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你猜猜,亩产是多少?
作者:隐为者|发布时间:2024-06-29 18:08:24|字数:36943
刘青山一行人,载誉而归,回到碧水县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十月下旬了。
这一次,刘青山又享受了一把少先队员献花的待遇,看着小脸上一本正经,向他敬着队礼的两名少先队员,他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这要是换成老四和老五就更好喽。
自从冯守信拿着报纸,四处找人“学习”之后,一切就变得风平浪静。
不过这件事也给刘青山提了个醒,要是说起纯粹的商场博弈,他谁都不怕,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纯粹的事?
他眼下不过就是一个小山村走出来的学生,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更没有人在背后撑腰。
目前这些人脉,还是这一年来,小心翼翼编织起来的,殊为不易。
他能够依仗的,就是夹皮沟的父老乡亲,还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所以,他需要往自己头上,戴上足够强大的安全帽,不求别的,只要能保证公平竞争的机会,他就知足,就不畏惧任何对手。
中午参加完县里的庆功宴,结束的时候都快到晚上了,刘青山就取回自己的吉普车,车里拉着一大堆东西,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这一趟出去,又是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还真想家了。
车窗外的树木,大多已经变得光秃秃的;田地里的庄稼,也大都收割完毕。
偶尔闪过一片翠绿的麦茬,有牛羊和雪白的大鹅,在吃着麦苗。
这里种不了冬小麦,这些麦苗,都是自然脱落的麦粒生发出来的,过不了冬。
还有一些辛勤的村民,在田里忙着整地,秋整地是很有必要的,可以更好地养地。
有些懒惰的农民,就等着开春一起翻地,结果同样的田地,产量肯定要低一些。
吉普车开进夹皮沟,立刻有眼尖的人吼起来:“青山回来啦,是青山回来啦!”
很快就有人不断地涌过来,脸上乐呵呵的,跟刘青山打着招呼。
张杆子道出了大伙的心里话:“青山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出去这么多天,大伙这心里都不安稳,就像没了主心骨似的!”
就连老支书,都吧嗒着小烟袋锅,笑着点头:青山这孩子是夹皮沟的希望,他喜欢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吃醋?
正好村小也放学,看到吉普车,小老四立刻欢呼一声,和山杏飞跑过来。
刘青山连忙张开双臂,迎接这俩小家伙的投怀送抱。
“哥,人家都想你啦!”
小老四用小手拍着胸口的位置,表示这里想了。
可是刘青山瞧着,她拍的位置怎么像是肚子呢?
于是他乐呵呵地拿出来一包糖,叫小老四分给那些娃子。
“哥,你都有点瘦了。”
山杏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刘青山的脸庞。
“呵呵,咱家山杏胖了,小脸上都肉嘟嘟的。”
刘青山捏捏小丫头的脸蛋,或许是母亲的回归,解开山杏的心结,小丫头真的长肉了。
山杏被他给捏的有点不好意思,脸蛋都红了,挣扎着从刘青山怀里下来,不过还是扯着他的手,舍不得撒开。
刘青山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在外面奔波,即便再辛苦,可是看到家里亲人的笑脸,那些苦累什么的,便全都烟消云散。
“三凤,刚子哥还有大龙哥他们,来了好几个电话,好像有什么急事。”大头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刘青山。
这年头的通讯,实在不方便。
刘青山稍稍转念,就猜到是什么事,便伸手拍拍大头的肩膀:“我知道了,大头,大棚里的木耳,又采了一茬没?”
一听这个,大头脸上立刻露出憨笑:“比第一茬还多呢,王教授说,第三茬才是大丰收!”
“二彪子呢,咋没看到影儿?”
刘青山询问起另外一个小伙伴。
“前几天把水稻都收回来,现在晒好了,正脱壳呢。”大头乐呵呵地说着。
旁边的小娃子们,嘴里一边含着糖,一边叫唤:“吃大米饭喽,吃大米饭喽!”
今年小麦丰收,家家户户分了不少面粉,白面是不缺了。
而大米饭,不是瞎说,村里这些娃子,有一大半,还都不知道大米饭是啥样的呢。
他们这边原来不种水稻,这时候物资运输交流的又少,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农村人又不吃供应粮,连那二两大米都领不到,上哪吃大米饭去?
难怪娃子们都这么高兴呢,跟过节似的。
说话间,二彪子也急火火地跑过来,他的衣服上帽子上都是稻糠,弄得灰突突的,跑起来都带着一股烟儿。
“三凤,咱们今年的水稻大丰收啊,你猜猜,亩产是多少?”
二彪子兴奋地叫嚷着,张开双臂,想要跟刘青山来个拥抱,结果被大头给拽住:你那一身灰呢。
“过八百斤了?”刘青山反问一句。
“哈哈,八百八十斤,差点过千!”
二彪子那叫一个兴奋啊,就算是他干爹的龙江省那边,现在的亩产也没超千呢,只有试验田里,或许能达到。
虽然几十年后,水稻亩产过千,再稀松平常不过,但是现在嘛,能达到这个产量,那就很高了。
这里面,二彪子功不可没;另外,就是他们这边的土质和水质优良,也是高产的保障。
至于村里的情况,一切正常,收拾完秋儿之后,除了两个采山的劳动组天天上山之外,张队长还组织了几支植树队,天天扛着锹镐栽树。
种树就是种钱,这话是刘青山说的,大伙都信:摇钱树摇钱树的,不都这么说嘛。
跟大伙聊了一阵,刘青山撒了一圈烟,三盒烟就没了,张杆子这货最没出息,嘴里叼着一根,两个耳朵还各夹着一根。
说是这种红塔山,他还第一次抽呢。
刘青山又叫大头他们,从车里搬下来几个纸箱子,这是带给大伙的礼物。
他还不忘叮嘱一声:“这里面有腐乳也有臭豆腐,自个根据口味选一小坛儿。”
“臭豆腐啊,俺最得意这个啦!”
张杆子立马窜过来,乐呵呵地抱走一坛臭豆腐。
旁边的张大帅就打趣他:“杆子,你天天在猪场,还没闻够臭味儿咋滴?”
这下可打开了话匣子,大张罗也嬉皮笑脸地开始埋汰张杆子:
“杆子你吃啥臭豆腐呀,猪场里的那些猪粪你随便吃,准保比臭豆腐还有味儿!”
张杆子也不是好惹的:“大张罗,信不信俺晚上就挑两桶猪粪,都泼你们家大门口!”
这个威力一点不比炸弹差,吓得大张罗也赶紧抱起一坛子臭豆腐,一溜烟往家跑。
“你还舔脸说别人呢,你吃得比谁都香!”
张杆子又笑骂一句。
大伙一阵哄笑,都领了自家那份儿。
正好二牤子端着上尖儿一碗大米饭跑出来,直接叫自己的老娘往大米饭上面放了一块腐乳,也不用菜,咵嗤咵嗤,吃得那叫一个香啊。
“大米饭真好吃,腐乳也真好吃!”这货还咧嘴乐呢,脸蛋子上都沾上了腐乳汁的红色。
刘青山帮他擦擦脸:“以后等大米饭吃腻了,就该想贴饼子喽。”
“大米饭还能吃够,青山哥,俺可不信。”
二牤子平时最相信青山哥的话,唯独这话,他一百个不信。
刘青山笑着揉揉他的脑瓜,然后就叫上老四老五,开车回家。
看到自家熟悉的小院儿,刘青山在外面折腾的有点浮躁的心情,一下子就安稳了,满身的疲惫,也彻底消散。
“三凤回来啦!”刘士奎乐呵呵地看着孙子。
“爷,这是哥给你买的茅台酒!”
小老四抱着两瓶茅台,跟爷爷显摆。
“茅台啊,好酒,我先来一瓶。”王教授乐呵呵地先抢过去一瓶。
刘青山也笑道:“王爷爷,您那份在车里呢。”
这时候,母亲和大姐他们也都出来,七手八脚地往屋里搬东西。
林芝脸上满是笑意,嘴里却唠叨着:“这孩子,又买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钱?”
“娘,这东西,都是人家送的,还有县里奖励的。”刘青山知道母亲过日子仔细,就算有钱,也不会大手大脚地乱花,便连忙安慰。
刘金凤也在旁边夸奖:“娘,还是咱家三凤有本事!”
一家人欢欢喜喜进了屋,刘青山就开始分派东西:基本上是每人一套衣服鞋子,老四老五都捞到了两套。
“哥,这是啥玩意,是汽水吗?”小老四拿着个瓶子,在手里可劲晃。
刘青山笑道:“是米国那边的饮料,叫可乐,给你们尝尝的,别,先别打开!”
可是小老四手快,早就用瓶起子一撬,然后呼的一下,泡沫猛的溅了出来。
这东西一路颠簸,小老四又摇了半天,那不变成喷泉才怪呢。
小老四被吓了一跳,看着一瓶“汽水”眨眼间就变成半瓶,立刻急了,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糟蹋。
于是她连忙把小嘴凑上去,堵住瓶嘴。
结果里面的气泡劲儿大,小老四使劲鼓着腮帮,却还是抵挡不住,可乐直接从她的两个小鼻子眼里涌出来。
小老四眼泪都出来啦,小嘴里还带着哭腔说呢:“这啥汽水啊,全是气儿,没尝到啥味儿,都喷气儿啦!”
刘金凤连忙拿来手巾,帮她擦抹,结果越擦越黏,还是领到洗脸盆子那,彻底洗洗吧。
大伙看着老四的小模样,都强忍着,才没笑出来,奶奶还小声嘀咕一句:
“还真别说,人家这名字取得恰当,确实挺可乐的。”
等她收拾完了,刘青山这才给她和山杏开了一罐健力宝,小老四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这才眉开眼笑:
“哥,还是咱们国产的好喝!”
第三百零一章 松江青稻
看着老四老五美滋滋地在那喝着健力宝,刘青山则盛了一碗大米汤,同样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今年的新米下来,不用交任务粮,所以老支书和张队长一研究,每家每户先发四麻袋。
一麻袋将近二百斤,基本上是每户八百斤,也就是一亩地的产量,合作社还承担得起。
这八百斤多不多呢?
在当下来说,那是一点也不多。
因为大伙的饭量都出奇的大,十岁左右的小娃子,就像二牤子那样的,一顿都能吃两碗大米饭。
刘青山家里,分得也额外多,主要是在他们家吃饭的人口比较多,所以直接批了两千斤,足足十大麻袋。
现在也没有电饭锅啥的,煮大米饭全都是捞饭。
锅里先烧上水,水开了把大米下里面,先煮两个开儿,然后用大笊篱把米捞到盆子里,在上锅蒸熟。
这种做法的副产品就是剩了一大盆饭米汤,乳白色的,黏糊糊的,喝起来最有营养。
要是再放点白糖的话,甜丝丝的,喝米汤都能喝饱喽。
刘青山现在就捧着大碗,呲溜呲溜地喝着米汤,嘴里还不时夸奖两句:“这米汤好,米香真浓。”
在他的记忆中,还真没喝过这么香的大米汤呢,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这大米确实好。
可能还是米的质量好吧,一来没用农药化肥之类的,上的都是农家肥和塘泥。
二来,他们这边的土质和水质都非常优质,生长的水稻,当然也是顶级的。
就这米,要是放到几十年后,打出纯天然绿色稻米的招牌,估计十块钱一斤,都有人会抢着要。
等到吃饭的时候,刘青山盛了一碗大米饭,只见饭粒的颜色并不是雪白的,而是泛着淡淡的青色。
因为都是自己村里人吃的,所以米粒儿没有抛光,并没有显出晶莹剔透的状态,而是有点乌突突,卖相一般般。
不过盛到碗里,摆在身前,就有一股浓郁的米香,随着热气升腾起来,一个劲往鼻子里钻。
“大米饭真香!”
身边的小老四忍不住赞了一句。
刘青山也夹了一筷头子,塞进嘴里细细品尝,确实好吃,米粒劲道,还有点点弹牙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真能吃出来那种天然的米香,就算不吃菜,干扒拉米饭,也能干上两碗。
“咱们这米好啊,回头跟二彪子说说,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卖喽。”
刘青山嘴里叨咕一声。
按照二彪子说的产量,剩余的大米还得有上百吨呢,得好好找找销路。
等吃过晚饭,刘青山就溜达到队部,给春城那边打了个电话。
辗转两次,这才找到刚子,听筒里顿时传来刚子兴奋的声音:
“青山,好消息,君子兰又涨啦,这次是大涨!”
刘青山连忙把听筒挪得离耳朵远点:“慢慢说,嚷那么大声干啥,刚子,你这样不行,得学会淡定,知道不?”
“一棵小花苗都涨到两百块,青山你叫我淡定,我淡定个蛋啊!”
对于这种处于极度亢奋中的家伙,刘青山也没办法,只好随口说了一句:
“那就割了吧,就像俺们村里猪场的那些肥猪,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啥心思都没有,这种日子也不错。”
咳咳,电话那边传来几声女人的轻咳,看样子小美也在旁边,并且提出抗议。
刘青山也就不再玩笑:“我看报纸了,君子兰被定为春城的市花,也就是说,原来的限价令,已经彻底取消,君子兰的价格,当然要涨一波。”
刚子也终于安稳不少,估计在那边被小美给掐了几把,咝咝直抽冷气:
“青山,市里还号召发展窗台经济,要求每家每户,都要养三到五盆君子兰,还有那些工厂企业,也全都涌进君子兰这个市场,现在简直是供不应求。”
“青山,你牛,我刚子现在不服别人,就服你!哎呦,小美你别闹,除了青山,我也服你,总行了吧?”
刘青山的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意,估计是小美在那头又动手动脚了吧。
出现这种局面,早就在刘青山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兴奋,而是询问道:“侯三他们那边怎么样?”
刚子哈哈大笑:“也都着急呢,想要出售花苗,可是没你的命令,大伙又不敢动,侯三都急成屁猴啦,青山,咱们那些花苗,赶紧出手吧?”
“不急,等我去了再说,告诉侯三他们,实在不行的话,就再叫大龙哥他们找点人手,从前的战友啥的,划拉十个八个的,一定要注意确保花棚的安全,钱不是问题!”
刘青山知道,一棵君子兰花苗,那是能涨到五百块的,这才哪到哪啊。
“青山,不会再掉价吧?”
刚子还有点不放心。
“没事,我自有安排,你告诉大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保持一颗平常心,该吃吃,该睡睡。”
刘青山又叮嘱几句,这才挂掉电话,他刚回家,准备在家里歇几天。
而且现在只是君子兰疯狂的序幕,还没有到达真正的高潮,没必要慌。
与此同时,春城的刚子也放下电话,嘴里嘟囔着:“淡定,一定要淡定……”
然后,他蹬上一辆自行车,直奔二道河子那边的花棚。
这里,张龙他们也严阵以待,花棚周围,已经拉上一圈铁丝网,水银灯照如白昼。
刚子骑车刚要往院子里拐,院子里就传来几声狗叫,然后就是一声冷喝:
“谁,让远点,枪子儿不长眼睛!”
“我,刚子呀,别开枪,别开枪!”
刚子连忙吆喝一声,他知道,张龙他们手里真有枪。
很快,胡伟和李铁的身影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两个人身上都背着猎枪,身后还跟着两只大狼狗。
把铁丝网的活动门打开,刚子推着自行车进去:“嚯,咱们这都赶上军事禁区啦。”
进到屋里,侯三和张龙也都没睡呢,主要是根本睡不着啊。
守着这么一座金山,谁能睡得着?
张龙还好些,心理素质比较强大;侯三就不行了,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焦虑之中,熬得眼窝都陷进去,更像猴子啦。
“青山来电话了!”
刚子喝了一口水,然后就把刘青山在电话里说的,跟大伙讲了一遍。
沉默一阵,张龙用他那只手,拍拍侯三的肩膀:“这下你可以安心睡觉了吧?”
结果坐在炕上的侯三,应声而倒,这货已经睡着了。
想想侯三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合眼,张龙也理解,直接给他盖上被子,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至于寻找人手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用说别处,就是春城周边,他们就有好几个战友,这多半年来,也联系过几次。
这些人,都是可以召之即来,而且来之能战。
……
第二天早上,刘青山早早进山,肩膀还扛着一面袋子大米。
半个多月没看到师父了,他还真是很想念山里这种纯粹的生活。
虽然在羊城这些天,早晨也起来晨练,但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等他进了林子,嗅到那熟悉的气息,心里忽然开朗:在外面所缺少的,或许就是这份亲近吧?
还没看到师父,刘青山就看到大熊急火火地奔过来,围着自己一通乱嗅。
那模样就跟小孩子看到出门的大人回来,惦记着能不能带回来好吃的一样。
“那,这是你的!”
刘青山从兜里抓出来一把糖,还有两罐健力宝,对这个另类师弟,算是够意思了。
哑巴爷爷也笑呵呵地迎出来,刘青山给师父带回来的是两瓶茅台酒。
早饭就在木刻楞这边,陪着师父吃的,煮得大米粥,贴饼子,再加上几样咸菜,简单而温馨。
从山上回来,刘青山在村里先转了一圈,最后转到了场院。
老远就看到好几堆金灿灿的稻谷,旁边还有机器轰鸣,二彪子正领着一伙人,在这给水稻脱壳呢。
看到刘青山,他就扯嗓子喊:“三凤,刚才县里粮库来了一位许主任,说是要收购咱们的稻米,嘻嘻,一斤水稻换一斤白面,咱们这次赚大了!”
因为噪音太大,不大声喊话,根本就听不见。
水稻亩产八百斤,小麦现在的亩产,现在却只有四百斤左右,这样看来,确实是占了大便宜。
同等面积的水田,就比旱田种植小麦,收入翻了一番,也难怪二彪子这么兴奋。
可是刘青山却不这么看,当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种植的小麦可不少。
现在农村的家家户户,已经不像原来,过年才能吃到白面。
起码一周吃上一顿面食,还是没问题的。
而大米呢,因为当地不出产,所以还没有进入普通百姓的餐桌。
物以稀为贵,大米的价格,应该远远高出小麦才对。
更何况,他们夹皮沟出产的稻米,那质量是杠杠滴,价格不高点的话,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大米。
刘青山抓了一把刚脱壳的稻米,乐呵呵地说:“二彪子,你说咱们的大米,是不是也得取个名字?”
“那就叫夹皮沟一号咋样?”
二彪子显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立即脱口而出。
刘青山不由得眨眨眼睛:“这个名字,乡土气息是不是太浓郁了一些?”
嘿嘿,也是啊,二彪子抓抓后脑勺:“咱们主要是用松江水灌溉,那就叫松江一号吧。”
反正他在龙江省那边学习的时候,听到干爹他们命名的时候,都是几号几号这样的。
这水稻是他们第一次种植出来的,那当然就是一号了。
刘青山瞧着手里泛着青色的稻米:“不如叫松江青稻吧,突出咱们这种稻米的特点!”
“松江青稻,好,还是三凤你取的这个名字好。”
二彪子也表示同意,一听这个名字,就比他那个什么一号的,上了好几个档次。
这时候,从队部那边,传来一声吆喝,语气带着很大的不满:
“喂,我说你们夹皮沟怎么回事,这水稻到底还卖不卖给我们粮库,给个痛快话,我可没时间在这陪你们过家家!”
第三百零二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许茂文是碧水县粮库的一位副主任,这年头,像粮库这种能够掌握物资的单位,那都是炙手可热。
而且许茂文眼下还不到四十岁,还存在一定的上升空间。
所以当他听到,夹皮沟这里有几百吨水稻的时候,就动了心思。
如今东北这地方,稻米是稀缺物资,吃商品粮的,每人每月二两大米。
一大家子,攒一个月,还不一定能够吃一顿大米饭的呢。
要是有了这几百吨的水稻,那就不一样了,分派到下面各个粮店,还不把那些领粮的职工给乐死?
而这种口碑,就是许主任最为需要的。
到时候再好好运作一下,级别高一些的干部,就多领一些大米,只要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没准他就能更进一步。
毕竟,老主任年纪大了,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
正是抱着这个想法,许茂文这位粮库主任,才会出现在夹皮沟这个小村子,他自我感觉,已经给足了面子。
被请到简陋的队部,老支书和张队长以及老板叔,一起陪着唠嗑,许茂文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个小山村不简单,曾经上过报纸,所以还算客气。
不过说起收购大米的事,老支书和张队长却表示,他们没法做主。
许茂文心里就有点来气了:你们村里的老三位都在这,还有啥事定不下来?
于是他就有些不耐烦:“现在国家有规定,不允许私自倒卖粮食,那是犯法的,你们这些大米,不卖给我们粮库,还能往哪卖?”
粮食价格,要到来年才陆续开放,现在农民卖粮,确实只有粮库这一条通道。
张队长脾气不好,就哼哼两声:“卖不了的话,那俺们就自个留着吃。”
许茂文一直养尊处优的,啥时候被人这么抢白过,也噌一下站起来:
“这么多大米,村民吃的完吗?再说了,就算是县领导,也不能天天大米白面的这么吃啊,你们夹皮沟,也太狂啦!”
“怎么着,又没吃你家大米,俺们自个种的,愿意咋吃就咋吃!”
张队长也见不得这种作威作福摆架子的,梗着脖子硬犟。
许主任涨得脸红脖子粗的:“你们还有没有点大局观,大米现在是紧缺品,你们就不知道支援国家吗,同志,你这思想实在太落后!”
老支书一瞧,连忙站起来调节:“许主任,先消消气,俺们农村人说话直,您别见怪。”
安抚两句,他这才继续说道:“虽然我们仨主要的村干部都在这,但是合作社里的事儿,却是青山拿主意,我早上看他上山了,等一会回来,咱们再好好商量?”
许主任也越听越是火大:你们这摆明了是想扯皮嘛,那个什么青山要是几天不回来,我还在这等着啊。
于是他戴上帽子,招呼司机,气呼呼地就往外走,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大声嚷嚷着。
老支书和老板叔追了出去,张队长最看不惯这些到下面耍威风的干部,嘴里也跟着叫骂:
“跑到俺们地头上装大尾巴狼,你算哪根葱?”
这时候,刘青山和二彪子,也向这边走过来,老支书一瞧,连忙招手:
“青山你下山啦,正好找你呢,这位是粮库的许主任,商量要买咱们的大米呢。”
刘青山不慌不忙走过来,向许主任伸出手。
不料,许主任正在气头上,又瞧他是个小年轻,也就懒得握手,气哼哼地说道:“给个痛快话,你们的大米到底卖不卖?”
刘青山不由得眨眨眼:登门买东西都这么横的吗?
随即想想也就明白了,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掌控物资的部门,其实都是这个德性。
尤其是粮库对于农民来说,更是相当于顶头上司一般的存在。
于是他就笑笑说:“许主任,有买有卖,当然要坐在一起商量嘛。”
许主任一挥胳膊:“没得商量,要卖的话,我们粮库平价收购,不卖的话,你们队长都说了,留着自个吃,一群土包子,还能顿顿吃得起大米?”
这下连老支书都有点挂不住脸儿了:“许主任,你这是瞧不起俺们农民呗?”
车老板子也板起脸:“要不是俺们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你们粮库收啥?”
说起这个,他就更来气了:“年年收粮的时候,你们这些粮耗子又是扣这扣那的,使劲压等,最后都把你们自个吃肥了是吧?”
正好,这位许主任身材微胖,看着刘青山投射过来的笑眯眯的目光,他顿时炸庙了:
“你们夹皮沟种的水稻,本来就是计划外的,粮库没有收购的义务,你们都自个留在仓库里发霉吧!”
说完,他气呼呼地上车,一溜烟开走了。
坐在车里,许主任火气未消,还气得大骂:“土包子,一群土包子!”
司机一瞧领导生气了,连忙劝慰:“主任您别生气,告诉下面各个粮库,坚决不收夹皮沟的水稻,叫这帮土包子干瞪眼。”
“哼哼,小赵你勤盯着点,他们要是敢私自倒卖大米,就直接抓起来,给这帮土包子点颜色看看!”
许主任这次是真生气了,不给他们点教训,还真以为自己是老大哥呢?
“您就瞧好呗。”
司机答应一声,一脚油门,小车的速度猛的飙升,眨眼间,就把夹皮沟这个小山村,甩在后面,看不到踪影。
与此同时,夹皮沟的老几位,也气得够呛,还得刘青山安慰他们:
“跟这号人生气,那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不值当的。”
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老板叔咂咂嘴,很快就咂摸出这句话的道理:
“嘿嘿,还是青山你有文化,不生气,跟这种粮耗子生气,那不是虎吗?”
老支书则一脸担忧:“那咱们的大米怎么弄,难道都留着自个吃啊,那样好像确实有点败家?”
“支书爷爷您就安心吧,我到时候跑跑销路,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刘青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准备先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就直接联系春城汽车厂那边,估计人家乐不得的呢。
张队长却还是没消气儿:“这帮粮耗子,心肠都是黑的,居然要平价收购,那能卖几个钱啊?”
大伙正谈论着呢,几辆大马车驶进场院,车上拉的都是刚从地里起出来的胡萝卜。
这个是最后一茬了,因为前些天下雨,地里泥泞,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于是赶紧召集人手,开始处理胡萝卜,也就是削削顶儿,然后抹抹泥啥的,然后装上大解放。
快到中午的时候,就全都收拾利索,下午直接拉到金阳食品公司,就能换成现金。
刘青山也洗了一根,嘎巴嘎巴嚼着:“这胡萝卜还真不错,咱们得储存点,留着冬天吃。”
“不用你说,早都下窖了。”
老支书乐呵呵地说着,这胡萝卜,今年大丰收,也是合作社的一笔大收入。
老板叔也乐呵呵地接过话茬:“而且还储存挺多呢,老王说,冬天的时候,那些奶牛,每天给吃一根,能补充它们的命呢。”
刘青山也听得有点发蒙:“就听说老山参能吊命,没听说胡萝卜也有这个功效啊?”
正好这时候,王教授领着学生们,也从大棚那边回来吃午饭,听到他们的谈话,也哈哈大笑:“是维他命!”
嗐,说维生素不就得了。
刘青山也不由大乐:“老板叔,活到老学到老,您还得加强学习啊。”
当当当,学校那边也敲钟放学,小老四刚和山杏以及小曼她们几个,拉着手走过来,猛然间一声大叫。
“哇,大鹿鹿!”
与此同时,刘青山也暗叫一声不好,幸亏他机灵,猛的一转身,把手里的半截胡萝卜往前一戳,直接伸到梅花鹿的嘴里。
咔哧咔哧,梅花鹿还真不客气,嚼得挺香,吃完之后,为了表示对刘青山的奖励,还用鹿角轻轻碰了他一下。
这家伙,也算知道好歹了。
刘青山笑了笑,然后就看到娃子们叽叽喳喳的,纷纷拿着胡萝卜,开始喂这群梅花鹿。
“这帮家伙胆子是越来越大,在村里横晃,连狗都不咬它们了。”
张大帅看着鹿群,好不眼馋,这要是宰一头的话,包点鹿肉馅的饺子,啧啧……
不过瞧着自己的小儿子,也拿着一根胡萝卜,喂着一头萌萌哒的小鹿,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也挺高兴:“看来到了明年春天,咱们就能割鹿茸啦。”
张大帅一听又来劲了:“到时候俺亲自操刀,亲自下锯!”
这家伙,果然像哑巴爷爷说的那样:杀心太重。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看来咱们的胡萝卜,还得多储存一些才成,还有梅花鹿这好几十张嘴呢。”
然后他就说起来这次广交会上,他们夹皮沟的宣传片,把那些老外都给看傻了,都嚷嚷着要亲眼看看这种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情景。
等到再过两年,国家开放程度不断深入,估计就能有外国游客来旅游,到时候,大伙儿坐家里就能赚美金喽。
众人一听,也都好不兴奋,张大帅也摸摸自家小儿子的脑瓜:“这么说,保护动物,比杀了吃肉还强?”
“爹,你以后再成天杀杀杀的,那俺就不认你当爹!”
小家伙鼓着腮帮,气呼呼地跟老爹叫板。
张大帅也抹了一下光头:“妈个巴子的,儿子管起老子来了,行,以后不杀别的,咱专门杀猪。”
正好这时候,张杆子兴冲冲地从猪场跑过来:“大帅,你信不信俺率领那群弟兄们,把你家房子拱倒喽!”
张大帅又摸摸自己的大光头,想起了上两天看过的一个武打片,于是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俺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刘青山也大乐:“大帅叔,别呀,过年杀猪,还得靠你呢。”
第三百零三章 这真是憋苦了!
吃过午饭,刘青山就开着吉普车,跟在大解放和小四轮后面,一起去县里。
到了金阳食品有限公司,门口排着一大溜马车牛车,车上拉得都是胡萝卜,里面偶尔也有一辆小四轮拖拉机。
开四轮车的人,都昂首挺胸的,感觉特别神气。
眼下一辆小四轮好几千块,能买得起的,当然值得骄傲。
不过当他们看到大解放的时候,立刻就想小弟看到了大哥,再也神气不起来。
“这谁呀,卖个胡萝卜还开着大卡车来?”
“估计是夹皮沟的,听说他们村儿有一辆大解放。”
“夹皮沟的啊,知道知道,那让人家上前边先卖吧。”
结果就有人不乐意:“凭啥呀,俺们都排好几个小时啦,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凭啥,咱们现在能卖胡萝卜,都是跟着人家夹皮沟沾光。”
旁边那人就给普及了一下,大伙听了之后也都服气,都乐呵呵地张罗着,叫刘青山他们先把车开过去。
呦,还有这种待遇啊?刘青山都有点感觉意外,看来还是这些农民朴实,懂得感恩。
于是他笑着摆摆手:“谢谢大伙啦,俺们也不着急,慢慢排着,正好俺进去找个人。”
说着,他就往大门里走。
门卫看到刘青山,立马认出来是开业庆典的时候,上台讲话的那个年轻人,于是连忙客客气气地上前打招呼。
“我找一下南韩的崔代表。”
刘青山说明一下来意,他今天主要是来找崔敏浩的。
崔敏浩被金会长委任为他们株式会社在食品公司的代表,负责在厂子这边蹲点,都无聊死了。
唯一的乐趣就是跟夏欢乐瞎翻译喝喝小酒,而这位夏大叔一喝就多,多了就倒,实在无趣。
在他的房间里,崔敏浩面前正摆着一副棋盘,拿着黑白子,自个闷头下棋。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崔先生,你的脑子里,不会也有一个黑我和一个白我吧?”
崔敏浩大喜,噌一下站起来:“刘先生,见到你真是太高兴啦,你刚才说的黑我和白我,是什么意思?”
看他的样子,是真的高兴。
刘青山笑笑:“这是我们国家最顶尖的围棋高手,在下放农村的时候,就在脑子里自己和自己下棋。”
“噢,那怎么可能,那不是精神分裂吗。”崔敏浩表示不可置信。
“哈哈,你很快就会看到,聂旋风席卷东瀛。”
刘青山知道,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就在这个月已经拉开序幕。
崔敏浩却不相信,还以为刘青山是开玩笑呢,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来,我们手谈一局。”
刘青山却摆摆手道:“我下棋,从来都是有彩头的。”
“你呀,又打什么鬼主意?”
崔敏浩知道,自己跟刘青山下棋,纯粹就是找虐,只不过实在太过寂寞,这才主动发出邀请。
至于彩头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有多少家当,估计也不够输的。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刘青山嘴里也开着玩笑,他和崔敏浩,虽然有些年龄差距,但却是朋友。
闲聊几句,刘青山就说明来意:邀请崔敏浩去他们夹皮沟玩两天,散散心。
崔敏浩先是一喜,随即大长脸又垮下来:“会长临走的时候吩咐,叫我在厂子里盯着,不许出去的。”
刘青山眨了眨眼:“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是诚挚地邀请崔先生,去考察胡萝卜的收获情况。”
崔敏浩这才大喜:“兄弟,你这简直是火中送炭啊!”
把崔敏浩给感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立刻把刘青山引为知己。
“咳咳,不要乱用成语好不好,那是雪中送炭,你要是火中送炭,那还不火上浇油,越烧越旺。”
刘青山连忙纠正这家伙用词上的错误,曲解咱们华夏的灿烂文化,那是坚决不行滴。
崔敏浩看来是真憋得很了,简单收拾一下,就跟着刘青山出门。
至于那位长期翻译夏大叔,正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呢。
上了刘青山的吉普车,行进在乡间小道上,崔敏浩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看到树上的几只喜鹊,他嘴里也一个劲喳喳叫,把喜鹊都吓得飞走了。
刘青山也笑着摇头:这真是憋苦了!
等回到夹皮沟,直接在场院下车,看到小山般金灿灿的稻谷,崔敏浩也来了兴致,竟然跟着一起干活,嘴里还说着:
“我小时候在汉江边上住,家里也种植水稻,好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他的这种做法,一下子就获得了夹皮沟村民的好感,大伙一起说说笑笑,累了就抽根烟。
崔敏浩还抽了一根张队长递过来的卷烟,也就是俗称“炮筒子”的那种,结果呛得这货直咳嗽。
“老崔,晚上去俺家喝两盅,青山送的虎骨酒,喝完之后杠杠滴!”张队长也瞧着他挺顺眼的,热情地发出邀请。
等崔敏浩听懂意思之后,就吓得连连摆手,他现在一个人,妻子不在身边,那不是遭罪嘛。
不过等到要回国的时候,带几瓶回去还是可以的,他闲着没事看电视,知道这酒都上了广告,应该还是不错的。
晚饭就在刘青山家解决,炒了几个小菜,还烀了胡萝卜、土豆儿、窝瓜等等,炸了鸡蛋辣椒酱。
用大白菜叶子和大生菜叶子,上面撒一层土豆泥,放点葱丝儿香菜段,再放一层大米饭,加上辣椒酱,最后把大菜叶一包。
这个当地称为打饭包,咬上一大口,有饭有菜,能把人吃到撑。
考虑到崔敏浩是南韩人,比较喜欢吃烤肉,刘青山就又烤了些五花肉,放在饭包里一起卷。
崔敏浩吃得是连连点头,这种料理,最适合他的口味。
尤其是米饭,吃起来饭香浓郁,劲道而有嚼劲,崔敏浩吃了几十年的大米,还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
“刘,你们这里出产的大米,简直太棒了,呃,抱歉抱歉,我吃得有点多。”崔敏浩一边夸赞,一边还打着饱嗝。
他对刘青山的称呼,也把先生这两个字省略,这是直接当成朋友了。
刘青山也挺大方:“哈哈,那是当然,我们的稻米,名叫松江青稻,崔,等你回国的时候,作为朋友,我会送你一麻袋,你扛回去好啦,哈哈。”
崔敏浩也发出爽朗的笑声,在这里,比那个跟蹲监狱一般的工厂可好太多了。
扛一袋大米回去,是不可能的,崔敏浩就动了心思:“刘,你们的松江青稻,对外出售吗?”
他们的公司,就是做农产品生意的,这么好吃的稻米,运回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上次联系生产胡萝卜汁,他就感觉到,在公司的地位有了提升,金会长也有意栽培他。
如果再做成水稻进口的生意,那么就有望坐上社长的宝座了。
淡淡笑意浮上刘青山的嘴角,他邀请崔敏浩,一方面是联络感情,最主要的,还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一条销路。
现在看来,还是有很大的希望。
如果能够出口创汇,卖出更高的价钱,那就没必要在国内出售了,毕竟这个时代,外汇实在太重要了。
看到崔敏浩充满期盼的目光。刘青山笑道:“崔,你知道,我们夹皮沟出产的东西,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所以,价格也会高一些。”
绿色食品的概念,国际上也才提出来十多年,不过一经提出,就迅速在欧美形成风潮。
作为亚洲的四小龙之一,南韩当然也普遍接受这个概念。
只不过,在当时的华夏,人们还处于吃饱饭的阶段,倒是不大重视这个绿色不绿色的。
绿色食品?
崔敏浩倒是一愣,不过想想眼前这歌年轻人的本事,也就心下释然:或许别的华夏人不知道这个概念,但是肯定不包括刘。
这样一来,想要捡便宜是不可能了。
进入到正题,崔敏浩也就进入到谈判的状态:“刘,我想先听听你的价格,如果在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那么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刘青山也静静地思索起来,要是按照国内现在的粮价:标准面粉是每市斤一毛八,特二粉是两角,特一粉是两毛五。
而大米呢,各地价格有些差异,但是基本上,和面粉的价格持平。
也就是说,在国内平价销售的话,顶多卖到两毛多。
当然,这个价格是官家,私下里购买大米的话,肯定要贵一些的。
考虑到两国的经济差异,刘青山终于定下了一个心理价位,他笑着竖起两根手指:
“如果是我们国家的货币,每斤两块钱,不知道你们能否接受?”
既然是商业谈判,那也就不必掺杂私人的感情,崔敏浩呵呵一笑:
“刘先生,这段时间,我住在你们这里,多少也了解一些,你的这个价格,是当下米价的十倍,不知道你这算不算狮子大张口?”
刘青山却一点也不尴尬:“崔先生,请您注意,按照国际惯例,绿色有机食品,价格是同类产品的五到十倍,所以,我的出价,一点也不高。”
接下来,时间就在双方你来我往的砍价中,慢慢流逝……
第三百零四章 成万元村了
最后的价格,定格在一元两角上,刘青山就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步。
“好,那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我会把这个价格,上报给会长。”
崔敏浩也就不再废话。
刘青山也比较满意,他的心理价位,其实是一元。
就算那位金会长再往下砍一点,一元钱应该是可以守住的。
谈完之后,气氛立刻就轻松下来,又回到最初的朋友相处。
崔敏浩假装愤愤地说道:“刘,你实在是太吝啬了,我决定,多在这里住几天,天天吃你家大米!”
刘青山则乐呵呵地回道:“崔,随便你,不过作为朋友,我友情提醒你一下,肚皮可是自己的。”
哈哈,两个人相视大笑。
……
“放学喽,放学回家吃饭喽!”
娃子们叽叽喳喳地出了学校,二牤子嘴里还大声叫唤着,昨天中午吃的大米饭真香,他一口气吃了三碗。
今天还要吃三碗,不,吃四碗!
可是当他回到家,看到那金灿灿的玉米饼子,就有点不高兴了:“娘,大米饭呢,咋不捞大米饭吃?”
他娘立刻瞪起眼睛:“吃吃吃,你知道大米多少钱一斤?”
他爹也虎起脸:“把你小子卖了,都没大米值钱!”
然后二牤子就看着他爹把家里的几麻袋大米都装到牛车上,然后拉走了。
拉走啦!
这啥情况,二牤子往地上一坐,哇哇哭了起来,那家伙,真是撕心裂肺啊。
站在场院里的刘青山,此刻也有点哭笑不得,只见村民们或者用车拉着,或者背着大麻袋,把一袋袋大米都送到这里。
“青山,这大米太金贵,一块多钱一斤,咱们不吃,都卖喽。”
张队长正和他家大头一起,把将近四麻袋大米,堆到刘青山身前。
大伙在得知大米将要高价出口之后,立刻都被这个价格给吓到了,纷纷把分到手的大米,都给送回来。
一块多钱一斤呢,还真不是他们该吃的东西,还是吃几分钱的苞米碴子和苞米面比较好。
就算是换成白面,一斤大米能换五斤,天天蒸白面馒头,它不香吗?
“来,让让,让让!”
张杆子赶着毛驴车,也拉着几袋子大米过来:
“青山,家里还留了十斤,给你婶子煮个粥啥的,嘿嘿,你也知道,你婶子怀上了。”
刘青山心里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要是换成以前好吃懒做的张杆子,借来的米面,都敢大吃二喝,还能把到手的大米给你送回来?
一听说张杆子的老婆怀孕了,大伙便纷纷上来凑趣,大张罗笑嘻嘻地问:
“杆子,你家里的怀了几胞胎,能有十个八个不?”
“你媳妇才是猪场的老母猪呢!”
张杆子立刻奋起反击。
队长不愧是队长,立刻站出来,替张杆子主持正义:“大张罗,你小子就知道埋汰人,咱们杆子在猪场干得可好了,那些母猪,全都是他给配的种!”
听了这话,大伙顿时哈哈大笑。
张杆子则急赤白脸地嚷嚷:“是那头公野猪配的,俺就是在旁边帮点小忙。”
这事可得解释清楚喽,这可是名声问题。
说起这事,张杆子的功劳还真不小,前些日子,不是总有一头野猪在猪场这踅摸嘛。
正好夹皮沟也想养殖一批杂交野猪,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不过这只野猪刚成年的样子,个头比较矮,猪场的那些老母猪,一个个都是又高又壮的,这货上不去。
就算勉强爬上去,也够不着啊。
这下可把野猪给气坏了,这货野性发作,又咬又用獠牙戳的,伤了好几头母猪。
张杆子上去阻止,都被野猪给拱了好几个跟头。
要说这张杆子,别看没啥文化,基本相当于文盲,可是却也知道动脑筋想办法。
最后还真琢磨出来一招:在地上挖了个一尺多深的小坑,坑前面钉个木头桩子,把母猪赶到坑里,用绳子拴到木头桩子上。
这下好了,皆大欢喜,配种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是出于试验阶段,只配种五六头母猪而已。
食髓知味的那头野猪,也不回山,就天天在猪场周围转悠,现在也不怎么怕人了。
尤其是跟张杆子,关系最为亲近,只要张杆子啰啰啰地一叫,这货就乐颠颠地出现在面前,估计还以为又要当新郎倌呢。
就连猪场的那些母猪,看到这头野猪,也都喜欢哼哼唧唧地往前凑。
估摸着是看上野猪那种不羁放纵爱自由的独特气质吧?
眼看着话题就这么非常自然地从大米售价跳到母猪配种身上,刘青山算是见识了淳朴村民们歪楼的本事。
他正要把话题重新引回来,就看到好几个小娃子,都哭哭咧咧地跑过来,趴在大米袋子上不肯起来。
其中尤以二牤子为甚,哭得好不伤心:吃不上雪白的大米饭,生活都变得黯淡无光。
刘青山能理解村民的心情:穷怕了的人们,不怕日子苦,就怕没钱啊。
不过以现在夹皮沟蒸蒸日上的发展程度来说,真的不用太在乎吃吃喝喝的。
于是他抱起二牤子,帮这小子抹了抹眼泪,朗声说道:“大伙把大米都拉回去,咱们合作社,不差各家这点吃的!”
这话真好使,二牤子立刻不哭了,还噗嗤一下乐了。
只是刚才大鼻涕都哭出来,冷不丁这么一乐,吹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青山,不能吃啊,一想到大米这么贵,俺嘴里嚼着的大米粒,就跟嚼着一分钱一分钱的钢镚似的,实在咽不下去。”
张大帅说出了大伙的心声,就是这个形容有点硌牙。
“咱们合作社今年的水稻,还剩下将近二十万斤呢,不在乎这点,瞧瞧把孩子们给可怜的。”
刘青山掏出手帕,给二牤子擦擦大鼻涕,然后连同手帕一起送他:“回家赶紧洗干净。”
大张罗表示不同意:“以前没吃大米,天天吃玉米饼子,娃子们不照样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还是卖钱重要,卖了钱,能给娃子们买多少好吃的?”
“粗粮和细粮搭配着吃,才更合理。”
刘青山跟大伙掰扯着,顿顿吃玉米面,总有吃腻的时候。
要是大伙都把大米退回来,他家里分配的那些,也得退,总不能搞特殊化。
于是他清清嗓子:“大伙听俺说,老话说的好,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
“咱们夹皮沟,以后不用在吃喝方面抠抠搜搜的,大伙养好身体,干活也更有劲,才能赚更多的钱不是?”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大伙也都在心里开始琢磨。
这时候,车老板子也连忙为刘青山帮腔:“青山说得对呀,过几天,咱们合作社就把今年的分红钱分派下去。”
“俺这两天正算账呢,差不多,各家都能分个万头八千的,也就是说,咱们夹皮沟,家家都是万元户,吃点大米怎么啦,怎么啦?”
啥,万元户,俺们都成万元户啦?
人们先是一愣,然后哗啦一下,把车老板子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询问自家的分红数目,至于大米的事,谁还在乎呢?
刘青山刚开始一听,也小小地震惊了一下:去年是千元村,今年就摇身变成万元村了?
不过稍稍想想,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年跨一个台阶,这是不是说,等到来年,咱们的目标,就要定在十万元村?
正在畅想之际,就听身边传来哗啦一声响,转头一瞧,只见二牤子也不知道从哪找了个盆子,正从自家的麻袋里,收大米呢。
端了满满的一盆,然后撒腿就往家跑,刘青山刚要提醒他慢点跑,就看到二牤子脚下一绊,摔了个嘴啃泥,一盆大米,撒了多半盆。
“你个败家玩意,把大米一粒一粒都捡起来!”
他老娘见状顿时怒了,啪啪往二牤子屁股上扇了两巴掌。
然后她又赶紧吆喝自家男人,把大米都运回去,还有其他人,也都纷纷动手。
一瞧大米运回家,二牤子也不哭了,蹲在在那乐呵呵地捡米粒,嘴里还念叨着:“都捡干净,今天晚饭就吃你们啦!”
几天之后,夹皮沟合作社,跟崔敏浩代表的公司,正式签订出售大米的合同。
价格确定为每市斤一元一角,最后金会长在电话里,又跟刘青山讨价还价一番,才确定的这个最终价格。
一共是十八万多斤的大米,将近一百吨,都被装上大麻袋,然后用大卡车往县里运,随后还要用火车和货船,才能辗转到南韩。
这个跟刘青山他们就没有关系了,反正运输费用都是对方负责。
出售大米这件事,就是夹皮沟和对方的合作,跟县里也没啥关系,所以并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
但是对于夹皮沟合作社来说,却是一笔大生意:足足二十万啊!
怀着兴奋的心情,村民们终于迎来了年终的分红大会。
虽然现在才十月末,没到年终,不过对于农民来说,一年的收成,基本也都定下来。
早早吃过晚饭,大伙都往队部院里汇聚,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彼此打听着。
都是诸如“你家能领多少钱”之类的。
村里的大喇叭,也放着歌曲,一会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一会唱“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更是烘托出喜庆的气氛。
“我靠,杆子,你小子真拿个大麻袋呀?”
看到张杆子咯吱窝夹着个大麻袋,大伙便纷纷开始取笑。
张杆子却丝毫不以为意:“你们也没见过啥钱,知道一万块是多少不?一块钱一张的,那就是一万张呢。”
“就像张大帅你这样的小个子,都能把你埋上,不用麻袋,能装回去吗?”
“信不信俺先把你埋喽。”张大帅抢过张杆子的麻袋,就往对方脑袋上套。
旁边还有起哄帮忙的,直接把张杆子给塞进大麻袋,然后把麻袋口一扎,张杆子蜷缩在里边,就剩下蹬腿了。
老支书也叼着小烟袋,背着手溜达过来,脸上除了喜悦之外,更多的则是自豪。
作为村支书,夹皮沟能有这么大的发展,他当然感觉到无比的光荣。
青山呢?
老支书在人群中搜寻刘青山的身影,他觉得,最应该接受群众欢呼的,不是他们几位村干部,而是刘青山。
结果没发现刘青山,却发现地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麻袋上面还这里鼓一下,那里动一下的。
老支书就咳嗽一声:“谁把猪场的猪给抓来了,哈哈,也好,今天咱们合作社分红,宰一头猪好好庆祝一下!”
然后就听到麻袋里传来一阵呜呜声:“不能宰,不能宰!”
把老支书吓了一大跳:“这猪成精啦?”
麻袋里又传出一阵大叫:“二叔,是俺,俺是杆子呀!”
把老支书也给气乐了,上去轻轻踹了一脚:“你钻麻袋里作什么妖。”
这时候,车老板子一声吆喝:“开会啦开会啦!”
大伙立刻都簇拥上前,只有那个大麻袋在地上不停翻滚:“放俺出去,放俺出去啊,俺还得领钱涅……”
夹皮沟老老小小的,一共二百多口子,全都聚拢在队部院里。
就连小火这么大点儿的,都被刘金凤抱在怀里,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里东张西望。
还有杆子爷爷和三奶奶这样上了年纪的,都搬着小板凳,坐在最前面。
一个个都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似的。
娃子们则在院子里疯跑,被大人们嗷唠嗷唠地训斥着,也照跑不误。
刘青山面带微笑,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心中只剩下欢乐。
忍不住摁下快门,咔嚓咔嚓的,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大伙都静一下,下面咱们开会。”
张队长吆喝一声,整个院子里立刻肃静下来,大人不再唠嗑,小娃子不再疯跑,就连狗都不叫了。
“今年,国内国际形势一片大好,全国人民都鼓足干劲,国家各项产业都蓬勃发展,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
张队长还像模像样地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照着上面念起来。
咳咳,身后传来老支书的提醒:“拿倒了。”
第三百零五章 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涅?
大伙顿时爆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张队长没啥文化,斗大的字认得一箩筐,也不知道是谁给写的发言稿,看来是下工夫背下来的。
张队长也不尴尬,索性将那张纸揣进兜里,然后大手一挥:
“咱们也不扯这些没用的,国际局势跟咱们暂时也没啥关系,直接叫车老板子,公布今年的收支情况!”
哗哗哗,大伙顿时热烈鼓掌。
在这种隆重而庄严的场合,老板叔也一本正经:
“今年,咱们夹皮沟形势一片大好,大伙都鼓足干劲,村里各项产业都蓬勃发展,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
嗯,这一套话听着咋这么耳熟呢?
大伙终于有点明白了:合着张队长的稿子,和老板叔都一套,只不过换了下瓤子。
“捞干的说,别整这么没用的套话儿!”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嚷嚷一句,然后大伙就全都跟着起哄。
老板叔也朝自家闺女张连娣摊摊手:“丫头,你整的这玩意不行呀。”
“爹,俺听广播里领导讲话,开始都是这么说的。”张连娣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
正说着呢,就看到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骨碌过来,里面还传出张杆子的声音:“发钱发钱,赶紧发钱!”
刘青山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应该先嚷嚷着把你放出来吗?
上前把麻袋绳解开,张杆子终于爬出来:“俺在麻袋里,就听你们在这废话,俺都学会了!”
说完他就咳嗽两声,假装正经:“今年,俺们养猪场的形势一片大好,肥猪都鼓足干劲,体重蓬勃发展……”
大伙一阵哄笑,张队长和车老板子也笑骂几声,人群这才渐渐安静。
车老板子这才开始公布合作社今年的收支情况:
主要的收入有这样几方面:最大头儿的,就是前几天刚刚完成的大米交易,这件事,算是叫所有村民都感觉到震惊。
他们种了大半辈子地,都在土里刨食,结果刨着刨着,忽然发现,居然刨出来一个金娃娃。
如果按部就班的,继续种植玉米小麦之类,万万不会有这么高的收入。
所以当老板子宣布大米卖出了二十万元的时候,全场一片欢呼。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儿,二彪子就被几个棒小伙子给抬起来,扔到半空,弄得他哇哇大叫。
种植水稻,从出去学习到引导大伙种植,二彪子的付出,大伙都有目共睹。
被扔了好几下,二彪子还真害怕下面的人接不住,把他给摔个好歹,于是就连忙转移目标:
“你们别光扔俺啊,种水稻是三凤提出来的,他才是大功臣!”
对呀,人们恍然大悟,又都朝着刘青山奔过去。
不过刘青山早有准备,左手拉着老支书,右手拉着拐子爷爷,大伙一瞧,总不能连俩老头儿也一起扔吧,只好作罢。
“这不公平!”
二彪子被放倒地上,还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嘴里就不满地嚷嚷着。
老支书发话了:“青山是咱们夹皮沟的宝贝,可不能磕着碰着。”
得,二彪子也只能认命: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涅?
等人群闹腾完了,车老板子接着公布,这第二笔收入,主要来自于大棚,除了种植蔬菜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大棚木耳的收入。
听到大棚木耳的收入,也超过十万块,村民又激动起来。
有了刚才的先例,一伙小年轻立刻蠢蠢欲动,目光在王教授身上打转。
考虑到老王这么大年纪,别给扔散架,于是,大头和王教授的那些学生,就成了大伙表达喜悦之情的牺牲品。
其实,能享受这种待遇,无论是二彪子还是大头,亦或是那些年轻的学生,心中都洋溢着喜悦和幸福。
第三项收入,则来自于种植胡萝卜:一共是将近六百亩地,亩产两千斤上下,每斤出售价基本在一角钱,这又是十二万进账。
这还是受限于土壤肥力以及品种和技术等等原因,产量不高。
要是像几十年后,胡萝卜亩产过万斤,那就更恐怖。
第四项收入:主要是村民采山的收入,开春的山野菜,连同秋天的菌类,再加上野菜厂的百分之十的收益,总产值,也顺利突破十万块。
而且这个十万块,是净利润,不像前面几样,无论是种植也好,养殖也好,都有成本跟着呢。
采山这工作,村里基本上算是都参与,所以人人雀跃。
张杆子这家伙就开始报复:“张大帅是采山的头儿,咱们就扔他!”
大伙兴致高涨,不由分说,就把张大帅往天上扔。
张大帅嘴里不甘地嚷嚷着:“俺顶多就是个小组长,要扔也得扔青山,这事是他一手促成的!”
“嘿嘿,谁叫你个子小,好扔呢!”
张杆子笑嘻嘻的说着,刚才扔了好几个人,就属张大帅扔得最高。
至于扔刘青山,还是算了吧,哪个项目不是他搞出来的,根本扔不过来好不好?
算算账,已经五十多万啦!村民越听越是兴奋,就算去除一半的成本,那家家户户的分红,也能超过一万块。
哎呦喂,这咋一不小心就都成万元户了呢,简直真做梦一样啊!
以至于后面车老板子报账的时候,大伙都没咋细听,什么养猪养牛,还有其它产业啥的,那都是小钱儿。
另外一大部分就是成本和支出,这个村民就更没兴趣,反正夹皮沟就这么大地方,也没啥秘密,合作社的那些事儿,都是透明的。
眼瞅着天都要黑了,生产队院里的电灯都亮了,大伙便纷纷催促。
老板叔索性也就不念了:“这些成本和支出啥的,咱们一会儿都贴出去,明天都自个好好看看,下面咱们就正式开始分红,张杆子!”
“到!”
第一个照例是张杆子先领,这货扯嗓子吼了声,然后手里抖了一下大麻袋,蹿出人群。
他嘴里还兴奋地嘚啵着:“想不到啊,俺也有拿麻袋装钱的这一天,以前做梦的时候,倒是梦到过,跟做梦娶媳妇一样。”
大张罗立刻跟着溜缝:“做梦拿着麻袋装钱,醒了披着麻袋要饭是吧!”
这话虽然夸张了点,但还真是张杆子从前的写照。
不过现在好了,终于梦想成真。
老板叔嘴里大声念着:“张杆子的分红是八千六百五十元,再加上养猪场一年的工资,每个月八十块,十二个月是九百六十块,合计九千六百一十块!”
“差点没到一万,哈哈,杆子好可惜,差一点就是万元户啦!”
“那俺家妥妥就是万元户!”
张杆子在合作社的分红。基本是跟哑巴爷爷和山杏这一类划等号,属于最少的。
他都能有九千多,那别人家肯定都超过万元,所以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只有张杆子苦着一张脸:“老板子,就差不到四百块钱,那能不能先借俺五百块,让俺尝尝当万元户的滋味?”
大伙这才觉得,是有点可惜,要是别人家都成了万元户,总不能叫张杆子拖后腿吧,虽然他以前总拖后腿。
“杆子你想借钱啊,咱们合作社的公共积累里面,倒是有钱,不过不能借给你。”
车老板子慢条斯理地说着,把张杆子气得直哼哼。
还是张大帅仗义,闹归闹,玩笑归玩笑,关键时刻真往前冲:
“杆子,没事,等俺一会领完钱,借你五百块。”
“对,俺也借给你!”
大伙七嘴八舌的,都纷纷答应,听得张杆子心里热乎乎的:这要是放到从前,别说五百块,他要是找别人借五块钱,人家掉头就走。
“借啥借呀,俺还没说完呢。”车老板子继续说道:
“刚才是杆子的,还有杆子媳妇的那份呢,翠花没有分红,不过有工资啊,每个月五十块,嫁到咱们夹皮沟十个月,正好五百块!”
合作社里面除了分红之外,对于一些特殊的人,也执行工资制度,最普遍的是每个月五十块,一些重要的岗位,比如张杆子之类的,则是八十块。
这个也不少了,就算是工厂里正式的职工,也不一定赚这么多。
一听这个,张杆子立刻眉开眼笑:“你个老板子,说话大喘气,故意逗俺玩是不是?一肚子花花肠子,难怪不生儿子!”
笑着笑着,这货把眼泪都笑出来,大伙一惊:“不好,杆子成了万元户,这是欢喜大劲儿了,又要犯病儿!”
“你才犯病呢,俺这是高兴的好不好!”
张杆子抹了抹眼泪,充满感慨地说道:“俺是万万想不到啊,以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现在竟然也能成了万元户,你说这跟谁讲理去吧?”
这时候,刘青山接过话茬:“杆子叔,以前是因为懒,现在勤快了,成为万元户,这再合理不过,唯有勤劳,才能致富!”
“对,这话在理!”大伙纷纷说话,表示赞同。
杆子爷爷则站起来,表示有话要说,大伙立刻安静下来。
拐子爷爷乐呵呵地望着刘青山:“勤劳致富,这话没错,不过要是没有青山领路,咱们也不能这么富!”
一阵热烈的掌声,在这个小山村响起,久久都未曾平息……
第三百零六章 抓现行了?
等到激动过后,人们重新安静,张杆子这才去领钱。
从车老板子手里接过一张白条之后,瞧着上面那个“一万零一百一十一元”的数目字儿,张杆子顿时傻了眼。
“不是,这咋还打上白条子了涅?”
车老板子瞟了他一眼:“今天就是公布一下数目,到时候统一办理存折,省得发到手之后,还得去信用社存钱。”
张杆子咂了咂嘴,嘟囔一声:“发存折啊,总觉得没有拿着钞票那么实在。”
车老板子笑嘻嘻地回了一句:“你要钱也行,明天叫俺家连娣开着大卡车,把这一万块都给你换成钢镚拉回来,你坐炕头上慢慢数吧。”
那还是算了,张杆子乐呵呵地把条子攥在手里,然后在人群中踅摸到王翠花的身影,挥手吆喝了一声:
“掌柜的,这钱还是你保管吧!”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然后就逐一上去,把自家的条子领回来,多的,超过一万五,少的,也有一万二。
村民们全都乐得合不拢嘴:这一下子都成万元户啦,感觉真好!
“哑巴,分红是七千五;还有山杏,分红是六千八。”
老板叔知道这钱都是刘青山一起领,索性就一起念出来。
“哇,山杏好厉害!”
小老四使劲拍着小巴掌,其他小娃子也使劲鼓掌,小脸上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不成啊,这一老一小都没超过一万,咱们夹皮沟,就不是名副其实的万元村。”
也有人嚷嚷起来,大伙现在的集体荣誉感,都是非常强的。
刘青山上去把这两个条子领回来,然后朝大伙挥挥手:
“没事,一个是俺师父,一个是俺妹妹,缺的部分,全都由俺补齐!”
大伙又是一阵鼓掌,其实,像山杏这样还不到十岁的小娃娃,就算是成为半拉万元户,那也能叫人惊掉下巴了。
等到村民都领完,老板叔又开始唱名:“杨红缨,九个月的工资补助,每个月五十元,一共是四百五十元。”
杨红缨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还有我呀,我在野菜厂领工资的,就不要这个钱了。”
“那可不行,这是今年前九个月的。”
车老板子这次是直接发钱,虽然才几百块,可是瞧得大伙都羡慕不已,好像比自己手里那一万多块的条子还过瘾呢。
杨红缨心情显然也不错,还跟大伙开起玩笑:
“那我赚得也太少了,离万元户差远啦。怎么办?”
看着巧笑嫣兮的杨红缨,刘青山不由得摇摇头:老姐啊,你有野菜厂的分红,早就超万元户了好不好?
发完杨红缨的,车老板子就继续念道:
“高峰,刘英,你们的补助从九月份开始算,算到年底,一共四个月,每个月五十块,每人二百块!”
啊!我也有份儿?
刘英听得是满脸惊讶,她是民办教师,每个月的工资,折算下来,也有二十多块。
对于刚刚走出高中校门的她来说,这二十几块的工资,都令她很是兴奋了一阵子。
结果呢,在夹皮沟这里从教,每个月还有五十块钱的补助,比她的工资都多出许多。
一个月五十,一年就是六百块,这笔钱要是拿回家里,无论是爷爷还是父亲,想必都会非常高兴,还有两个弟弟,也可以给他们买新衣服,买小人书……
刘英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最知道生活的艰辛,他们家以前,辛辛苦苦干一年,也没有六百块的收入啊。
想到这里,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刘英眼睛里滴落下来,这一刻,她对夹皮沟这个小山村,真正拥有了一种强烈归属感。
“老师,您说了,好孩子要坚强,不能掉眼泪!”
二牤子不知道从哪里凑上来,嘴里还安慰起刘老师来。
嘿,就你这样的,也敢说这种话?
相较于刘英的激动落泪,高峰倒是显得比较平静,从老板叔手里接过二百块钱,还朝大伙鞠了一个躬。
但是平静的只是他的外表,他的内心,同样非常感动,只因为,夹皮沟没有把他当成外人来对待。
大伙都领完钱,却久久不愿散去,都在村部院里,热烈地讨论着,老老小小的,都十分兴奋。
就算回家,也肯定高兴得睡不着觉,还不如在这里和大伙一起分享喜悦呢。
对于夹皮沟人来说,这个日子,注定会在大伙的心底,留下永远的印记,因为他们可以挺起腰杆儿,拍着胸脯儿,大声宣布:
“俺们是万元村,俺们都是万元户!”
嘀嘀嘀,一阵汽车喇叭响起,看着又来运大米的那辆大卡车,张队长就吆喝一声,领着村民去帮着装车。
那些大米,估计再有两车三车的,就都可以运到县城了。
而就在大伙都忙着装车的时候,却并没有注意到,又有一辆吉普车和两辆挎斗摩托,出现在这里。
粮库的那位许副主任,正坐在吉普车里,看着那群上上下下装车的村民,他的嘴角不由得浮现一丝冷笑:终于叫我逮到你们啦!
随后,接着生产队院子里雪亮的灯光,他的目光又落到那个叫做刘青山的青年脸上,他嘴角的笑容更加冷酷:
就算你是碧水县的小福星,还是全国新长征突击手,都会成为我向上的跳板。
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啊,不知道这个世道的险恶!
他拉开吉普车的车窗,朝着挎斗上的几名公安摆摆手:“动手吧!”
挎斗摩托立刻发动,大灯瞬间亮起,突突突地开进生产队的大院。
随后就是那名带队的队长,嘴里发出一声大喝:“停手,停手,所有人都先不要动,公安执行任务!”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村民都惊呆了,张杆子更是怪叫一声:
“卧槽,不会是知道咱们分红,来抢钱的吧?”
几名公安都下了摩托,他们的小县城的警察还没有换装,还是那雪白的制服和蓝裤子,腰里武装带上,枪套里都插着手枪。
这年头,公安出任务,那都是要配枪的。
“公安同志,什么事?”
刘青山第一个上前询问,他看到大伙都乱成一团,就知道这时候需要一名主心骨站出来。
“什么事?”
许主任也下了吉普车,背着手,神气活现地走到刘青山面前,然后猛的抬手一指:“当然是你们干的好事!”
“你是?”刘青山瞧着对方,稍微有点眼熟,肯定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间没想起来。
许主任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厉:“我是县粮库的,前些天,来你们村收过大米。”
噢,刘青山终于想起来,而且也一下子搞清楚对方的来意。
他忍不住皱皱眉毛:这家伙,是想搞事情啊?
许主任又背着手,威严地扫了那些村民一眼,然后大声说道:
“我们接到热心群众的举报,说你们夹皮沟,倒卖粮食,这是犯法的!”
一边说着,还一边指指正装大米的大卡车:“现在人赃并获,公安同志要把村干部还有相关责任人,都带回去调查!”
自从那天灰溜溜地离开夹皮沟,他心里就憋着一股邪气,今天,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了,许主任心里这个痛快啊。
当接到手下司机的汇报之后,说是正有人把夹皮沟的大米,运到火车站,显然是要运往外地。
许主任立刻就找到公安局一位相熟的领导,带人过来查收,果然逮个正着。
像这种抓了现行的案子,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他大手一挥:“先把村支书,村长和村会计这三个人都带走,还有这个刘青山同志,也一起带走!”
村民一听,立刻不干了,张大帅吆喝一声:
“公安了不起啊,有枪是吧,大伙都回家把猎枪拿来,我看谁敢到夹皮沟抓人!”
大伙一听,也纷纷响应,搞得那几位公安也都头疼不已:来农村办案子,最怕的就是这个,那些村民,可不跟你讲什么法律。
这时候,老支书连忙站出来,嘴里大吼一声:“都消停点,咱们也没犯王法,怕个球?”
说完这才转向许主任:“粮库的许副主任是吧,俺们村这批大米,是卖给……”
没等他说完,就被许主任粗暴地打断:“我管你们卖给谁,卖给谁也不行,都是倒买倒卖!”
旁边的张队长也噌噌冒火,挽挽袖子,就要抡起巴掌,先给许主任几个大耳雷子再说。
不过却被刘青山用眼神给阻止,刘青山一瞧许主任这架势,显然没有调查清楚,还不知道这批大米的去处。
既然你主动找碴,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虽然刘青山一贯主张,和气生财,不过对于那些下绊子或者背后捣鬼的家伙,却从来都不会客气。
既然许主任心怀叵测,那正好就拿他开开刀,免得以后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打夹皮沟的主意。
张队长不明所以,搞不懂刘青山的心思,还要往前冲呢,结果被老支书和老板子给拉住。
这两位都是人精,当然很快就琢磨过味儿来,也就配合着刘青山一起演戏。
很快,这四个人就被戴上手铐,押上挎斗摩托。
这年头可不管你什么犯罪嫌疑人啥的,公安抓人的时候,都先戴上手铐子再说。
摩托上装不下,老支书和老板叔,还享受一把高级待遇,坐到吉普车里。
村民有老支书压着,也都没闹事,可是小孩子们不答应啊。
老四老五冲到押着刘青山的挎斗摩托跟前,两个小丫头急得眼泪汪汪的,小老四伸出手指:“警察叔叔,你们不是抓坏人的吗,凭啥抓俺哥!”
山杏则更干脆,也直接跳到挎斗里面,死死抱住刘青山的胳膊,愤怒的小眼神,死死盯着旁边的警察。
搞得刘青山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说你们俩傻丫头,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嘛,没看到我刚才给你们使眼神儿啊?
第三百零七章 不是撞铁板,是撞火车了!
最后,刘青山还是小老四的哇哇大哭声中,被挎斗摩托给拉走了。
至于山杏,这个小丫头太倔强,就跟一个树袋熊似的,紧紧贴在哥哥身上,拖都拖不开,连公安都没法子,只能一起拉走。
一起被押走的,还有夹皮沟的老三位。
一下子,夹皮沟就彻底没了主心骨。
要不是老支书和刘青山在被带走的时候,全力安抚,这几辆挎斗摩托根本就出不了村。
“村里的事,张罗叔和大帅叔你们先负责,大头和二彪子,你们负责协助,放心吧,俺们很快就能回来!”
临走的时候,刘青山嘴里还不忘安排一下村里面。
他还朝老姐杨红缨,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杨红缨似乎也猜到刘青山的计划,所以她怀里抱着小老四,用力地点点头。
吉普车上的许主任,心中嘿嘿冷笑:哼,还想回来,你们就等着去蹲笆篱子吧。
这年头,一旦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那至少也是要关个三年五载的。
还有那辆拉大米的大解放,也被一起带回县里,这个是重要的证据。
车队离开夹皮沟,浩浩荡荡地向县里开回去,一路畅通无阻,晚上八点多,就回到县公安局大门口。
门口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不少人影。
几名公安从车上下来,发现局长和局里一些主要的领导,竟然全都到场,而且一个个面容严肃。
许主任也下了吉普车,快步上前,笑呵呵地打着招呼:“哈哈,果然是件大案子,把局长和政委都给惊动了,辛苦辛苦,改天请大家喝酒。”
猛然间,又瞥见后面站着的两个人,许主任也是心里一惊:
“王书记,郑县长,您二位也来啦,瞧瞧这事弄的,就是一伙私自倒卖粮食的,怎么能辛苦县领导跑一趟呢!”
听到许副主任的解释,郑红旗嘴角抽动两下:“我们有什么辛苦的,应该是许副主任辛苦才对。”
在接到杨红缨的电话之后,郑红旗二话不说,立马找到王书记,然后一起来到公安局大门口守着。
看到戴着手铐的刘青山,还有旁边死死抱着的山杏,他的心里也是一痛,就是那种看到亲人受苦受难的感觉。
没错,郑红旗已经把刘青山和他的家人,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这……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主任只能干笑两声,心里暗暗琢磨开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感觉好像是夸奖,可是怎么感觉有点不是味儿呢?
与此同时,王书记也望着蜷缩在挎斗里,带着手铐的刘青山,然后就看到,后者还微微抬头,冲他笑了笑。
笑容很是平和,也很亲近,跟平时相见,没什么两样。
王书记原本满腔的怒火,忽然间也消散了,刘青山的微笑,仿佛拥有魔力一般,令他变得心平气和。
能走上今天的位置,王书记对眼前这个青年还是很感激的。
在几个关键节点上,都是这个青年出手,雪中送炭,发挥很大的助力。
所以在听说到刘青山居然被抓之后,他也立刻赶到这里,主持公道。
瞧瞧刘青山,再望望一脸谄媚的许副主任,王书记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扭头朝公安局长点了点头:“把人先放了吧,我们坚决不能放过任何一名坏人,也坚决不能冤枉任何一名好同志。”
好同志?
许副主任脑子里轰隆一声,仿佛响了个炸雷似的,震得他有点发蒙。
他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大大的不妙。
县里两位领导来这,根本就是来给夹皮沟的那个小子站台的。
如果那小子是好同志的话,那他岂不是就变成了坏人了?
要是真被贴上这样的标签,那么别说自己上升一步,只怕连现在的位置都难保。
许副主任很快就权衡完利弊,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于是他连忙道:“领导,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一下,夹皮沟的人,私自倒卖大米,这是违法的……”
“许副主任,你知道他们把大米倒卖到哪里,又倒卖给谁了吗?”
郑红旗忍不可忍,厉声斥责。
没等满脸惊愕的许副主任回答,他就继续说道:“夹皮沟合作社出产的水稻,质量优异,出口南韩,为国家换取宝贵的外汇,难道这也算是投机倒把吗?”
啥,出口?
许副主任这下是真惊呆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人家这批大米是出口的。
本来以为是小倒爷,结果人家摇身变成国际倒爷。
偏偏自己还傻乎乎地,跟个二傻子似的,一头撞上去,这根本不是撞铁板啊,这是拿脑袋撞火车啊。
冷汗刷的一下,从许副主任的后背冒出来,然后迅速地遍布全身。
此刻的他,如同坠进冰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这个时候,刘青山已经被打开手铐,抱着一脸迷糊的山杏,稳步走了过来。
他先向着王书记和郑红旗点点头,然后面向许副主任,朗声说道:“刚才许主任也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现在误会解除了,许主任,叫您白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啊。”
这温润的话语,对许主任造成的伤害,却胜过任何严厉的指责,甚至比扇他两个耳光还要难受。
许副主任知道,这次真的栽了,不用别的,一顶破坏出口创汇的大帽子扣下来,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原本还算光明的前途,现在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猛的冲进脑海,瞬间两个眼珠子都红了,气急攻心地愤愤叫道:“你,你坑我!”
刘青山依旧面带微笑,轻轻摇摇头:“你说错了,不是我坑你,是你自己立身不正,跳进坑里了。”
你!
许副主任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身子一栽,瘫倒在地上。
在昏迷之前,耳朵里似乎听到王书记的声音:“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不好,就要多休息嘛……”
在村里的老三位和刘青山都被带走之后,夹皮沟也乱成一团。
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往常这时候,家家户户早都睡觉。
农村人都习惯早睡早起,没有点灯熬油的习惯。
可是今天晚上,各家却依旧灯火通明,没有人入睡。
各家的男人,都扎堆凑到一起,商量着办法。
女人们也在灯下,心不在焉地纳着鞋底。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村里年终分红,每个人都很振奋,因为他们都即将成为万元户。
而且还是实打实凿的万元存款,不是那种东拼西凑的万元户。
可是就在他们最高兴的时候,忽然就一下子就被打入深渊,这一下子叫大伙感觉失去主心骨,内心都充满迷茫。
嘀嘀嘀,喇叭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正在队部里面研究办法的大张罗,张大帅还有大头和二彪子他们,都冲出屋门,借着雪亮的灯光,他们看到两辆吉普车,开进队部院里。
这是又来抓人的?
然后就看到车门一开,刘青山第一个钻了出来,还微笑着朝他们招招手。
这一瞬,所有人的心,立刻都安稳下来。
随后,老支书,张队长还有车老板子,也都从另外一辆吉普车上下来。
刘青山挥手和两名司机道谢,那两辆车很快离去。
大伙早就围了上来,都满脸兴奋地询问着。
张队长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人群很快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这一刻,压抑在夹皮沟上空的乌云,瞬间消散。
刘青山也就抱着山杏回家,小丫头已经在车里睡着了,一双小手,依旧紧紧抓着刘青山的衣襟。
这丫头啊!
刘青山的心中,被浓浓的幸福感充斥着。
回到家,发现一家人都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归。
看到刘青山的身影出现,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
“哥!”
小老四也没睡呢,立马猛扑上来。
刘青山轻轻抚摸着她的天线辫子,心里很是愧疚:叫家人都跟着担心啦。
山杏的身子也激灵一下子,然后醒了过来,刘青山连声安抚:“没事了,回家啦,咱们回家啦!”
回家啦呀,山杏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微笑,就像在夜晚绽放的夜来香。
吱吱吱,小白猿也从顺着刘青山的大腿爬上来,然后钻进山杏的怀里,它对山杏的依赖,正如山杏对刘青山的依赖一样。
“没事啦,都睡觉吧。”
刘青山的目光,逐一从家人脸上扫过,这种沐浴在亲情中的感觉,真好!
几天之后,县粮库传出一条消息:原副主任许多福同志,因为身体不适,主动辞去副主任的岗位,回家静养。
一位三十来岁的副科级干部,原本有着光明的前途,现在却提前开始享受退休生活了。
……
不知不觉,日历头就翻到了十一月份,春城那边,恨不得一天一个电话,催促他赶紧去坐镇。
因为整个春城,都陷入到一种病态的疯狂之中,无论是刚子和飞哥,还是侯三和张龙,都感觉到无法掌控大局。
反正夹皮沟这里,已经安稳,刘青山也就开着吉普车,向春城进发。
他现在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开车了,大老李已经帮忙把驾照给办了下来。
车上除了刘青山之外,还有稳稳坐着哑巴爷爷,另外还有二彪子和张撇子家的老三张春雨。
至于山上那边,则有张大帅等人,暂时代替哑巴爷爷护林员的工作。
面对疯狂的春城,没有师父坐镇,刘青山也不踏实啊。
财富使人疯狂,这个道理,从古至今,都未曾改变。
而此刻开着吉普车的刘青山,心中却出奇的镇静,头脑也无比清醒,静静地驶入到财富的汪洋大海……
第三百零八章 皇冠换凤冠
84年10月11日,春城市政府,通过《关于命名君子兰为本市市花的决定》。
原本二百元之内的限价令,彻底名存实亡,一夜之间,君子兰的价格,便开始疯涨。
10月15日,市政府提出发展“窗台经济”,号召每家每户,都要养殖三到五盆君子兰。
君子兰的价格,节节攀升。
原来的几块钱或者十几块钱的一株花苗,就跟吹肥皂泡似的,已经涨到一百,二百,三百,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突破四百。
在几个主要的君子兰市场,朝阳公园,春畅站市场,红旗街,万宝街等地,你抱着一盆君子兰,从市场这头儿走到那头儿,怀里的君子兰,价格就能涨一倍。
进入到十一月初,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春城就出现了十几个经营君子兰的大公司,还有四五十家花木商店,专门经销君子兰。
更有数千人分散到各地,搜罗君子兰,运到春城,来回都是坐飞机。
春城的厂矿企业和市民,也都加入到这股浪潮之中,有人一夜暴富,有人悄无声息地失踪……
刘青山一行人进入到春城之后,并没有感受到君子兰的芳香,而是首先感受到,这座城市所散发的躁动和疯狂。
正好路过一个花木商店,刘青山就准备进去瞧瞧,于是把车开上马路牙子,停了下来。
哑巴爷爷的感官最是敏锐,他显然嗅到这座城市里弥漫的不正常气息,于是手上跟刘青山比划起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刘青山不由得眼睛一亮,原来师父也并非完全的粗人,也知道这样文绉绉的语句。
他当然能理解师父的用意,这是担心他,迷失在这里啊。
于是他朝着哑巴爷爷点点头,手上也比划几下:“师父您放心,我也是经过大黄鱼考验的人。”
哑巴爷爷也面露微笑,没错,当初那些金灿灿的金条,都没见徒弟多么动心,就更不用说君子兰这种“绿色金条”了。
于是,一行人就进了这家名为“凤冠联营发展有限公司”。
前面的正厅,大概不到二百平米的样子,摆着几行花架,上面自然全是君子兰。
至少有几十个人,操着不同的口音,在店里徘徊,果然是一副熙熙攘攘的架势。
一进门的花架上,摆放的是三五叶片的小花苗,每一盆下面都有标签,标注着品种和价格。
二彪子瞧了一眼距离最近的一个标牌,然后就不由自主地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看,没错,标注的价格是四百五十元。
这价格,基本上相当于一个年轻工人,一年的工资收入了。
“唉呀妈呀,这也太贵啦!”
同行的张春雨眼睛瞪得溜圆,嘴里脱口而出,大叫一声,引得屋子那些人,纷纷向他投来白眼。
张春雨和他二哥一样,也是心灵手巧,所以刘青山才把他带来,开开眼界,准备当成夹皮沟的后备人才来培养的。
结果这刚到春城,就真的开了眼界。
“服务员,这盆花苗,我买啦!”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双手抱起刚才的那盆花苗,然后,身边跟着的一个年轻人,就拿出一沓大团结,一五一十地开始数钱。
“先生,您很有眼光,这盆和尚,养上两三年,最少能卖几万块。”
服务员嘴里恭维着,手上则忙着给花盆外面,套上包装袋,免得外面太冷,把花苗冻伤。
钱货两清之后,那个买走花苗的中年人,斜眼瞥了张春雨一下:
“年轻人,我建议你最好别在这里瞎逛,里面的花,都是成千上万块的,万一碰掉一盆花,把你卖喽都赔不起。”
说完,就抱着花盆,昂首往外走。
被人家给鄙视了的张春雨,也一脸气愤,手上攥紧拳头。
二彪子也气呼呼地瞪着对方:“有啥了不起的,这种花苗,三凤手上至少有几千棵!”
他也是在来的路上,听刘青山讲的,当时还没太在意。
可是刚才看到花苗的价格,这才被吓到了。
几千棵?
那个中年人也听得一愣,不过随即哈哈大笑:“小伙子,牛不是这么吹滴,你以为,君子兰的花苗,是你家自留地里的茄子秧辣椒秧啊,哈哈哈!”
这家伙说话挺噎人的,二彪子和张春雨都听得火起,一起望向刘青山,用目光征求意见。
估计要是刘青山一点头,这哥俩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把那家伙胖揍一顿。
而刘青山却向他们摇摇头,然后转向那个中年人:
“朋友贵姓,如果想要买花苗,可以去二道河子的光荣村找我,我在那里有个培育君子兰的大棚。”
嗯?
身边的二彪子和张春雨都是一愣:三凤你说反了吧,这种家伙,应该是不把花苗卖给他,叫他干眼馋才对吗?
“二道河子的花棚是你的,哈哈,失敬失敬,刚才我是跟这两位小兄弟开玩笑的,不要见怪。”
那个中年人换脸比翻书还快呢,刚才还是一脸鄙夷,转眼就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这些天,在春城都传遍了,二道河子那边,有一个规模相当大的花棚,里面有上万株君子兰。
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去那里采购花苗,可是人家愣是一棵都不卖。
这个中年人本身就是一个二道贩子,一听到刘青山这么说,当然想要攀上他这条线。
把手里的花盆交给手下,中年人就笑吟吟地走到刘青山跟前,热情地伸出双手:
“小兄弟,幸会幸会,我叫王家旺,还请多多关照!”
刘青山也笑着跟他握握手:“做生意嘛,和气生财,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哈哈,这话在理,小兄弟,这都要晌午了,哥哥请你们下馆子去。”王家旺还十分豪气地发出邀请。
吃饭就免了,这家伙狗眼看人低,刘青山也不介意给他涨涨教训。
至于卖给他花苗,像这种贪心的人,肯定不会见好就收的,到时候等到来年夏天,君子兰价格一落千丈,有他哭的时候。
聊了一阵,王家旺这才点头哈腰地离去,刘青山他们,则继续在大厅里面溜达。
再往前走,花架上摆放的,就是成年的君子兰了,这个季节,马上也到了君子兰的花季,所以许多都窜出花梃子,上边含苞待放。
看看标签上的价格,这下子二彪子和张春雨小哥俩是彻底不吭声了。
标价最少的都是几千块,几万块的,也稀疏平常。
就这么高昂的价格,偏偏买的人还络绎不绝。
“三凤,在家的时候,俺还以为成了万元户,挺了不起呢,结果到这才知道,啥万元户啊,连一盆花都买不起。”
张春雨嘴里低声跟刘青山念叨着,他这次是彻底被打击到了。
二彪子也表示不理解:“三凤,你说这花咋就这么值钱涅?”
刘青山则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这种情况,是非正常状态,就像咱们小时候玩的一种游戏,击鼓传花,到时候,君子兰的价格一落千丈,就是不知道,最后这花会落到谁的手里。”
那两个平时也都是比较机灵的,听刘青山这么一解释,也都冒出一身冷汗,那模样,就好像最后自己怀里,抱着一钱不值的花盆一样。
“明白了,刚才那个姓王的,最后肯定会死得很惨。”
二彪子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
“三凤,那咱们?”张春雨也开始为刘青山手中的大量君子兰感到担心。
“当然要在鼓声停止之前,就把君子兰全部出手。”刘青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正说着呢,就听到门口一阵喧哗,然后就看到一伙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
“好像是港商,说话咱们听不懂。”
“肯定是港商,讲的那叫粤语。”
“嚯,坐的小轿车好高级,皇冠,还是新的!”
屋子里原本的那些客人,嘴里轻声谈论着。
就连这家花木公司的经理,都被惊动,亲自上前接洽。
这位经理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气度也是不凡,他不卑不亢地迎上去:“欢迎诸位光临凤冠花卉公司。”
为首的一名港商,操着很别扭的普通话打着招呼:
“雷猴呀,您系郭先生啦,鄙姓黄,吾们听说你这里有一盆珍贵的凤冠君子兰,特意来开开眼界喽。”
刘青山也这才明白,原来这家凤冠花卉公司的名字,还有这种来历。
那位郭经理也不好拒绝,就领着人群,一直走到最里面,在一个单独的花架上,只摆放着一盆君子兰。
它高高在上,端庄大气,叶片舒展浓绿,仿佛散发着绿色的光泽。
整个叶形十分完美,就像是带着凤冠的花中仙子,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低低的惊叹声,从人群中响起,人们都震惊于这株凤冠的美丽,绝对有着技压群芳的资格。
“郭先生,五万块,窝买啦。”那名港商也是豪气之人,大有一掷千金的架势。
可是那位郭经理却摇摇头:“对不住了先生,凤冠是我们花木公司的镇店之宝,属于非卖品。”
在港商听来,什么非卖品之类的,只是讨价的筹码而已,于是又伸手向着橱窗外一指:
“郭先生,看到那辆皇冠轿车木有,刚提出来的,整整九万块,我就用它换你的君子兰,行不行啊!”
咝,屋子里面,响起了一阵抽冷气的声音。
第三百零九章 这简直太疯狂啦!
“这位先生,凤冠是我们的非卖品,而且这种名贵的君子兰,我也不希望它流落到海外。”
那位郭经理,竟然再次拒绝了。
屋子里再次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大伙今天算是长见识了:用皇冠小轿车换君子兰,已经足够令人惊叹。
可是更令人震惊的是:竟然还被卖主给拒绝了。
这个世界,简直太疯狂啦!
刘青山倒是对这位郭经理高看一眼,能够经受住一辆进口小轿车的诱惑,在这个年头,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还有他最后的那个理由,虽然听着有点感到好笑,但是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真正爱花的人。
和那些只在意君子兰的经济价值的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种人,你可以说他很傻,但是值得尊敬。
或许等到君子兰被打回原形,变得一文不名的时候,别人会把手里的君子兰,像扔垃圾一样扔掉。
而这位郭经理,肯定还会继续珍视这些花卉,一如当初。
在遭到拒绝之后,那位黄姓港商也遗憾地摇摇头,嘴里嘟囔了几句,屋子里大都听不懂,但是刘青山却听得想笑。
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用粤语骂人家,就有点不讲究喽。
于是朝二彪子他们招招手,先行出门,就在门外静静等候。
看到黄港商果然空手出来,刘青山就乐呵呵地迎上去,熟练地用粤语打着招呼:
“黄先生,你这辆皇冠车很靓,我也想用君子兰换它,不知道可以吗?”
黄港商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对方是在拿这辆车开玩笑,于是也笑眯眯地回道:
“那就不知道这位朋友,能不能拿出来令我满意的君子兰喽。”
两个人哇啦哇啦聊了一阵,然后就各自上车,刘青山在前面带路,那辆皇冠,紧跟在后面。
瞧着渐渐驶出市区,越走越是偏僻,皇冠车里随行的贴身助理就提醒道:“黄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那位黄港商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啦,内地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啦,而且还有阿龙阿虎啦。”
阿龙阿虎,就是同车的两名壮汉,是黄港商的私人保镖,就算在港岛那边的富人圈子里,也都颇有些名气。
这年头,港商的待遇,那简直就被捧到天上,大白天的,想要打港商的主意,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胆子。
等车子开到光荣村的村口,却再也无法向前,一道壕沟横在道上,上面只铺着一块窄木板,骑自行车想要过去的话,都有点悬。
刘青山也皱皱眉:都到了这种程度吗?
于是只能靠边停车,一行人步行进村,这一路上,刘青山就觉察到,暗中有好几道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阿龙阿虎这两个人,也显然感知到什么,一前一后,将黄港商保护在中间,满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黄生,对方好像有枪。”阿龙低声提醒了一句。
黄港商这次也不再那么淡定,虽然阿龙阿虎很能打,可是也扛不住子弹啊。
这时候,就听到走在前面的青年也停下脚步,嘴里喊了一声:
“兄弟们不用紧张,我是刘青山,自己人,来找侯三和张龙他们的!”
枪子不长眼睛,刘青山也担心万一走火的话,伤到人就麻烦了。
很快,前边就有几个人飞跑过来,全都一脸惊喜地打着招呼。
“老板,你可来啦!”
这个是侯三。
“青山,你来啦,彪子,春雨你们也来啦。”这个是张龙。
“嘻嘻,小师兄。”这个是二师兄胡伟。
至于一声不吭,只是用眼睛望向刘青山的,自然是李铁。
刘青山的目光,逐一从他们脸上扫过,人人脸上都带着疲惫,想来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于是他点头道:“师父也来了呢。”
几个人这才发现,在这群人最后面,是乐呵呵的哑巴爷爷,粗手大脚,一身粗布衣裳,脚下蹬着布鞋,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老头儿。
张龙他们连忙上去见礼,而刘青山,则把黄港商他们,介绍给大家。
忙乱一阵,众人这才一起去侯三家中。
有外人在场,张龙他们也不多说,到了侯三家,便直接进了花棚。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凉,不过花棚里面,却温暖如春。
看到放眼望去,花棚里满眼葱绿,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君子兰,黄港商也被惊到了。
他原来以为,那个叫做刘青山的青年,顶多有十几盆花想要出手,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还真是一位大户。
“何师傅!”
刘青山有跟花棚里忙碌的老花农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朝着黄港商笑笑:
“黄先生,这里的君子兰,请您随意挑选。”
旁边的侯三也适时地补充一句:“黄先生,我们这花棚,一直都没有对外出售呢,您是第一位客人,又是港商,我们感到非常荣幸。”
不得不说,侯三这家伙的嘴,还真是能说会道,一下子就把黄港商说得心里美滋滋,在花棚中观赏起来。
侯三则殷勤地在旁边给介绍着,诸如品种花期花色之类的,也说得头头是道。
要说做生意,还得他这样的,包括刘青山在内,都说不出那些肉麻的话。
至于张龙和李铁,就更不用提了。
胡伟倒是有点这方面的潜质,嘴皮子挺能说的,不过在专业上,比侯三就差了很多。
最后,被侯三恭维得眉开眼笑的黄港商,一共买了三盆君子兰,两盆红花的,一盆黄花的。
三盆花,报价是七万五千块。
这个价钱,当然是人民币,而不是港币,要知道那个时候,一百人民币,大致能换到三百港币左右。
黄港商又把价格砍下去五千,变成七万快整,不过他承诺支付等价的港币。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外汇的价值肯定要更高一些。
刘青山也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跟他磨叽,也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直接叫侯三领着胡伟和李铁,跟着黄港商一起去市里的银行取钱,这种事就不用刘青山跑了。
结果侯三还有点怯了:“老板,这么多钱,我这心里没底啊!”
整个花棚,前前后后,总投资也就在七、八万块左右。
这第一笔生意,只卖了三盆花,就直接回本,侯三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感觉像做梦一样,真怕自己迷迷糊糊犯错。
“这才刚开始呢。”
刘青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侯三这才咬咬牙,狠狠心,领着胡伟和李铁,准备出发,那两个都会开车,所以开刘青山的吉普车就成。
胡伟也有点走神儿,脑子里面,同样也蒙蒙的。
他们在这边已经大半年,也清楚这两个花棚,投入了大笔的资金。
几万块,在他们眼里,那绝对是大投资。
可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仅仅是第一笔生意,而且还只卖了三盆君子兰,就直接回本。
也就是说,大棚里还剩下的那些花苗以及成年君子兰,就全是赚的,这简直太疯狂啦!
倒是李铁,依旧是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地率先走向吉普车。
“黄先生,合作愉快,期待我们的下次合作。”
刘青山也想不到,这笔生意居然会如此顺利,这算不算开门红啊?
所以看那位黄港商,也顺眼许多,握手和他道别。
“刘先生,你应该给我们补偿的,刚刚进村的时候,我们可是被吓到了。”
黄港商不愧是商人,又拿起了一盆小花苗,向刘青山示意了下:这个就当补偿好了。
“哈哈,黄先生,您实在太精明了。”
刘青山也不在意,就当是添头了。
生意顺利谈成,皆大欢喜,可是只有阿龙阿虎这两位保镖,心里有些不爽。
阿龙嘴里冷哼一声:“想不到,这边的枪械如此泛滥,这很不好,会威胁到我的雇主。”
阿虎这货,则更加心黑,借着跟刘青山握手道别的时候,手上忽然加劲,想要给刘青山留点纪念。
“哈哈,两位的职业素养,还有待提高。”
大笑声中,刘青山猛的一甩手,阿虎踉踉跄跄,冲出好几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原来也是个练家子!
阿龙阿虎两个面露凶光,向刘青山合围上去。
猛然间,就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两个人身躯一颤,就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他们身前,是哑巴爷爷的身影,他脸上依旧满是朴实的微笑,还伸手比划了几下。
别人瞧不懂他独特的哑语,刘青山就跟着翻译:
“俺师父说,他是俺徒弟,不对,俺是他徒弟,呵呵,师父,其实不用您出手的,这两位大哥也跟俺差不多,都是庄稼把式。”
阿龙阿虎这哥俩差点吐血:庄稼把式,我们上过战场,又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保镖,你说我们是庄稼把式?
呃,算了算了,被那个庄稼汉一般的老头,一招制服,人家是庄稼把式,那我们岂不是连庄稼把式都不如?
黄港商,知道这两名保镖的身手,想不到,今天竟然在这个小村子连连吃瘪。
看来内地的广阔天地,不知藏着多少能人异士,以后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他也收起脸上的优越感,还朝着哑巴爷爷和刘青山拱拱手:“再见,以后有缘再见。”
说完,便急匆匆离去,他是真被吓到了。
走了十几步,听到身后没有动静,回头一瞧,只见阿龙阿虎还站在那里。
黄港商也不免气恼:“阿龙阿虎,走啦!”
阿龙阿虎也一脸苦涩:老板,我们也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现在半边身子麻木,根本走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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