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南下的绿皮车


  王玉敏觉得,这一学期,冯一平越来越多事,半个月前,第一次请了两节课的假,现在更过份,居然要请四天半的假!
  她冷冷的看着桌前的冯一平,冯一平虽然看似温顺的低着头,可隐隐的那份执拗和坚持,连一旁的小燕子也看得出来。
  一旦这些平时的好学生犯起倔来,还真不好处理,那些表现不好的学生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想也不想就会否决掉,你要是胆敢旷课,她处理起来也决绝手软。
  蔫人出豹子,对冯一平这样的,你不准假吧,他说不定真就自己跑了,那到时她是处理还是不处理呢?
  “行,这次我就准了,不过这一学期,不,这一整年,你再也不要再我面前谈起请假这两个字。”王玉敏咬着牙说,她原本还想叫冯一平把外公叫到学校证明一下,想想还是算了,冯一平说的也是大事,家里在省城开店,他去几天也情有可原。
  到了楼下,冯一平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哈哈,四天半的假,加上周末的一天半,一共有六天!
  周六一早,冯一平再次对已经住过来的王昌宁说了一次,如果外公或者舅舅明天来送菜,一定跟他们说自己去了肖志杰家,千万不要说漏了。
  至于他的真实目的地,连王昌宁也不清楚,怕他知道后担心,告诉大人们。
  这次一路顺利,他赶到县里,搭上了九点发往省城的头班车,在下午四点多,到了省城。
  他凭着暑假时的记忆,转到车站后面的那条街,那个火车票代理点还没关门,可离下班也快了,只有一个窗口还开着,里面又坐着一位大妈在看报纸。
  他要了晚上去羊城的火车票,“站票,要不要?”大妈很程序化的问他。
  站票当然不能要,近三十个小时,他怎么受的了,即使人受的了,他也担心身上带的钱被偷,这次他可是带了不少钱!
  “明天上午的呢,有没有卧铺票?”
  “只有硬座。”
  “明天晚上的呢,有没有卧铺?”
  “没有,也只有硬座,你到底买不买?”大妈有些不耐烦。
  没办法,铁老大牛气嘛,和它沾边的也都牛。
  冯一平见里面没其他人,外面也没其它人,头伸到窗口里低声央求她,“阿姨,我有急事,最好是今天能坐上车。可是您看我就一孩子,站票或是硬座都不安全,我知道到火车站能找人买到卧铺票,可我又担心买到假的,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按在火车站找人买票的规矩,另加三十块,您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大妈看着他,有些狐疑,看他一个小孩子,左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有些热情起来,“唉,也是,你和我家孩子差不多大,上中学吧,这样小小年纪的,一个人出远门,还是卧铺安全些,我找找熟人,帮你想想办法吧。”
  “那麻烦您!”
  大妈起身去了里间,过了一会出来,“我找人帮你拿了一张,不过是上铺的,可以吗?”
  “上铺的也挺好的。”
  只要是卧铺票,冯一平就不挑,他把票款给她,又额外抽出三张十块的递进去。
  “真不是我要收钱,我也是找人拿的,这钱拿来也要给他,我是分都落不到。”
  “是是,谢谢您啊!”就现在这个时间,去火车站排队买今天的票,能买到站票就不错,到那同样要找票贩子,花一样的钱,还是在这稳妥些。
  票到手,他也不急着去火车站,先找地方吃了碗面,坐在面馆的时候,他又忍不住东看西看的,想找找有什么地方值得学习的,结果好的地方没找到,这家面馆要改进的倒是找出一大堆来。
  买了本杂志,在车站候车室盘桓到了八点多,这可是比火车站那安全些,才转了两趟车,在九点前,赶到火车站。
  这时的火车站,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知道安在哪的音箱在报着到站和发车信息,拉着行李箱,背着编织袋的人,来来往往的,一个个都步履匆匆。
  售票大厅那,买票的队伍都排到了广场上,站前广场上,东一堆,西一堆的都是人,不少人背着包,坐在花坛边上,也有些在广场上随便找个地方,就坐在自己的行李上,广场上那几盏高灯附近,人最密集。
  走到检票口的这一路,不下二十人来问冯一平,有问要不要住店的,大多数是问,“小兄弟,去哪?要票吗?”
  冯一平把黑色双肩包背在胸前,目不斜视的从这些人中走过,径直到检票口排队。
  就是到了这,还时不时有人低着头过来问,“要票吗?”冯一平觉得,这种坚持,这种锲而不舍的推销,很值得他学习。
  候车室里更是喧闹,天南地北的方言汇合在一起,大大小小的说话声组合起来,加上外面火车进出站时的声响,你只觉得耳朵里面塞满了各种声音,但能听清的,只有那些穿着制服,拿着电喇叭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说的话。
  车站特有的那种混合的味道,在这更是浓烈了许多,强烈的刺激着你嗅觉。
  冯一平想,长期在这工作的,估计听力不怎么样,炒菜的水平也不会怎么样。
  奇怪的是,一个喧嚣,一个刺激,综合在一起,却让人昏昏沉沉的。
  就是到了这,冯一平也不敢大意,他还是把包放在胸前,找了个靠墙的地方站着。
  现在到将来,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各地的火车站,都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各方高人云集,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那是没错的。
  到了这,秩序好多了,验票上车的时候,大多数人自觉排队,插队的也有,运气好的,工作人员懒得理,那些运气不好的,就有皮带抽了过来。
  虽然插队也不对,可这样也有些野蛮粗暴了吧。
  从天桥到站台的这一路,没一个人是走着,大家都一路小跑,好像生怕下一刻火车就从眼皮底下开走。
  火车当然是经典的绿皮车,听说现在红皮车也有一些,不过这一趟不是。冯一平一上车就爬到了上铺,包和吃的就放在铺上,好整以暇的躺了下来。
  发车前的几分钟,车厢里总算静了些,没多久,等推车买盒饭的阿姨吆喝着那句经典的口头禅走了一趟,车厢里就熄灯了。
  半夜,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到哪一站,冯一平听到有个男人在车厢门口和这一节车的女乘务员说着什么。
  女乘务员说,“不行,晚上卧铺车厢是封闭的,不能让其它人进来。”
  那男人说,“我只有站票,但前面太挤,就让我在过道边的小桌子那坐一晚上,明早我就到地方了,行不行?”
  “不行。”乘务员态度很坚决。
  你来我往的几次之后,又讨价还价几次,乘务员收了五十块,给他在过道的小桌子那找了一个座位,并嘱咐他,要是卧铺的人过来坐,他要马上让开。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大概个多小时后,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那个那人叫住了路过的乘务员,“你的编号我记住了,把我的钱还我,不然一下车我就向铁道部路工办投诉。”
  冯一平不知道这路工办是个神马机构,只是听到这样的桥段挺新鲜的,我去,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喝了几碗“三碗不过岗”,居然敢威胁铁老大!
  更让冯一平吃惊的是,那乘务员竟然一言不发,就这样沉默了一阵,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然后他听到了高跟鞋远去的声音。
  高跟鞋停在车厢门那,铁皮灰斗“哐当”一声砸在车厢上,然后乘务员的那个小隔间的门被重重的关上,她真是被气到了,也由此可知,她还真的就服软了!
  冯一平听到,左右隔壁,也都有笑声传来,看来大家都挺欢乐的,呵呵!


第一百零一章 委托
  列车在划开晨雾,驰骋在南国大地上。
  开始的时候,车窗外以黄色为主,虽然是个收获的颜色,但多少带有些萧瑟之感,随着列车越往南边走,绿意愈来愈满,气温也逐渐升高。
  在列车上睡了两个晚上,第三天早上六点多,终于抵达了终点站。
  冯一平跟着人流,通过地下通道来到出站口,两个门,后面是排着的长长的队,门口是车站的工作人员在一个个的检查出站旅客的车票。
  队伍旁边的空处,一些男女警察在两边巡视,其中有些手中还拿着木条,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人流慢慢的蠕动着,不少人还打着哈欠,冯一平就很不明白,每一个人上火车前至少要经过三关,上车后乘务员还会查票,现在到了站,还有必要费时费力的来这么一出吗?
  就像后来一些大卖场,在出口处还安排一个人,假模假式的再检查一次,还要在你的购物清单上盖个章,纯属多余嘛!
  吐槽归吐槽,现在他也不得不屈从,这让他越发怀念头天晚上那哥们来,遗憾的是,那天早上他起来后,那哥们已经下车,终究缘悭一面。
  终于出了站,虽然还是清晨,广场上人还真不少,特别是在这出口处,零零散散的站了好些人,见人就问“去哪,要坐车吗?”“住店吗?”“要找工作吗?”
  对所有凑上来的人,冯一平还是一概不理,按着包快走,这个车站,可是全国火车站之集大成者,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这样的事,还真的有发生过。
  冯一平都走出广场了,还有个穿着黄色夹克的男人喋喋不休的紧追不舍,大爷的,这是吃定我了是吗?好歹这是我的第二故乡好不好!
  冯一平停下来,冷冷的看着他,“你作乜啊?要同我返屋企呀?”
  那个男人一愣,原以为是个雏来的,谁料想是个本地人,他悻悻的停住脚,狠狠的瞪着冯一平,看冯一平毫不犹豫的瞪回来,他这才转身往回走,嘴里还嘀咕了几句,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时辰还早,整个城市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火车站附近,昏黄的路灯都还亮着。
  从这看过去,俗称“63层”的国际大厦隐约可见,这座大楼现在可正风光着,它不但是羊城第一高楼,还是我大天朝第一高楼!除了酒店和写字楼,不少国家的领事馆也设在里面,那也是冯一平今天的目的地。
  他很怀念这里的早茶,不过现在的羊城他可不熟,在火车上颠簸了三十多个小时,也没正经吃过饭,此时早已饥肠辘辘,他就在路边找了家面馆,吃了一碗竹升面,这还没饱,又换了一家,吃了碗肠粉,总算有个半饱。
  他又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两家小馆子的布局,希望能有学习和借鉴的地方,结果,还真是乏善可陈!
  早上刚上班不久,在国际大厦写字楼办公的大成律师事务所,迎来了一个特殊的访客,一个背着包的学生。
  前台正对着小镜子检查妆容的靓丽的女孩子,虽然有些讶异,但还是客气的接待了冯一平,听说是咨询版权方面的问题,先把他带到一旁的一间小会客室,不过,没有奉上茶水。
  不多时,一个穿着蓝西装,带着金边眼镜,拿着文件夹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到冯一平对面坐下,稍有些不耐烦的问,“要问什么?”
  当然不耐烦,他把这当成了免费的咨询。冯一平也不着恼,他这个年纪,能有个人接待就不错。
  “我有一些音乐作品,想委托贵所代为转让。”
  他说的很郑重,年轻律师听了不相信,追问了一句,“什么?”
  冯一平复述了一边,律师知道自己没听错,当场就想起身就走,你个小孩子,大清早的玩我呢吧!“对不起,我们律所没有这项业务!”
  这事要是换做冯一平,他也同样会觉得没谱,不过现在他要打动他,“您既然过来了,就再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好吧,我有原创的十首歌,如果做成一张专辑,至少能达到双白金的销量,我的底价是三千美金一首,分成另谈。”他更强调了一下,“所有的收益,你们都可以提一成的代理费。”
  那律师这时有了点兴趣,觉得嗨蛮有意思的,听一个小孩子这么自信的,一本正经的说这样的梦话,可不容易碰到。
  冯一平看到了他眼中的戏谑之情,不过该说的话还得说完,“港台的唱片公司我也都知道,不过没有联系,这些对你们来说很简单,也就是几个电话的事情。这是我其中的一首歌的简谱,您可以看看,顺道征求一下您领导的意见。”
  冯一平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过去,正是刘天王后来一首经典代表作。
  那律师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接了过去,看了眼,笑了下,“也罢,我去帮你试试,说不定我今天还真碰上了个天才呢?”
  冯一平起身跟他说,“非常感谢!天才不好说,不过在某些方面,我是有些天赋。”
  他这话说的也不客气,眼下也不是客气的时候,你一谦虚,别人还真以为你是闹着万多。
  那人笑着摇头,不过还是拿着那张歌谱出去了。
  冯一平静静的坐着,一点都不忐忑,心里有底的很,他知道,一会只要是有一个识谱的人,就会明白这首歌的价值。
  至于他为什么找律师事务所,很简单,一个律师事务所,特别是现在开在国际大厦的律所,那就代表着一张很有能力的关系网,肯定辐射到政商两界。
  他可不认为他这样一个小孩子,即使有好作品,在面对港台的唱片公司时,能有什么议价能力。
  台湾的飞碟滚石还好,香港的宝丽金和华纳,一家是英国的,一家是美国的,都是大型的跨国公司。
  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高看这些到港台开分部的跨国公司的职业操守,冯一平现在就像是一颗野草,他们随便伸出一截小指头,说碾也就碾了。
  况且,如果牵涉到销售分成这样的事,你一个乡下孩子,还是不要天真的指望他们会如实的,把你应得的一分不少的交给你,即便他公司有操守,但不能保证经手的工作人员也一定操守好。
  至于说一般的律所没有这项业务,那也问题不大,现在还少有专门的知识产权代理公司,律所的业务,和这方面还是有些挂钩的。再说了,在这个一切向前看的前沿,只要有钱可赚,其它的都不是事。
  律师出去不久,冯一平就听到前台那里有惊呼声传来,不一会,那个接待她的女孩子,踢踢踏踏的跑过来,手上还端着一杯水,满脸泛红,两眼发光的看着冯一平,“那首歌真是你写的。”
  “当然,不是我写的我还会找到律师事务所来?”冯一平接过水喝了一口,说他一点不紧张,那也是扯淡。
  “哇哦。”那个女孩子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也不回前台,贴着坐到冯一平旁边,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呵呵,看着这一幕,冯一平也是有点醉了!


第一百零二章 舌战律师
  就这么一会,办公室那边的喧嚣声越来越响。
  大成律所里的年轻女性文员不少,都是和这个前台妹纸一样,喜欢听着别人的情歌流眼泪,听有识谱的人大概哼了几句,周围马上就围上了几个。
  然后,天性喜欢八卦的女文员不顾上班纪律,围过来的越来越多,明白了什么事后,都对中间的喊,“给我看看。”那个接待冯一平的眼镜律师,早就被挤到了圈外。
  外面的这一通闹,惊动了律所合伙人中唯一的一位女律师杜菊梅,她拉开办公室门叫了一声,“闹什么?”
  杜律师姓杜,可职员们私下都说她应该姓冷,这才符合她的个性,更和她的名字相得益彰。
  她只这么一声,外面围着的那些女职员顿时作鸟兽散,最后一个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那张歌谱还给眼镜律师。
  “小赵,怎么回事?”
  赵律师把他接待冯一平的事说了一遍,杜律师接过歌谱就扫了一眼,她可不像那些年轻女职员一样喜欢这些,十几岁的孩子?真是乱弹琴。
  “人在哪,带我去看看。”
  进了接待室,前台妹子正被冯一平逗的哈哈笑,没办法,美女当前,男人都会想办法哄她开心,冯一平这个二十一世纪的老油条回到现在做这些,太小儿科,太没挑战,轻轻松松的就把这个妹纸逗的娇笑连连。
  杜律师清了清嗓子,在冯一平的对面坐下,前台美女马上有些惊慌的站起来,招呼了一声“杜主任。”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从接待室窜了出去,不过回头的时候,还小心的对着冯一平来了个回眸一笑。
  我去,冯一平的少年之心,不争气的骚动了几下,我说美女,你不知道这样杀伤力很大的吗?
  赵律师介绍,“这是我们律所副主任杜律师。”他是怕冯一平不知道什么是合伙人。
  “杜主任好!”冯一平站起来准备握个手。
  谁知道那杜律师理也不理,这会却低头看歌谱,等冯一平坐下来才问,“你叫什么、年龄、籍贯?”
  见她这么冷傲,冯一平也懒得回答,从包里拿出户口本放在桌上。
  杜律师一看,“刚满十三岁。”
  她左右望了望,“就你一个人来?”
  “是的,”冯一平说,“放心吧,我现在虽然是限制行为能力人,签的合同效力也待定,但是我的父母一定不会追究,所以我签合同没问题,这点你不用担心。”
  哟,还懂的挺多,杜律师认真的看了冯一平一眼。
  冯一平也一直在打量她,最多三十来岁吧,轻熟女,长的还可以,妆化的也很精致,身材不错,腿很长,中长的头发在脑后看似随意的扎了一下,丝质蓝色衬衫,白色小西装,可惜下面穿的是西裤,要是穿包臀半身裙,那个诱惑绝对五颗星!
  “在哪上学?”
  “梁家河中学。”
  “中学?”杜律师追问了一句。
  “对,九年制义务教育全日制初级中学。”冯一平知道她怀疑的是什么。
  “音乐是跟谁学的?”
  “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
  一个乡下初中的小音乐老师,想来也不是什么有才华的。杜律师是女性,女性本来天性就比曹操还多疑,她的职业又强化了她的这一天性。
  “我们大成是一家在业界很有影响力的事务所,本着对你负责,也对我们律所负责的态度,我想请问,你现在这个年纪,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情歌来?”
  “我们那有句老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当然连恋爱都没谈过,但是从现实中,电视上,还有书里,这样的事见过不少,完全能体会当中的情感,再加上个人的一些天赋特长吧,写出这样的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对方不客气,冯一平顶着小孩子的身份,自然也不用客气。
  被一个小孩子这样针锋相对,杜律师当然不太高兴,哼,完全是避实就虚!
  “签于你的年龄和存在的一些问题,对不起,你的这项委托我们不能接受。”杜律师把歌谱推给他。
  冯一平还没表态,旁边的小赵律师有些急。
  他刚才可是看到了那些女同事对这首歌的喜欢,冯一平开始的“狂言”他已经有几分信服。这项委托要是成了,他至少也能分润一些功劳。
  律所目前并没有知识产权部,说不定会就此成立一个呢?他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在里面占个位置!这对于刚进入律所不久的他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而且,他是民事部的,不属商事部的杜律师负责,直接上司是另一位合伙人张律师,所以不等冯一平表态,他就先表态,“杜主任,我去问问我们张主任的意见。”
  不一会,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被小赵律师请了进来,杜律师朝他点了下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并不离开。
  小赵介绍了下,中年人笑眯眯的跟冯一平说,“小同学,你父母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这才问到点子上了嘛!
  冯一平把户口簿递给张主任,“我清楚我这些歌曲的价值,有时候,过多的钱,容易来的钱,对我在农村的父母来说,其实是一项负担,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更不像让他们从此就决定我将来的走向,因为我对自己的将来有明确的规划。”
  这些话从年纪小小的冯一平嘴里说出来,张主任很惊讶。
  作为身处改革开放前沿的律师,他可是见过不少穷人乍富,或者是普通人一夜暴富后的故事,冯一平的担忧很有道理。
  “小同学说的不错。”张主任先夸了一句,“除了音乐,你还有其它方面的特长吗?”
  “特长算不上吧,从去年开始,陆陆续续的在国内的杂志上发表了一些小说。”冯一平早有准备,把那些汇款单的复印件拿出来,还有两本杂志社寄给他的样书。
  张主任一张一张的看过,此时他已经有八九分相信,其实汇款单这些都可以作假,什么都比不了面对面的交流更能认识了解一个人。
  冯一平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孩子,在他们三个成年人的环视下,针对他们的质问,总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上过法庭多次的老律师自然判断的出来他说的真假。
  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有些天才有什么好稀奇的,没有才稀奇呢,只不过是一般人没碰上而已。
  “那好,一平同学,我代表律所,接受你的委托。”他转头问杜律师,“杜主任有什么意见?”
  你都接受了,我还有什么意见?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对这个有些桀骜的小孩子有些看不顺眼。这也和女人的天性有关,她们的眼睛,就始终盯在别人身上,从来不看自己的问题。她也不想想,她一上来,就对冯一平咄咄逼人的,冯一平已经很客气了。
  “我就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父母到时不承认这项委托的效力,该怎么办?”
  话一出口,杜律师有些后悔,这是怎么回事,又问了个蠢问题。这个问题张主任为什么不问?因为根本就不必问。
  果然,冯一平笑了,“呵呵,这是我的问题,在我成年以前,我父母不会知道这件事,即便知道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会有什么意见。再说,即便他们不同意,难道你们这些大律师还怕吗?”
  张主任和小赵律师都笑了,没有哪个律师事务所是怕官司的,他们是怕官司不够多!
  就像杜律师一直担心的版权问题一样,有什么好怕的,真有问题那正好,他们又多一件案子。
  再说这件事也真简单,都不费什么成本,无非也就真是几个电话,几个传真的事,简谱传过去,那些专业的音乐人自然会上门来谈。


第一百零三章 成了几十万元户
  在格子间的一众女性职员“是他吗?”“就是他?”的耳语中,张主任把冯一平送到门口,小赵律师更陪着冯一平出来,为什么?因为没有成人陪同,冯一平连酒店都住不了。
  冯一平一走,张主任就着手联系,他从十首歌里挑了两首出来,打了几个电话,然后给港台的几家大的唱片公司都发了传真,接下来很简单,只要等着就可以。
  故地提前游,冯一平兴致还是蛮高的,他趴在酒店窗户向外望去,现在高楼比较集中的也就在环市路这一带了。
  就他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就有近十部塔吊在施工,他很没有志气的想,要是现在在这些新建的楼里,或者下面那些绿树掩映的老旧小区里买上几套房子,十几二十年后生出来的儿子,那就是个妥妥的富二代啊!
  第二天一早,他就赶到了西关,这里离他以后工作和奋斗的地方不远,也是羊城最富有地方特色的地方,眼前这些看起来陈旧的青灰色大屋,以后留下来的可不多。
  他一个人悠闲在这片古老大屋中游荡,热切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出去旅游时,一向不喜欢拍照的冯一平觉得,还真有买个照相机的必要。
  本来下午还想去中大看看,不过一回酒店,就被小赵律师堵在了房间里,宝丽金的人上午就到了律所,华纳的也就前后脚的工夫跟着赶到,现在双方的人正等着他呢。
  虽然是唱片公司,不过双方派来的人都是一身职业装的专业人士,还好!冯一平还真怕有公司派来一个扎着小辫子,穿着夸张的爷们来接洽。
  冯一平一进会议室的门,两旁的西装男齐刷刷的瞅过来,被这么一大群爷们目光灼灼的盯着,说实话,还真不是一次很好的经历。
  张主任给冯一平介绍左边的,“这位是宝丽金的关先生。”
  关先生和张副主任年龄相仿,留着平头,鼻子不小,一看就是个精力旺盛的人。
  张主任应该已经介绍过,所以在看到冯一平真人后,虽然免不了有些惊讶,但还是很郑重的把名片递给冯一平。
  华纳方面的代表是个年轻人,很有感染力,关先生年纪大些,有些话不好说,华纳的郑经理可没有那么多计较,握手的时候那个热情啊,那一通夸啊,脸皮厚的冯一平都有些不好意思。
  寒暄已毕,冯一平坐下来,对着张主任耳语,“不再等等吗?不是还有其它公司?”
  说是耳语,但他现在变声期的那个破嗓门,声音就小不下来——他当然也是故意的。
  果然,两家代表马上说,他们就是整个华语音乐中最顶级的唱片公司,其它的见不见,也无所谓。
  这些话倒也不是太夸大,特别是此时的宝丽金,看看它旗下的歌手你就知道它的实力,前年刚获得“四大天王”称号的四个人中,只有郭天王不在它麾下,张国荣、左麟右李、王菲、陈慧娴等,此时都是它的签约艺人,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
  冯一平倾向的也是宝丽金,无它,他这次的十首歌,大多数都是后来宝丽金出品的。
  有大成这样有实力的律所牵头就是好,张主任按着冯一平提出来的意见逐条跟两家商量,其实就有些竞价的意思。
  第一点,每首歌作价三到五千美金,两家就提出这个价格太高,不能接受,而且希望以人民币计价。
  张主任也是有准备的,他笑眯眯的指出,宝丽金和华纳,去年都曾为旗下主力歌手远赴欧洲拍MV,一首主打歌预算至少得在百万以上,相比之下,如此优秀的作品,这区区的几千美金,如何算的上多。
  确实,至少在华语乐坛,现在正是黄金时期,在这段日子里,成绩好的歌手,仅靠专辑销售分成就能过得很好。
  比如刘天王,去年推出的《谢谢你的爱》,全年总销量达168万张!二十年后,香港音乐协会把白金唱片的标准降到每张15000张,但还是少有人能得到这个荣誉,一对比,真是天差地别。
  在高回报的刺激下,唱片公司当然舍得大投入,主打歌投入上百万,小意思。
  听了张主任这话,两家也不好意思在这个环节上纠缠,两家公司自动竞价,最后抬到了冯一平说的五千美金。
  至于结算货币,冯一平坚持美金,你们那么大两家公司,都这么在乎这点差价,我一个农村孩子,也就刚脱贫,自然更要坚持。
  不过,每张专辑的提成,双方一度相持不下,张主任狮子大开口,提出至少百分之十,双方一个点一个点的争,两位代表身边的另一位,应当是相当于精算师的角色,不时在纸上写一个数字交给关郑两位。
  这十首歌曲制作的专辑,预估在亚洲的年销量至少在百万以上,此时的每一个点,都不是小数目。
  双方在紧张谈价的同时,关先生再也不顾他和冯一平年龄的差距,各种溢美之词滔滔不绝,郑经理更是如此,他们还不忘对冯一平做种种许诺,比如帮他申请到香港读书,跟他签长期的合约等等,冯一平一律都说,“考虑考虑。”
  到香港读书,现在还没这个必要,至于长期合约,当冯一平傻啊,签约后,虽然有工资拿,但他的收入公司可是要提成的,而且额度还不低,以他的本事,现在着急工作吗?
  不过别说,冯一平这个后来也不是个小老板的家伙,向来是他求人的时候多,现在被大型跨国公司的人,各种条件央求着,那感觉,真真是极好的!
  不能说这两家国际性的大公司这样做有失身份,实在是在这一行,歌手好找,好歌难寻。
  就比如后来的各种选秀节目里,歌唱的好的层出不穷,甚至不少在田间地头的人都有一把好嗓子,可是,能写出经典歌曲的词曲作家又有几个?
  有冯一平的这十首歌打底,两家公司完全可以用极低的成本,把一个不出名的小歌手打造成一流明星,投入产出比极高。
  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争来争去,一个多小时过去,还是没有达成共识。
  这时小赵律师又进来了,对张主任说,“台湾的滚石和飞碟的代表到了。”
  这句话就是催化剂,两家公司商量了十五分钟后,各自给出了自己的最终条件。
  宝丽金的条件是,有两首歌的价格提高到一万美金,三首歌提高到八千美金,其它的五首,还是五千美金,版权使用费为百分之五。
  华纳的条件是,每首歌还是五千美金,版权使用费为百分之六。
  当然,这些都是不含税的,而且都是以美金结算。
  张主任倾向于华纳的条件,百分之一就相差很多,但冯一平最后还是选择了宝丽金,怎么说也是它家的作品多,差别也不大,就它家吧。
  关键是,宝丽金旗下歌手多,号召力大,可以保证销量。
  华纳的郑经理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很热情的和冯一平话别,并希望下一次有合作机会,他可不相信这样的人只有今年会有作品。
  最后,大成律所和宝丽金签订了正式的合同,里面还明确了为创作者保密及计算基数和其它相关事项。
  署名权冯一平也没放弃,他坚持用“深海”这个名字,没办法,他就是喜欢玩潜伏!
  迟来的台湾的两家唱片公司的代表,眼睁睁的在会议室外,看着他们在里面握手成交,很是懊恼。郑经理也没走,和飞碟的代表在一起,因为华纳此时已经收购了飞碟的部分股份。
  见到冯一平出来,滚石和飞碟的人马上过来递名片套交情,希望能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冯一平现在是属于律所的资源,对律所来说,和这些公司搞好关系总没坏处,于是,当天晚上,律所做东,招待远来的几家公司的代表,大家在泮溪酒家小小奢侈了一把。
  席间对冯一平,大家自然又是各种好评,虽然没喝酒,冯一平感觉自己也快醉了!
  第二天上午,宝丽金公司签字盖章的合同也送到了大成律所,一共六万九千美金也随之到帐。
  跟着合同一起送到的,还有一部徕卡M6相机。
  要说这些方面,已经高度商业化的香港公司,做的还是很到位。冯一平昨晚不过是在吃饭的时候,说了一句,现在羊城好多地方的美景都可以入画,但是市面上买不到什么好的相机,关先生就记在了心上。
  也是,相比那百分之一,这千把美金的相机也算不上什么。
  冯一平现在的年龄,开户很麻烦,不过这些在大成律所面前,那都不是事,张主任亲自陪着他到中银用户口簿开了户。
  这次收入一共六万九千美金,律所费用六千九百,冯一平只留了五万五千,其余的托张主任换成了人民币,也有五万块,一起存了进去。
  就按银行的牌价算,冯一平的账面资产,现在也妥妥的接近四十万,他终于成了几十万元户!
  而且,到明年,人民币又会贬值,他的这些美元,至少还要升值百分之二十!


第一百零四章 搞定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看了看存折上的数字,虽说心里总有点别扭吧,但是那些数字又确实带给他很大的安慰。好吧,做都做了,还是不要太纠结吧。
  冯一平感到欣慰的还有,他一直认为,即便是这样的“创作”,也要坚持底线。
  乐坛上,特别是我们国内,一歌成名,成名后一直就这一首歌的明星还委实不少。
  还有几个,成名快,消逝的也快。就是他们虽然看上去作品很多,但你只要听他成名时的两首代表作就好,后来推出的作品,听来听去,其实都是那个味。
  就好像后来有某车企,其实就一个车型,稍微整下容,或者做个拉皮,或者增高一下,或者换个马甲,就当一款款新品推出。
  冯一平的底线是,这些人的作品,他坚决不碰!不然,我们国内后来会少很多德艺双馨的青年艺术家,整个华语音乐圈也会少几个“民歌王子”“情歌王子”之类的,也会少一些草根逆袭的励志故事,比如一个工地的包工头,经过努力,最后竟然成长为一个知名巨星。
  港台的好多歌手不一样,他们的经典作品太多,就这样小小的切一点边角下来,一点影响都没有的,况且,他们后来从内地捞了那么多,就当他们提前反哺一下吧!
  对他这样稍微有些道德洁癖,而且又有些自傲的人来说,做了这样的事,心里建设是很重要的,冯一平可不想心里一直留个疙瘩。
  虽然事情办的顺利,回程却比来的时候还要匆忙,请的是六天假,现在已经到了第五天,无论如何明天是赶不到学校。所以当天晚上冯一平就上车,到了他请假的第七天早上才到省城,他顾不得三十个小时的卧铺坐下来腰酸背痛的,逛了两个礼品店,然后就匆忙的上了回县城的车,连父母都没去看。
  去见爸妈,该怎么跟他们解释?瞒着他们坐了近两天一夜的火车去了趟南方?冯一平要是敢这么说,那真的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估计最疼他的妈妈都会果断采取措施,所以,还是先瞒着吧。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终于回到乡里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王昌宁不在家,这个时候还在学校上自习呢。
  王昌宁回来后,看到冯一平已经到家,也不问他顺利不顺利,“你总算回来了,王老师昨天找我问了两次,今天早自习的时候就找我,刚才回来时她还跟我说,要是你明天还不到学校去,就要我带他去找你外公。”
  “唉,”冯一平也是挠头,碰上一个这么认真负责的班主任,有时候,也挺麻烦的,“事情办的顺利了些,一次性搞定了,所以多呆了一天。”
  他笼统的向王昌宁解释了一下,王昌宁想刨根问底,被冯一平一盒鸡仔饼堵住了嘴。
  第二天一早,在住校的同学沿公路跑早操的时候,他买两个骑车赶到了学校。
  一进学校那个象征性的大门,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一下就找到了归属感,觉得心安了许多,有底了许多,就像大力水手吃到了菠菜,巨人安泰踩到了大地上。
  教室里还是和从前一样,和一年级相比,就是大家课桌前竖着放着的书越来越多,等到了三年级,每个人的桌前都会垒起一道长城。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抽出一本书,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只有两个字,“安逸!”
  不过等到大家出操回来,他只来得及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跟肖志杰就说了几句话,就在早自习铃响后,背着包,自觉的到班主任家请罪——这一趟,肯定不安逸。
  早上的这个时候,每一间宿舍里都是忙碌的,有孩子的老师家更是如此。
  朱老师低着头打开门,见是冯一平,笑着说,“哟,原来是大忙人回来啦!”
  对上朱老师,冯一平是一点压力也没有,他从包里抽出一个长条盒子,朱老师知道他家现在的情况比以前好多了,也不客气,“真懂事,还记得带礼物。”
  打开一看,原来是支笛子,做工精致,看上去不是大路货。他有些惋惜的试了个音,“唉,是真喜欢,不过收不收,我说了可不算。”说着对着里屋,朝冯一平挤了下眼睛。
  王玉敏是早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也正准备去教室看看,听到冯一平来了,又拿起桌子上的批改过的作业看了起来。
  小燕子这个时候还坐在床上,虽然穿戴好了,但还是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冯一平从包里抽出一个文具盒大小的玩具琴来,对着她摇了摇,在上面按了一下,小燕子擦了擦眼睛,马上跑过来跑着他的腿,“给我给我。”
  还有呢,冯一平又拿出一个漂亮的魔方来,小燕子一手一个,跳着说,“一平哥哥你真好。”
  王玉敏的脸色这时已经黑的和锅底有一拼,冯一平再也不敢怠慢,把给王玉敏的礼物掏出来,一个创意笔筒,王玉敏理都不理,他只好讪讪的放到桌子上,再掏出一根笔状的伸缩教鞭,把它拉到最长,捧在手里,低着头递给王玉敏,“对不起王老师,我有事又多耽搁了一天,您处罚我吧!”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任打任罚的样子,一旁的朱老师已经忍不住笑,得了好处的小燕子也帮腔,“妈妈,一平哥哥那么好,你不要打他嘛!”
  王玉敏其实也一样,看到冯一平这个样子,也有些忍俊不俊,她是有些恼火,但看到冯一平站到面前的那一刻,火气已经消了很多。
  老实说,对上这么个思想成熟的学生,好多时候她都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平时都不用她操心,但一旦有事,肯定是麻烦事,关键是有事之后吧,想训他几句,还真得动脑筋好好想想。
  她接过教鞭,在冯一平头上一点,“你啊你,本来一共六天时间,什么事都能处理好,啊,你居然又旷课一天,你知道吗?不少任课老师都反应到校领导那去了,你究竟有什么事?”
  冯一平只好又当一把编剧,“也没其它的事,为了省钱,店里的装修,都是我小舅和我们一家人自己做,我爸有点迷信,看了个日子,说是今天最好,所以我们只有连夜赶工,我看他们忙不过来,就多留了一天,帮着他们打下手。”
  “你叫我怎么说你好?你家开店是重要,你学习就不重要?你不明白你爸妈还不明白?”
  冯一平忙道,“不怪我爸妈,他们也催我回来,是我跟他们说,您准了假的。王老师您放心,缺的课,我这两天一定会补上,肯定不会影响到学习进度。”
  朱老师和小燕子在玩魔方,这时帮腔,“好了,你说的一平都清楚,他也不是在外面玩,也是帮家里做事,这几天说不定比在学校里还辛苦,说几句就算了吧!”
  王玉敏之前的那些恼怒,其实也有夸张的部分,是因为看中这个学生,才要求更严格。
  所以她现在无奈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你先回去上课吧,落下的赶紧补起来。”
  “谢谢王老师。”
  搞定!
  经验之谈,当大人不好糊弄的时候,先哄他们的小孩子,这是很经典的一个办法。
  另外,有时候,面对别人的怒火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并不是最佳方式,看你这副样子,打你骂你的人说不定更生气。但是,在他准备骂你的时候,你拉开架子让他打你,多半他连骂都不骂了。
  嘿嘿!


第一百零五章 都有奔头
  晚上八点多,工头老杨放下手里的活,走到房间中央,拍手喊着,“今天就干到这!”
  刺耳的电钻声、大锤凿墙的咚咚声、切割机的嗡嗡声、尖利的电锯声……终于停了下来,大概归置了一下东西,十几个人马上作鸟兽散。
  戴着顶乌漆麻黑的安全帽,穿着一身脏不拉叽的迷彩服,脸上蒙着层白灰和木屑的梅义良,按着耳朵,摔了摔头,已经入住的居民最烦这些噪音,看到他们也从来没有好脸色,他们却每一天都在这些噪音当中干活,哪怕现在静了下来,耳朵里还嗡嗡作响。
  他弯腰把电锯的电源线拔掉,把电锯收到盒子里,这个是这个装修队几样值钱的家当之一。
  队里的好些人都把老婆孩子带到省城安了家,虽然多半也是城郊结合部的民房,但晚上再晚再累都要赶回去,哪怕是临时的家,也有种魔力,能让你劳累的身心得到抚慰。
  只剩下他和其它五个,要么单身,要么家眷在老家的队友,一起就住在现场。
  习惯性的摸出一支烟来,不过看了看乱糟糟的现场,摇头自嘲的笑了笑,把身上的灰尘拍了拍,去水龙头那洗了把脸,刚好出去买菜的年轻工友,叼着烟,哼着小曲,提着几个塑料袋走了进来,“菜买回来了,开饭啦!”
  “哎哎,把烟熄了!”他提醒那个小伙子。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在地上支起一个案子,把几样菜,也就是青菜豆腐萝卜茄子这些素菜摆在上面,再把那个大号的电饭煲抱过来,几个人蹲下就开吃。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个把月,他也已经习惯,装修这一行的门道,他也摸得差不多。
  就说现在的这个装修队吧,工头老杨原来跟着别人干,后来自己出来拉生意,其实连个固定的队伍都没有,只是和一些干装修的民工认识,接到活了才去找他们。
  他平时主要在各新建小区贴小广告,撒名片,好像还挂靠了家装修公司,也接那边介绍过来的活。
  不过除非实在没事做,他才会接那样的单子,主要是装修公司只是介绍一下,所有的事他们做,却要挖一大块肉下去,剩下的油水不多。
  所以他还真佩服外甥的眼光,这一行机会还真多!就现在这个小区,同时有五六支装修队在开工,情况也和他这只大体类似,都不太专业。
  不过,这个利润却是不错,他旁敲侧击的打听了,老杨一次酒后说,就现在这样的一个单子,没有几千块钱的油水,他都懒得做。要是运气好,接到一个单位或者公司的活,那个油水更大,至少也得在五位数。
  外甥的眼光还真不错!
  晚上九点多,劳累了一天的队友们陆续睡去,梅义良把靠墙的那一块清干净,打开自己的铺盖卷铺好,和衣躺在上面,也不睡觉,从身上掏出一卷纸来,正是冯一平交给冯振昌的那些,关于店面装修的那部分,现在都在他这。
  梅义良原本也和冯振昌一样,颇有些不以为然,一个小面馆的装修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煞有介事吗?
  不过看了几页以后,他就觉得,外甥的这番苦功没有白下。也不知道他暑假在大学里看了那些书,问了那些人,不过上面提到的那些,比如色彩的选择和搭配,灯光的布置,空间的分割,各功能区的设置等等,他虽然都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名词,有些还不太懂,但上面说的那些做法,都很有道理。
  所以,他现在是有空就拿出来看看,上面的那些内容,说不上倒背如流吧,至少也都熟记于心。
  不过,凡事都没这么简单,好些事,总是到做的时候,才会发现这样那样的问题。现在就等着农历十月,已经谈好的那家店面,原来的那个家电修理铺搬走,他就组队去帮姐姐姐夫装修。
  最好是回家把二哥也叫过来,再去市场上找几个熟练工,那他的队伍,借着大姐家的店,也能开张了。
  第一次,先边干边学边摸索,要是能达成外甥设计的这个效果,那再去接外面的那些活,绝对没问题。
  冯振昌和梅秋萍,现在还是整天骑着车,在他们的地盘转悠。上个月,帮着安顿新来的那四家,特别是冯振昌,那个忙啊,骑着梅义良的自行车一处处的跑,不过现在好了,那四家也都稳定了下来,也都上手了,虽然生意有好有差,但都比在家里强。
  他们现在也比以前轻松点,多了女儿帮手,他们俩偶尔能在家里歇一天,把晚上做的准备工作白天就做好,每天能多睡会。
  不过,现在他们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蔡老板帮忙,合适的店面总算找到了,就在大学城旁边的一个人流集中的地方,是个二层小楼。
  原来是一个退休的老工人,带着几个学徒搞家电维修,现在听说他儿子在南方赚了钱,要把他接过去享福,他就打算只干到租期满。
  那个地方很抢手,老蔡也是托了关系才帮他们定下来,他们不止一次的去看过,真是个好地方!能有这样的地方开面馆,只要味道过得去,价格实惠,生意肯定不会差。
  愁的是,租金加装修,买些必要的厨具,没个三万块拿不下来,这还没算桌椅板凳的钱,这些蔡老板说了,就去他厂里拿,今年先不用给钱。
  可他们现在满打满算,把儿子存的那几千块也加进去,也就不到两万块,还差三分之一呢!
  该去哪里想办法?
  冯玉萱就很不满意弟弟多事,“不就一个面馆嘛,有必要搞得那么好?要是就简单装修一下,现在的钱就差不多。”
  可是,以前没看冯一平写的那些也罢,现在他们都看了,当然希望要做就做好一些。
  不算现在的这个小摊子,这将是他们夫妻俩的第一样有门面的生意,和冯一平一样,其实他们也看的很重。
  “要不还是回去一趟吧,找找村里的信用社,看能不能借些出来,再找找爸,让老二老三他们想想办法,多少凑一些,这样差的也就不多吧。”夫妻两商量。


第一百零六章 山里少年的奋斗
  冯一平同学在学校里过的如鱼得水,他请假四天半外加旷课一天半的事,在他回到学校以后,再也没人提起。
  没办法,现在这个时代,你有钱还不一定能任性,但是在学校里,只要你成绩好,完全可以任性。
  花了两三天的时间跟上学习进度,冯一平开始鼓捣新带回来的相机。
  后来,玩摄影的,要么是职业需要,要么是有钱人,冯一平两样都不是,只是随大流的买了一些DV和相机,还多数都是日本货,但随着手机拍照功能越来越好,那些玩意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抽屉里。
  至于徕卡这样的高级货,他是只听说过,没看见过,也可能见过了但没印象,现在到了手里才知道,它之所以贵,还真是有那么些点理由的。
  也不说光学镜头这些我们国家的弱项,也不提工业设计这些目前在国内还没有兴起的学问,就单纯比金属件的加工,那差距也是极远。
  在他们这样偏远的山区,照次相还算得上是件事,整个镇里只有一家照相馆,照相机就更少,整个学校,也就校长有一部凤凰照相机。
  所以,冯一平的显摆之旅,很快就变成了破财之旅,从老师到同学,争相要他拍照,短短的几天工夫,带回来的五个胶卷就用掉了三个,班主任一家三口就照了十几张。
  老祖宗说的正对,事物总是有两面的。
  这个相机做的是真好,比如按动快门时它连声音都没有,这就带来了一个不好的结果,那些人没有听到熟悉的“咔咔”声,就一个劲的在镜头前摆姿势。
  冯一平一边指挥他们拍姿势,一边心痛的按这个无声的快门——现在的胶卷可不便宜啊!
  等都他打听到了冲洗照片的价格,更是萌生了一个是不是要买些东西回来,自己冲洗的念头,没办法,现在洗照片也贵啊!
  不过好像摄影这一行,有些牛掰的大师,一张照片也能卖出一堆钱来,这也是条路子啊,是不是可以朝这方面发展发展?
  除了拍照这个业余休闲,学习还是一样的枯燥紧张。现在,每天的早、晚自习前后,已经有不少同学点着蜡烛到教室里学习,真的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王昌宁也是一样,每天五点半,他那边房间的灯就会亮起来,先到厨房把粥煮上,然后就背语文、背政治、背英语,有时不忿冯一平还是按时起床,还会故意到他房间大声读书来骚扰他。
  有一天早上,他们两个发神经,五点半起床后直接朝学校赶。
  天还是黑漆漆的,他们平均1.5的眼睛,也只能看见前方几米的地方,不过现在的路上不要说其它的人,连条狗也没有,整条路就属于他们两个,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在路上交叉着骑行。
  现在正处在暮秋的尾巴上,有些凉,树上的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上面的枝桠都干干净净的,很清爽,就是难免有些孤寂。路边的枯草丛里,偶尔有秋虫好像为了宣示自己的存在,清冽的叫一声。
  教师楼里一盏灯都没亮起来,看上去黑簇簇的,二三年级的教室里,却已经有明明暗暗的烛光在窗玻璃上闪烁。
  冯一平大概看了一下,三年级的两个班,至少三分之二的座位上有人,他们二年级,也有近一半的人已经在教室,只有一年级的三个班,现在比较逍遥,都还在睡觉,教室里空无一人。
  在摇曳的烛光下,人人都低着头小声的读着书,有些干脆就是默诵,根本不发出声音,几间教室里,连一声大声的咳嗽也没有,离开教室三米以外,你根本就听不到有任何声音,只有走进了,才听得到低沉的嗡嗡声。
  这嗡嗡声,很像冯一平在西藏旅游时,隔着几条街,听到喇嘛们早晚课的声音,冯一平觉得,和喇嘛们的诵经声一样,这声音也近乎虔诚,散发着一种气场,更是一种力量。
  他突然很想把这一幕拍下来。
  不管现在在教室里的,有多少是真的觉得时间不够用,所以早起用功,又有多少是随大流跟风的,还有一些估计也可能是偶尔心血来潮一次,也早起一回。
  可以肯定的是,过不了几年,他们中的大多数,将加入南下打工的大潮,从此以后,被冠上“农民工”的称呼,就像候鸟一样,每年在老家和南方之间奔波迁徙。
  大多数的女生,再过几年,就会嫁作他人妇,或者和丈夫一起联袂去南方打工,或者成为留守妇女,留在老家照顾老人孩子,就这样一年一年的韶华老去。等到把儿女送进学校的时候,估计还后悔自己当年读书时,还不够努力。
  所以,如果仅以成就论英雄的话,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以后肯定比不上同龄的城里人,但至少在现在,这些十几岁的山里少年,是值得城里的大多数同龄人钦佩的。
  虽然天气渐凉,冯一平他们三个现在吃饭,都不在教室,不是在走廊上,就是在厨房周围人少的地方。不是小气,除了冯文这个脸皮厚的经常来夹几筷子,其它同学都不会过来打扰。
  没办法,其它的同学都是就着咸菜,就他们三个,是从保温桶里倒出来的还热着的新鲜菜,太招人恨。
  对于自己的特殊,他们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有时吃个饭弄得好像见不得人一样,就怕自己碗里的内容,刺激到了其它的同学。
  这种情况学目前校改善不了,冯一平也改变不了,他目前还提供不了那么多资源。好像要到多年以后,社会上发起了免费午餐项目,那时在校的学生,才不用一直吃咸菜。
  对于自己不经意间,就成了独立在大多数同学之外的一个小团体,冯一平很不适应,所有好多时候他都借故到王玉敏家,和他们一起吃饭。
  我们都喜欢吃饭的时候交流,他和朱老师比较说的来,朱老师也喜欢和他这么个,经常有些奇言怪论的学生交流。
  不过这两天,那里也是不好去了,前天闲聊的时候,朱老师问他,“你认为照片和画,有什么共同点?”
  他当时随口说道,“不过都是摆弄光影和线条罢了。”
  那种漫不经心,觉得那些真没什么的态度,一下子就恶了朱老师。
  之后,冯一平就领教到了,得罪一个看似大度的男人,比得罪一个以小气出名的女人好要难过,不要说去他家里,就是在路上遇到,朱老师也总要冷嘲热讽一番。
  所以说,更年期的男人啊,千万不能得罪!
  饭还没吃完,远远的看到张秋玲从那边蹦蹦跳跳的走过来,他和肖志杰堵住了她,看着冯一平脸上堆着的笑,张秋玲莫名的有些肉紧,自觉的朝肖志杰那边靠了靠,“冯一平,你要干什么?”
  “拜托件事呗,跟校长大人商量一下,现在每天早晚用功的那么多同学,还要点着蜡烛看书,多伤眼睛啊,是不是可以直接开灯?”
  也不知道张秋玲怎么和他爸说的,两天后,学校宣布,早晚自习前后,如果到教室里学习的同学,超过全班人数的一半,就允许开灯。


第一百零七章 面馆开业
  农历十月的下旬,已经是初冬时节,太阳渐少,寒风却日渐凛冽,在这样的日子里,散发着香甜热气的糖炒栗子,迎来了一年中最畅销的季节。
  冯振昌和梅秋萍这些天,却没有将太多的精力放在这边,因为就在前几天,维修店租约到期,小楼已经搬空,终于轮到他们进场。
  也就是在前几天,梅建中给他们汇来了三万五千块钱,不但钱不缺,还有了富余。
  当时他们就想到这应该是儿子又搞了什么鬼,一问,果然是儿子又卖了些东西,这次居然有五万块!
  不用梅建中叮嘱,他们自己就知道保密,连女儿也没告诉,要是冯玉萱知道了,一准又要吵着闹着要钱去市里开什么小卖部。
  他们辛辛苦苦到一年多,省吃俭用,总共不过收入一万多块钱,儿子这一次,就顶他们几年的,这究竟是好事还不是好事,让他们挺费思量的。
  梅秋萍感叹,这一到省城来,儿子不但人离他们远了,心也离他们远了,什么事都不和他们商量。
  冯振昌心里也是感触良多,有些紊乱,这个钱,究竟是好赚还是不好赚?
  不过,他总比梅秋萍豁达一些,拦住了一个劲想回去弄个明白的梅秋萍,其实他也明白,梅秋萍回去还有个主要目的,就是弄清楚儿子目前究竟有多少钱,“这也不是坏事,你回去干什么,一平做的那些事我们都不懂,就是问我们,我们又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正经是好好把这边装修好,早点开门做生意。”
  梅秋萍确实是想回去问问儿子,怎么赚的钱,究竟赚了多少钱。她是知道赚钱的不容易,一年多前,总是被几块十几块的逼的到处想办法,儿子现在一次赚这么多,该有多辛苦!
  另一方面,她当然想把这些钱都拿在手里,一个小孩子,手里拿那么多钱,他们做父母的也不知道,也不见得是好事。
  总之啊,夫妻俩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已经省心到让他们不省心的地步。
  五万块里,剩下的一万五都汇给了梅义良,他一直是个很江湖的性子,这些年下来,哪里存了什么钱?
  装修生意虽然是个好机会,但启动资金总要的,他还愁着哪里去想办法呢。找师傅,再少也能借几千,不过他就是抹不开那个面子,张不了那个嘴,那个行径有点像吃软饭,外甥的这一笔钱,真是帮了他的大忙。
  冯一平寄来的钱,又一次有力的为他的一些坚持做了注脚,冯振昌不用人提醒,主动去托蔡老板找熟人,花了一笔钱,把冯一平再三强调的商标注册了下来。
  梅家老二国平也赶了过来,他是姊妹五个当中,一直疏离在外的那一个,还没成年就跟着石匠学手艺,在家少,这些年更是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县里,除了过年,平常面都见不到。
  富在深山有远亲,在兄弟姊妹中也一样,听说大姐家在省城越做越好,梅义良一邀他,他刚好手上没事,这两天到处帮些零工,和老婆商量了一下,就第一次到了省城。
  从老杨那里出来时,梅义良早就联系了一些人,现在买了一些东西,和冯振昌一起去进了一些材料,装修正式开始。
  维修店搬离以后的小楼,杂乱破败,狼藉不堪,却一点也影响不了冯振昌和梅秋萍的兴致,顺利的话,半个月以后,这里就会出现儿子画在纸上的那样一家面馆。
  如果说糖炒板栗的那个摊子让一家人脱了贫,那现在的这家面馆,将是他们一家发家致富的起点。
  按原来的设想,二楼是收拾出来住人的,现在有了几万块钱打底,夫妻俩意见一致的大度了一回,多一张桌子,就多一份收入,二楼也一起装了作为店面,这样也有档次。
  冯一平画起来容易,梅义良他们做起来难。
  首先是墙,一楼原本的破木门当然不用,把承重墙加固了一下,门洞扩大,计划装上两扇对开的玻璃门,二楼临街的这一面,小窗户也扩大,直接装上一大面玻璃,还有门头,要找广告公司定制一个大的灯箱……
  总之,这些事,梅义良的这个不专业的装修队以前都没接触过,有些比如门头,还要去找相关机构审批,玻璃门和二楼的玻璃,也要提前去订好,总之,梅义良和冯振昌都表示压力很大。
  梅义良第一次独立带队施工,又是帮大姐做事,要求比冯振昌他们还严格,因为装修里的门道他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一些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至少这一次是一定不能有,加上队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做店面装修,所以返工是常事。
  不过,装修队里的人也都很卖力,他们知道这是老板的家里事,包括冯振昌夫妇,梅义良兄弟俩,出力比他们还狠,他们也不好意思懈怠。
  期间,蔡虹也来看过两次,还带着纸帽和梅义良一起刷墙,也不知道重点是做事还是看人。
  学苑路附近的居民发现,原来的那家家电维修部已经大变样,门前被围了起来,一楼和二楼都被掏出一个大豁口来,也不知道要改作什么店。
  从那里路过时,乒乒乓乓的声音会一直持续到天黑以后,等到了十月底,再经过小楼前时,整个效果也初见端倪。
  一楼临街的这一面墙,几乎被掏空,两边装上了落地玻璃,中间是对开的玻璃门,门柱被漆成红色,门头上好像也是一个红色的灯箱,上面镶着字,此时被一整块塑料布挡着,二楼也和一楼一样,也都装着大幅落地玻璃。
  整体看起来,和以前的维修部一比,真是两个天地。
  随着在老蔡那定制的桌椅全部到货,赶在家里算命先生批好的日子前两天,一切准备工作终于就绪。
  至于冯一平提出的试营业,冯振昌他们这一次没有遵从,在厨房设备安装到位以后,他们每天都在熬大锅的鸡汤煮面,反复调味,直到最后装修队来自天南地北的人都说不错,他们才定了下来。
  把他们带到省里的其它四家叫过来一起吃了餐饭,冬月初三的这天早上,放了一挂鞭炮,门头上的红布被扯下来,他们的“老家味道”面馆,正式开门迎客。


第一百零八章 万事开头难
  冯振昌和梅秋萍穿着白色的厨师服,别扭的带着高帽子,站在厨房里。
  旁边不锈钢大汤锅里,小火炖着鲜香的鸡汤,此时“汨汨”作响,案板上的笊篱里,一份份的面已经放好,就等着下锅。
  通过打开的后门,可以看到后面的走廊上,排着一溜煤球炉子,里面正烙着麦饼,现在也散发着独有的焦香气。
  厨房和一楼的餐厅也是用玻璃分隔开,顾客过来取餐的时候,里面的情况可以一览无余。
  冯玉萱头上扎着红头巾,穿的侍者服也是白色,外面套着红色围裙,站在左边一个小柜台后面,两眼盯着大门。
  外面的经过的人还真不少,也有不少人停下来驻足观看,还有一些,手搭着凉棚,抵在玻璃上朝里瞅,但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进来。
  “出去招呼一下啊!”梅秋萍在厨房里说。
  冯玉萱满脸堆笑的走出去,还没说话呢,那些人马上快步走开,留下她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
  进门后,没好气的说,“就是怪弟弟,就一个面馆,非要装修成这个样子,比好多服装店都高档,经过的人看了,还以为一碗面有多贵呢,谁会进来?”
  冯振昌和梅秋萍也着急,不过他们刚卖糖炒板栗的时候,也算经历过一阵,因此心里多少有些谱,“刚开始的一两天都这样,急不来。”
  吃螃蟹的人还是有,他们苦等了一个多小时,一对手拉着手的年轻人在门前停了下来,两个人笑着说了几句,冯玉萱见机过去殷勤的来开门,“欢迎光临!”
  都这个样子也不好不进,两个人找了靠墙的小隔间坐下来,等着冯玉萱去招呼,冯玉萱却回到小柜台后面,“麻烦过来点餐。”
  他们看着墙上挂着的餐牌,点了一碗素面一碗鸡蛋面,感觉有些被宰,外面一碗面一般一到两块,这里素面两块,鸡蛋面要两块五,“怎么比其它家的贵?你们不会是宰人吧!”女孩子问。
  “您一吃就会知道,和别人家不一样,我们的面是用鸡汤煮的。”
  “哦,”两个人将信将疑的拿着小票,按冯玉萱示意的到取餐口,梅秋萍热情的接过去,“这个小伙子,你这一碗面吃的饱吗?我们还有手工做的麦饼,干菜肉馅的,要不要来一个?”
  “多少钱?”
  “一点都不贵,就一块钱一个。”梅秋萍到后面煤炉上拿了一个给他们看。
  “那就来一个吧。”男孩子说,也不在乎多这一块。
  等到面好了,他们端着托盘去取面的时候,马上发现这家和其它家的不同之处,面汤是奶白色,上面还泛着黄色的油光,里面还有几小块香菇。
  一进口,确实是鸡汤,和,比家里炖的味道好像还好一些,面也有劲道,火候也恰到好处。
  麦饼两面烙的焦黄,一掰开,里面包着干咸菜和肥肉末,一口咬下去,干咸菜特别想,肥肉也不腻,不但味道极好,而且很像回乡下老家时,奶奶做的麦饼的味道。
  看得出来,他们吃得很满意,反正出门的时候,他们再也不提被宰之类的。
  即便是这样,整个上午,也只卖出了不到三十碗面,麦饼也只卖出十几个,三个人吃中午饭的时候,情绪都有些低沉。
  第二天稍好些,全天加起来有近一百碗,虽然加起来有近三百块的营收,不过这当然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板栗摊子生意好的时候,也有上百块一天,现在投入这么大,收入只有这么多,他们怎么满意?
  冯玉萱甚至说,“早知如此,还不如还是那个小摊子呢!”
  然后马上被爸妈骂了一顿,他们也正担心着呢,就想找个人发火,冯玉萱自觉的凑了上去,她纯粹是自找的。
  晚上关门后,梅秋萍有些愁,“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一平?”
  “算了,还是不要让他也担心。”冯振昌把手里的烟在地上碾熄,“明天刚好星期六,你们两个在店里,我拉着摊子,去大学那里等等李嘉,一平暑假的时候不是说和他们学了不少,跟他们讨讨主意。”
  星期六的下午,李嘉和高志毅,带着几个同学一路走到了面馆,冯玉萱忙拉开门,他们几个却不急着进去,“这是面馆?还真不错!”
  冯振昌和梅秋萍也过来把他们朝里面迎,“都是按一平画的图装的,还是要感谢你们,一平说暑假的时候你们帮着提了不少意见。”
  “哦?”李嘉和高志毅有些疑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会就想明白了,冯一平那家伙这又是在找托辞呢。
  “哦,没什么阿姨,我们就随口说了几句。”
  把面和麦饼端上来,一人一份,同来的六个人没有一个说不好的,李嘉更是说,“这下可好,吃了你家的面,再怎么吃得下别人家清水煮的?”
  冯振昌搓着手,指着空荡荡的面馆对他们说了苦恼,高志毅又到店门外看了一会,还上了二楼一趟,“叔,我有个主意,可能要花点钱,要不要听听?”
  “只要有用,花钱没事。”梅秋萍说。
  “主要的原因还是路人看了这个装修,觉得肯定贵,这两天吃的人少,也还没宣传开,所以很简单,加强宣传就可以。”
  “宣传?”
  “你们门头这个灯箱,不是找广告公司做的吗,再找他们,印一些单页,弄两张大的,贴在一楼的玻璃上,把我们面和麦饼的照片放上去,写上店名和地址,再写几句广告语,再打上价格,这样别人就清楚了。”
  冯振昌和梅秋萍看了一眼,觉得有理,冯玉萱昨天还说,弄个电喇叭放在门口叫,“两块一碗,一碗两块!”
  这个胖同学的主意还是有档次一些。
  “另外那些小的单页,店里不忙的时候,你们几个就到外面见人就发,也给我们一些,我们带到学校帮你们发。”
  冯振昌和梅秋萍觉得他说的不错,已经花了这么多钱,为了生意好,不在乎再多花一些。
  他们找到做门头灯箱的广告公司,花了一笔钱,用最好的铜版纸,加急印了四张大的,一千张小的单页。
  四张大的,就贴在一楼玻璃上,晚上关门后,店里的灯也不关,路过的人能看得清清楚楚。小单页,他们给高志毅送过去了两百张,店里的三个人,也是有空就到路上朝过往的人手里塞,冯玉萱大胆些,早上人集中出门上班的时候,她就站在附近一个小区的门口,逢人就递。
  效果很快出来,发了单页的第二天,店里早晚都能满座,到第三天,中午的时候生意也很好,到了第三天,冯振昌不要说还骑着三轮车去买糖炒板栗,连店里都忙不过来,到第四天,有些人就成了老客,每天都要来吃一次,虽然贵点,但是就怕没比较,吃了他家的,再去吃清水煮的,都不想进口。
  李嘉他们的宣传也起了作用,周围的学校也来了不少人,从早忙到晚,第五天的时候,梅秋萍只好把老二国平和老四义良都拉店里帮忙,冯振昌去找王昌宁父母,让他们把女儿王昌安也叫到省里来。
  等晚上他们把小票和装钱的抽屉拿出来结账的时候,一算,这一天,居然总共卖出去近四百碗,营收终于第一次过了一千的门坎。


第一百零九章 意外的喜忧
  “一千一百零三!”冯玉萱双手捏着那一叠钱,“这要是再开一家店,一天就有两千多,要是开十家店,一天就有一万多,要是开一百家店……”
  “你做什么梦呢?干脆让全省城的人都不在家做饭,全部来吃面好不好?”梅秋萍一把从她手里把钱拿过去,顺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妈,给我留三百啊,我昨天晚上看中了一件非常好看的袄子。”冯玉萱伸手去抢。
  “你没衣服穿吗?箱子里那么多衣服,还要买,还三百一件!三百我和你爸都可以买几套了。”梅秋萍毫不客气的打掉她伸过来的手。
  “要钱也不是没有,等月底给你发工资,平时一份不要动。”冯振昌说。
  冯玉萱原本倒是动了这样的心思,反正都是自家的钱,平时拿点去买卖衣服化妆品,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看了这几天晚上盘账时的情形,她就立马绝了这个心思,那一叠小票,爸妈可是来回核对了三遍,她要是动什么小心思,那一准是伸手必被捉。
  “大哥大姐,你们还是抓紧去买个和面机吧!”瘫坐在一旁的梅义良叫屈,“你看看我这手,带着塑料手套都磨破了皮。”
  靠在椅子上的梅国平也说,“我现在腰都直不起来。”
  可不是怎么的,面是外面卖现成的,麦饼得自己和面,今天一共卖了一百多个麦饼,这么多斤粉,人工揉下来,确实是个力气活,中间好几次还供应不上。
  “有这东西?”冯振昌问。
  “现在只要有钱,什么没有。”梅国平说。
  “那就买!”
  第二天,和面机买了回来,两天后,王昌宁的姐姐,王昌安也终于到了省城,梅义良把他接到了店里,店里现在固定四个人,终于轻松了些。
  不过还是忙,收钱的冯玉萱不要说门迎,高峰的时候,有时都来不及对点餐的客人说一句“欢迎光临!”。
  安安可是帮了大忙,她是个吃得了苦,又手脚勤快的人,收桌子洗碗这些事她一个人全包了,有空的时候还去厨房帮忙,简直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
  她这么勤快,冯振昌夫妇都心疼她,总叫她抽时间到后院坐着歇歇。
  自家的女儿呢,看现在能忙的过来,借口门口不能离人,等闲不往后面走,客人少的时候也懒得站在吧台后,找个位子坐下来歇脚,梅秋萍都骂了她好几次,她都不理。
  冯一平的那一撂纸里,反复强调过,哪怕店里没有客人,也不要坐在餐桌旁聊天打瞌睡,因为这对来用餐的客人来说,真不是很好的体验。
  冯一平自己就有这样的体会,几次去后来开遍全国的某县小吃,装修什么的不说,价格什么的也不说,味道什么的,也不说。
  经常是他们一些人在吃着,老板娘坐在里面的一张桌子上,有时候还把一条腿抬到凳子上,大声,而且好像挺自豪的操着他们的家乡话,指导放学回来的女儿写作业,说个不停,中间还和女儿吵几句,搞得冯一平有时都搞不清,我这究竟是在小吃馆呢,还是在别人家客厅?
  他不希望自己家的店也成这样,所以反复强调,冯振昌现在对那些纸上提的,执行的很用心,有空的时候,也是去后面走廊歇歇,现在见女儿这副慵懒的样子,不由得也沉下了脸。
  看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的表现,冯振昌和梅秋萍都觉得,至少这女儿,还真是别人家的好!
  这天下午两点多,并不是饭口的时候,店门口来了个穿皮衣的中年人,先是在外面上下左右都看了几遍,进门后点了吃的,也不坐下,楼上楼下的来回跑了两趟,还细心的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把几个人都看的莫名其妙。
  他点东西好像不是为了吃的,不过吃了一口后,一会工夫就“跐溜跐溜”的,把一碗面吃的精光,连汤也没剩几口。
  他朝吧台后的冯玉萱招了招手,冯玉萱走过去疑惑的问,“有什么事吗?”
  中年人笑着说,“我想问问,你们这家店是哪个公司装修的?”
  “你问这些干什么?”冯玉萱警惕起来,这不会也是开面馆的,过来偷师吧。
  中年人也是有经验的,马上就明白,自己问的突兀,让人家起了误会,“哦,姑娘你别多想,是这样的,我新租了一个店面,准备卖服装,看你们这里装修的不错,就想找那个装修公司谈谈。”
  哦,原来是这样,“爸,有人找小舅。”
  冯振昌听了后,这是好事啊,他先夸了梅义良的皮包装修公司一通,然后留下皮衣中年人的联系地址,说装修公司的人明天会去找他面谈。
  梅义良这两天也接了几个意向,都正在谈着呢,听说这边也帮他接了生意,当晚就和二哥国平一起赶过来。店面装修,可是比商品房装修赚钱,他们刚装了这个店面,也算是有经验。
  “哥,姐,”老二国平却找上冯振昌夫妻俩,“义良说的不错,装修这一块有搞头,我准备以后就和他一起在省里,不过我媳妇和孩子放在县里也不是个事,我想把他们也接上来,但是在省里也不能干住着,所以我就想,你们这个面馆生意不错,我能不能照着这个也开一家。”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场面一下有些冷场,不过冯振昌马上接上话头,“当然没事,一开始,我们也没想着就开这一家的,多开几家也有声势,按一平说的,就是有品牌效应和广告效应,你们想开也挺好的,钱够不够?”
  “要是也和这家店一样三四万,那估计还得差一半。”国平说。
  “成成在读书,这到省里来找学校是个麻烦事。”梅秋萍说。
  “没事,我想过了,不行的话就把成成和晴晴留在家里,让大嫂照顾,顶多每个月给些钱。”
  “是,那些都好说,”冯振昌说,“我们也准备找店面,想年内再开一家,那就刚好一起,多走些地方看看,有合适的地方你们先定。”
  话虽这么说,气氛多少还是有些微妙,两个弟弟走的时候,梅秋萍送都没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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