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没资格?


  既然这样,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于是王县长摆手道:“今天先不谈这个,咱们还是陪同外商要紧。”
  楚专员却不这么看,他胖乎乎的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个野菜厂,也是关系到外商嘛,还是早点落实的好,我也支持小何同志的公司。”
  他当然要表态,虽然楚专员也有点瞧不上何家康,但他是楚家的人,而他的叔伯侄女楚云玲,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要照顾这个姓何的小子。
  这是逼着在场的领导表态了,王县长和郑红旗,都皱起眉头。
  他们心里,还是偏向夹皮沟和刘青山的,奈何,实力不对等啊。
  还有公社的孙书记,也同样心思,只是在这种场合,更没他说话的份,在那干着急使不上劲。
  而何家康的嘴角,则浮出一丝得色,他盯着刘青山,目光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小子,你拿什么和我斗?
  刘青山却忽然笑了:“谁说我们夹皮沟没有资格,难道你们都不看报纸的吗?”
  报纸?
  今天陪着外商,出来的比较早,所以还真没看报纸。
  可是,这跟报纸有关系吗?
  孙书记却是眼睛一亮,连忙去叫通讯员回公社,把今天几份主要的报纸都取来。
  通讯员一溜小跑,很快就回来,刘青山从他手中抽出一份人民日报,笑吟吟地用双手捧着,递到楚专员面前。
  楚专员瞥了一眼,然后就仿佛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法,一下子愣在那里。
  这什么情况?
  何家康也连忙探头过去,只见在这份无比庄重的报纸,赫然呈现出这样一个标题:山村巨变。
  下面的副标题是:吉省松江地区碧水县青山公社夹皮沟村自主创业纪实。
  夹皮沟!
  这一刻,何家康就像被捏住脖子的公鸡,满脸涨红。
  要知道刘青山等这一份报道,已经等了快三个月,就在昨天,他终于接到了老姐的小姨夫林子洲的电话。
  早上来公社的时候,他就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先跑了一趟邮电局,准备买上一沓子报纸,留在村里当纪念。
  最好一家发一份,毕竟这是全村人的骄傲。
  可惜的是,邮电局的报纸,都是提前订阅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像城市里的书报亭,可以随便买。
  刘青山也只能先暂时放下这件事,跟着接待外商。
  好巧不巧的是,碰到了何家康这个败类。
  关键时刻,刘青山这才放出大招,他还就不信了:国家最权威的报纸上,都报道夹皮沟,你也敢说没资格?
  但凡有点政治觉悟的人,都不会犯这种最低级的错误。
  “快,再找几份报纸!”
  王县长也激动起来,这不是省市的报纸,这是国家大报啊。
  全国上上下下都在看,他们碧水县,也能跟着扬名全国,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一份报纸确实不够看,公社孙书记兴奋得满脸涨红,大手一挥:“去各单位,把今天的报纸都拿来!”
  没看报道上面写着呢吗,青山公社啊,那是多大的光荣?
  再联想一下,过年的时候,那位林大记者还对他进行了采访,没准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报纸上,孙书记想想就激动啊。
  同样处于激动之中的,还有王县长和郑红旗,因为他们同样接受过采访。
  如果真能在报道中也提他们几句,那意味着什么,政治小白都能想出来。
  公社的干部全都被撒了出去,很快一份份报纸送过来,领导们人手一份,都一脸激动地捧着报纸,开始阅读。
  就连楚专员,也是同样的表情。
  他或许有些官僚,或许有些私心,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立场鲜明,因为他也是松江地区的一员。
  刘青山也瞪大眼睛,盯着报纸上那一行行的铅字,这一刻,他的眼睛在放光。
  不得不说,林子洲林姨夫的报道很详尽,文笔并没有卖弄华丽的辞藻,而是朴实无华,很适合夹皮沟这样的小山村。
  上面的事迹,也不是那种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是那一桩桩一件件,却记录着这个小山村前进的脚印,一步一步,稳步向前,似乎永不停歇。
  正是这种典型事例,才接地气,对农村发展,才具有借鉴和启迪。
  文章中,有老支书的沉稳,有张队长的闯劲,有公社孙书记和县里领导的支持,甚至还有张杆子这样懒汉的转变。
  当然出现最多的名字,还是刘青山。
  报道中,林姨夫把刘青山塑造成夹皮沟的引路人。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不过刘青山看了之后,还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林姨夫啊,咱们不带这么夸人的。
  报道的最后,林子洲评论道:“农村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希望广大农民兄弟能开阔思路,解放思想,涌现出更多像刘青山同志这样,勤劳致富的引路者。”
  一口气将报道读完,刘青山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报纸,装进自己兜里。
  然后他就感觉到周围射来一片热辣辣的目光,他眨了几下眼睛,嘴里呵呵几声:
  “大伙都看完了,那俺有个请求,能不能把手里的报纸都给俺,俺们村子里,每家都想留一份。”
  周围的人全都一缩手,开始做同一个动作,都是把报纸小心地折好,然后塞进自己兜里。
  刘青山朝着郑红旗他们摊摊手:“你们回县里还能搞到,不要这么小气嘛。”
  这才有几个人,乐呵呵地把报纸递过来,嘴里还打趣着:“恭喜恭喜啊。”
  刘青山一边收报纸,一边笑着回道:“应该是同喜同喜,这是咱们公社,以及咱们县里,甚至咱们地区的大喜事。”
  对对对,周围的人们一起大笑,就连楚专员,都笑得那么开心。
  可是何家康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那个被他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小山村,竟然也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这跟谁讲理去?
  不仅仅笑不出来,他的心中,反倒是无比的愤怒和嫉妒。
  这种怒火,此刻就全都倾泻到刘青山身上,谁叫刘青山是夹皮沟的一员呢?
  阴冷的目光,如豺狼一般地盯着刘青山,何家康心中暗暗冷笑:小子,你不要得意,我会把你的野菜厂和你一起,碾压粉碎!
  刘青山软磨硬泡的,把大伙手里的报纸都给搜刮上来,乐呵呵地送回吉普车。
  回来之后,他这才旧事重提:“各位领导,那俺们夹皮沟,现在有没有资格办野菜厂?”
  这一次,连钱副县长都不好再反对。
  不过呢,他也没提只办一家野菜厂的事儿,看来还是准备默许何家康这家伙也办厂。
  刘青山并没有追着这个问题不放,那样的话,被打脸的群体有点大。
  再说了,他还巴不得跟何家康竞争呢,他也同样有信心:将这个人渣彻底碾成渣渣!
  另外一边,藤田正一的考察团,也参观完毕,对于山野菜的质量,还是比较满意的。
  就是加工的方法是在太过原始和简陋,除了晾晒就是腌渍,这对许多野菜来说,伤害是非常巨大的。
  比如像刺老芽,干品怎么能和鲜品相比呢?
  还有秋天之后出产的松茸,更是如此,松茸必须鲜食才行嘛。
  所以对于成立山野菜加工厂,他们还是支持的,何家康正是通过关系,才搭上藤田正一这条线。
  他也准备从岛国那边,进口先进的生产线,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相比之下,夹皮沟这边,却并不被人看好,眼下啥啥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厂子支撑起来?
  参观完收购点和仓库,藤田正一就提出来进山的要求。
  而且还表示:他和他的考察团,都喜欢亲近自然,所以要在山中宿营,这样也能更好地体验山野菜生长的气候环境。
  这下子,王县长等人可为难起来,只能通过翻译进行劝说:
  “藤田先生,这样会不会有危险,山林里面有不少野生动物,野猪群狼群都很多,上个月,村民采野菜,还被东北虎袭击过。”
  藤田那些人一听,反倒更是来了兴致:“有危险好哇,才能体验到探险的乐趣!”
  这都啥人呢?
  反正目前的国人,还无法理解,王县长和楚专员等人商量一番,决定抽调一些公安同志,带着枪械,负责安全保卫工作。
  要是外商真的在他们的地盘出事,那就啥也不用想了,卷铺盖回家都是好的。
  结果这项提议,又一次遭到外商的拒绝,理由很简单:他们就是要体验野外宿营和探险的乐趣,弄一大帮子人,体验感肯定很差。
  把王县长他们给愁的啊,心里把这些喜欢作妖的外商骂个半死。
  没法子,王县长咬咬牙,跟楚专员等人说道:“各位先回县里,我只能是舍命陪君子。”
  谁叫他是县长呢,这种事情,必须冲在前面。
  刘青山一听,接过话茬:“县长,您这话可不对,应该是舍命陪……才对嘛,嘿嘿。”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大多数人,还是猜出来他想说什么。
  郑红旗立刻瞪了他一眼:“少胡说,我看你是上了报纸,有点发飘,赶紧回你的夹皮沟,把好消息告诉一下乡亲们!”
  训斥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郑红旗正是如此。
  刘青山却不领情:“豆包山是俺们夹皮沟的地盘,于情于理,俺都应该陪着外商的,尽一尽地主之谊嘛。”
  这话在理,别人也不好反驳,倒是郑红旗以年龄的优势,替换下王县长。
  公社孙书记也要陪同,结果被刘青山给劝了回去,他当然知道,人家外商需要的是空间。
  确定好人选,便驱车出发,何家康本来也想跟着藤田正一同行,趁机拉拉关系。
  不过看到对方似乎没有这个意思,而他又实在不想去夹皮沟那个该死的地方,于是也就返回县里,筹划野菜厂的事情。
  两辆小轿车,加上刘青山的吉普车,还有一辆大卡车,浩浩荡荡向夹皮沟驶去。
  郑红旗坐到刘青山的吉普车里,车里就两个人,所以说话也随便许多,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青山,你们村真的要搞野菜厂?”
  “本来是不想搞的,可是那个何家康要搞,俺们肯定也要搞。”
  刘青山也就不再装模作样,语气里都带着愤恨。
  郑红旗明白了:这是对着人去的,哪是搞野菜厂啊,分明是想搞垮那个何家康。
  于是他摇头道:“青山啊,你还是太冲动啦,搞不好,会把整个村子都拖进泥潭的。”
  “郑大哥,你放心吧,肯定不会亏的。”
  刘青山反过来安慰郑红旗。
  郑红旗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路沉默着来到夹皮沟。
  其它车辆也没有进村,直接向山上进发,刘青山却必须回村一趟,郑红旗也只能转到别的车上。
  把吉普车开到队部院里,刘青山就抱着一摞报纸下了车,扯开嗓子吆喝:
  “看报喽看报喽,特大新闻,咱们夹皮沟上报纸啦!”
  这一嗓子还真好使,把那些干活的男女老少都给招呼过来,眨眼间,刘青山手上的报纸就被抢光。
  老支书哆哆嗦嗦地戴上老花镜,这份他已经看了几十年的报纸,再熟悉不过,可是却从来没有感觉如此亲切,一时间,竟然忍不住老泪纵横。
  “哈哈,真是咱们夹皮沟!”
  “喜事啊,大喜事,老婆子,今天晚上,必须把家里那瓶老酒开喽!”
  “快点看看,报纸里有没有俺?”
  一时间,队部院里,变成了真正的欢乐海洋。
  张杆子得到消息比较晚,等他急火火地跑过来,报纸都被抢光了,他急得直蹦高:“给俺瞧瞧,给俺瞧瞧啊!”
  “杆子,你认识字咋滴?”
  大张罗揭他老底儿。
  不过玩笑归玩笑,大张罗还是把报道中,涉及到张杆子那一段,大声念出来。
  “俺上报纸啦,俺上报纸啦!”
  把张杆子欢喜的,娶媳妇那天,都没见他这么高兴。
  这货抽冷子,一把将大张罗手里的报纸抢过来,然后一路跑一路挥舞着手里的报纸:
  “翠花,俺上报纸啦,今晚好好炒俩菜,烫壶酒,咱们好好庆祝下!”
  身后传来老板叔的声音:“杆子,这个法子,俺刚才就说了,你能不能整点新鲜的!”
  张杆子也不含糊:“媳妇,俺上报纸啦,今天晚上咱们在被窝里好好庆祝下!”
  大伙先是听得一愣,然后齐声大笑:这个庆祝的方式,还真的很新颖。


第二百零一章 有宝贝啊!
  刘青山把吉普车扔在村里,跟家里说了一声,然后就徒步上山。
  等到他追上大部队的时候,那伙人还没到地方呢。
  连牛车都上不去,更不用说小轿车了,这些人都大包小包地扛着,一步一步往山上爬,全都累得气喘吁吁。
  刘青山也不管别人,接管了郑红旗扛着的大包袱。
  这趟山路,他再熟悉不过,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师父住的木刻楞。
  郑红旗总算是缓了一口气,瞧瞧那些同样汗流浃背的外商,心里不免嘀咕:这不是找罪受嘛?
  藤田正一确实有点难受,他又不是真正的户外运动爱好者,平时又疏于锻炼,这会儿早就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他真没背多少东西,就是一个登山包,手里还拄着一根挺专业的登山杖,奈何身体实力不允许啊。
  偏偏在这个时候,身边一道人影飞速闪过,像只灵活的豹子,眨眼就将他超过。
  刘青山还回头朝着藤田正一招招手:“藤田先生,加油!”
  藤田正一就觉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硬撑着,这才没坐到草地上。
  而刘青山则一马当先,冲到木刻楞:“师父,俺来啦!”
  最先迎接他的,不是哑巴爷爷,而是小黑熊,这货一溜烟冲过来,差点把刘青山给扑了个跟头。
  此刻的小熊,立起来已经跟成年人差不多,而且还特别壮实,叫它大熊好像正合适,或者叫熊大也成。
  刘青山估摸着,大熊能长这么快,肯定跟师父对它的操练和饮食有关系。
  摸摸大熊的脑袋,刘青山乐呵呵地吩咐着:“后面有客人来啦,你一定要把最热情的一面展示出来。”
  大熊不怎么在意,依旧憨头憨脑地在刘师兄身上踅摸好吃的。
  “我兜里啥吃的没有,都在客人身上呢。”
  刘青山也甩得一手好锅。
  这吃货一听,立刻舍了刘青山,连窜带跳的,向着下边山坡上那伙人冲去。
  考察团的成员,也早就精疲力竭,好在眼看着就要抵达目的地,胜利在望。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个黑影从山上滚下来,还没等他们看清楚是啥呢,就有好几个人,被热情的大熊扑倒在地。
  “熊!”
  藤田正一大叫一声,挥舞起手中的登山杖。
  大熊迎着他冲过来,大巴掌随随便便一扒拉,登山杖就飞上半空。
  然后,藤田就被大熊给扑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熊鼻子是很灵的,大熊很快就嗅到食物的香气,它哪里还会客气。
  锋利的爪子划开一个背包,里面都是面包香肠之类的食物,这货就开始大快朵颐。
  考察队的成员,都躲得远远的,惊恐地望着它在那大嘴嘛哈的吃着,吃着原本属于他们的食物。
  郑红旗认识大熊,还在那一个劲解释呢:“这是守山的老人养的,不伤人,大家不要害怕!”
  翻译也连忙大声翻译着,众人这才惊魂稍定,不过心里依旧打鼓:随随便便就能养一只黑熊玩儿,这林子里面的野兽,只怕不少吧?
  于是,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藤田正一,那位女助理,已经吓得是骚气侧漏,满脸惊恐地劝说:
  “藤田君,我们还是不要在野外宿营好了?”
  藤田正一已经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他的内心也有些惊惧。
  不过想想此行的目的,他还是瞪起眼睛,吼了一声“八嘎”,然后气冲冲地向木刻楞那边走去。
  一瞧藤田先生发火,其他人也不敢再说话,捡拾地上的东西,跟随在后面。
  至于被大熊弄开的那个背包,反正是没人敢熊口抢食。
  也不能这么说,刘青山看到这个装食物的背包有点大,里面的食物挺多,于是分拣出来一半。
  这样也惹得大熊有些不满,嘴里直吭叽。
  “你还学会护食了是吧,记着点,外面的这些包装袋,千万不能吃进肚子里。”刘青山敲敲它的大脑袋。
  大熊其实挺聪明的,面包外面的塑料包装袋,都被它给撕开了,就是火腿肠的外皮,有些难搞。
  “火腿肠啊。”
  刘青山瞧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东西,也倍感亲切。
  现在才一九八四年,国内的火腿肠,还要三年之后才能生产出来呢。
  或许有机会,可以把火腿肠率先搞出来?
  刘青山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他们这边,由夹皮沟引领风潮,现在正在大力发展养猪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生猪过剩的情况。
  一边琢磨着由火腿肠带来的商机,一边重新回到木屋这边,空地上,已经东倒西歪的,坐了一片。
  虽然刘青山瞧不上藤田正一,不过毕竟人家是外商的身份,不能失了礼数。
  看到哑巴师父不在这边,他就把院子里的大锅点着,先烧了几瓢开水。
  木刻楞这边没有茶叶,不过藤田正一来过一次,嘴里嘟嘟囔囔的,要喝肾精茶。
  上次他带回去一些,感觉效用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可惜喝光了,所以一直惦记着。
  刘青山也就满足他的要求,给大伙泡上药茶。
  山上的许多药材,都可以冲水饮用,功效各有不同,刘青山目前正在跟师父学习中。
  太复杂的弄不了,常见的几种,还是可以的,比如清热解暑的,提神醒脑的,生津消食的之类。
  一碗热茶下肚,这些人也都缓过来,开始有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
  饱餐一顿的大熊,也跑了回来。
  人们也渐渐发现,这只熊傻头傻脑的,还挺好玩,于是都逗弄起来。
  猛然间,一声惊呼响起,吓得刘青山手里的茶碗差点掉地上,他还以为是大熊咬人了呢。
  只见考察团中的一名中年人,正用手掌拍打着一个硕大的木桩,嘴里大呼小叫的。
  “田中桑,冷静!”
  藤田正一吼了一声,你这大惊小怪的,很丢人的好不好。
  那位田中太郎,是他特意请来的一位鉴定师,看样子,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刚才大伙还都围着那个树根桩子喝茶了呢,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可惜田中这家伙太沉不住气,你这么一叫,谁都知道是好东西,想要入手只怕难了。
  这个大树桩,当然就是刘青山上次跟师父一起抬过来的那个琥珀木的大树根。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忙,所以也没腾出来时间弄下山,主要是这家伙实在太重。
  虽然没弄下去,但是木桩还是被刘青山给仔细清理干净,通体呈现出深深的琥珀色,造型浑然天成,那种古朴的气息,任谁都能感觉到。
  刚来的时候,这些人都惊魂未定,并没有留意,直到这时候,终于发现眼前的宝贝。
  尤其是鉴定师田中太郎,更是满眼惊喜地围着大木桩打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呦西”之类的。
  刘青山也不管这些家伙,反正东西是他,而且就算想偷走都难。
  已经快到中午了,刘青山就张罗午饭。
  除了考察队一行十几人,山上还有十多个人的采野菜部队呢,中午也得打尖。
  野菜汤贴饼子,锅里再来两盘子酱卧鸡蛋,这个算是木刻楞的传统了。
  刘青山又检查一下考察队带来的那些速食品,也就是面包火腿鱼罐头之类的。
  于是又开了几瓶鱼罐头,装了两大盘子。
  火腿肠也切丝切丁,用水蕨菜炒火腿丝,火腿丁拌黄瓜香,算是凑够了四菜一汤。
  刘青山做菜,郑红旗蹲在那帮着烧火,看着刘青山娴熟地拾掇着菜肴,郑红旗也满眼羡慕,他现在就会煮挂面。
  等到太阳正好升到头顶的时候,采山的队伍回来了,是张大帅带队,哑巴爷爷也跟在后面压阵。
  “开饭喽!”
  刘青山吆喝一声,引得张大帅等人一阵欢呼,不过瞧见藤田正一他们这群人,却又变了脸色。
  一人盛了碗野菜汤,拿个饼子,夹了鸡蛋,自己找地方吃去了,显然没有和小鬼子同桌吃饭的兴趣。
  刘青山也不勉强,又给他们每人塞了一根火腿肠。
  张大帅还梗着脖子:“俺不吃小鬼子的东西!”
  “嘿嘿,大帅叔,不吃白不吃,你就当吃他们的肉了。”
  刘青山低声说着。
  嗯,有道理,张大帅接过一根火腿肠,狠狠咬了一口。
  “大帅叔,要扒皮的。”刘青山示范了一下,大伙这才吃起来。
  刘青山在这边转了一圈,这才回去招呼客人,其实,郑红旗在这边陪着呢。
  估计是爬山爬得饿了,考察队的人,拿着大饼子,啃得都挺香。
  尤其是炒的水蕨菜和凉拌的黄瓜香,很快就见底了。
  他们都围坐在那个大树墩子周围,这家伙足够大,当饭桌子蛮合适。
  那个姓田中的,嘴里还唠唠叨叨的。
  刘青山问问翻译,才知道这家伙是告诫同伴,别把热汤碗放在桌子上,小心烫坏喽。
  这位倒是有点意思,刘青山瞧着他好像有点顺眼了。
  然后就听到田中太郎向他询问着什么,翻译也紧跟着解说:“刘桑,请问这件根雕是否出售?”
  刘青山晃晃头:“不卖不卖,这玩意当饭桌子,估计能用到俺重孙子那辈,俺还留着当传家宝呢。”
  在听了刘青山的话之后,那位田中一郎顿时气得面色发青,将手里的大碗,重重墩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
  刘青山眨眨眼:原来你也不是啥好饼。


第二百零二章 猪八戒摔耙子
  在那片山溪边上,藤田正一的考察队,正忙着搭建帐篷。
  刘青山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选在这儿,因为藤田曾经亲眼目睹过,哑巴爷爷从这里刨出来一块红山玉。
  而郑红旗则面露忧色:“溪边宿营,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傍晚和清晨,林子里的野生动物,常常回到溪边喝水。”
  这话有道理,看来郑大哥还有点野外生存的经验。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看到郑红旗似乎要上去劝阻,就拽拽他的衣袖:“没用的,人家就认准了这里,郑大哥你就别上去讨人嫌。”
  “万一外商要是在这里受到伤害,那么……”
  郑红旗还试图争辩,结果被刘青山连拉带拽的,硬生生给带回木刻楞。
  对于这位被蒙在鼓里的郑大哥,就一直蒙着好了。
  “不行,青山,我不放心,必须和外商一起宿营!”
  郑红旗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郑大哥,你去了也得被撵回来,人家嫌你碍手碍脚呢。”
  刘青山又不能把真相告诉他,只能隐晦地提醒一下。
  不料想,郑红旗脑子里面,还紧绷着一根弦,他沉思一会,猛的抓住刘青山的胳膊:
  “青山,难道你怀疑他们是敌特人员,要来山上搞破坏?”
  从那个特殊岁月过来的人,在这方面都比较敏感。
  说完之后,郑红旗自己也摇摇头:
  “可是这山里能有什么好破坏的,难道是当年日军投降撤离的时候,在这片山里,埋下了战略物资?”
  刘青山都忍不住朝郑红旗竖竖大拇指,口中笑道:
  “郑大哥,要不你别当县长了,跟俺大姐夫一起写小说吧,这想象力可以啊。”
  郑红旗瞪了他一眼:“少扯蛋,说正经的呢,要不要暗中监视他们?”
  “嘿嘿,有俺师父呢,郑大哥你就安心在屋子里睡大觉吧。”
  刘青山可不想郑红旗瞎折腾,破坏他的发财大计就麻烦了。
  回去的途中,正好遇到张大帅一行,索性这两个也就加入到采摘山野菜的队伍里。
  而溪边的一处平地上,已经搭建起四座帐篷,呈四角形分布,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远处,还吊着一口锅,下面用石块简单围了一圈,里面可以引火。
  旁边还有一个煤油炉子,上面坐着一个闷罐,可以用来煮粥和烧水。
  这伙人也不全是外行,其中有两个人,还是有点野外生存经验的。
  “藤田君,我们去林子里转转好吗?”女助理朝藤田正一抛了个媚眼过去,瞧那意思,显然不只是逛逛那么简单。
  藤田正一也有点心痒痒,在这野山之中,肯定别有一番意境。
  不过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还有正事要办,就摆摆手,然后朝着在溪边溜达的田中太郎走去。
  那位田中看似散步一般,其实是在认真细致地查看地形地貌,看看能否发现古人类生存的遗迹。
  “田中桑,怎么样?”
  藤田正一轻声询问。
  田中太郎摇摇头:“藤田君,以我的经验来看,最好是沿着溪流向上,或许能有所发现。”
  这样啊?
  藤田正一抬头向远处望望,山溪曲曲折折,消失在森林深处,似乎没有尽头。
  那里丛林茂密,人迹罕至,探索的难度极大。
  他不禁微微摇摇头,然后就听到田中继续说道:
  “这个溪流,现在看很狭小,但是在几千年前,很可能是一处宽阔的河道,远古人类在此聚居的可能性很大,我们还是先在河滩上挖掘一下吧。”
  藤田也正有此意,不过这大白天的,显然不适合干这种事情,看来只能等到天黑之后,再悄悄动手。
  晚饭是他们自己在溪边解决的,刘青山来转了一圈,也就乐颠颠地跑回木刻楞那边,他正好还不乐意伺候呢。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了: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
  木刻楞的炕上,正好能睡三个人,炕头的哑巴爷爷,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剩下这哥俩,都各怀心事,坐在那发呆。
  “郑大哥,睡吧,来,先脱衣服,叫俺检查检查。”
  刘青山招呼一声,然后就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瞧得郑红旗一愣一愣的:“青山,你要做什么?”
  “检查身体啊,这山上各种各样的虫子多了去,最厉害的是草爬子,钻到身体里面就坏了。”
  刘青山转过身,先叫郑红旗帮他检查一下后背,剩下的部位,自己就能看到了。
  “有那么厉害?”
  郑红旗嘴里嘟囔着,他一个大龄青年,还真没有在其他男人面前脱光光的习惯。
  “厉害着呢,草爬子都能钻肉里,还能传染多种疾病,听过森林脑炎吧,得上就没治。”
  刘青山还真不是吓唬他,行走山林,看似平静,其实暗藏杀机,那些小小的蚊虫,或许就是要命鬼。
  这下郑红旗也不敢大意,叫刘青山帮着检查身体。
  这小子嘴里还嘿嘿坏笑着:“郑大哥,你这不会还是童子鸡吧?”
  恨得郑红旗牙痒痒,真想踹这货几脚。
  然后就听刘青山继续在那磨叽:“郑大哥,你看俺老姐咋样,要不要俺帮你们牵牵线?”
  “滚!”
  郑红旗终于忍无可忍,低吼一声,惹得炕头的哑巴爷爷翻了个身。
  “嘘。”
  刘青山贼笑兮兮:“郑大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哎呦我去,别动,还真发现一个潜伏的敌人!”
  他正打着手电筒,扒拉郑红旗的头发呢,结果还真有所发现:
  一只芝麻粒大小的草爬子,隐藏在郑红旗浓密的头发之中,身体已经钻进去大半。
  郑红旗没有戴帽子的习惯,肯定是在山林行走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落到头上。
  草爬子这玩意吸血跟蚂蝗差不多,也能分泌麻醉物质,所以人们通常都感觉不到。
  刘青山大呼小叫的,连哑巴爷爷都惊醒了,得知情况之后,点了根线香,用香火头在草爬子的后翘戳了两下。
  这个小东西便钻了出来,被刘青山用手捏着,扔到地上碾死。
  一片鲜红,显然已经吸了不少血,瞧得郑红旗头皮发麻,精神也紧张兮兮的:
  “青山,不会传染你说的那种森林脑炎吧?”
  “没事,有俺师父呢!”
  刘青山安慰他两句,然后就见哑巴爷爷拿出个小瓶子,在郑红旗头上的伤口倒了点药面,还摆摆手,示意无碍。
  郑红旗这才长出一口气:这林子里,还真是危险无处不在啊!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很正确,林子里确实很危险,尤其是晚上。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藤田正一等人爬出帐篷,打着强光手电筒,拿着铁锹和特制的耙子等工具,开始在溪边的沙地里挖掘。
  山林的夜晚,更显得幽深寂静,只有天上星星,偶尔眨眨眼睛。
  但是夜晚也并非完全宁静,偶尔还是会搞出来一些动静。
  猛然间,一阵刺耳的怪笑声传来。
  寂静的夜晚,骤然听到这种魔鬼一般的笑声,胆小的搞不好得吓死。
  考察队的人,本来就紧张兮兮的,突然听到怪声,吓得头发都刷的一下,竖立起来。
  “不要慌,是夜枭!”
  田中太郎很及时地吼了一声,否则的话,这伙人肯定作鸟兽散。
  人们纷纷开始咒骂那只可恶的猫头鹰,他们只有通过不断地说话,才能缓解心里的恐惧。
  藤田正一刚才也差点吓掉魂儿,现在还一身冷汗呢,嘴里同样咒骂着“八嘎”,手上的耙子狠狠刨进沙子里,然后用力往回一搂。
  这一次,明显感觉到耙子搂到了东西。
  巨大的惊喜,立刻驱散了恐惧,他兴奋地吼了一声:“手电筒!”
  旁边立刻有两道光束射过来,藤田弯腰从沙土里面,捡起来一个椭圆形的物品。
  周围的人也都围拢上来,人人一脸兴奋,因为在来之前,藤田都答应他们,要是能找到宝贝,酬劳还是很丰厚的。
  可是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因为藤田正一手中捏着的,只是一块扁平的鹅卵石。
  “八嘎!”藤田正一愤愤地扬起手臂,将手中的石头,远远地甩了出去。
  噗的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
  “继续挖。”
  藤田又吼了一嗓子,结果周围的人全都站着不动。
  “你们难道没听到我的命令吗?”
  藤田心里噌噌冒火,来到山上之后,他才发现,好像跟他预想的有点不大一样,事情并不那么容易。
  “藤田君,我……我们还是撤退吧?”
  身边的女助理,说话的语调都是颤抖的。
  “谁也不许当逃兵,临阵退缩,是最大的耻辱!”
  藤田吼了一嗓子,然后才意识到什么,向着远处瞥了一眼。
  只见在漆黑的夜色中,正有十几个绿油油的两点,轻轻摇曳着,向他们这边飞速移动。
  “狼啊!”
  藤田正一怪叫一声,掉头就跑,至于耻辱什么的,他早就顾不上了。
  他带头这么一跑,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受雇而来,又不是真来卖命的。
  于是一个个都撒丫子跑起来,有几个年轻的,很快就从藤田身边超越过去。
  身后传来藤田的咒骂声,那个故事怎么说的了:你不用比野兽跑得快,只要比同伴跑得快就成。
  溪边一阵兵荒马乱,而随之响起的一声凄惨的狼嚎,更是给逃命的人们,增添无穷的动力,一个个的,都恨不得爹娘给他们多生几双脚。
  躲在不远处的刘青山,望望身边的哑巴爷爷,低声询问:
  “师父,他们招惹上狼群,不会真被野狼给吃掉吧?”
  要是在碧水县出现外商喂狼的事情,那影响就太坏啦,估计连收购山野菜的事,都得被搅黄。
  刘青山就纳闷了:你说你们这些小鬼子,好死不死的,咋就招惹上狼群了呢?
  哑巴爷爷竖起一只宽厚的手掌,然后仰起头,口中发出他那标志性的嘶吼:
  “哑……”
  奔跑中的狼群,忽然停住脚步,然后悄无声息地远去。
  刘青山见状,也摁亮了手电筒,嘴里大声呼喊:
  “都不要乱跑,向我这里集合,集合……八格牙路,还跑,也不怕跑丢了喂野牲口,死啦死啦滴!”


第二百零三章 一万一块,不二价!
  考察队的残兵败将,终于在刘青山和哑巴爷爷这边集合起来。
  瞧着这伙人惊魂未定的模样,刘青山强忍着才没笑出声,心里送了他们一个字:该!
  “你们这里怎么会有狼群,太可怕啦!”
  那位女助理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跑过来之后,还想抱住刘青山的胳膊。
  刘青山皱皱鼻子,然后直接躲开:你都吓尿了,还好意思凑乎啥呀?
  清点一下人数,发现一个都不少之后,刘青山这才转向一脸阴沉的藤田正一:
  “藤田先生,我们华夏有一句古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你的运气很快就要来了呢。”
  翻译还真挺尽职的,哆哆嗦嗦的,把他的话给翻译过去。
  藤田正一冷哼一声,没有做声,被狼群这么一闹,他现在什么心思都没了。
  只想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钻进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大家回帐篷里睡觉吧,我和师父替你们守夜。”
  刘青山又吆喝一声,这群家伙便跟没头苍蝇似的,全都钻进各自的帐篷,然后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这一夜,竟然觉得如此漫长,只怕会令他们终生难忘。
  但是再长的黑夜,也终究会过去。
  清晨的森林,伴着悦耳的鸟鸣,似乎整个世界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藤田正一终于鼓起勇气,钻出帐篷,朝阳落到身上,竟然叫他差点忍不住喜极而泣。
  沙沙沙……
  这是什么声音?
  藤田扭头望过去,一时间有些错愕,就在他们昨晚翻挖过的地方,正有两个人影,在卖力地挖着沙土。
  八嘎!
  藤田正一心里咒骂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刘青山那张跟朝阳一般的面孔,正笑着向他望过来,笑容是如此灿烂:
  “藤田先生早啊,俺和师父在这替你们守夜,闲着没事,看到这些工具挺顺手的,就挖挖宝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藤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刚想发作,却忽然想起来:这是人家的地盘,挖坑也是人家的自由。
  霎时间,藤田觉得心里憋屈的要死,偏偏还无处发泄,只能装作淡淡地问道:“有什么收获没有?”
  刘青山摇摇头:“太难挖了,要是容易挖到的话,也就不能叫宝贝喽。”
  话音刚落,手上特制的耙子从沙土里搂出来一件东西。
  刘青山立刻一声欢呼,把那东西捡到手中,用衣襟擦拭一下表面的泥土,然后举到藤田正一面前:
  “哈哈,运气不错,挖到一个,谢谢藤田先生,肯定是你给俺带来的好运气!”
  藤田正一眼睛差点瞪出来,脸上的变幻了好几种颜色,心里疯狂地念叨着: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宝贝……
  事实却是,宝贝并不属于他,而是被刘青山乐呵呵地塞进兜里,然后往手心吐了两下,继续卖力地开始寻宝。
  其他人也很快围拢上来,听到藤田的讲述之后,那位田中太郎就凑上去:“刘桑,能不能把你挖到的东西给我欣赏一下。”
  刘青山倒是一点也不抠,在听了翻译的解释之后,直接把东西掏出来,抛向田中。
  慌得田中太郎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那件玉器抱在怀里,心里不知道把这个不识货的家伙,咒骂多少遍。
  “怎么样?藤田正一也关切地问。”
  田中点点头:“看来是没错的。”
  看似忙碌的刘青山却支棱着耳朵,虽然听不懂他们具体说什么,但是瞥见田中太郎点头的动作,心里便有数了:这家伙也是个二五眼。
  红山古玉本来就稀少,而且如今热度也没起来,所以鉴定难度也很大,确实有点难为田中先生喽。
  藤田正一正在踌躇之际,就听哑巴爷爷那边也传来“啊啊”几声,竟然也挖出来一件玉器,还是一件黑色玉石的C形龙。
  这下子,藤田正一的眼睛都要喷火,他终于按捺不住,向刘青山问道:
  “刘桑,我很喜欢这些玉器,您能不能割爱,拜托啦!”
  “你想买是吧?”刘青山问了一句。
  藤田紧张兮兮地点点头:“我很喜欢收集玉器。”
  刘青山抓抓后脑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这么干,会不会犯法啊?把东西卖给外国人,万一被定个汉奸罪啥的,俺还是不卖了,不卖了。”
  瞧他一个劲摆手,藤田正一就通过翻译,苦口婆心地劝说:
  “刘桑,你情我愿,这是很正常的生意往来嘛,就像你们卖山野菜的道理一样。”
  那能一样吗?
  刘青山腹诽一句,还是固执地摇摇头:“这些玉石应该算是古董吧,是古代人遗留下来的,没准已经好几千年,肯定不让买卖的。”
  “完全没必要担心的,我在你们首都逛友谊商店,还可以直接买古董呢。”
  藤田正一还真不是忽悠刘青山,在七八十年代,为了积累外汇,还真把一些古玩字画之类的东西,拿到商店出售。
  当然不是一般的商店,而是诸如友谊商店之类。
  刘青山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他在这跟藤田正一七扯八扯的,就是不想让对方觉得,东西来的太容易。
  看到火候也差不多了,他这才很不情愿地点点头:“那咱们得立个字据,不然俺可不放心。”
  “呦西,没问题!”
  藤田正一也不由得心中大喜。
  他太清楚不过,在当下的华国,最不值钱的就是古董了,几百块一件就是高价。
  而他们岛国人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钞票,在岛国的国内曾经有人豪言:我们可以买下整个米国!
  虽然后来证明,他们只不过是人家养的一头大肥猪,啥时候想杀就啥时候杀。
  但是起码在这个时间段,岛国人还沉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
  说话的工夫,哑巴爷爷又刨出来一件玉器,把藤田都羡慕得眼睛直冒绿光:
  该死的野狼,要不是它们捣乱,这些宝贝都是我的,我的!
  不能再看了,藤田决定快刀斩乱麻,赶紧跟对方商量好价格:“刘桑,这些玉器你准备怎么卖?”
  刘青山的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轻轻竖起一根食指。
  “一百块,好好好,我同意这个价格。”
  藤田正一心头狂喜,他甚至都有点后悔:早知道的话,就不带什么考察队了,直接购买多省事。
  一百块,还不够他吃一顿饭的呢。
  刘青山伸出小手指,在耳朵眼里掏了掏:“藤田先生,俺没听错吧,一百块,你有多少,俺全收了。”
  藤田正一高兴到一半,不免有些错愕:“那你的意思是一千块,这个价格,太高啦。”
  其实一千块对他来说也根本不算事,只不过生意嘛,当然要讨价还价的。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一件玉器一万块,而且还是美金,不二价。”
  “纳尼!”
  藤田正一双目喷火,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贪婪的家伙。
  而刘青山,则是一脸微笑地回望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虽然他们语言不通,但是目光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交锋。
  最后,藤田正一还是败下阵来,没法子,他太需要这些红山玉了。
  而且带回国内的话,价钱翻上十倍,也一点问题也没有。
  于是冷哼一声,叫来助理,全权负责此事,他则眼不见心不烦,躲到别处。
  感受到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憎恶,刘青山却一点也不在意,其实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不过他现在的心情,正好和藤田正一相反,简直比早上的阳光还要灿烂。
  建山野菜加工厂的资金,这不就有人给送来了嘛!
  足足干了一上午,一共挖出来十一块玉器。
  就连刘青山都感觉有点奇怪:明明是埋了十二块的?
  瞧瞧被挖得面目全非的沙地,刘青山也只能放弃,把他都心疼坏了:一万美金呢。
  双方最后还真签订了协议,协议使用两国文字,里面也没有出现红山玉的字样,只说买卖的东西是“玉石”。
  藤田正一当然不能随身携带那么多现金,而碧水县这种小地方,金融太不发达,也根本没法办理。
  事实上,这个时代,全国都是如此。
  反正刘青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不把美金摆到我眼前,就别想拿走东西。
  藤田正一也急啊,索性也不装了,什么考察啥的,也根本不再提,一门心思,就想快点下山,赶紧完成这桩生意。
  刘青山却一点不着急:“怎么也得吃完午饭吧,饿着肚子下山,我怕你们走不动。”
  于是一起去木刻楞那边,藤田正一现在哪还有心思折腾野餐那一套。
  郑红旗还留守在木屋,看到藤田正一等人,还有点惊讶:藤田先生,考察结束了?
  藤田正一点点头:还考察个鬼,再考察下去,非得把命丢在这里不可。
  郑红旗也松了一口气,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好像听到狼嚎了似的。
  仔细打量一下这些外商,一个个没精打采的,都戴着黑眼圈,透着一股子狼狈。
  郑红旗猛然想起什么,连忙向翻译说道:“这山上有很多厉害的小虫子,带外宾去木屋里面检查一下!”
  起初,这帮家伙还不信,直到从其中一人的胳膊上,看到钻进去的草爬子之后,这才吓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一个个全都疯了一般冲进木屋。
  刘青山忙着做饭,就叫师父进去帮他们医治,至于会不会得什么传染病,那就跟他没啥关系了,谁叫你们自己要露营的呢。
  哑巴爷爷也不乐意伺候小鬼子,把线香和药粉交给女助理,然后也帮着刘青山忙活。
  只有大熊这家伙,挺喜欢凑热闹,跟着挤进木屋,别人也挤不过它啊。
  就在刘青山炒菜的时候,听到木屋里面传出来争吵的声音。


第二百零四章 打夯
  跟着,刘青山就看到那个叫田中太郎的家伙,怒气冲冲地跑出来,嘴里还大吼大叫的。
  问问翻译,原来是这家伙丢东西了,正在指责考察队的那些伙伴。
  东西应该对田中很重要,这家伙吵着吵着,竟然开始朝同伴动手,很快就扭打成一团。
  反正都是你们那一伙的,跟俺们没关系,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算你们有本事。
  最后藤田正一终于忍无可忍,大骂一阵,人群这才消停。
  实在太丢脸啦!
  藤田正一现在更后悔带这帮家伙来了。
  打完了就吃饭,刘青山吆喝一声,然后就用菜汤泡了大饼子,给大熊先弄了半盆子,这货嘴急。
  端着盆子给大熊送过去,却发现这货的大爪子正在那玩着什么东西。
  刘青山一把抢过来,发现是个铁制的小圆筒,大概比钢笔粗一些,上面还有一些勾勾巴巴的符号,应该是日文。
  刘青山不由伸手拍拍大熊的脑瓜子:“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嘿嘿嘿,偷的好,偷的好。”
  大熊这家伙有个臭毛病:喜欢翻人家的衣兜之类的。
  这跟它嘴馋有关系,想要踅摸点好吃的。
  刘青山想起来,刚才这货也跟着挤进木刻楞里面,也不怎么就把这东西给弄出来玩。
  瞧着田中一郎那副猴急的模样,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话,就更没有必要还给他了。
  于是把这个小圆筒往兜里一塞,回去吃饭。
  等回到夹皮沟之后,其他人自然都返回县城,刘青山也不着急,就在家静候佳音。
  想想即将到手的十一万美金,刘青山心里这个美呀:这么多钱,该咋花呀,哈哈……
  “三凤,衣服脱下来,姐给你洗洗,都脏死了。”
  刘金凤的声音,打断了刘青山的幻想:“姐,俺自个洗就成。”
  “正好我给小火洗尿褯子呢。”刘金凤不由分说,就把弟弟的上衣给扒下来。
  好吧,希望不要沾上大外甥的气味才好。
  刘金凤把衣服兜子都翻查一遍,这也是洗衣服之前必须做的一件事,最担心的就是把钱给沾湿。
  不过刘青山现在兜里挺干净,只找出来一支钢笔一样的东西,递了过来。
  刘青山差点都把这东西给忘了,也没太理会,随手往柜盖上一扔,然后就去新房子那边转了一圈。
  房子的地基已经快要挖完,老瓦匠说明天就可以填沙子,叫刘青山多找点棒小伙,跟着砸夯。
  这时候,水泥啥的都是紧俏物资,不容易搞到,所以地基很少有用混凝土的,都是用沙子填埋。
  沙子可以慢慢自己沉实,但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一般都要人工把沙土砸结实,所谓的夯实基础,就是这个意思。
  打夯这种劳动,几十年后基本都消失了,不过眼下还很常用。
  刘青山自然是满口答应,刚要跟着一起挖地基,就看到老支书叼着小烟袋溜达过来,还朝他招招手。
  他只好又从地槽子跳上去:“支书爷爷,啥事?”
  老支书吧嗒两口小烟袋,这才开了腔:
  “青山啊,上些日子,咱们不是把修路的事儿报给公社了吗,今天孙书记打电话过来说,公社也没那么多闲钱,顶多出一半,还得叫咱们自己张罗一半。”
  刘青山眨眨眼:“预算大概是多少?”
  支书爷爷叹了一口气:“沙石路的话,大概需要两万多,咱们合作社现在可拿不出这笔钱。”
  一旁跟着干活的老板叔也插话进来,他是会计,最喜欢算账:
  “青山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合作社现在账面上,就剩下几百块,这还欠着银行五万块的贷款呢。”
  一笔一笔念叨了半天,最后他又说道:“要不把山野菜的货款结算一下吧,先不给大伙分红,全投到修路上。”
  这话要是放到以前,没准要受到村民的围攻,不过现在嘛,大伙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还七嘴八舌地表示支持。
  原来的那条土路,大伙也真是受够了。
  谁家都有在公社上学的娃子,下雨天实在太难走。
  等大伙都呛呛完了,刘青山这才乐呵呵地说道:“不就是一万多块钱嘛,俺出了。”
  “不行不行,不能叫你一个人出,算社里先欠你的。”
  老支书还是拎得清的。
  刘青山也不太在意,反正他刚发了一笔大财,就当是小鬼子掏钱帮他们修路了。
  老板叔也喜上眉梢:“青山,那俺这就跟你去取钱,明天交到公社,争取早点把路修上。”
  还真是急茬,刘青山摊了摊手:“现在钱还没到手呢。”
  大伙一听就泄气了:不带这么逗人玩的,青山啊,你咋也学坏了?
  “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不光是修路,还有建山野菜加工厂的钱,都足够用。”
  刘青山继续乐呵呵地说着,也觉得挺有意思:钱还没到手呢,就先计划出去。
  老支书也知道,刘青山不能在这件事上开玩笑,于是乐呵呵地去村部,给公社那头打电话去了。
  原来的那条土路,大伙走了几十年,现在终于要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喽。
  第二天吃过早饭,村里二十多名壮劳力,就溜达到刘青山家新房子那边,准备打地基。
  刘青山也早就来了,香烟茶水啥的,都准备妥当。
  大伙抽了一根烟,便脱了上衣,或是穿着背心,或者干脆光着膀子,开始干活。
  先拿着铁锹,往地槽子里填砂子,然后就该打夯组上场了。
  刘青山还是小时候看过砸夯,如今又见到这场面,心里还真有点怀念。
  所谓的“夯”,就是一块粗重的木头墩子,也有用石头或者铁制的。
  周围拴上几根绳子,然后每人拽住一根绳子,利用惯性,合力将木夯悠到空中,最后重重落地,把地上的沙土砸实,这个过程,就叫打夯。
  从字面意思来看,打夯显然是需要力气大的人才能胜任。
  而且大伙的劲儿还得往一起使,这就要求有一个专门指挥的,通常叫“扶夯”。
  自家干活,刘青山当然也亲自下场,会同其他五名棒小伙,一起砸夯,而扶夯的,则是经验比较丰富的老板叔。
  他们使用的夯,则是压场院用的石头磙子,二三百斤重呢,周围用木框固定住,木框伸出一根根的支柱,方便人抬着。
  这种石头夯,用绳子肯定是绷不动的,所以就抬着砸。
  “起!”
  老板叔嘴里吆喝一声,六个人同时用力,把石头夯高高举过头顶。
  “落!”
  老板叔又是一声喊,大石头磙子便重重落到沙土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感觉地面好像都颤动了一下。
  就这样,石头夯起起落落,一点一点的,把填埋的沙土夯实。
  这玩意还真累人,砸了十几下,就胳膊发酸腿发软,然后赶紧换下一组。
  一共两组,轮流替换着,依旧累得哗哗淌汗。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如今建筑物资紧张,搞不来那么多水泥,要不然的话,直接打混凝土的地基多省事。
  被换下来的人,擦擦汗喝口水,稍事休息,还得继续上阵。
  刘青山也没闲着,把大头家的录音机拿过来,开始播放磁带,边听歌曲边干活,这才是享受嘛。
  录音机里,传出邓丽君轻柔甜美的声音:“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咚咚的砸夯声忽然停了,这组里面的张杆子嚷嚷起来:
  “这歌儿不行啊,听得俺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
  负责指挥的老板叔直骂:“杆子你个夯货,该硬的地方不硬,不该软的地方瞎软!”
  大伙都嘻嘻直笑,其实刚才他们的感受也都差不多,这种抒情歌曲,还真不大适合在砸夯的时候播放。
  一般打夯都是要喊号子的,嘿呦嘿呦的,那才带劲儿。
  “失误,失误,换一本磁带!”
  刘青山连忙在磁带盒子里又翻找一阵,很快,音乐声便重新响起:
  有一个东方古老故事让我来告诉你。
  有一个中国古代皇帝很伟大了不起……
  这是今年新流行起来的一首歌曲《成吉思汗》,是当年的迪斯科神曲,与另外一首歌曲《阿里巴巴》,让无数青年为之着迷。
  咚咚的砸夯声又重新响起来,还真别说,听着动感十足的音乐,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还是这歌儿带劲!”
  张杆子这回也不软了,一边打夯还一边念叨:
  “青山啊,晚上把录音机借给俺用用呗,要是听着这歌和你翠花婶子办事,肯定雄风大振。”
  “滚蛋,咱们村的小青年,都是叫你给教坏的!”
  老板叔笑骂着,一边干活一边扯蛋,也算是农村特色。
  刘青山才不在乎呢,乐呵呵地回道:“杆子叔,你还是留着点力气吧,咱们村马上要修路了,十多里路的地基,全得砸夯,从夹皮沟一直砸到公社,你得有点心里准备。”
  啊?
  张杆子顿时又软了,直接堆在地上,那还不得砸到猴年马月去呀?
  修路当然不再用砸夯这种土法子,刘青山是开玩笑呢。


第二百零五章 唱对台
  三天之后,修路队就正式开工,夹皮沟也派出去二十名壮劳力,跟着一起干活。
  修路是全村的大事,别说壮劳力,老少爷们齐上阵都没问题。
  关键问题是:夹皮沟一方承诺的资金还没到位呢。
  为此,公社孙书记又把老支书等人给叫了去,一见面,劈头盖脸地问道:“老张,你这个大忽悠,不掏钱,油拉鹳子卡前,你全靠嘴儿支着是吧?”
  这句歇后语,不是当地人,还真搞不懂。
  油拉鹳子是一种候鸟,学名小杓鹬,这种鸟的特点是长着一只又尖又细的大长嘴。
  想象一下,这种鸟要是站不稳,往前一倒,然后大长嘴就先支在地上,那场面还挺搞笑的。
  于是就用这句歇后语,来形容那些只会耍嘴而不办实事的。
  老支书也没词了,只能用眼睛望着刘青山。
  刘青山也眨巴两下眼睛:“按理说,这都三天头儿,也应该把钱送来了?”
  正念叨着呢,就听到外面传来滴滴的喇叭声,刘青山探头往窗外一瞧,只见藤田正一正从一辆小轿车里钻出来。
  刘青山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微笑:“送钱的来了,正好赶趟!”
  ……
  青山公社,孙书记的办公室内。
  在查验了玉石之后,藤田正一黑着脸,将十一沓美金,推到刘青山面前。
  刘青山拿起一沓钞票,用手指沿着边缘一扫,发出哗哗的脆响。
  嗯,很好听。
  他满意地点点头:“藤田先生,合作愉快,我很期待下次的相见。”
  “钱货两清,再见!”
  藤田看到刘青山笑眯眯的欠揍模样,就感觉心烦,扔下一句再见,就转身走人。
  再见的意思,有时候是再也不见。
  刘青山却笑着摇摇头,嘴里嘟囔一声:“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藤田正一这一行人走了,只剩下石化的孙书记和老支书。
  这两位也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交易,被那一沓沓美金给彻底砸晕了。
  好半天,孙书记这才回过神:“青,青山,你这是……”
  “一点小生意,这下不仅修路的钱到账,连建野菜厂的钱也有了,孙书记,还得麻烦你给批一块地,俺们合作社的野菜厂,就准备建在咱们公社。”
  好好好,孙书记的脑子依旧是懵的:你这也算是小生意,吓死个人咧!
  老支书也哆哆嗦嗦地点上小烟袋,吧嗒两口,发现没点着,索性也不抽了:
  “青山啊,这钱的来路没问题吧?”
  老人家就是想的多,刘青山朝他点点头:“支书爷爷,放心吧,正常生意,你情我愿。”
  “那就好,那就好,俺帮你数数,当面钱对面人,青山你应该数完钱,再放人走的。”
  老支书嘴里唠叨着,拿起一沓票子,一张一张数起来。
  真的是一张一张数,从一沓钞票里抽出一张,放在桌子上,然后再抽一张,嘴里还喜滋滋地念叨着。
  “一二三……”
  瞧着这架势,非得数到天黑不可。
  不过刘青山也没拦着: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这时候,孙书记也渐渐回过神,朝刘青山竖竖大拇指:
  “你这钱赚的,有点太吓人,说说,相中哪块地皮了,我叫土地所的人去给你办。”
  这是真话,孙书记确实被吓到了,去年冬天,公社想凑几个万元户都困难。
  结果呢,眼前就出现一名十万元户,还是美金,你说吓人不吓人?
  野菜厂的厂址,刘青山心里也多少有点谱儿,公社这边,空地不要太多,东西两头,全是闲置的空场,别说一个野菜厂,十个都没问题。
  不仅仅如此,等到再过几年,公有制单位全都黄摊子之后,那空闲下来的地方就更多了。
  正琢磨着呢,就听到有人敲门,把正在数钱的老支书惊得一哆嗦,连忙张开双臂,将桌子上的钞票护住,还回头警惕地盯着屋门。
  孙书记望望刘青山,见他也没有背人的意思,就喊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刘青山瞧见他们,忍不住皱皱眉。
  那两个人,尤其是那名男子,看到刘青山,也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变得一脸厌恶。
  相看两厌,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刘青山忍不住摸摸鼻子: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何家康这家伙怎么来了?
  而何家康身后的女人,当然就是楚云玲,她的衣着很是得体,虽然不那么时髦和洋气,实际上却都是高级面料,手工缝制,有点低调奢华的意思。
  出于礼貌,刘青山也朝她点点头,毕竟也算是老姐的朋友。
  楚云玲同样点头示意,却并没有出声,那次在夹皮沟的经历,令她对眼前这个青年的印象有点差。
  “嘿嘿,小刘同志也在啊。”
  何家康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快步走到孙书记面前:“孙书记您好,打扰了。”
  “何老板,好巧啊,这是准备回夹皮沟,看看父老乡亲?”
  刘青山也乐呵呵地回了一句,他好像猜到何家康的来意。
  夹皮沟,就好像是扎进何家康肉里的一根刺儿,他索性也不搭理这个惹人生厌的小子,而是从皮包里掏出一封介绍信,递给孙书记:
  “孙书记,您也知道,我们公司准备建野菜厂的事情,经过考察,我们准备将厂子建在青山公社,还望孙书记多多支持。”
  这些日子,何家康也没闲着,在县里和北面靠山的几个公社都转了转。
  最开始他打算将野菜厂建在县里,可是考察一圈之后才发现,在县城建厂,野菜出山之后,还要运送几十里到上百里不等的距离。
  在当今运输条件如此落后的情况下,实在不够方便。
  就像那些采山的农民,一般采完山货,到家都快傍晚了,难道还能贪黑赶着马车,去县里送菜不成?
  要是山野菜在家里放置一个晚上,那肯定打蔫,影响品质。
  多方走访之后,发现青山公社,正处于周围几个能供应山货的公社的中间位置,而且都有道路相通,野菜厂选在这里,才是最相当的位置。
  在得知对方的来意之后,孙书记也挺高兴,跟何家康握握手:
  “欢迎欢迎,我们一定按照县里的指示,协助何经理,把山野菜加工厂办起来!”
  野菜厂落户到青山公社,既能增加税收,又能给闲散劳动力提供就业机会,当然是好事情,没有把人家往外赶的道理。
  何家康也连忙热络地跟孙书记交流起来,这家伙的口才确实不错,说得头头是道。
  正在口若悬河之际,就听到老支书在那嘟囔:“吵死啦,青山,咱们赶紧换个屋子,俺数钱都数乱了。”
  刚才,老支书一直背对着屋门的方向,何家康只顾着和孙书记寒暄,没注意到这人是谁。
  看到老支书,不由得一愣,等再看到桌上那一摞摞的绿票子,就更是愣住了,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老,老支书,您也在这,这,这些钱是……”
  刘青山乐呵呵地接过话茬:“这钱当然是俺们的,就是俺们用来建野菜厂的,考虑到有可能要从国外进口设备或者生产线,所以是美金。”
  何家康下意识地吞咽了几口吐沫,这才把贪婪的目光从钞票上挪了出来,恼怒地瞪过去:
  “刘青山,你们真的也要办野菜厂?”
  “钱都预备好了,难道还有假啊?怎么,许你建厂,就不许俺们建厂吗?”
  刘青山也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对这种人渣,需要客气吗?
  老支书也气呼呼地在旁边帮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一套现在可行不通。”
  “唱对台戏是吧,好,那咱们就各凭本事。”
  何家康也彻底撕破脸,他背后有大家族的支持,要资金有资金,要技术有技术,要设备有设备,难道还斗不过一群土包子?
  而且他也不介意,在背后悄悄给对方使点绊子。
  刘青山却一点不气,依旧乐呵呵地说着:“有竞争才能有发展嘛。”
  相比之下,何家康就有点像一条疯狗,而刘青山则显得十分淡定,这境界上的差距,一下子就显现出来。
  旁观者清,孙书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心里便有了计较。
  同样作为旁观者,楚云玲却一直“只缘身在此山中”,看到何家康有些吃瘪,就立刻站了出来:
  “孙书记您好,我是家康的合作伙伴,我叫楚云玲。”
  对何家康的事情,孙书记也有所耳闻,当下不敢怠慢,寒暄几句,就主动说道:
  “既然要建厂,那我就把公社土地所的同志叫来,领着你们去选一下厂址。”
  “那就麻烦孙书记了。”楚云玲微笑点头,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刘青山也适时地插话进来:“孙书记,那也算俺们夹皮沟一个,正好一起看看,省得总麻烦土地所的同志。”
  这小子简直比苍蝇还惹人厌!
  虽然何家康满心不乐意,却也无法主导此事,只能在心里咒骂不已。
  很快就叫来土地所的管所长,是个矮个子的小老头,戴着老花镜,头上还戴着一顶老旧的蓝帽子,领着一伙人出了公社政府。


第二百零六章 使绊子
  青山公社,沿着公路,基本上是呈东西走向的,主要的单位,都分散在公路两边。
  最东头是收购鸡鸭鹅和生猪的收购站,过了收购站就是一片荒地,此刻正杂草丛生,一眼望不到边际。
  管所长朝道南道北指了指说:“这里足够宽敞,用电用水也比较方便,都能接过来。”
  现如今,地皮最不值钱,别说他们这个小小的公社了,就算是首都的地皮,都便宜得叫后来者不敢相信。
  何家康看看道两边的空地,也是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还是转身征求楚云玲的意见:“小玲,你看呢?”
  “你是公司的经理,当然你做主。”
  楚云玲很在意何家康,所以在外人面前,很照顾他的面子,这对于她的家世和背景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何家康也面露喜色,他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刚才已经注意到,楚云玲的目光,更多停留在道路的北边。
  于是笑道:“那我们就选北边的空地好了,坐北朝南,肯定生意兴隆。”
  果然,楚云玲的俏脸上也现出一抹笑意。
  管所长是个老古板,瞧不惯年轻人眉来眼去的,嘴里硬邦邦地问道:“那二十亩地面积,应该够用了吧。”
  何家康在心里盘算一下:二十亩地,一万多平米,建一个野菜厂,那肯定够用。
  于是点点头:“那就麻烦管所长了,晚上请孙书记一起聚聚,管所长一定要给个面子,让我好好敬您一杯。”
  管所长翻翻眼皮:“我喝酒过敏,就不去了。”
  说完他又转向刘青山,语气依旧不变:“你们夹皮沟呢,准备在什么地方选地皮,公社西面的空地也不错。”
  虽然还是冷冰冰的语气,不过刘青山却还是听出点关切的意思。
  于是朝着这个耿直的小老头点点头,然后伸手向路南一指:“我们就选这里好了。”
  管所长也不免目光一凝:一个道南,一个道北,这是真要唱对台戏的意思喽。
  ……
  青山公社最近出了一个大新闻:在公社东边,要一起修建两个山野菜加工厂。
  不少人吃完晚饭,没事就往这边溜达一圈,还真是,道南道北,都用白灰撒出一个长方形的大方块。
  而且每天都有新变化,主要是路北这边,天天都是大车小辆的,开始运进来各种建筑材料。
  很快,县里第一建筑公司的一支施工队,也正式进驻,机器轰鸣,开始施工。
  相比之下,道南那边,就显得比较冷清,暂时还没有施工的迹象。
  闲人们便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北面这个厂子,是首都来的大公司建的,肯定厉害!”
  这年头,首都绝对就是一块金字大招牌。
  “南边那个一瞅就不行,听说是夹皮沟大队的。”
  “一个首都,一个小山村,这差距太大了吧?”
  “就是,我怀疑夹皮沟的厂子,能不能盖起来都不好说。”
  在议论纷纷中,也有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剜门盗洞,四下里托关系走后门。
  目的只有一个:把家里的孩子,送到野菜厂干活。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是要是在这个野菜厂干好了,能直接调到首都去。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整个青山公社的人都差点疯喽:
  那可是首都啊,这辈子要是能去一趟就知足了,要是能调到首都工作,那肯定祖坟冒青烟啦!
  就在整个公社都沸腾起来的时候,刘青山也忙活着:跑县里的建筑队,跑砖厂,跑建材市场,跑得他的腿儿都快细了。
  这年头,国营单位全都是大爷,要不是刘青山手里有着郑红旗副县长的批条,估计连这些单位的大门都进不去。
  而且就算有批条也不好使,人家都是有计划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你就慢慢往后排吧。
  就算刘青山手里攥着钞票,也照样不好使。
  事难办,脸难看,这些刘青山还能忍,关键是建厂的事,全得他一个人跑。
  这也叫他深深感受到,夹皮沟合作社,人才实在太匮乏,缺少那些独当一面的人啊。
  人才培养是需要周期的,这个急也急不来,就像大头和二彪子他们这些年轻人,还是有培养价值的,只是需要时间。
  至于招聘人才,刘青山更是想都没想。
  人家铁饭碗端得好好的,你跑过去要砸人家饭碗,不跟你拼命才怪?
  固有的思想观念,可不是刘青山一个人,就能打破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先被打破脑壳。
  不光刘青山一个人着急,村里人也急啊:野菜厂最好在七月底建起来,正好开始加工蘑菇木耳之类的山货。
  要是等到入冬才建完,那黄花菜都凉了。
  尤其是看到何家康那边的厂子,如火如荼地建设中,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也都坐不住了。
  这天晚上,刘青山又空手而归之后,大伙凑到一起,开了个碰头会。
  老支书一个劲吧嗒着小烟袋:“青山啊,是不是咱们的路子不对,听说现在都流行走后门,要不给那些头头脑脑的,送点鸡蛋鸭蛋啥的?”
  “支书爷爷,香烟俺都送出去十好几条了。”
  刘青山也郁闷得够呛,他在县里,自认为也算有点影响力,上上下下也都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可是现在看看,这张网还是太小。
  张队长也气得一拍桌子:“这帮王八蛋,收了烟不办事,明天俺找他们说道说道!”
  吓得老支书连忙阻拦:“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把人家得罪了,最后吃苦果子的还是咱们。”
  大伙也都一个劲点头,然后都耷拉着脑袋抽闷烟。
  “你们说,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给咱们使绊子?”
  老板叔沉默了一会,忽然开了腔,他的脑瓜,是属于比较活泛的那种,所以最先想到这一层。
  “是何家康,肯定是何家康那个狗东西!”
  张队长噌一下跳起来,瞧那架势,立马要去找何家康拼命。
  刘青山把这几天的遭遇,放在一起琢磨了一下,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他有县领导的批条,在碧水县也算小有名气,却处处碰壁,明显不正常嘛。
  而阻挠者,大有可能就是竞争对手。
  以楚云玲身后的影响力,稍稍打个招呼,对于碧水县这种小县城来说,那就跟圣旨也差不离了。
  刘青山就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是该到了改革的时候,僵化的体制固然要改,但是僵化的思想,更要改。
  假如像几年之后,私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那还用四处求求爷爷告奶奶吗?
  正琢磨着呢,就听到队部屋里响起咚咚咚几声闷响,大伙循声望去,却是拐子爷爷,正使劲敲着拐杖。
  “拐子爷爷,别生气,别生气,您可别气着。”
  刘青山连忙站起来,凑到拐子爷爷身旁,帮他轻轻抚摸后背。
  拐子爷爷表情肃穆,抬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报纸,一层层展开。
  这张报纸,屋子里的人再熟悉不过,因为这张报纸上,记载着夹皮沟人的骄傲。
  拐子爷爷缓缓开口,语气平静而坚定:
  “青山,明天开车拉着爷爷去县城,咱们就拿着这份报纸,给那些单位的领导们瞧瞧,谁敢再下绊子,就是跟中央对着干,谁有这个胆量,我豁出这把老骨头,跟他拼啦!”
  望着拐子爷爷单薄的身体,还有眼中那团燃烧的烈焰,刘青山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他扶着拐子爷爷,重重地点点头:“拐子爷爷,俺明天陪着您老,一起上战场!”
  “好!”
  拐子爷爷那满是皱纹和老茧的大手,拍在刘青山的手背上。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青山再次出发去县城,车里面,除了拐子爷爷之外,还有老支书。
  拐子爷爷一身戎装,胸前还别着好几枚奖章。
  虽然这些奖章都有些年头,但是依旧被他保管得跟新的一样。
  吉普车一路平稳地开进碧水县,第一站,就是去了第一建筑公司,也就是县城居民俗称的“一建”。
  相对应的,县里还有二建和三建,只是规模没有一建大。
  门口传达室的老大爷,早就和刘青山熟识,这些天,没少借光抽烟,所以看到刘青山,就热情地打着招呼,从小门把三个人放进来。
  嘴里还低声跟刘青山说着:“方经理在二楼办公室。”
  一边说还一边警惕地四下踅摸着,看到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继续说道:
  “小刘啊,你这事有点不对头,你想想,你们是不是得罪人啦?”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顺手把一盒烟塞进对方兜里:“大爷,俺心里有数,那俺们先上去了。”
  一建的办公室,就是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跟时下那种红砖的苏式建筑不同,有点小洋楼的架势,不愧是搞建筑的。
  扶着拐子爷爷上了二楼,站在经理办公室前面,刘青山伸手要敲门,却见哑巴爷爷抬起拐杖,咚的一下,直接怼到门上。
  屋门并不水实木的,而是周围一圈木框,中间用纤维板钉的,结果拐杖的尖头,一下子就把纤维板给戳了个窟窿,门也被戳开了。
  屋里传出一声怒吼:“这谁他娘的,胆子不小,打上门来了是吧,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叫几百个工人过来!”
  “我,一名老兵!”
  拐子爷爷率先进屋,只见办公桌前面,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
  此刻正瞪着大眼睛,气呼呼地望着众人,这位就是一建的经理方河海。
  拐子爷爷目光炯炯,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昏花,刀锋一般锋利的目光,射到方河海脸上:
  “我要是胆子小,也不敢跟小鬼子拼刺刀,不敢拿米国鬼子练瞄准!”
  方河海明显一愣,目光扫了刘青山下,大致也就搞明白情况。
  他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变得和颜悦色:“老爷子,老战斗英雄,消消气,您先坐。”
  看到拐子爷爷胸前的军功章,他就知道,这不是他能得罪起的人。
  因为这种老人的身后,通常都站着更多不好招惹的人。
  “在你这个大经理面前,我哪敢坐。”
  拐子爷爷哼了一声,然后朝身后的刘青山招了一下手,刘青山也快步来到方经理对面:
  “方经理,我们野菜厂施工的事,应该优先考虑,毕竟要是过了秋天的采收季,损失就大了。”
  方河海皱皱眉:“小刘啊,我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今年我们建筑队早就排得满满的,能给你们排到九月份动工,已经是最大限度啦。”
  九月份动工,完工都十月末了,到时候不用加工什么山货了,都在山上自然晾干喽。
  咄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明天派建筑队过去,开始施工!”
  拐子爷爷的语气不容置疑。
  方河海有点牙疼,抽了抽冷气:“老爷子,真派不出人。”
  “那你就亲自上阵搬砖!”
  拐子爷爷又重重敲了一下地面。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方河海一拍桌子:“你们这是无理取闹,谁给你们的权利和胆量,在这里闹事!”
  刘青山也丝毫不让,取出一份报纸,指着报头最前面那两个大字:“人民给的!”
  方河海刚要争辩什么,然后眼睛猛然瞪得溜圆,双手接过报纸,贪婪地阅读起来。
  他虽然是大老粗出身,但是字还是认得的。
  也就是他平时没有读报纸的习惯,否则的话,早就应该知道这条爆照新闻。
  方河海越看越是心惊,这份报纸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以至于看到最后,俩手都开始有些发抖,心里更是不停咒骂:姓何的,你个王八犊子把老子坑惨啦!
  “方经理,我们的野菜厂,什么时候开始施工?”
  刘青山又追问了一句。
  “明天,明天肯定开工!”
  方河海抹了一下脑门子上的冷汗,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刘青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一脸正气的拐子爷爷,心里默默地点赞:拐子爷爷威武!


第二百零七章 作文有把握吗?
  一顺百顺,刘青山拉着拐子爷爷和老支书在县城几个单位转了一圈,再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甚至到了后来,报纸都不用再往外掏,事情就办成,估计是其他人已经先打过电话。
  “嘿嘿,拐子爷爷,您这是老将出马,一个顶,顶一个连呀!”
  刘青山是彻底服了,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果然不假。
  拐子爷爷坐在吉普车里,脊背也挺得笔直:“青山,记住,两军交锋,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就自己杀一条血路。”
  嗯!
  刘青山点点头,这次的经历,他从拐子爷爷身上学到了一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势。
  车里除了来时的三人之外,还多了刘青山的二姐刘银凤,她顺利通过预考,依旧是全年级第一名。
  预考结束之后,学校放了两天假,正好学生也回家换季。
  在等到开学,就全力冲刺,备战最后的决战。
  刘银凤听了拐子爷爷的话,好看的丹凤眼也变得更加明亮,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高考其实也是一场战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只有勇者,才能闯过去。
  车子还没开到公社,就拐进一条岔路,七绕八绕的,这才回到夹皮沟。
  “二姐回来啦!”
  刘银凤进了家门,就看到老四老五噔噔噔地从屋子里跑出来,拉着她的手,又蹦又跳。
  “彩凤,山杏!”
  刘银凤把两个小家伙抱起来,使劲在她们脸蛋上亲了几口:“好像又变重了呢!”
  “那当然,我和山杏都长个子了呢。”
  老四伸出小手,摸摸刘银凤的脸颊:“二姐,你好像瘦了呢?”
  山杏也用小脸贴贴:“二姐,叫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腻了好一会,才把两个小家伙放下,刘银凤又迎向大姐和老姐微笑的目光,心里暖暖的:还是家里最好。
  把装着衣服的提包放进屋里,刘银凤就在两个小家伙的引领下,在家里四处逛了一圈。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家里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大房子的地基已经打完,开始垒砖墙,装门窗套子,再过几天,就快要上梁了。
  大姐的鸡雏,又孵出来一批,而上一批,都已经被村里的婶子大娘给抢光了。
  小老四的小嘴还叭叭叭地汇报:“二姐,咱们家的黄鼠狼还下崽了呢。”
  山杏补充说:“生了三个小宝宝呢,浑身光溜溜的,还没长毛。”
  在这方面,小老四就被比下去了,因为黄鼠狼产崽的时候,变得凶巴巴的,不许她去看。
  可是黄鼠狼却又偏心,山杏看就可以,因为这个,老四都生气了呢。
  两个小丫头正叭叭叭地汇报呢,就看到刘青山拎着脏水桶,一溜烟往院子里跑。
  结果还是没跑过对手,腰眼被撞了下,不过这次没摔跟头。
  扭头一瞧,刘青山也乐了:“鹿角都掉了,看你还咋嘚瑟!”
  “大鹿鹿!”
  小老四一声欢呼,和山杏一起,向着鹿群奔过来,刘银凤也是一脸兴奋。
  鹿群里面的公鹿,头上都显得光秃秃的,冷不丁的,瞧着还真有点不习惯。
  其实它们的头上,已经长出来半尺多长的新茸,瞧得刘青山有点眼馋。
  再眼馋也不能割,这种杀鸡取卵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刘银凤领着俩小的,开始给鹿群喂食,刘青山则回屋张罗饭菜。
  这些日子,家里吃饭的人比较多:吴家爷仨每天要在这吃午饭,还有帮工的村民,也要留饭。
  这几天,不需要那么多人,吃饭的才少了一些。
  隔三岔五的,刘青山就从县城买点猪肉回来,吴老头都说:这么多东家里边,数他家伙食最好。
  今天二姐回来,更要多弄几个菜,尤其是山野菜,或炒或拌,弄了好几样,吃得刘银凤都眉开眼笑:还是家里的饭菜最香……
  吃完晚饭,一家人难得团聚在一起,坐在院子里闲聊。
  老四老五在跳皮筋,缺了一个,可怜的大黄狗,狗腿上也被套上皮筋来充数。
  大姐夫捧着一本书,静静地读着。
  爷爷奶奶坐着小板凳,笑眯眯地瞧着两个小不点跳皮筋。
  母亲林芝,正纳着鞋底,不时抬起头,望望几个儿女,眼里都是笑意。
  大姐抱着小火,摆弄着小家伙白嫩的手臂,小火咧着嘴,偶尔还会天真的傻笑。
  淡淡的夕阳余晖,和浓浓的亲情交织在一起,构成最美好的时光。
  刘青山嘴里轻声哼哼着:“时光一去不回头,往事只能回味……”
  他的心里,格外珍惜眼前这一切。
  “多了一个燕窝!”
  刘银凤看到了屋檐下的燕窝变成两个,其中一个明显很新,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
  有两只小燕子,落在晾衣绳的铁丝上,用小嘴梳理着羽毛。
  两个燕窝中,也各自趴着一只小燕子,它们已经开始孵蛋。
  “这个新垒的燕窝,好像有点不大规整。”刘银凤很快就发现问题。
  没错,新泥垒成的小燕窝,形状三扁四不圆,边缘也不整齐,有的地方高,有的地方低,像个豁牙子的破碗。
  刘青山脸上露出微笑:“估计这两只小燕子,是新组建的家庭,第一次垒窝,毛毛糙糙的没有经验。”
  “嘻嘻,咱们家的新房子,可不能建成这样哦。”
  小老四还惦记新房的事。
  “那还是在燕窝下面,用东西兜上点吧,别孵出小燕子之后,挤掉喽。”
  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燕窝太小,里面的燕崽儿太多,喂食的时候,就会挤掉到地上。
  刘银凤手巧,很快就用柳条编了一个小筐,有海碗大小,用细绳吊在燕窝下面。
  有了这个保护装置,应该就比较安全了。
  在往上边挂小篮子的时候,窝里的小燕子也不飞走,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瞧着刘银凤在那忙活。
  “真漂亮!”
  老四老五乐得直拍手,刘青山也朝二姐竖竖大拇指。
  他这个二姐,话不多,但是心思却十分细腻,而且善良。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就看书的高文学也拽过来,跟刘银凤一起聊着高考的话题。
  还有老姐杨红缨,作为一名过来人,也加入其中。
  聊着聊着,刘青山就把话题引到作文上。
  眼下是一百二十分的卷子,作文占了五十分,而刘青山对别的题目都记不清楚,但是这些年的作文题目,都还是有点印象的。
  “二姐,作文有把握吗?”
  “应该是写议论文吧,这个不是我的强项。”
  作文还真是刘银凤比较头疼的,或者说,是绝大部分考生都比较头疼的。
  考生有三怕,一怕周树人,二怕文言文,三怕写作文。
  对刘银凤来说,从小跟着爷爷,古文基础还是不错的,最怕的就是写作文。
  她文笔偏向细腻,适合写小清新的抒情小散文,最头疼的是议论文。
  而现在的高考作文,写议论文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刘青山看着二姐微微蹙起的眉头,觉得今天傍晚,自己做得太对了,一定要好好给二姐助攻一次。
  于是笑道:“咱们家就有大作家啊,二姐你怎么不请教请教?”
  高文学用手推了一下眼镜:“议论文我也不擅长。”
  他擅长的是写故事,对枯燥无味的议论文,根本就没兴趣。
  刘银凤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失望。
  她现在的作文,能拿到三十五分左右,基本上就失去了十五分,别的小题再丢些分数,语文成绩,极少能过百。
  “咳!”
  刘青山咳嗽一声,吸引注意力之后,乐呵呵地说:“二姐,那俺就给你辅导辅导写作吧。”
  你?
  刘银凤眨眨大眼睛,然后把打击三凤的话,咽回肚里。
  杨红缨也忍不住抬手戳了一下刘青山的脑门:“瞧把你能的。”
  高文学倒是一拍大腿:“好好好,三凤在创意方面,比我都强!”
  刘青山也就顺势开始摆谱,手里要是有羽毛扇,肯定得轻摇几下,下巴上要是长胡子,肯定也得捻一捻,可惜这些装比的道具,一样都没有。
  得,那就干说吧。
  “学生现在写作文,总感觉无话可说,东拼西凑,说空话说套话,胡编乱造,二姐,咱们就以对学生作文的看法为中心,写一篇议论文好不好?”
  高文学也点点头:“嗯,很具有普遍性,三凤你这个题目出的很不错。”
  刘青山也更来劲了,因为这个题目要求,就是今年高考作文的题目:“来来来,老姐,二姐再加上我,咱们仨一起写,大姐夫当评委。”
  “好呀,我和山杏也要写!”
  老四不甘被无视。
  刘青山揉揉她和山杏的小脑瓜:“好!”
  于是从院子搬到屋里,一张桌子愣是没放下,老四老五就趴在炕沿上开始写。
  这两名预备小大学生,还不时咬咬铅笔头,歪着脑瓜思索一下。
  沙沙沙,屋子里只有笔尖划过稿纸的声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几篇议论文新鲜出炉。
  先夸了老四老五写的不足百字的小短文,这俩小丫头就乐呵呵地去爷爷家看电视了。
  刘青山先瞧二姐的作文,毕竟别人的都是陪榜。
  字体很是娟秀,可惜内容实在太干瘪,要是刘青山给打分的话,顶多三十五分,这还是感官印象占了几分。
  “三凤写的最好,红缨的稍差,银凤的最差。”
  高文学也浏览一遍,然后皱起眉头,直言不讳地批了一通,要不是刘银凤内心强大,没准眼泪都掉出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 跟着青山有肉吃!
  刘金凤心疼妹妹,轻轻戳了戳丈夫的后脊梁,高文学这才停下长篇大论,有些尴尬地嘿嘿两声:
  “银凤,其实你这篇文章还是可以的,是俺要求太高。”
  “有本事你写。”刘金凤哼哼两声。
  高文学实诚啊,摇摇头说:“写议论文,我也是眼高手低,还是三凤说说吧,毕竟你写得最好。”
  刘青山眨眨眼:大姐夫,你倒是甩得一手好锅。
  不过他也是当仁不让,拿着二姐的文章,从头到尾开始分析。
  以他的人生阅历,确实说的言之有物,这一点,从刘银凤点头的频率就能看出些端倪。
  听弟弟分析完,刘银凤又坐在桌前,静静沉思一阵,便再一次拿起钢笔。
  “二凤,回家了就歇歇,换换脑筋。”
  母亲林芝有些心疼地望着女儿。
  “妈,没事。”
  刘银凤继续奋笔疾书,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写得顺畅多了。
  仅仅半个小时,千余字的文章再次出炉。
  刘青山和高文学以此浏览之后,明显感觉到了进步,刘青山估摸着,能达到四十分左右的样子。
  但是这还是不够,想要写出叫阅卷老师眼前一亮的文章,还得继续精雕细琢。
  于是,明亮的灯光下,伏案写作的身影,一直持续到深夜。
  ……
  随着天气的转暖,地温也彻底升高,于是,大棚里面的水稻秧苗,也该移栽到水田里。
  这项工作,自然由二彪子主持,村民都没有插秧的经验,且得费点劲呢。
  而刘青山和张队长老板叔他们,则一大早就赶往公社,野菜厂的工地,今天破土动工。
  因为修路的缘故,吉普车只能绕道,人又有点多,车里坐不下,一行人索性就直接走过去。
  别说十多里地了,就算是去县里,张队长也走过好几次呢。
  到了野菜厂的厂址这边,向北边望望,热火朝天的,几十名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厂房都起来一米多高了。
  “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
  老板叔嘴里嘟囔一声,不过怎么听都有点酸溜溜的。
  等再望望他们的工地这边,竟然也是大车小辆的,有运送建筑材料的,也有拉建筑工人的。
  五六十名工人,正在搭建工棚,同样是一派繁忙景象。
  大伙的心里这才舒坦许多,很快就有一个中年男子迎上来,是这支建筑队的于海队长。
  于队长得到经理的吩咐,所以姿态也放得比较低,寒暄一下之后,就询问老支书他们:搞不搞什么开工仪式啥的。
  “起码也得放两挂鞭炮。”
  老支书其实都准备好了,刚才路过农杂商店的时候,已经买了两挂中鞭。
  于队长也不磨叽:“成,那就放鞭炮,然后开工!”
  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夹皮沟野菜厂,终于破土动工。
  对面的工地内,何家康面色阴沉地望望南面渐渐弥散的硝烟,嘴里忍不住低声咒骂一阵。
  看来他给对方穿小鞋的计划,泡汤了。
  但是很快他又变得信心满满:一群土包子罢了,老子玩不死你们。
  心情大好之下,何家康也就向那边溜达过去,闲着也是闲着,给竞争对手添点堵,好像也是一件有益身心的事。
  不过他的名声,在夹皮沟早就臭了,所以看到他之后,根本就没人搭理。
  名声也是这个时代的标签,无论贫贱富贵,都像鸟类爱惜羽毛一般,爱惜名声。
  在农村,名声不好的人家,子女找对象都成问题,人家担心门风不好,自家孩子都受影响。
  所以就算再穷,很多人也都活得很有尊严。
  不像几十年后,人们只重物质。
  但是何家康显然不太重视,名声有什么用,能换来好吃好喝,还是能换来优越的生活条件?
  所以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自顾自闲逛着。
  放完鞭炮,于队长又找过来:“图纸是我们勘测设计,还是你们找人做?”
  这下子,老支书和张队长都蒙了,张队长抓抓后脑勺说:“啥图纸,俺们村里盖房子,都是直接开整。”
  于队长也有点哭笑不得:“老哥,这能一样嘛,厂房里面以后还要进设备,大小高矮都必须计算好,还有其它方面的要求,多了去。”
  他算看明白了:对方任嘛不懂,都是一群没见识的农民。
  于是又解释道:“没有图纸,我们也不敢施工,你们还是先研究研究吧,要是我们建筑队出图纸的话,就得把公司的设计员请来,这不是耽误工夫嘛。”
  老支书和张队长等人一听,立刻傻眼,老板叔也直甩手:“俺还以为,盖工厂也跟咱们合作社盖猪圈差不离呢。”
  嗤!
  何家康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高估了这个竞争对手。
  就这档次,根本不配好不好?
  那能一样吗,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好不好?
  于队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也太不靠谱了,一群农民大老粗,老老实实种地好不好,非要建什么工厂?
  越想越是气恼,真想直接甩剂子走人,不过想想经理的叮嘱,只能强忍下来,但是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不中听:
  “要不你们先研究着,我把工人先带回去,这人吃马嚼的,实在耗不起。”
  何家康也跟着溜缝:“时间就是金钱啊,于队长说得对,耽误别人的时间,这简直就是谋财害命嘛。”
  张队长脾气暴,挽起袖子,就准备收拾收拾这个嘴欠的家伙。
  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刘青山,忽然开口道:
  “不用折腾,俺请了春城方面的设计师给弄的图纸,一会儿应该就差不多送来了。”
  正说着呢,就看到一个中年人,拎着提包走进工地。
  刘青山瞧见来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鲁大师,这呢,这呢!”
  既然准备建野菜厂,那么刘青山当然早有筹划,托王教授的朋友,找到春城设计院,帮忙绘制图纸。
  前几天,十一万美金到手,就给鲁大叔打电话,叫他过来分赃,分红,顺便把图纸给捎过来。
  看样子鲁大叔来的很及时,毕竟有钱在这勾着呢。
  鲁大师招招手,不慌不忙走过来,毕竟是城里人,衣着打扮和气度,一瞧就不一样。
  “青山,这是图纸,好几份呢。”
  鲁大师将厚厚的一沓绘图纸递过来,刘青山随手就递给于队长。
  “果然是春城设计院出的图!”
  于队长也显得很兴奋,飞速把图纸翻阅一遍,口中啧啧称赞:“瞧瞧,这车间里划分的多细致,洗涤,烘干,脱水,都井井有条,不愧是省里的大设计院出品。”
  然后就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鲁大叔的一只右手:
  “不愧是大师啊,这图绘制得太棒啦,鲁大师是吧,有时间的话,多指点指点我们建筑队的那些设计员,弄个三视图都整不明白!”
  搞得鲁大师有点蒙门:“这图不是我画的。”
  “那是那是,这种小图纸,肯定不能是大师出手,您随便找个学生就成了。”
  于队长会错意,嘴里继续恭维。
  刘青山也笑了:“于队长,这位鲁大师,不是绘图的大师,是研究古董的大师。”
  于队长这才悻悻地撒开手,古董什么的,在现阶段没几个人知道,也没几个人会在乎。
  本来还以为遇到高人了呢,你说这不是浪费表情嘛,于是指着其中一张图纸道:
  “这个中型冷库,建造起来很麻烦,原材料咱们县也没有。”
  筹建野菜厂,手头资金宽裕,所以刘青山就准备一步到位,除了生产加工车间,另外还准备建一座冷库。
  这样一来,加工出来的品种就比较丰富:脱水山野菜,软包装山野菜,即食山野菜,冷冻山野菜等等,有多个品种可供选择。
  “没事,先修建别的车间,这个冷库先不急。”
  刘青山也没时间联系冷库的原材料呢,可以稍稍拖后一些。
  “好,有图纸就好办,开工!”
  于海大手一挥,带着建筑队的工人们,就开始干活。
  而何家康本来想看笑话的,也没看成,只能悻悻而归。
  也没人搭理他,就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混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服了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就算一条野狗跑过来,还得吆喝两嗓子呢。
  夹皮沟野菜厂顺利开工,大伙心里也安稳了,这么多人在这,也伸不上手,于是车老板子主动申请留下来监工,剩下的就全都回村。
  领着鲁大叔回到家,刘青山将一沓绿票子递过去,吓得鲁大叔没敢伸手接:“青山啊,这也太多了吧?”
  “一共十一万,给您一万,俺还觉得少了点呢,要不是修路建厂啥的,俺还准备多给您分点儿。”
  鲁大叔连连摆手:“够了够了,成本才花了二百块不到,要是拿多了,我怕咬手。”
  二人相视大笑,鲁大叔这次也算收获颇丰,一万美金拿回去,随随便便就能在黑市兑换三万块,比他的全副身家还多呢。
  他也不免心中感叹,还是刚子和侯三他们说得对:跟着青山有肉吃!


第二百零九章 挖出个骨头坑
  正事办完,就开始闲聊,刘青山关心张撇子那边的情况,就向鲁大叔询问。
  “撇子呀,已经在美院的雕塑系当旁听生呢,也算是上大学喽。”
  刘青山也眉开眼笑地竖起大拇指:“大叔,你这人脉还真广,俺替撇子谢谢您喽。”
  “别谢我,是你们自己好人有好报。”
  鲁大叔却不贪功,乐呵呵地瞧着刘青山,目光中满满都是赞许。
  这话从何说起?刘青山使劲眨眨眼,也还是搞不清这里面的状况。
  鲁大师一见,便娓娓道来:“你们上些天,不是在江边救了一个女学生嘛,人家的父亲,就是美院的一名教授。”
  吴桐!
  刘青山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小,而且很多事情,冥冥之中,似乎就已经注定。
  鲁大师还从包里摸出两封信,都是张撇子写的,一封是给他的,一封是捎给家里的。
  展开信纸,上面是张撇子那狗爬似的字迹,而且通篇还有很多错别字。
  不过事情倒是说得很明白,一开始很不顺,直到后来在美院的家属楼遇到了吴桐。
  这姑娘是个懂得感恩的,认出张撇子之后,立刻把他领到家里。
  在她的父亲见过张撇子带去的浪木雕刻之后,也啧啧称奇,于是就给张撇子办了一张听课证。
  张撇子在信里还说,那位吴桐姑娘,还向他详细询问救人的过程。
  不过呢,张撇子也是后来才坐船回来的,前面发生的事都不清楚。
  刘青山也不免摇头苦笑:这姑娘,估计心里也开始怀疑了,看来还得叮嘱一下大头和二彪子他们,嘴巴严实点。
  正琢磨着呢,就看到老支书慌慌张张跑进来:“青山,公社那边来电话,说是工地出事儿啦!”
  刘青山也噌一下跳起来:“出啥事了,安全事故?”
  这要是开工第一天就出现安全事故,那就大条了。
  老支书摇摇头:“不是安全,是工人挖地基的时候,从土里挖出不少死人骨头,把老板子都吓出毛病,在卫生院里躺着呢!”
  ……
  中午一点多,刘青山他们火急火燎地赶到工地的时候,发现早就停工了,工人们都坐在道边的树荫下,议论纷纷着。
  “于队长,啥情况啊?”
  刘青山发现人群中抽烟的于队长,便上前询问。
  于海也黑着脸:“搞不好是挖到了万人坑,白花花的,全是骨头,瞧得人头皮发麻。”
  这下子,刘青山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说建筑工地,挖到一具几具死人骨头啥的,都是正常,从前的乱葬岗多了去。
  他们公社的中学,原来就是一片坟地,刘青山上初一的时候,高年级的学生还从操场弄出来个骷髅头,胆子大的男生,还用脚踢着玩儿,跟踢足球似的。
  结果愣是啥事没有,大伙都说半大小子阳气足。
  但要是于队长说的万人坑,那就麻烦了,这是很犯忌讳的,搞不好,野菜厂还得重新选址。
  公社所在地这边,空闲的地方倒是有,就是夹皮沟野菜厂出师不利,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于队长看样子也颇为头疼:“小刘同志啊,现在工人们都嚷嚷着脑瓜子疼呢,说这地方太邪气,都不敢干活,你说咋整吧?”
  刘青山也一个脑袋两个大:“于队长,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不会有万人坑吧?”
  来的一路上,刘青山就琢磨这件事,越想越没道理:青山公社几十年前,就几户人家,怎么能凑出来成千上万的人呢?
  “以前的事,谁又能说得清,不信你自己瞧瞧去,不过我提醒你呀,胆小就别逞强,你们村那位老哥,还在医院躺着呢。”
  于队长也不免有些焦躁,干建筑的,最烦的就是遇到这种情况,简直晦气死了。
  瞧瞧就瞧瞧!
  刘青山的胆子,又怎么可能小呢?
  “青山,别去。”
  老支书连忙拽住他的胳膊,老人大多比较迷信,这种事情,还是请专业人士看看比较妥当。
  这两年,随着社会风气的逐渐开放,原来销声匿迹的一些行当,又重新开始露头,比如风水先生。
  “支书爷爷,没事。”
  刘青山拽出脖子里的玉佩说,“俺师父给的护身符。”
  他也是为了安慰老支书,只能拿这个说事了。
  老支书苍老的面孔纠结一阵,忽然说道:“那俺跟你一起去,青山你跟在俺身后。”
  他琢磨着,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而青山是夹皮沟的希望,不能有啥闪失。
  老支书一发话,张队长他们也都嚷嚷着同去,就连跟过来的鲁大师,也不例外。
  鼓捣古董的,接触死人的东西多了去,所以鲁大师的胆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且他的心里,也有着和刘青山类似的怀疑。
  “那就都过去瞧瞧,人多了阳气足。”老支书一挥手,迈开大步,在前面带路,朝着远处挖掘开的地槽子走去。
  瞧得那些建筑工人都直发愣:一群二愣子,嫌命长了是吧?
  众人雄赳赳地走过去,盯着头上的烈日,倒是气势十足。
  很快就来到地槽子跟前,这里是主厂房的地基,所以有三米多,表面一米多是黑土层,下面就是黄土和沙子。
  现场有点乱,机械锹镐之类,胡乱扔着。
  大伙往地槽子里面探头望去,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好家伙,坑里全是白惨惨的骨头,密密麻麻的,简直是触目惊心。
  嘚嘚嘚……
  刘青山听到后边有人牙齿哆嗦发出的声音。
  “还真是万人坑,青山啊,咱们的野菜厂,估计得挪窝了。”
  老支书也是一声长叹,这也太不顺了。
  万幸的是,工程刚刚开始,这要是盖到一半才发现,那损失就更大喽。
  “等等,俺下去瞧瞧。”
  刘青山回了一声,大伙还没反应过来了,他就顺着坑边的斜坡,出溜下去。
  “快点上来!”
  “青山,快上来!”
  大伙七嘴八舌地乱嚷,这万人坑是随便跳下去的吗?
  刘青山却好像充耳不闻,双脚落地,小心地找了一个没有骨头的地方踩着,然后弯腰抱起一根大骨棒,嘴里嘟囔一声:“还真够沉的!”
  一边说,一边双手抱着,舞动两下,就跟挥舞着狼牙棒似的。
  “你们发现没有,这骨棒好像有点大?”
  鲁大师头脑清醒,所以思维还停留在正常水准。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才注意到,这个骨头棒子看样子足有一米多长,就算是人的大腿骨,也没这么长吧?
  啪!
  张队长冷不丁地拍了一下大腿:“不是人骨头!”
  他旁边的大张罗吓得俩腿一软,差点也栽坑里:“咱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大伙也全都激动起来,刚才的恐惧似乎也消散一空。
  就连那边的于队长,也带着几名工人,闻讯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幸灾乐祸的何家康。
  这货早就得知夹皮沟这边的厂子出了事故,心里一直偷着乐呢,当然要过来给添点堵。
  看到刘青山扛着的大骨棒,何家康也吃了一惊:
  “卧槽,这一瞧就不是普通人的骨头,肯定是古代传说中的什么夸父蚩尤这类凶神的骨头,上面带着邪恶的诅咒,沾上准的死人,快跑啊!”
  他这明显是制造恐慌,效果还不错,那几名工人,吓得撒腿就跑。
  何家康正得意呢,就觉得两个膝盖弯不知道被谁从后面给踹了两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连滚带爬的,也掉进地槽子里面。
  “谁,谁干的!”
  何家康气急败坏地叫唤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后就看到面前呈现出两个巨大的黑洞,比洗脸盆还大呢。
  仿佛是深渊一般的眼窝,叫他毛骨悚然,嘴里惨叫一声,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草,这下真有死人啦!”
  张队长吐了一口吐沫,嘴里愤愤地骂着。
  大伙也没人管何家康的死活,不过这货刚才的言论,还是叫人们心里感觉慌慌的。
  “别听他瞎掰,这些估计是远古时期的恐龙化石。”
  刘青山的吆喝声,从地槽子里传出来,可是不仅仅没有安抚人心,反倒惹来更大的慌乱。
  “龙啊!”
  只听老支书发出一声古怪的嘶吼,然后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跪了一片,不少人还一个劲磕头。
  他们都是龙的传人,对龙这种传说中的种族,有着无与伦比的敬畏。
  搞得刘青山也是哭笑不得:“恐龙,是恐龙好不好。”
  “恐龙就不是龙了,青山你快点把龙骨放下,不可不敬!”
  老支书大声呵斥着,然后嘴里就开始念念叨叨的,估计是在祈祷着什么。
  “青山,真是恐龙化石?”
  鲁大叔倒是一脸兴奋,他的见识,比老支书他们这些农民可强多了,自然知道啥是恐龙。
  其实要是几年后,老支书他们肯定也能明白,可惜现在,那部风靡一时的科幻片《恐龙特急克塞号》,还没有在电视里播出呢。
  刘青山点点头:“就算不是恐龙化石,也是古代巨型生物的化石。”
  说完,他又兴奋地挥舞几下怀里的大骨棒:
  “鲁大叔,这下可发达了,咱们可以在公社这边建一个恐龙博物馆,到时候卖票收钱,都能收到手软。”
  他正兴奋着呢,上面传来于海队长的声音:“清理这些化石,搞不好需要几年的时间,你们野菜厂还要不要建了?”
  哗啦一下,一盆凉水浇下来,刘青山也不免有些悻悻然:
  “那就挪地方,挪到公社西边吧,反正咱们也刚开始动工,基本没啥损失。”
  说完,他就爬上来,好说歹说,把老支书他们都劝起来,然后去公社汇报。
  路过对面工地的时候,还好心好意告诉了一声:“你们那位何总,不小心掉沟里摔晕了,赶紧过去救人。”
  发掘化石这种事情,必须专业人士来指导完成,刘青山把情况跟孙书记一说,立刻开始层层上报。
  剩下的事,就跟刘青山没关系了,重新在公社西边拨了一块地皮,建筑队就开始搬家。
  而刘青山则和老支书他们,去卫生院看望车老板子。
  走在路上,刘青山看到鲁大师的帆布包里鼓鼓囊囊的,忍不住问了一嘴。
  鲁大师嘿嘿两声:“难得遇上龙骨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装两块。”
  刘青山不由得咂咂嘴:“大叔,你这么干可不大好呀?”
  “龙骨是药材,这种恐龙骨,当然是最高级的,磨成粉之后,可以定惊安神,小孩吓住啥的,喝点骨粉就好。”
  鲁大师说得头头是道,刘青山也想起来这茬,当年甲骨文的发现,不就是因为买龙骨这味药材的时候,发现兽骨上面刻画的文字。
  想想之后,又跑了一趟孙书记的办公室,得叫他派人守着点,别你偷他偷的,到时候拼凑出来的骨架,缺胳膊少腿,就太难看啦。
  其实也就是鲁大师这种,稍稍懂行的才在乎,眼下普通人见了骨头都害怕,躲还躲不及呢。
  等到了卫生院,是两趟平房,在其中一间病房里,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老板叔。
  盖着厚厚的被子,还在那直打哆嗦,而且神志不清,嘴里还嚷嚷着胡话:“别抓俺,千万别抓俺啊!”
  估计是真被吓住了,以为小鬼要抓他呢。
  大伙都直发愁,大张罗小声建议说:“这模样是中邪了,要不拉回村里,找个跳大神的给破破吧?”
  刘青山不怎么相信跳大神那一套,看到鲁大叔,突然眼前一亮:“大叔,来吧,咱们先试试这龙骨的功效,是不是真能定惊安神。”
  真别说,给老板叔灌了点龙骨粉之后,竟然安稳许多,也不说胡话了,就是一个劲昏睡不醒。
  大夫过来又给量量体温,说是烧也退了,就是惊吓过度,需要回家静养。
  刘青山估摸着,主要还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在医院打针吃药之类,也不一定见效。
  正商量着把老板叔弄回去呢,就看到外面呼呼啦啦的,又来了一大帮人,从轿车里面背下来的,正是何家康,也被手下送过来。
  大夫给检查了一下,也有点纳闷:“跟刚才来的那个病人的症状差不多,今天这是咋整的,大白天都撞鬼啦?”


隐为者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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