奔,损耗法力。甚至这位,可能还故意隐藏了部分实力,使他们大意轻心,欲罢不能。
  这次的‘追袭’,明是庄寒天,可其真正的目的,却是他与神微澜二人!
  可当猜透了嬴冲的打算之后,赵宣觉却并没什么恼意,反而感觉佩服。
  心想这位秦武安王,真不愧是当世兵法大家,将用兵之法,引入厮杀搏战中,实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神小妞,我说你那师姐神火仙子,还要多久才到?这样下去,可不太妙?”
  神微澜身居墨甲之内,微微蹙眉,有心不答。可随即就想及此时局面,只能与这邪魔同心合力,便语气冰冷冷答着:“师姐掌有伪圣器灵火天舟,最多半个时辰就可赶至!”
  “半个时辰?”
  赵宣觉只觉牙酸,心想半个时辰之后,那庄寒天的尸骨只怕早就已寒透。他赵宣觉的一身真元,如今已只剩三成,只怕也前景不妙。
  不过他随即就见那嬴冲前方的一座小山丘上,赫然出现了五尊墨甲,十余位玄修。
  墨甲都是半步仙元级别,内中的武修,气机也很是不弱。而那十余位玄修,则是结成了一座法阵,亦显出不俗威势。
  赵宣觉看出那五人,都是镇国层次的武修,其中最核心的一位,更是上镇国层次。而那十余修士,最低的也是小天位。
  ——这实力也很是不俗,可见那静池剑斋为救援庄寒天,确实是花了些心思的。
  需知这三年来因天下格局大变,镇国与上镇国级的人物,已经越来越少。那些有着足够资质,却因墨甲法器的限制,只能屈居镇国层次的人物,几乎都被各家收罗武装。
  这使得伪镇国到上镇国这一层级,几乎出现了断层。只有那些本身就有着上好墨甲与传承之人,以及那些独立于各势力之外的散修,实力依然保持在这个层级。
  静池剑斋能将这些人聚拢过来,就只为阻截嬴冲,分明已是不惜代价。
  只是赵宣觉的眼中,却透出了几分忧意。他在想这些人,能否成功将嬴冲截下?


第七一零章 再斩寒天
  庄寒天全力奔驰之余,亦在回望身后,他知自己的性命生死,就取决于此刻。
  只见那嬴冲的一人一马,只须臾间就已至那山丘之前。随后无数的木藤,从地面拔地而出,朝着那翻羽神驹的方向缠绕而来。
  只转瞬之间,这方虚空就被无数参天巨木与树藤遮蔽。
  嬴冲微眯着眼,望着眼前这一幕,面色始终淡然,似完全不将这杀机暗伏的巨木丛林放在心上。
  而下一刹那,他的整个人,连同胯下的翻羽神驹,就似身化火焰,且有无数的赤红焰光升腾而起。所有的藤木,沾之即焚,触之即灭,更四下蔓延,席卷四方。
  “不灭炎身!”
  赵宣觉心中,已感觉不妙。不灭炎身本身乃道门玄修数万年来观炎火之奥,开发的最顶尖玄术。本身虽只是五阶,却潜力无穷。
  而此时当嬴冲结合自身的凤凰血脉,及那邪樱枪的强化,赫然将这门术法的威能,推升到了最顶阶仙术的境地!
  且不止那神甲‘摘星’,随之炎化,便是嬴冲麾下的坐骑翻羽,也同样转化为不灭炎身。
  可见那位秦武安王在炎火之道上的道业与造诣,分明已到了一个常人难及的巅峰极致!
  而据他所知,之前这位从未施展过这门法术。
  平心而论,那十余玄修结阵施展的‘壁垒森严’,确实是很不错的顶尖仙术。换成他赵宣觉,早就被困入其中。
  可这武安王的‘不灭炎身’,却是以火克木。且强到犯规!
  果然当那烈焰过去,一切草木树藤,都焚烧殆尽。然后那神驹翻羽,就这么踏着一条火路,驰向那山丘之顶。
  而此时迎击他的,则是五尊半步仙元甲(前文有误)。而甲内五人的浑身,此时竟仿佛融为一体。一身气息,也在疯狂暴增。
  “嗯?是静池剑斋的通念决?”
  嬴冲注目看了眼,目中微现惊叹之意:“舍身碎玉么!”
  可下一刹那,当翻羽神驹的马蹄之下,万千道电光四下散逸,整片虚空也在这刻骤然冻结。
  然后当须臾之后,这片时空恢复正常时,那五尊半步仙元甲,赫然都碎为齑粉!其中更有部分,被那滔天的火焰与紫电,彻底融灭!
  那座法阵,亦已粉碎!内中十三位玄修,无一例外,都身化烈焰。哀嚎之声,响彻云空。
  赵宣觉不由心中发紧,眼前之景,竟令他生出了丝丝恐惧之感。
  他认出嬴冲的这一枪,正是惊雷枪中的绝式‘雷池瞬空’!
  三年来随着嬴冲身为神器邪樱之主的消息传遍天下,许多人都在翻寻着古代经典,研究邪樱及邪皇传承的特征。而那些古代道书中,就只有惊雷枪的记载。
  然而这一招绝式‘雷池瞬空’,却已完全超越了上古经典的记载!
  是否青出于蓝赵宣觉不知,却知此式定已翻陈出新!似已升华,将‘惊雷枪’这门神阶下位的武学,拔升到了中位层次。
  心念微动,赵宣觉蓦然停下了遁法,冷目看着远处,那嬴冲与庄寒天的身影。
  旁边的神微澜见状,不禁柳眉微蹙,厉声质问:“为何不追?”
  “追能有用?”
  赵宣觉不禁暗暗冷哂,此女之前将他完全无视,可现在算什么?求人都用这等姿态,真不愧是圣宗仙子。
  “庄寒天必死无疑,我赵宣觉需得先顾自身!”
  神微澜气恨莫名,却也隐有感知,那嬴冲之意,只怕确非庄寒天,而是有意借这追袭,引诱他们损耗法力真元。
  此时却使她陷入两难之中,继续追的话,可能被嬴冲各个击破。可如不追,却既违了薛云凰的令谕,也有违道义。
  塔尊本为东海散仙,隐居东海三仙岛逍遥快活。此番静池剑斋是动用人情,将庄寒天请至此间。可如她们就这么坐视这位,死于嬴冲的枪下,别人会怎么看他们静池剑斋?
  可仅仅须臾之后,神微澜就知自己,再无需为难。当二人都陆续停下追击,嬴冲在三十里外,再次开弓。
  一道黑白箭影穿行虚空,先是将那庄寒天祭出的一尊七层玉塔穿透,随后洞穿这塔尊庄寒天的眉心。
  这使在场二人心内,都同时生出了一股寒意,然后就眼见着那嬴冲策马而回。那如雷似火般的神念,这次锁定的,正是灭道仙子神微澜!
  赵宣觉的神情,却无半点的轻松,反而难看无比。
  心想这位,莫非是料定了自己,会坐视旁观,乘机飘然远去么?此时他的意念之内,确实是有这个念头。
  他二人合力,原本就未必能胜得过嬴冲,此时一身法力,损耗七成之后,就只怕更非其敌。联手后未必就能撑到那‘神火仙子’烟云霞的到来。
  “三千年前的古时战将,都以骑战之法横行天下,与玄修抗衡。可至墨甲大兴之后,骑马战法便已淘汰。殿下却能借这神驹翻羽,玩出新的花样,真令人佩服。”
  赵宣觉哈哈大笑,神情狂放:“可武安王殿下却这般小视我魔灵赵宣觉,未免欺人太甚!”
  声落之刻,赵宣觉身影就已悬空而起,驾驭一双大戟,带着无穷无尽般的黑色电光,冲临至嬴冲身前。凄厉的戟光,似乎要将天地劈分为二。
  此情此景,不禁使灭道仙子神微澜动容。感觉此人虽为邪魔之流,可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嬴冲却淡然冷漠如故,再次拔出了剑器飞鸿,一剑斩出,剑光却显金黄颜色,隐隐有龙纹盘旋其上。
  ——这只是嬴冲的‘龙视术’见得之景,在旁人眼中,却只觉是这片山河虚空,似都与嬴冲这一剑融在一起,天地皆与之同力!
  天绝地灭剑之十四,排空驭气奔如电!
  剑气轰斩,赵宣觉身影直接被轰飞三百余丈,一双大戟,也隐现裂痕。
  嬴冲的飞鸿剑,却更是承受不住这巨力冲撞。虽有邪樱枪的强化加持,可却仍片片粉碎,溅射四方。
  嬴冲浑不在意,随手将那剑柄丢弃,而这一路奔驰,竟都自始至终,都未正视那赵宣觉一眼。他的目光,就只有那灭道仙子神微澜。
  对面的那口灭道之剑,亦随在赵宣觉之后飞斩而至。嬴冲的脸上,却现出了残酷森冷的笑意。手中那银白色的长枪,直接正面迎击!
  可此时他施展的,却非是邪皇武学,而是安国赢氏一族镇族秘武‘盘龙大枪’。
  这一刻,整片大地的地气,都被这一枪牵动,就仿佛是有一条真的蟠龙,旋绕于大枪之上。
  然后‘当’的一声巨响,嬴冲脚下的整片地面都开始坍塌。


开荒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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