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1章 送别


  找回所有记忆的感觉并不美好,心里除了无尽的空虚之外再无其他……就在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全新的身份时,就听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张进宝!”
  我还是比较熟悉这个名字,于是就本能的回过头去,结果却看到一身白衣的庄河站在我的身后……当我们四目相对时,他立刻就察觉出了我的异常,于是就几步走上前来撩袍便跪道,“庄河拜见君上……”
  我在张进宝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一本正经的庄河,因此我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了。可很快我脑海中的另一些记忆就告诉我,在很久之前,庄河一直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似乎之前那个和我嬉皮笑脸的庄河更加真实一些,也更加让我喜欢。可我知道一旦我尘封的记忆被开启,那么一切就很难回到当初了。
  “起来吧,谢谢你长久以来的照拂……”我笑着对庄河说道。
  他听了竟然有些惶恐地说道,“君上何出此言?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吗?”
  我顿时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我还是更加习惯你以前说话的方式,要不你还是叫我张进宝吧!让我先适应一下。”
  庄河听了一愣,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般,他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说道,“庄河全凭君上吩咐。”
  我听了就笑道,“那还不快起来?!你见过庄河给张进宝下跪的吗?在我还没有正试回到阴司之前,你还是庄河,我还是张进宝……”
  庄河一听就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顿时一脸苦笑道,“感觉相当不好,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当回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张进宝……也许还能自在一些。”
  庄河听了点点头说,“进宝的这一生活得虽说不是尽如人意,但是却还算舒心,不像之前那几世一般的累人。”
  我一听立刻就有些抱怨道,“可不是嘛,特别是摆渡人那一世,简直就是一个苦逼啊?!”说完后我就感觉现在的身份似乎不该说这些话了,于是我连忙左右看了一眼,结果却发现老黑老白他们竟然全都转脸看向别处,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庄河这时就笑着对我说道,“其实进宝这一世也不能称之为不辛苦,只是和前几世相比要自在许多,所以才让您……让你感觉舒心一些吧。”
  我一听也是,要说在张进宝短暂的一生之中,简直就是上天入地、进山下海,只要是人类能去的地方他就都能去……甚至还有些乐此不疲。虽然嘴上老是抱怨,可是一旦寻起尸那是半点也不含糊的。或许这也是摆渡人的一种吧?只不过这并非是要摆渡旅人过河,而是摆渡那些客死他乡,尸体不知所踪的可怜人。
  想到这里我就轻笑着对庄河说,“你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庄河犹豫了几秒,然后悠悠的对我说道,“我是来送送张进宝的……”
  的确,当我是张进宝的时候,我和庄河可以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可当我是冥王殿下的时候,庄河就只能是那只带着我游历人间的野狐狸了。
  于是我就点点头说对他说,“张进宝让我告诉你,他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虽然你们此生缘尽于此,但是他会永远记得曾经有你这样一位好朋友,保重……”
  庄河听后神情有些动容,只见他沉默了几秒后,再次撩袍跪下道,“庄河就此拜别冥王殿下,愿君上圣体安康、福泽四海……也请君上帮我转告张进宝,我会帮他继续守护他想守护的人和事,无需再牵挂太多。”
  说完后,庄河便起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底里一阵阵的难受,人总是不知道珍惜当下,往往只有在过后才会明白,那些曾经最为平淡的岁月才是人生之中最美好,最弥足珍贵的东西。
  良久之后,我慢慢的转过头,就见所有的阴差和阴魂都毕恭毕敬的站在两旁,让出了一条笔直的通道。老黑和老白也安静的跟在我的身后,不敢逾越一步。而通道的尽头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华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回来了……”男人一脸淡然的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说,“嗯,回来了!这一世有点儿意思,我感觉自己总算活的像个人了。”
  男人被我的话给逗乐了,摇着头说道,“瞧你这话说的,哪一世的身份不是你自己选的?怎么独独这个张进宝让你流连忘返呢?”
  我想了许久,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因为张进宝活得真实,活得更有血有肉一些……”
  男人听后就拍拍我的肩膀说,“回来就好,别在留恋人间了,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我闻言看向了男人的身后,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而至,我的脑海里迅速蹦出一个名字来,韩谨!可我很快就想起她的本名不叫韩谨,她叫女娃。
  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欣然走到我的面前,然后微微施礼道,“女娃拜见君上……”
  “女娃……我现在已经不太习惯叫你这个名字了。”我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
  女娃听后微微一笑道,“君上如果喜欢,还可以叫我韩谨,说实话,我虽然早君上您一步回到阴司,可还是不太习惯这里的一切……”
  一旁身穿黑衣华服的男人听了就有些纳闷地说道,“女娃,你当初去人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我记得当时你非常讨厌人间,但是又放心不下郁垒兄才不得不去的。怎么人间走上一遭回来就彻底变了呢?”
  女娃一听就轻叹一声道,“人间的魅力只有去过以后才会知道,如果神荼殿下真的感兴趣,不如下次轮休的时候您也去人间走上一遭?”
  结果被女娃称为神荼殿下的男人听后竟断然拒绝道,“我又不欠人间几世因果……郁垒兄,把你的心收一收,勿要再留恋人间了。”
  我听后没说话,只是笑着走到他的身边,然后和他一起并肩走回了满目荒凉的阴司之中。
  之后神荼就开始不停的在我耳边抱怨,“你说你回来一次我就得夹道欢迎一次,这都欢迎你六次了,还好你欠的因果就只剩下一世了!”
  “你可以不来……”我似笑非笑地说道。
  神荼听后就叹气道,“不来?得了吧,我要是不来你肯定会记恨我几千年的!”
  我听了还是没说话,只是对他淡然的一笑……
  是啊,几千年的光阴对于我来说却似弹指一挥间,可真正活得自在的也不过那短短几十年而已。其实对于当年的事情我并没有怨过谁,只是各自的立场不同而已……
  这千百年来,白起化身丁一始终追随我左右,想要弥补当年的过失。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当初我扛下所有事情就是希望他能转世做个普通人,不要再背负太多的东西在身上了。可他始终都是个执拗的人,一旦认准了的事情就谁也改变不了。
  也许在别人眼中,以我的身份入轮回偿还因果应该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可是他们都错了,因为真正辛苦的人是丁一!一个“遗忘了过去又没有未来的人”独自行走在世间上千年,心里的那份孤寂没人能够体会。
  我虽经历了几世生死,但也体验了人世繁华、人情冷暖……这些经历是坐在冰冷的冥王宝座上不曾体会到的,因此我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我知道丁一在很早之前其实就已经恢复记忆了,我希望他在进宝身死之后能放下一切,不要再继续执着的追寻下去了,因为现在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世的自己会是谁……


番外


第1章
  秦昭王十三年,韩国新城郊外,两军交战之时,突然有一头会飞的猛虎蹿到战场之上吞食活人,将本在交战的双方打了一个错手不及,两军的士兵有不少当场就惨死于怪兽之口。
  不远处,坐在马上的一个身披银甲的年轻将军看到了这一幕,立刻催动跨下战马杀入了两军之间,将手中的宝剑狠狠的刺入了怪兽的左侧肋下。谁知这怪兽虽看上去身型似虎,可等银甲将军到了近前才发现这东西竟比平常老虎大上一倍都不止,周身上下的皮毛更是硬如钢针。那位银甲将军虽然用尽全力,却依然没有刺进怪兽身体半分。
  他一击不中想要抽身时就已经有些晚了,只见那怪兽猛的一挥翅膀就将银甲将军扫到了几丈开外去了。与此同时,附近的士兵已经死伤过半,对方阵营的士兵一看形势不好就迅速鸣金收兵!可银甲将军刚才被怪兽猛的一扫,竟然直接摔到了敌方阵地去了。
  银甲将军知道此时必须拼死一战,如果他不杀了怪兽回到自己的阵营当中去,就势必会死在敌方的千军万马之下……可想要杀死这怪兽又谈何容易?自己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都不能伤它分毫,又要用什么武器将其杀死呢?
  就在他两难之际,那头怪兽已经将身边所有活人的脑壳吃光,正转过头看着了银甲将军,口中流涎、目露凶光……银甲将军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怪兽眼中的猎物,不消片刻就会像这一地没了脑袋的死尸一样下场!可他没有退路,因为身后就是敌方的阵营,就算他再怎么贪生怕死也不能往敌方的阵营逃窜不是?
  这时只见那只“似虎非虎”的怪兽慢慢的朝着银甲将军走来,就像他早已经是自己口中之食,根本不用担心食物自己会跑掉一样!银甲将军知道现在不拼一把就必死无疑了,当下他心中便升起了一股豪气,想他白起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岂有害怕一只畜生的道理!
  可是他哪里知道,眼前的怪兽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畜生,而是上古凶兽穷奇!此兽食人,这几年诸国连年征战,死在战场上的人不计其数,这才引得凶兽现世为祸一方。白起虽然骁勇善战,但是终究是个凡人,凭他的血肉之躯是根本无法杀死穷奇的!一时间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位身穿华服的青年男子骑着一头火红色的神兽从远处奔来,那头本来要张嘴咬向白起的怪兽像是突然间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竟“呼”的一下腾空而起,一瞬间便逃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变故来的太快,在白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身后的敌军一看怪兽离开了就立刻冲了过来想要活捉了他。还好在关键时刻那位骑着神兽的青年男子赶到,他见穷奇已经逃走,多少有些失望,刚想转身离去,却一眼瞥见了一身狼狈的白起。
  白起虽然阅人无数,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怪人”,更不知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因此难免有些惊愕。可他身后震天的杀声也在提醒他,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利,如果再不做出任何应对只怕就要被敌方俘虏了。多年的征战经验让白起迅速做出判断,他本能的回头去寻自己刚才遗落的宝剑。
  待白起捡回自己的佩剑时,韩国的士兵已经快到近前,纵使他白起再怎骁勇善战也做不到以一敌百,更何况眼看就到近前的韩国敌兵又何止成百上千?
  谁知这时却见刚才突然闯进战场的奇怪男子突然伸出手对白起说道,“不如我先带你离这里如何……?”
  白起听了一愣,抬头看向来人……虽然他还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可这会儿能在两军阵前出手相助势必不会是对方阵营的,于是白起也就不再犹豫,抓紧了男人的手一跃便跳到了那只神兽的背上。
  韩国的士兵刚才吃了穷奇的亏,因此这会儿见到有位骑着神兽的人救走白起自然是不敢乱追,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起被这一人一兽救走,跑回了秦国阵营之中去了。
  此时白起的手下也全都傻了眼,还以为自己的左庶长被怪物吃了呢,结果非但没有,竟然还骑着另一头怪物跑了回来……
  回到秦国阵营之后,那人就和白起一同从神兽的背上跳了下来,白起这时仔细端详眼前救了自己的一人一兽。这才发现原来这头鲜红似火,四蹄雪白的神兽竟然是一只硕大的火狐狸!而这只火狐狸的主人更是气度不凡,一看便知并非池中之物。
  白起心知此人绝非普通平民,于是连忙抱拳道,“刚才承蒙恩公相救,敢问恩公可否告知在下您的名讳,他日定当结草衔环,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
  白起说的很是诚恳,谁料那人却轻轻摇头道,“将军不必客气,说来惭愧……刚才那只凶兽是为了躲避在下的追捕才跑到两军阵前的,因此给贵军带来的损失还请见谅。”
  白起听了心中一阵起疑,心想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会去追捕那样一头恐怖骇人的怪物?难道他是什么身怀异术的修士不成吗?
  想到这里白起便笑着说道,“不管怎样,都是您在两军阵前救下白某,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恩公切莫推辞才好啊!”
  那人听白起这么一说,委实有些不好意思再推辞,于是就也双手抱拳道,“在下姓蔡,名郁垒,是位游方的隐士。前几日途径此处时发现本地有凶兽作祟,本想凭一己之力除了那孽畜,却不曾想那东西狡猾的紧,被我打伤后一看不是我的对手竟四处逃窜,妄想要通过吃死人的脑壳补充元气!因此这才跑到了两军阵前闹了刚才那么一出……”
  白起一听那妖物喜欢吃人的脑壳补充元气,就连忙问道,“恩公的意思是说刚才那只怪物还会一直在这附近盘桓?”


第2章
  蔡郁垒想了想就点头说道,“极有这个可能,因为此处征战不断,饿殍遍地,是那畜生绝佳的觅食场所,以它贪婪的性子是绝对不肯轻易离开的。”
  白起听后顿时心中一沉,他没想到那个怪物竟然还有再回来吃人的可能。这种事情发生一回就已经够他向王上解释一壶的了,如果经常发生……只怕自己如何巧舌如簧估计也是说不清楚的。再加上此事实在诡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令听者信服。
  想到这里白起就连忙抱拳道,“恩公的意思是那只怪物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现为祸一方?而您也会一直跟着它继续追踪下去,直到将其猎杀?”
  “当然,否则阴司之中又不知道要出现多少枉死的冤魂呢!”蔡郁垒想也不想地说道。
  白起听后心中一喜,既然恩公不愿接受他的报答,那就不如助他除了这只怪兽也好。想到这里白起再次抱拳拱手,一脸诚恳地说道,“在下愿助恩公一臂之力降服此兽,虽然我们皆是凡夫俗子,可也是征战多年的勇士,必定不会拖累恩公后腿的。”
  蔡郁垒没想到白起会这么说,眼神中多少流露出一丝的诧异,可他随即便笑着说道,“将军客气了,有你们这些骁勇善战的勇士相助,在下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这只穷奇并非凡物,乃是上古凶兽,一身邪气不说,还力大无穷,只怕你们一旦插手就势必会有伤亡,对于你们现在的两军交战可能会得不偿失。”
  白起听后笑着摇头道,“恩公此言差矣,此兽以人为食,如此祸害如不尽早除之,只怕会成为一方祸害,到时它吃光了战场的死尸势必会四处寻觅活人为食。我们这些身强体壮的士兵尚且不是它的对手,更何况普通的百姓呢?再加上此战对秦国至关重要,不宜久拖,如果这只凶兽一直在此地盘桓,那这场战就不知道要打到何年何月去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下看恩公心怀天下,势必是要除去此兽的,因此不论于公于私白起都要助恩公除了这头吃人的孽畜!”
  蔡郁垒听白起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只好同意了他的提议。其实倒也不是他看不上白起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只是因为穷奇这东西实在凶悍,就连他和火狐狸联手都未能将其一击制服,因此他实在不愿看到白起和他手下的这些士兵为此有所伤亡。
  他见白起一身正气又心系苍生,不免为之动容,想着有他们帮忙也是好的,总比自己和火狐狸两个孤军奋战强的多。于是当天蔡郁垒便留在了白起帐中,二人连夜商量该如何围捕穷奇。
  可让白起疑惑的是,不知何时起,蔡郁垒的那只坐骑火狐狸竟然消失不见了。碍于情面,他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蔡郁垒,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疑惑,先商议眼前的正事要紧。
  谁知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帐外一阵喧哗,似乎是有什么人正和帐外站岗的哨兵发生了争执。白起闻声出去查看,就见一个一身素服的少年脸色难看的站在帐外,正和负责把守的哨兵说着什么。
  白起走近一看,发现这少年虽然一身素服,可是却长得相当俊美,细皮嫩肉的,和他们军营中一个个的大老粗有着明显的不同。看守的哨兵估计是看这少年长的标致,所以说话才故意有些流里流气,惹的素服少年一脸的怒容,似乎随时都要拔刀相向一般。
  “小哥儿,看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听军爷一句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个哨兵满脸坏笑地说道。
  素服少年脸色阴沉,语气不佳地说道,“我再说一次,让开……”
  白起见了也是心中疑惑,自己的军中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俊美的少年呢,谁知这时却听身后一个声音沉声地说道,“小庄,不许无礼!”
  白起闻声回头一看,见蔡郁垒此时正负手站在自己的身后。原来在帐中休息的蔡郁垒也被外面的声音惊动,走出来查看情况……白起见了立刻上前相迎道,“恩公,您怎么也出来了?”
  这时素服少年一见蔡郁垒从军帐中走了出来,立刻收起了刚才一脸嚣张乖戾的神情,目光低垂的走到蔡郁垒的身边小声说道,“君上,您怎么进去这么长的时间?”
  蔡郁垒这时才发现天色竟然这么晚了,就笑着对白起说,“你看咱们一聊起来竟然忘了时间,不如今天就先到里吧,我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白起一见蔡郁垒竟然要走,就忙对他说,“恩公这是说的哪里话,能助恩公除掉凶兽是我三生有幸,又何谈打扰呢?而且现在两军交战,新城早就城门紧锁,没有可以投宿的地方了。恩公如果不嫌弃军营条件简陋,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再继续商讨如何?”
  蔡郁垒闻言就笑道,“这样也好,不过我可不可以向将军提个要求?”
  白起一听立刻正色地说道,“恩公请讲,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也不是问题。”
  蔡郁垒听了就笑着摆摆手说道,“我的要求就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客气,我虽然在两军阵前救下了你,可那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挂牵。你我也算是一见如故,可你这左一句恩公,右一句恩公叫的实在略显生疏,莫要再这么称呼了。”
  白起听了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那在下就只好不客气的称恩公一声……一声郁垒兄了!”
  “正合我意,白兄!”蔡郁垒欣然说道。
  白起随后就立刻吩咐手下将自己的军帐收拾出来,想让蔡郁垒住进自己的营帐之中。蔡郁垒听了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白兄怎么能将军帐让给我住呢?随便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就行了,大丈夫不必拘于小节。”
  可白起听了却面露难色地说道,“郁垒兄有所不知,军中的条件恶劣,通常都是十几个士兵挤一个军帐,就算我白起再怎么粗鄙不知礼数,也断不能让恩公去和他们挤啊?”


第3章
  “你看你又来了,不是说好不许叫恩公了吗?”蔡郁垒假装不悦地说道。
  白起是个平时很少与人玩笑的性格,所以一时并未看出蔡郁垒只是在和他说笑,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呢,于是就连忙有些歉意地说道,“对对对,是我一时不太习惯,还请恩公……还请郁垒兄见谅。”
  蔡郁垒听后噗呲一声笑道,“你们军中全是像你这般无趣的人吗?我和你说笑呢你没看出来吗?”
  白起听后愣了一下,然后一脸苦笑道,“我常年征战在外,军中又一向军规严谨,所以……性子有些木讷,还请郁垒兄见谅。”
  蔡郁垒一脸笑意的摆摆手说,“既然兄弟相称你就不必一口一个郁垒兄见谅了!对了,这位少年兄叫庄河,也是我的一位挚友,不知白兄是否方便让他也暂留军中呢?”
  “当然,既是郁垒兄的朋友,那自然也是白起的朋友!让他和郁垒兄一起住在我的军帐之中可否?”白起想也不想地说道。
  蔡郁垒笑着说道,“那到不必,他有自己的居所,白兄只要让他能自由进出军营即可。”
  白起听后想了想便从身上拿出一块腰牌递给庄河说道,“这块腰牌庄兄弟拿好,有了它你自然就可以进出自如了。”
  庄河接过了白起手中的腰牌,然后面无表情的对他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白起感觉这个俊美的少年似乎对自己有种天生的敌意,虽然在他的记忆之中自己从来未曾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还有就是这位蔡郁垒的身份,虽然二人现在以兄弟相称,可是白起对于他的身份却一无所知,倒也不是他并不想知道,而是他感觉蔡郁垒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出于尊重还需他自己主动说出才行。
  这时白起见天色已晚,想起自己和蔡郁垒之前一直在商量如何围捕穷奇,始终水米未进,于是就连忙吩咐手下去准备吃食,让蔡郁垒和庄河吃过再去休息。
  不消片刻,饭菜就已经准备好了,虽说都是军中的一些粗茶淡饭,可是蔡郁垒却吃的津津有味,丝毫没表现出任何不悦的神情。
  到也不是他白起小气,而是他平时治军严谨,对自己更是十分严苛,从来都是和下属一个伙食标准,所以军中就没有什么相对精致可口的饭菜……就今天这些还是他特意嘱咐厨子尽量做的精细一些。
  白起见蔡郁垒神色自如,吃了不少,悬着的心这才下放,同时心里不由得对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又增加了几分由衷的佩服。可白起哪里知道,蔡郁垒正是因为平时不常吃这些人间的吃食,因此才会觉得新奇好吃。到是一旁的庄河,眼中不时会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普通人很难察觉得到。
  可白起并不是普通人,他虽然平时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但他的洞察力却极强,他一眼就看出蔡郁垒和庄河虽然在表面上是朋友的关系,可二人的身份一看就相差悬殊,因此庄河才会不由自主的露出敬畏之色。
  虽然白起是个从不信鬼神的人,可是他却相信这世上一定有隐世的高人。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眼前的蔡郁垒就是这样一位人物。
  通过和蔡郁垒的接触,白起发现此人虽然看起来似平易近人,可骨子里却有一种天生的王者之气,只要是他一旦决定的事情,旁人是绝对提不出任何反对意见的。
  在白起的眼中,庄河是个性情孤傲的冷漠少年,他看自己的眼神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就算是他们秦国的王上也不曾如此看过自己。可庄河在蔡郁垒的面前却垂首帖耳,非常的顺从,半点孤傲之色都没有了。这就不免让白起心里好奇,这位郁垒兄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吃过饭后,白起便起身告辞道,“天色已晚,郁垒兄就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再商量围捕穷奇之事。”
  蔡郁垒一见白起要起身离开,就一把拉住他说,“白兄,不知你把军帐让给我住你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休息呢?”
  “我没关系,我去和几个副将挤一挤就行了!”白起想也不想地说道。
  谁知蔡郁垒一听白起这么说,便立刻拦住了他说,“我看你这军帐里住咱们两个富富有余,既然都是挤,那又何必去和你的副将们去挤呢?”
  白起听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郁垒兄,白起粗人一个,实在……实在不好意思和你挤一个军帐!不如……”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为主我为宾,我现在住在你的军帐中已经是喧宾夺主了,如果你再去副将军帐中休息,岂不是让下属看了笑话!这事儿必须听我的。”蔡郁垒不容置疑地说道。
  白起知道自己不能再推辞了,否则就显的过于矫情了,于是只好点头同意了。随后蔡郁垒就转头对庄河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天亮了再来军营找我……”
  庄河听了眉头微皱道,“君上真要留在这里?”
  蔡郁垒眼眸微挑道,“无妨,你自不必多言。”
  庄河一听立刻不再说什么,施以一礼便转身离开了。白起在一旁观察,二人明明是主仆关系,可为什么蔡郁垒却坚称他们是朋友呢?是为了在自己面前隐藏身份?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白起是个磊落的人,他不愿意过多的揣测蔡郁垒的事情,毕竟二人萍水相逢,相互间也没有什么利益的牵绊,他希望这种关系能一直保持下去,因此他更加的尊重蔡郁垒,不愿过多的去深究他到底是什么人。
  庄河离开后,蔡郁垒就笑着对白起说,“白兄不要见怪,我这位小朋友性情寡淡,不懂人情世故,说话不知轻重,以后还情你多担待一些……”
  白起听了就摆摆手说道,“郁垒兄说的哪里话,小庄兄弟性情耿直,是我最喜欢的性子,比那些喜欢虚情假意之人不知强上多少!我常常告诫我的属下,在军中行事最忌弄虚作假,玩弄手腕,夸大军功之徒。这样的的东西我见一个砍一个,绝不会让其留在军中坏我大事。”


第4章
  谁知蔡郁垒听了却笑着摇头说道,“白兄有所不知,小庄他哪里是什么性情耿直啊,他是和人打的交道太少,因此才不知该怎么好好说话,等我再带他游历几年就不会是现在这般的脾气性格了。”
  白起没太听明白蔡郁垒话中的意思,只是以为他是在和自己客气,于是便若有所思的道,“其实这样的性子挺好,能在这乱世之中一直保持真性情的人实在不多了……”
  当晚蔡郁垒就和白起同一军帐睡下了,之前二人相互之间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时白起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直到夜深人静,整个军营全都安静下来之后,白起却有点睡不着了。
  想他白起也是武将出身,对身边之人的气息一向敏感,甚至可以通过对方的一呼一吸判断出此人的身体状态是否正常。可是他现在和蔡郁垒共处一室,却感觉不到对方的任何呼吸声……
  一开始白起还认为这必定是蔡郁垒非比常人,因此他的气息比普通人会更为平稳一些,只要自己在仔细听听就应该能像平时一样听到。可谁知白起越听越不对劲儿,如果蔡郁垒不出声,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想到此处白起的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寒意,虽然他一眼就看出这位郁垒兄并非普通人,可是却从未想过他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为了证实心中疑惑,白起缓缓从床铺上坐了起来,动作轻盈的来到了蔡郁垒的床前……以白起的身手,如果他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踪迹,是决计不会发出半点声响的。
  借着帐内幽暗的灯光,白起仔细的打量着卧在床上酣睡的蔡郁垒,虽然他睡觉的姿势和常人无异,可是却明显没有活人该有的气息,胸前更没有任何的起伏,就像是……一具静卧的尸体。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白起在心中暗暗心惊,难道说自己的这位救命恩人真的不是常人吗?
  就在白起暗自心惊之时,突然感觉背后隐隐有道逼人的目光向自己投来,他本能的想要转过身来,却听到一声利器破空的声音直逼自己后颈而来。
  白起没想到在自己的军营之中竟然还能遇到刺客?就见他一个翻身躲开对方致命一击,然后抽身回到自己的床前拿起佩剑奋起还击。谁料那人竟不恋战,见一击不中就转身逃出了军帐……
  这刺客的速度极快,白起慌乱间并未看清来人的样貌,只是感觉此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因为害怕对方是敌方的细作,白起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谁知来到帐篷外面时却发现,那人竟然早就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了。白起担心此事和韩国有关,因此立刻差人在军营里四处搜捕,势必要将刚才那个家伙揪出来不可。
  军帐内,刚才还在酣睡的蔡郁垒在白起出去之后就消无声息的睁了眼睛,他侧耳听着帐外的嘈杂声,接着就眉头一皱说道,“不是让你回去休息了吗?他刚才只是想过来看看,并未存什么异心。”
  蔡郁垒的话音刚落,就听帐中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人心难测,存没存异心谁也说不准……君上是跟我来的人间,我自当是要护您周全的。”
  蔡郁垒听后有些不悦地说道,“你就是这样护我周全的?现在可好,我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了。也怪我大意了,竟然忘记了活人睡觉是要喘气的。”
  这时黑暗中走出来一位一身素衣的俊美少年,神情极为不屑地说道,“那白起是灾星转世,君上何苦与他纠缠不清?”
  蔡郁垒听后轻叹一声道,“这白起虽说是灾星转世,但多年前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动了恻隐之心封了他的灾星命格,他现在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那位俊美的少年听后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悄无声息的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蔡郁垒闻声抬头看向门口,就见白起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说,“实在对不住了郁垒兄,刚才军营里进了细作,扰了你的好梦吧?”
  蔡郁垒听后脸上略显诧异地说道,“细作?我看白兄的军营布防严密,可以说是水泼不进,怎会跑出敌方的细作来呢?”
  白起这时来到蔡郁垒的床铺上坐下,寻思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蔡兄有所不知,现在战事吃紧,胜负就在毫厘之间,难保韩国的将领不想出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办法。”
  蔡郁垒听了就有些不解地说道,“白兄,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却又不知当问不当问?”
  白起心里虽然疑惑蔡郁垒的真实身份,但是有一点他却不曾怀疑,那就是此时此刻他出现在这里绝对和两国交战无关,因此便毫无芥蒂地说道,“蔡兄请问,白某人一定知无不言!”
  蔡郁垒听白起这么说,心中多少有些动容,虽说自己是在危难之中救了他,可是毕竟二人相处时间不长,而蔡郁垒又对自己的身份只字未提,如果不是心中坦荡之人,是绝对不会像白起这般坦诚相待的。
  于是他在心里斟酌了一番便轻声说道,“不知贵国的王上和韩国之间可有什么仇怨吗?为何要大动干戈,兵临城下呢?”
  其实蔡郁垒的这个问题对于白起来说的确有些唐突了,毕竟现在两国交战,蔡郁垒的身份又成迷,但凡心中有点城府之人必会怀疑蔡郁垒有可能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可这个念头却仅仅只在白起的心里一闪而过就立刻被他给打消了,虽说现在并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蔡郁垒的身份,但是白起就是感觉此人虽不简单,可绝对和现在各国的纷争没有半点关系。
  想到这里白起便轻叹一声道,“蔡兄,这里面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总之现在国与国之间的纷争不断,今天也许还是互通姻亲的好朋友,明天就有可能变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死对头。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普通百姓如果想过太平的日子,就只能期盼有位明君一统天下,这样才能彻底平息连年征战的局面。”


第5章
  “一统天下?白兄,其实所谓的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只不过是个美好的期望而已,天下之大不是你……我这样的凡人所能想象的,何必为了这个永远都不能够实现的期望劳民伤财,损兵折将呢?”蔡郁垒一脸无奈地说道。
  白起没想到蔡郁垒竟然会有如此大胆的见解,十分不解地说道,“蔡兄何出此言呢?虽然现在七国纷争不断,可是只要好好计划筹谋,在下相信有朝一日秦国必定可以吞并其他诸侯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可天下只有这七国吗?”蔡郁垒反问道。
  白起听了一愣,考虑了片刻才答道,“剩下的……都是一些蛮夷之地,不足为患啊。”
  蔡郁垒听后却连连摇头道,“天下之大,无穷无尽……又岂是几个小小诸侯国能悉数占尽的?一统天下不过是为了满足某个君王的野心,而并非真心真意为了什么黎民百姓能过上太平的日子,反到是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所徒增了无休无止的杀戮!”
  白起再一次被蔡郁垒的话震住了,这一番话如果是出自别人之口,只怕这会儿早就已经人头落地了,可是从蔡郁垒的口中说出之后,白起反到是打心眼里认同了他的观点。
  只可惜有些道理明白是一回事儿,真正付出行动就又是一回事了。只见白起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沉声地说道,“蔡兄的这一番见解实在惊世骇俗,着实有些吓到小弟了!可同时也让我对现在焦灼的战事有了新的认知。只是蔡兄这番话以后除了小弟之外就再也不要对他人讲了,否则唯恐招来什么祸端。”
  蔡郁垒知道白起是好心,于是就点头应允道,“白兄放心,这些话我也只会对白兄说说而已……”
  当晚的谈话在有些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白起因为放心不下刚才刺客的事情,就在军帐外加了两班岗哨,而他则留下蔡郁垒独自在帐中休息,自己匆匆出去,直到天亮之后才赶回来小睡了片刻。
  让这事儿一闹,白起也将之前对蔡郁垒的疑心抛到脑后去了,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就又拉着蔡郁垒研究起如何围捕穷奇的事宜。
  在蔡郁垒看来,围捕穷奇的难处就在于这孽畜警惕性极高,每次蔡郁垒刚一靠近它就立刻溜之大吉。因此想要困住穷奇就必须提前先布设好陷阱,然后用诱饵将它引出,最后再合力将其杀死。
  之前几次蔡郁垒在遇到穷奇的时候多少有些轻敌了,其实以蔡郁垒的本事,只要那孽畜不临阵脱逃,就算有10个穷奇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东西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它知道蔡郁垒不好惹,所以几乎只要一感觉到附近有蔡郁垒的半点气息就立刻逃的无影无踪了。
  蔡郁垒把情况和白起说明之后,他也感觉事情多少有些棘手,不过还好他的手下中有几个曾经是山中的猎户,对布设陷阱还算在行。虽说这穷奇不同与普通的猛兽,可是在原理上应该大同小异,只要将陷阱的尺寸扩大,将盖在上面捕兽网的材质换成更加有韧性的牛筋即可。
  于是白起就带着几个属下将陷阱的草图画了出来拿给蔡郁垒定夺,毕竟现在只有他真正了解穷奇这凶兽,因此这个陷阱到底能不能行还得他说的才算。
  蔡郁垒接过草图端详了一会儿,觉得这个陷阱并没有白起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结实,如果穷奇发了狠的想要逃脱,应该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只要这个陷阱能拖延住穷奇的逃跑速度就够了……而且他也知道这已经是在现有的条件下能布设的最结实的捕兽陷阱了。
  想到这里,蔡郁垒就把手中的草图交还给白起道,“不知这个陷阱几天能够建成?”
  白起想了想说,“如果日夜赶工,最多一天一夜就能完成。只是这诱饵不知该用什么呢?死尸吗?”
  蔡郁垒听后点点头说,“嗯,是要用死尸,而且还要将陷阱周围方圆几里的所有死尸全都打扫干净,否则那凶兽如果在别处可以轻易吃到人脑,就断不会再落入咱们布设的陷阱当中了。最好是……能饿上它几天,让它有些饥不择食。”
  白起听了就有些担心地说道,“如果饿它几天,它会不会就上别处觅食去了?”
  蔡郁垒摇头说道,“不会,这东西在此处已经逗留一段时日了,想必早就已经贪食成性,穷奇这东西的心智不低,应该看的出此处之所以死尸众多皆是因现在两国交战的原故,因此只要贵国不撤兵,那凶兽应该就不会轻易离开此地的。”
  “那万一它吃不死人脑壳转而攻击活人怎么办?”白起的一个手下有些担心地说道。
  蔡郁垒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投饵的时机要掌握的恰到好处,不能过早也不能过晚。过早穷奇不算太饿就不会轻易上当,过晚它的确有可能转而攻击活人填饱肚子。”
  几番商议之后,众人决定于两日后在之前交战的阵地设伏捕杀穷奇。对于白起来说,这个计划并不复杂,唯一的难度就在于他们所布设的陷阱是否有用,因为只要那凶兽一落入陷阱之中,剩下来的狙杀就要由蔡郁垒和小庄来完成了。
  说到小庄,白起发现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那位美少年出现,于是就忍不住好奇的问蔡郁垒,“蔡兄,今天怎么没见小庄兄弟呢?”
  蔡郁垒听了就笑道,“小庄平时性子野的很,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放心,等到围捕穷奇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出现了。”
  白起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多想,更没把昨天晚上的刺客和小庄联系在一起。
  剩下的两天,白起异常的忙碌,他既要操心陷阱的布设进程,同时还要密切关注敌军的情况,生怕对方有个风吹草动自己应对不及。反到是蔡郁垒这两天过的很是惬意,似乎对军营中的许多事情都充满了好奇。


第6章
  因此白起还是免不了怀疑蔡郁垒的真实身份,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蔡郁垒不止对军中的事物感兴趣,甚至可以说他是对一切事物都感兴趣!大到诸国之间的纷争,小到普通百姓的生活琐事,只要白起愿意和他说,他就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本来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白起这边的捕兽陷阱也基本上快完工了,可谁知就在准备投饵的前一天晚上……军情突然告急。
  可能是韩军这几天看秦军一直忙忙碌碌,还以为他们又在准备什么新一轮的作战方案呢,对方主将等了两天见秦军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就有些坐不住了,认为不管秦军想耍什么花样,自己都应该先下手为强才是,于是这才发动了这次进攻。
  还好白起也不是吃素的,他也早就防着对方这一手,于是立刻率部下应战。只是这样一来就打乱了之前围捕穷奇的计划,只能先暂时将此事往后放一放了。
  秦军营地前,蔡郁垒见两国的士兵在阵前狠命的厮杀,不禁连连叹惜道,“如此杀戮……何时会有尽头呢?”
  这时就听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君上不必为此烦忧,人间之事大抵都是这样的,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我在人间游历这些年早就已经看透,您真的不必可怜他们……”
  蔡郁垒听后回头看向小庄,一脸无奈的摇摇头道,“我知道有些事情是天道循环,命中带煞者自是难逃劫数的,也不知这白起最后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杀人者必被人所杀……君上,咱们还是尽早除掉穷奇,好去他处游历,人间美景不胜繁举,又何必在此处徒增忧虑呢?”小庄轻哼道。
  话虽这么说,可蔡郁垒还是忧心忡忡的看向了远处的战场,心里生了阵阵怜悯之情。凡人的寿数本就有限,即使不遭遇这战祸也未必能颐享天年,就更别提如今这样纷乱的世道了。
  战场之上,白起带着部下奋力厮杀,他双眼血红的挥舞着手里的佩剑,专心应对着眼前的战事。以白起的骁勇善战,这本就是一场必赢之仗,如果不是因为穷奇的乱入,只怕他早就已经拿下了新城。
  谁知就在战事即将收尾之际,白起突然感觉头顶的天空被一片阴暗所遮盖,他本能的抬头一看,就见一头体型硕大的猛兽从天而将……
  白起定睛一看,这分明就是他们这两天一直想要围捕的凶兽穷奇啊。没想到这厮竟然会被战场上的血腥气吸引,不请自来了。只见它四蹄落地之后毫不犹豫,见人就咬,几乎是两三口就吃掉了一个韩国士兵的脑壳。
  和两天前相比,白起和他的部下对穷奇并非一无所知了,因此在看到穷奇出现之后他就立刻带着自己的人撤离到了安全区域,而韩国的士兵则因这一突发的变故应对不及,死伤惨重。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蔡郁垒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立刻回头看了一眼小庄,后者随即便一个转身幻化成了一头四蹄雪白,周身鲜红的火狐狸。蔡郁垒眉头微皱,一个飞身就跳到了火狐狸的背上,直奔着不远处的穷奇而去。
  其实这两天蔡郁垒一直将自己身上的灵气压制,就为了不让穷奇能轻易感觉到自己的气息而不敢出现。可让蔡郁垒没想到的是,这孽畜竟然如此的迫不及待,仅仅躲了两天就跑了出来,看来这东西的胃口正在与日俱增,再不除了唯恐后患无穷……
  战场之上,韩国的士兵一见这只吃人的怪物再次出现立刻四下乱逃,慌乱中反到被穷奇咬死不少。而剩下那些没有被吓傻的韩国士兵们则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营地逃去,再也顾不得和秦军厮杀了。
  此时的穷奇已经差不多吃了十几个韩国士兵的脑壳,神情颇为的满足,应该是已经吃饱喝足准备要走了。可白起却不想给它这个机会,因为他知道蔡郁垒必定已经看到战场上的情况,正往此处赶来,只要自己能拖住这凶兽,那今天就是它的死期了!
  蔡郁垒曾经告诉过他,穷奇这东西虽然力大无穷、嗜杀成性,可也并非全无弱点。它全身上下唯独尾椎骨处的皮毛相对柔软,那也是穷奇身上的一处死穴。
  想到这里白起立刻指挥部下将准备离开的穷奇团团围住,而他自己则摸到了穷奇的身后,一剑刺向了那家伙的尾椎骨!谁知这凶兽的警惕性极强,白起的剑刚一靠近就被穷奇如钢鞭一样的尾巴生生扫开。这一下的力道不轻,震的白起虎口出血,险些连佩剑都拿不稳了。
  这凶兽的体型太大了,以正常人的身高很难直接攻击到它的尾椎骨,于是白起咬了咬牙,一个翻身躲过了那条尾巴的致命一击,随即就跳到了穷奇的身侧,想要趁它顾前不顾后的时候爬到这东西的身上去。
  估计这家伙也没想到会有人如此大胆,竟然抓着它身上尖刺一样的粗毛爬了上来……再加上白起的手下一直在前面吸引穷奇的注意,竟就真让他爬到了穷奇的背上。
  等到穷奇感觉自己的背上有什么东西的时候,白起已经一剑刺入了它的尾椎骨处,疼的它一声嘶吼,竟然展开一双巨大的翅膀腾空而起。此时的白起正死死抓着刺入穷奇尾椎骨佩剑,于是他就跟着穷奇一起飞上了半空……
  白起这一刺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虽然他作为一个凡人力量有限,可也足以让穷奇因此痛不欲生了!就见这凶兽在半空中不停的翻滚着身体,似是想将身上的白起甩下来。
  可白起死死抓紧自己的佩剑,任凭穷奇怎么折腾就是不松手,这样一来反到牵动着穷奇身上的伤口,疼的它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的翻腾着。
  谁知这凶兽慌乱之中竟然一头栽进了之前白起他们布设的陷阱之中,这可吓坏了白起的部下们,之前的计划是只要穷奇一落进陷阱他们就将撒下捕兽网!可是现在他们的头儿跟着穷奇一起掉了下去,白起的这些部下顿时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7章
  还好在紧要关头蔡郁垒骑着火狐狸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白起部下道,“全都不要慌,我现在下去救人,你们还按照原计划加盖捕兽网!”
  说完后蔡郁垒就一个飞身就从火狐狸的背上直接跳进了陷阱之中……惊得白起几个手下全都目瞪口呆。不过他们一个个也都算是训练有素,即使心里再怎么惊骇,也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即将之前放在陷阱旁边的捕兽网撒开,将陷阱的坑口盖了个严严实实。
  陷阱里的穷奇还在猛烈的挣扎着,蔡郁垒也不知道现在白起的情况如何?说实话他也不敢肯定白起有没有受伤,毕竟这会儿的穷奇已经因为疼痛开始暴走了。
  蔡郁垒跳入陷阱后双脚还未落地就立刻抽出身上的捆妖索紧紧的勒住了穷奇的脖子,本就因为疼痛受了惊吓的穷奇被锁住咽喉之后发现来人竟是蔡郁垒,顿时害怕的连声呜咽起来……
  蔡郁垒担心白起的情况,不想再继续拖延下去,于是就手上一用劲儿将体型硕大的穷奇直接提了起来。可毕竟这陷阱里的空间有限,坑口上头又因为害怕穷奇再次逃脱所以覆盖了一张捕兽网,因此可以让蔡郁垒活动的空间非常有限。
  那穷奇一看自己死期将至,救生的本能让它猛的震动起双翅来……这个陷坑虽大却不怎么结实,没被它折腾几下陷坑的四周就开始有泥土落下,眼瞅着就要塌陷了。
  蔡郁垒知道如果让这东西把陷坑撞塌了,自己虽无大碍,可白起只怕就活不成了,于是他心中立刻杀机四起,一边用左手拽紧捆妖索,一边伸出右手在空气中一抓,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便凭空显现了出来。
  蔡郁垒手握宝剑,毫不迟疑的朝着头上的捕兽网轻轻一挥,那张用牛筋做成的捕兽网随即就应声而破,紧接着蔡郁垒提着还在不停挣扎的穷奇便飞出了陷坑……一时间还在陷阱上头张望的秦军全都傻了眼,就算再怎么愚钝之人也能看的出来这蔡郁垒铁定不是凡人了!只见他提着穷奇飞到了半空之中,猛了一挥手中宝剑,穷奇发出了一声刺破天际的吼叫声后就身首分家了。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难闻的血腥之气,熏的下面不少秦军忍不住吐了出来。蔡郁垒这时眉头一皱,看了看还在捆妖索中的穷奇头颅,一脸厌恶的将其甩到了地上。可说也怪了,刚才还体型硕大的穷奇在死后竟然慢慢缩水,最后的真身竟然只有一匹马大小了。
  蔡郁垒这时也无暇再查看穷奇的死尸,他对火狐狸使了个眼色后,就再次纵身跳进了那个已经塌陷一半的陷坑之中……
  此时的陷坑内全都是刚才塌陷的土石,蔡郁垒一眼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到白起的影子……他先定了定神,然后随手就甩出了一道灵符。那灵符在陷坑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处微微隆起的小土包上。
  蔡郁垒见状立刻上前扒开土包,果然露出了白起的一只手。若是旁人见了估计肯定会以为白起已经死了,可是蔡郁垒却知道他只不过是昏迷了,并没有真正断气离魂。
  白起的部下看到蔡郁垒将其救起后,全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还有一场没打完的仗等着他们呢,如果中途死了主帅,那可就断然没有打胜仗的可能了。
  秦军军营中,白起自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军医对此也是束手无策。一旁的蔡郁垒脸色阴沉的看着床上两眼紧闭的白起,心里微微感到有些诧异。
  “不应该啊,他的魂魄依然还在身体里面,而且我刚才也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内伤,怎会一直不醒呢?”蔡郁垒在心中暗想道。
  这时一直没有出现的庄河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白起,然后面无表情的对蔡郁垒说道,“君上,穷奇的尸骨我已经妥善处理,现在事情已经结束,我们是不是也该离开这里了。”
  蔡郁垒听后没说话,依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盯着昏迷不醒的白起……庄河知道如果不把这个灾星救醒,估计蔡郁垒是不会乖乖离开的,想到这里他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然后伸出手捏住了白起的脉门。
  片刻后庄河一脸奇怪地说道,“这也没事儿啊?怎么就是不醒呢?不会是装的吧?”
  蔡郁垒听了摇摇头说,“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他的身体和魂魄都没有大碍,如果硬要说他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只怕……极有可能是刚才他吸入了穷奇临死前喷出的一口怨气。”
  “不能吧,那凶兽死的时候这家伙不是已经被埋进土里了吗?就算是吸也轮不到他啊?”庄河有些吃惊地说道。
  的确,蔡郁垒也觉得庄河说的不无道理,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白起又为何迟迟不醒呢?莫非还真让庄河给说中了,他这是装的……?!可这说不通啊?白起为什么要装晕呢?总不会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埋在陷阱里有些丢人吧?
  可这个想法在蔡郁垒的心里一经闪出就被他给打消了,因为在他看来,白起是个光明磊落,敢作敢为之人,决计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到不好意思的。再说了,穷奇可不是一般的猛兽,白起之前的表现在一众秦军之中绝对算得上勇猛了,那可不是一般二般之人能够相比拟的。
  就在蔡郁垒琢磨不透时,庄河突然附耳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蔡郁垒听后神色明显有些犹豫地说道,“这样也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君上和凡人打的交道太少了,根本就不了解他们的狡猾之处……”庄河脸上略带鄙夷地说道。
  这一点蔡郁垒到是不能否认,自己这几次来人间游历都是由庄河带着,偶尔遇到几个凡人也是普通的老百姓,大多都是些良善之辈,自然没有什么太深的城府。


第8章
  想到这里,蔡郁垒就转身对白起的一个部下说道,“我看白将军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休息几日自然就能转好。此次除怪各位功不可没,我代表本地的百姓谢过几位了。在下手头儿还有别的事情,不如就此别过吧……”
  离开了秦军军营之后,蔡郁垒和庄河并没有走远,而是双双施法换了个装扮,站在军营外远远观察着。
  “君上还在担心什么呢?那个灾星死不了,我刚才看他脉象稳固,简直是体壮如牛!”庄河一脸不屑地说道。
  蔡郁垒摇摇头说,“他的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可他迟迟不醒必有蹊跷,白起不是那种喜欢耍心机的小人……”
  庄河一听就轻哼一声道,“您才认识他几天啊?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人一贯阴险狡诈,贪婪成性,您切莫被他们温良的外表给骗了。”
  蔡郁垒听后就轻笑道,“既然凡人这么不好,那你们狐族为什么总是喜欢装成凡人呢?”
  庄河被问的一愣,最后只好讪讪地说道,“那是……那是因为凡人可以体验七情六欲和人事间的繁华。虽然他们的寿数都不长久,可也正是因此才显得可贵。不像我们,浑浑噩噩活了上千年,早就把自身修炼的不喜不悲了!可往往这才是我们最大的悲哀。”
  蔡郁垒这时转头看了庄河一眼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独独与你一起游历人间吗?”
  庄河一脸得意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会玩喽!”
  谁知蔡郁垒却摇摇头说,“是因为你在我的眼中更像一个凡人……一个有七情六欲,贪恋人世浮华的凡人。你啊,真不应该叫庄河,你应该叫思凡才对!”
  庄河听后就撇着嘴说道,“思凡?不好听,还是庄河好听。”
  之后蔡郁垒和庄河又在军营外守了两天,直到他们看见白起醒来,确认其无碍之后才离开的。其实当时蔡郁垒的本意是想等到白起醒后再去看看他的情况,可庄河却说,“他当时装昏就是不想再见到咱们,您又可苦再回去自找没趣呢?”
  听庄河这么一说,蔡郁垒一时间也拿不准白起的真正意图了,再加上他醒来以后看上去一切正常,于是蔡郁垒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而是跟着庄河到其他地方游历去了。
  其实只要蔡郁垒再多观察几天,他势必就会发现白起的异常,也就能阻止日后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在蔡郁垒看来,白起虽然是灾星转世,但其性格耿直,也并非是嗜杀成性之人,所以他就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再加上当时他和庄河在人间没玩多久阴司就传来消息,让他回去处理一些政务,也就将白起这档子事儿忘到脑后去了。
  谁知等到蔡郁垒再次重返人间之时,白起就已经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王”了!!
  这日,蔡郁垒在殿上批阅公文,却突闻殿外哀声四起,似乎正有无数冤魂往阴司而来……他停下手上的工作掐指一算,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蔡郁垒轻声地说道。
  这时就见一个阴差上前施礼道,“启禀君上,今日阴司之中突然多了十万冤魂,似是凡间生了什么变故。”
  蔡郁垒听后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虽然当时蔡郁垒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可是他的心里却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了!因为他刚才就算出这人间的祸事竟与白起“杀降”有关……可这白起虽说是灾星转世,但以他的脾气性格不该这么嗜杀啊?想到这里,蔡郁垒就千里传音给还在人间逍遥的庄河,让他尽快去将此事调查清楚。
  此时蔡郁垒心中隐隐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当初他们离开时白起的反常表现……虽说两国交战有所死伤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杀降”却是不该的,而且数量还如此之多!
  别看庄河平时只喜欢四处游玩,可是真办起正事来也是绝不含糊,他很快就从人间赶了回来,并且给蔡郁垒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原来当初穷奇被困陷阱之中时就料到自己当日必死无疑,于是它就将自己的一小部分灵识悄悄的附在了已经昏迷的白起身上,想着等到日后找机会重生。白起当初之所以会一直迟迟不醒,就是因为穷奇害怕被蔡郁垒一眼识破。
  谁知等到蔡郁垒他们走后,穷奇才发现这白起竟是个灾星转世,它那满是煞气的灵识入体之后竟然再也出不来了。一个武将的身体里困了一头上古凶兽的灵识那还能有好吗?很快,白起就慢慢显露出了嗜杀的本性……
  虽然在旁人看来,白起这几年的变化非常明显,可是他自己却不自知,而穷奇的那一部分灵识也已经渐渐和白起的魂魄融合在了一起。
  之前蔡郁垒让庄河调查此事的时候,庄河就曾经想过要把穷奇的灵识从白起的身体中剥离出来,于是他就趁着夜色来到了白起的房中……
  可庄河很快就发现,如果自己强行将穷奇的那一小部分灵识剥离出来,只怕白起也会因此魂魄受损,就算重新投胎也只能永远当个傻子了。
  庄河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是却干不出毁人魂魄的事情,于是他这才匆匆赶回阴司,将事情向蔡郁垒禀报,看看冥王殿下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蔡郁垒听完了事情的始末后,一直都眉头深锁,思虑了良久才沉声的对庄河说道,“走吧,我跟你去凡间看看再说……”
  其实蔡郁垒也知道此事不好办,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个凡人的魂魄被邪祟侵蚀又不能剥离,那么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将被侵蚀的魂魄直接打散了,这样一来可以说是一劳永逸!因为谁也无法预料到一个被邪魔上身的凡人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只有将隐患彻底消除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
  可在蔡郁垒看来,白起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如果当初他能及时发现问题所在,也就不至于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第9章
  几番思量之后,蔡郁垒决定自己亲自去凡间走一趟,已经发生的事情他无力改变,可是却能阻止尚未发生的事情。他相信只要自己跟在白起身边,就不会再发生之前“杀降”的祸事了。于是他就叫回了还在轮休的神荼,让他帮自己处理几天政务,他要亲自去凡间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再说。神荼殿下虽然诸多抱怨,可还是只能认命的回来上任了。
  当蔡郁垒再次见到白起时,他已经是秦国声名远播的武安侯了。整个秦国上下全都尊称其为“战神”,而非世间说传的“杀死”!当然了,这主要看所面对的是哪国的百姓了。对于秦国的老百姓来说,白起自然是战无不胜的“战神”,是他们秦国除了王上之外最受人尊敬的人了,因为他可以保秦国一方之平安。
  可是对于其他几国的百姓来说,“武安侯白起”这个名字简直犹如地狱归来的厉鬼一般,当年如果谁家的小孩儿不听话,大人就会拿武安侯来吓唬他,简直胜过世间的一切妖魔鬼怪,所以白起这个“杀神”的称号绝对是当之无愧!
  白起也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还能遇到蔡郁垒,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将蔡郁垒让到了上座,然后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酒菜,想要好好招待这位救命恩人一番。
  蔡郁垒看的出来,白起对自己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变,所以他知道在白起的内心深处还是当年那个被自己从战场上救下的白起。可是从白起微微泛红的双眼也不难看出来,穷奇的那部分灵识已经和他的魂魄相融合了,别说庄河了,就是他蔡郁垒也无法将其剥离。
  在见到白起之前,庄河曾经劝过蔡郁垒,希望他不要对白起太过手软,因为如再继续放任白起这么杀下去,那阴司还不知道要徒增多少冤魂呢?!
  这一点蔡郁垒当然知道,可是他的心中对白起有愧,他始终都认为是自己赶狗入穷巷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因为如果不是他当年追杀穷奇,白起也不会变成今天模样。所以他不能如此草率的解决问题,他相信只要自己一直留在白起身边看好他就没问题了,毕竟凡人数命不过区区几十年……他蔡郁垒还是耗得起的。
  对于蔡郁垒的出现,白起还是很高兴的,酒过三巡之后,他略带醉意的对蔡郁垒说道,“郁垒兄有所不知,其实几年前我曾经派人四处打听过你的下落,只可惜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
  蔡郁垒听后笑道,“像我这种闲云野鹤在外游荡惯了,向来都是居无定所,你打探不到我的消息也是正常的。到是你……这几年声名鹊起,实在让人刮目相看啊!”
  白起听罢就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说,“不怕郁垒兄笑话,我觉得自己这几年活的特别不真实,就感觉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蔡郁垒听了脸色一沉,沉默了片刻才对白起说道,“此话怎讲……”
  白起轻叹一声道,“我这人的脾气直,性子也急,遇到看不顺眼的事情从不避讳,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因此在早年间得罪了不少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郁垒兄所说,小弟这几年在军中也算是风生水起了,可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感觉了。”
  蔡郁垒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拿起酒杯和白起对饮了一杯。那天晚上白起和蔡郁垒聊到很晚,他也说了许多自己年少时的一些往事。
  正如蔡郁垒所知的那样,白起是灾星转世,他的降生似乎并没有给自己的家族带来什么喜悦,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弃儿,打从记事儿起就一直流浪在外,吃着别人家不要的残羹剩饭过活。
  直到12岁那年和逃荒的难民一起途经郿邑一个叫白家村的地方时,因为太饿昏倒在了路边,等他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被一对姓公孙的老夫妇给救回了家中。这对老夫妇的儿子早年间死在了战场上,因此他们就决定收留这个可怜的孤儿,并给他起名叫公孙起。
  那个时候的公孙起在村里经常被别的孩子欺负,一来是因为他的养父母年事已高,没人将他们一对孤寡老人放在眼里;再者就是在许多人眼中他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所以经常会被本村的孩子看不起。当时公孙起虽然心里有气,可也知道自己能有个家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不敢轻易给养父母招惹事端,只能任人欺凌。
  直到后来秦国实施变法,平民可以从军,这才让公孙起能以平民的身分参军。他很快就在军中展露头角,并且赢得当时秦国丞相魏冉的赏识。魏冉为了笼络公孙起,特意搬出他的姐姐芈太后,又是赐芈姓,又是赏府邸,从此以后公孙起便成了白起,他更是成为了魏冉在军中一股强劲的势力。
  这些事情都是白起记忆中的自己,可他并不知道,蔡郁垒所知道的远比他自己知道的还多……
  相传灾星每五百年转世一次,每一次灾星降生世间都会瘟疫横行,灾祸不断。每每这个时候阴司里的亡魂就会是平时的几倍或者几十倍!因此身为阴司之主的蔡郁垒也就对灾星降世格外的关注。
  白起出生在秦国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自从他娘怀上他起村里就遭逢大旱,地里的庄家更是颗粒无收……在白起还没出生之前,许多村民就因为没粮食吃而被活活饿死。白起的亲娘也是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才将他生下,然后就撒手人寰了。
  后天村里又因为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尸首没有及时下葬而滋生了瘟疫,剩下那些没有被饿死的村民又有一半几乎都感染了疫症……因为没有多少钱请大夫,村长只好请来了巫医给村民看病,结果巫医一眼就看出来,那个因为饥饿一直啼哭不止的白起竟是个灾星转世!
  村里人一听说白起是灾星转世,就纷纷提议要将他烧死,而白起的亲爹性格懦弱,根本不敢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第10章
  索性这个巫医有点见识,他深知这灾星没那么短命,在他还没有开始祸害苍生的时候怎么可能早早死掉呢?所以在这个时候谁要想害死灾星……就势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于是那个巫医便提议必须将灾星送走才行。
  可村民心中的怨气无处可撒,说什么都要烧死这个害死大家的灾星不可。巫医见村民不肯听自己的,也只能无奈的摇头。果不其然,就在村民准备柴火想要烧死灾星的时候,最初那个提出要烧死灾星的村民便在青天白日时被一道闪电劈中,当场倒地身亡。
  众人见了就再也没有人敢提要烧死灾星的话了……最后所有村民勉强凑了些钱财,让白起的老爹赶紧带灾星离开,永生永世都不要再回来了。
  从此以后白起就和老爹四处流浪……几乎是他们到哪儿哪儿就会倒霉,不是遭灾就是闹瘟疫。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白起四岁多的时候,他那悲催的老爹终于也不堪霉运,被自己的灾星儿子给克死了。就在蔡郁垒觉得这下子灾星应该活不了多久的时候,小白起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还成了混迹在街头的小乞丐。
  蔡郁垒见这灾星的命格如此之硬,就知道让他一路祸害下去可能危害更大,于是就一时心软,用法力封住了白起灾星的命格,想让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过完这一世的光阴。
  因此当初蔡郁垒在追杀穷奇时能遇到白起也很意外,他本以为这个灾星还安安分分的生活在某个小山村里呢,没想到一晃几年竟然成了统领千军万马的将领了!
  蔡郁垒看着已经醉倒的白起,心中生出一丝愧疚……他觉得白起的每一次人生变化几乎都和自己有关,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当年出手干预白起的人生到底是对还是错?或者应该说现在的“杀神”和当年的“灾星”相比,哪个害死的人更多呢?
  可不管是现在的“杀神”还是当年的“灾星”,蔡郁垒都不能一杀了之,因为这世间的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要经历这些劫数的……
  对于这些枉死的冤魂来说,就算他们逃得过“灾星”,也势必逃不过“杀神”,这就是凡人的宿命,早已经被上天撰写好了,谁也改变不了。
  可身为冥王的蔡郁垒却有一颗仁慈的心,他不愿看到那些无辜之人枉死,他更不愿看到这些本就一生凄苦的凡人,还要经历老天爷一时兴起所编撰出来的这些种种磨难……
  神荼就曾经说过,蔡郁垒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去人间游历,定会惹出祸端来的。
  蔡郁垒当时听了还非常的不以为然,他认为天道自在人间,那些能遇到自己度化的凡人也只能说明他们命中有这份机缘,这是他们自己的命好,因此蔡郁垒在天上地下都是出了名的好管闲事……但是他没料到自己这一次还真的管出了麻烦。
  趁着白起酒醉昏睡,蔡郁垒将手慢慢的伸到了他头顶的百会穴,稍一用力就从中抽出了一团黑气,与此同时却见那团黑气中还裹挟着一丝虚影。
  蔡郁垒知道那是白起的一魂一魄,如果自己继续下去的确是能将穷奇残留的灵识剥离,可因此也会让白起的魂魄受损,并且再也无法恢复如初……最后蔡郁垒还是将手一松,那团黑气则瞬间缩回到了白起的身体里。
  第二天一早,白起最先醒了过来,他发现蔡郁垒紧挨着自己躺在一旁的地垫上酣睡着,于是便起身为他盖上一条兽毯,然后独自一个人走了出去。
  白起刚一离开,蔡郁垒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兽毯,在心中暗暗得意道,“我故意学着凡人那样睡觉时胸口上下起伏,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看出什么破绽了吧?”
  刚走到门口的白起突然没由来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心想一定是自己昨天晚上酒后着凉了,可殊不知是某位大神正在腹诽他呢。
  今时不同往日,白起现在已经是秦国第一武将了,自然不会再如当年那般寒酸的招待蔡郁垒。他一早便找到了家中的管事,吩咐他在自己书房的旁边收拾出一间客房,将房中的一应用具都按自己所用标准置办齐全。
  白起虽然不知道蔡郁垒这次突然出现是不是又要去围捕什么凶兽,但他希望自己这位多年不见的“恩公”能在他的侯府多住些时日,因为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开怀畅饮了……
  这些年来,心中的阴郁正一点点的吞噬着白起的本性,虽然有很多时候他也不想杀人,可是最终往往事与愿违。白起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特别是当心里那种凶残嗜血的感觉一冒出来的时候,似乎不杀人就浑身难受,如万虫啃噬一般。其实昨天晚上白起很想跟蔡郁垒说说自己现在的情况,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一些部下对自己“杀降”的做法敢怒不敢为,而大多数的部下则是喜欢顺着他来,毕竟现在的白起是一身功绩的武安侯,阿谀奉承还来不及呢,又有谁会触霉头提出不同的意见呢?
  之后的几天里,白起经常要留宿宫中与王上和魏丞相商讨攻打楚国之事,所以一直没怎么回府,而蔡郁垒正好就趁这段时间天天出去在咸阳附近四处游历,也算见识了不少秦国的风土民情。
  因为白起对蔡郁垒非常重视,所以侯府上下对他自然也是尊敬的没话说,简直就尤如他们家主子一样,生怕一个小心得罪了蔡郁垒会在白起面前惹祸。
  蔡郁垒心里清楚,白起府上这些下人们一个个整天都如履薄冰,看来白起“嗜杀”的传闻连家中下人都有所耳闻了……
  还好蔡郁垒的性格平和,特别是对待凡人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所以他总是对侯府的这些下人们客客气气的。谁知时间一长就有些不知深浅的人以为蔡郁垒不过是来侯府蹭吃蹭喝的主,所以就对他的事情没有一开始那么上心了……


第11章
  特别是其中一个伺候蔡郁垒屋内茶点的,叫小元子的下人,竟然将上好的茶点换成了次货,从中中饱私囊。蔡郁垒对这种事情到不怎么太在乎,毕竟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是不会和一介凡人计较这些的。
  有一次庄河晚上过来给蔡郁垒送些加急处理的文书,他吃了一口屋里的茶点后就一脸鄙夷地说道,“这武安侯也算是秦国的第一武将了,怎的家里还是这般寒酸?竟然拿这等品级的茶点招待君上?!”
  蔡郁垒听后就笑着说道,“有的吃你就吃,哪来这么多闲话?白起这几日政务繁忙,一直没有得空回家,他怎知家中茶点是好是坏?”
  “哦,那就是说是这侯府的下人趁主子不在家故意怠慢您喽?!那这就更不行了!这只能证明他白起连下人都管教不好,就更不要说带兵打仗了。”庄河一脸不满地说道。
  当晚蔡郁垒和庄河一问一答,过后也并未真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第二天晚上蔡郁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感觉侯府里的气氛不对……
  下人们看到蔡郁垒的时候全都躲着走,他心知这侯府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想找个人来问问,结果却发现之前几个熟悉的下人竟然全都不知所踪了。
  如果换了旁人,也许还就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蔡郁垒是谁啊?他是阴司的冥王,是北阴酆都大帝,天刚一黑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时他正在用晚膳,突然听到院内有嘤嘤的哭声,蔡郁垒一听就知道那是几个冤魂在哭,于是就起身来到了窗前一看,果然看到几个冤魂正飘荡在院中,一个阴差正装备将他们带走。
  蔡郁垒在武安侯府也住了一段时日了,他没听说府里最近有谁亡故,又哪来的这几个冤魂呢?想到这里蔡郁垒便推门走了出去,结果到了近前才发现,这些冤魂竟然全都是前两日一直伺候自己起居饮食的几个下人。
  蔡郁垒当时心下便是一沉,他大概已经猜到为什么今天侯府的气氛不对了,于是他就对那个阴差挥了挥手,让他先退到一旁去。那阴差见到蔡郁垒也着实吓了一跳,于是连忙不敢言语,退到一旁等候。
  在几个阴魂之中,蔡郁垒最先看到了之前负责自己饮食茶点的小元子,他的四肢上几乎没有什么外伤,唯一的一处致命伤是在头上……而且不只小元子,剩下的几个下人也一样,总而言之,他们几个应该都是被杖毙而死的。
  从手法上看,执行的人非常娴熟,基本上都是一击毙命,应该是军中专职执行刑罚的人经手的……这些人都是侯府的人,一次性处决这么多的下人,看来下令打死他们的人只能是武安侯白起了。
  想到这里,蔡郁垒就对小元子说道,“我乃阴司冥王蔡郁垒,你有何冤屈可以和我尽数道来。”
  那小元子一开始还哭着说自己死的冤枉,可一听说蔡郁垒竟然是阴司的冥王,立刻吓的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到是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下人一听说蔡郁垒是冥王,就直呼自己死的太冤枉了,说明明是小元子黑了心肠,怠慢了贵客,可是侯爷竟然将所有伺候蔡郁垒的一应下人全都杖毙了。
  原来今天白起在晌午的时候曾经回过一次侯府,当时他还特意问了下人蔡郁垒在不在府上。这几日蔡郁垒都是早出晚归,偶尔也会回来用午膳,所以就有下人如实禀报了蔡郁垒这几天的行踪。
  要是放在平时蔡郁垒和白起在一起时候,小元子自然是不敢以次充好,上廉价的茶点,可当时他想着蔡郁垒没回来,侯爷势必不会在蔡郁垒的房间过多停留。
  可是万没想到,白起一听说蔡郁垒偶尔也会回来用午膳时,就想在他屋里等一会儿……再加上白起刚才回来的匆忙,也没有用午膳,于是他就随手拿起蔡郁垒屋里的一块茶点吃了起来。
  结果白起刚吃了一口脸色就阴了下来,他随即就叫来厨房和账房的管事,问他们这几日都为蔡郁垒准备了哪些吃食?账房又拨了多少钱财?厨房的管事只管听吩咐做饭,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账房的管事就更是一向小心谨慎,每一笔钱的去向都是有账可查……于是两头一对,很快就将小元子中饱私囊、以次充好的事情全抖搂了出来。
  按理说这事并不难查,事情明摆着就是小元子一个人做的,和其他几个下人无关。可没想到白起在问明了来龙去脉后怒火中烧,竟然将几个伺候蔡郁垒的下人全都一并处死了。
  当然了,白起在处死他们几人的时候也不是毫无名头,理由是他们虽不像主犯小元子这般可恶,但是却也没有尽职尽责,明知道小元子以次充好怠慢贵客也不知道向上告发,因此理应与小元子同罪。
  这事儿要是放在平常人家,最多就是打一顿赶出去了事,可偏偏这是武安侯的府邸……正如庄河之前所说,一个连家都治理不好的武将又何谈治军呢?!这句话庄河想得到,白起自然也想得到。
  蔡郁垒真没想到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让几个小厮无辜冤死,如果自己当时能在府里,他是断然不会让此事发生的。可是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说什么也都晚了。蔡郁垒也只能交待那个拘魂的阴差,让他带几个阴魂去阴司之后好好安顿,尽量给他们找个好人家去投胎。
  通过这件事蔡郁垒想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自己不能时时刻刻都待在白起的身边,那就根本无法阻止他嗜杀成性的习惯……
  当晚白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可他在经过蔡郁垒的房间时,却发现里面竟然还亮着灯。他一想到这几日家中的下人做的那些事情,就有些愧疚的敲开了蔡郁垒的房门……
  其实蔡郁垒当晚一直都在等着白起回来,他之前让庄河悄悄潜入王宫打探,嘱咐他最好能施法让白起今天晚上不在宫中留宿。


第12章
  这点小事儿自然难不住庄河,他进宫后迷惑了秦王的一位宠妃,让她谎称自己身体不适,很容易就将秦王骗了回去。王上都已经去看宠妃了,白起和魏丞相自然也不好再继续留在宫中了。
  其实白起在进门时就看出蔡郁垒的脸色不好,他稍作思量就明白应该是因为自己今天处死下人的事情,于是就赔着笑说道,“实在抱歉郁垒兄,小弟这几日一直忙于政务,如果因此怠慢了你,你可不要和小弟计较啊!”
  蔡郁垒不想和他拐弯抹角,于是就沉声说道,“为何要杀了小元子几个人?”
  白起一听果然是因为此事,于是就来到蔡郁垒的身旁坐下,拿起茶壶给各自斟了一杯茶,耐心地说道,“郁垒兄有所不知,那几个下人实在可恶,竟然趁我不在时故意克扣你的饮食,如此薄待于你让我如何能忍的了?”
  蔡郁垒听后就轻叹一声道,“那也罪不至死吧?打一顿赶出府去便是了,又何苦非要杀了他们几呢?!”
  “郁垒兄,有些事情你不了解,这些下人都是获罪之臣的家人,本来都是戴罪之身,要不是太后将他们赏赐与我为奴……早就被发配充军了。没想到这些人非但不知感恩,竟然还能做出种这事情来!如果不加以严惩,难保还有其他人有样儿学样儿。”白起说到里,抬头看了一眼蔡郁垒的脸色,发觉似乎比之前缓和了一些,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瞒郁垒兄,这座府邸是前不久芈太后刚刚赏赐于我的,之前我一直都习惯住在军营,所以对这里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这的确是我的疏忽……这种事情在我的军营里是铁定不会发生的。不过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决计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蔡郁垒听后一声长叹道,“白兄,你能否听在下一句劝,不要无端制造杀戮了,到头来这些业障只怕你会承受不起的!”
  谁知白起却一脸无所谓地说道,“郁垒兄多虑了,我白起一向不信命,否则我早就已经饿死街头了!我这些年征战杀场,自问杀的都是该杀之人。特别是两国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因此有些死伤在所难免。”
  蔡郁垒听了白起的一番话后沉默了片刻,突然话锋一转道,“白兄,你不问问我会在你这里待上多久吗?”
  白起听后爽朗一笑道,“这有什么可问的?我没有把郁垒兄当外人,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莫说是这小小的侯府,就算是小弟的军营郁垒兄一样可以自由进出,只要郁垒兄不跟我见外就行了。”
  “你我的交情又何谈见外二字呢?只是你这几年的杀戮颇重,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讲……”蔡郁垒欲言又止道。
  白起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其实他也有心想和蔡郁垒说说,于是就轻叹一声道,“你也说你我之间没有见外二字,那又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郁垒兄但说无妨……”
  蔡郁垒听后便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正色的看向白起道,“我知道你出身不好,能在军中走到今天不容易,可你须知天道循环,物极必返的这个道理。如今你虽为秦国王上攻伐天下、建功立业,可你也早已身披业障,双手染血……他日一旦你功高盖主,那个捧你上位的王上就会视你为弃子,除之而后快!”
  “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懂,可有些时候我的脚下就只有这一条血路,如果我不一条路走到黑,也许早就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了。”白起一脸苦笑地说道。
  可蔡郁垒却并不赞同他的说法,道,“人生又岂会只有一条路可走呢?走什么路?该怎么走?这都要看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只是一心跟随着内心的欲望前行,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反之则海阔天空任你游。”
  “就像你一样……逍遥自在?”白起反问道。
  蔡郁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笑着说道,“我……?我的确是个逍遥的散人,也许不如你武安侯这般风光,可我的心是自由的,我的人也是自由的。”
  其实说这话时,蔡郁垒自己也感到有点心虚,如果他真如自己说所的这般自由,又何必非要来凡间这一趟呢?
  白起听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其实我又何尝不羡慕郁垒兄的逍遥自得呢?这世间勾心斗角,争名逐利的事情我见的太多了,我也累……我也想拿得起放得下。可有些东西一旦拿在手中,想要放下真的很难。我小时候日子过的很苦,我非常羡慕那些有权有势的官吏,我对自己说‘我早晚有一天要比他们都强大’!如今的我真的做到了,可是想要抽身却已经晚了。”
  蔡郁垒当然知道白起现在的处境,他也没有指望让白起甩去一身功名和自己遁世而去,他只是希望白起能控制好自己的杀戮之心而已。
  想到这里他就长叹一声道,“白兄,你需时刻谨记‘杀人之人必会被人所杀’这个道理,你为了别人的雄图霸业双手染血,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日阴司相见之时会有什么样的因果业障等着你呢?”
  白起听后犹豫了一会儿,才有些无助地说道,“郁垒兄……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有许多时候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心里那种想要杀人的欲望,就像是……就像是总有个声音在我的心里面不停的对我说,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白起说到这里竟有些痛苦的双手抱头道,“什么武安侯?不还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杀人王吗!?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这个诨名了,可有些时候我就是控制不住心里想要杀人的欲望。”
  白起说的这些蔡郁垒又怎会不知,他甚至比白起自己还要清楚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他身为阴司的冥王也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白起的身边,当他杀心四起之时,及时阻止他。


第13章
  想到这里蔡郁垒就拍了拍白起的肩膀道,“这是心魔,如果白兄相信在下,我愿意留在你的身边帮你驱除心魔……”
  白起闻言抬起头看向了蔡郁垒道,“真的?”
  蔡郁垒点点头说,“嗯,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帮你。”
  白起眼底微红道,“怎会不愿意……说实话,我现在除了你,已经再无可信之人了。”
  蔡郁垒听后诧异道,“白兄何出此言?你军中的部下和府上的家眷不都是你的可信之人吗?”
  没想到白起竟冷笑一道,“他们?不过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郁垒兄,你别看我现在表面风光无限,可身边却连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我的家眷是太后赏赐的,我的部下是丞相委派的,就连我自己也不过是他们局中的棋子而已。你我今天这番话要是让他们听到,我敢保证天不亮就会传到丞相和太后的耳朵里。”
  “你既知如此,为什么还要留他们在身边?”蔡郁垒有些不解地说道。
  白起听后就好笑的看向蔡郁垒道,“郁垒兄……你还真是,真是毫无城府。你想啊,他们这些人在我身边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替太后王上他们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嘛?所以我只能将他们统统留下,让他们将我每天所做的事情全都告诉他们的主子,让王上和太后知道我并无异心,这才能让那些当权者真正安心啊!”
  蔡郁垒听后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微微一侧头,紧接着白起就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随即就听到一个下人在门外轻声地说道,“侯爷,传令兵来报,说是军营中突生异变,请您速回。”
  白起顿时脸色一变,他先是对外面的下人说道,“知道了,说我马上就回去。”接着就小声的对蔡郁垒说,“此事有些可疑……我回府之前曾经去军营转了一圈,并未发生什么事情,怎的这才过了一会儿就突生异变了呢?你这段时间进出侯府也要多加小心,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就回。”
  蔡郁垒见白起说完就准备出去,就忙拉住他说,“天色这么晚了,明知有问题你还要去!?”
  白起无奈道,“这种事情我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如果回回都躲藏也就不是我武安侯白起了!”
  蔡郁垒一听也是,于是就叹了口气道,“我待在屋里也睡不着,不如和你一起去吧!”
  白起听后神色一怔道,“不可,你和这些事情毫无瓜葛,怎能把你牵扯进来?”
  蔡郁垒听了失笑道,“我是和这些破事没有瓜葛,但是是我和你有瓜葛啊!怎么……你是信不过我的身手?”
  “怎么可能?我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只是不想你参合到其中罢了……”
  “走吧,我闲着也是闲着!”蔡郁垒打断他道。
  就这样,他们二人一起出了侯府,骑马直奔咸阳城外的军营而去。此时此刻已是深夜,街上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是偶尔会听到附近的街道传来打更巡逻的声音……
  谁知走着走着,白起突然猛的勒住缰绳让马站住,然后一脸警惕的看向了四周。其实一直跟在白起后面的蔡郁垒也早就发现了异常,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街道比刚才那条安静太多了。
  还没等他们两个做出任何的判断,就见街道两侧的房顶上突然蹿出几个黑影,一个个手中全都拿着明晃晃的宝剑朝着他们二人袭来!白起见状立刻抽出佩剑应敌,蔡郁垒则一脸从容的坐在马上,冷眼观瞧着几个黑衣刺客。
  结果这几个黑衣人还没来到他们二人身前呢,就被一道快如闪电的白影挡住……刚才还杀气逼人的几个刺客顿时就招架不住了,连对方的样子还未看清就全都被制伏了。
  “哐啷啷……”,几柄宝剑齐刷刷落地。
  白起见了大惊,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身手这般了得的高人?刚想上前搭话,却听身旁的蔡郁垒突然沉声说道,“小庄,留下活口!”
  那道白影闻声立刻收住了手上的力道,将几个刺客扔在了白起和蔡郁垒的马前。白起这时才发现,刚才瞬间制伏几名黑衣刺客的白影竟然就是当年那位名叫庄河的素服少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庄河这时来到蔡郁垒马前施以一礼道,“君上,这些刺客已经在这里埋伏多时了……”
  蔡郁垒坐在马上看了地上几人一眼道,“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
  谁知庄河刚想上前,却见那几名黑衣刺客猛的一摇头,就纷纷倒地不起了。庄河上前查看之后,面色凝重的抬起头道,“死了……他们口中全都暗藏了毒丸,是我的疏忽。”
  蔡郁垒听后转头对白起说道,“都是些死士,看来对方早有预谋,就是想置你于死地,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吗?”
  白起有些无奈的摇头道,“那可多了,在这世上也许除了王上和他娘舅之外,就没有人不盼着我早死的!不过真敢付出行动的却没几个……只可惜这些人已经死了,否则我定要撬开他们的嘴看看到底是谁想杀我?”
  这时蔡郁垒看了一眼庄河道,“把这几具尸体妥善处理了,不要让人发现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说完之后他就看向白起道,“现在怎么办?是去军营还是先回府?”
  白起听后调转马头道,“回府,我要带刚刚通传的小厮去军营,让他指认是谁给侯府传的消息!!”
  侯府后院,十几名下人齐齐站成一排……因为不怎么熟悉,所以白起也并不知道刚才给自己通传的是哪一个小厮,只得让他们一个一个将刚才通传的内容再复述一遍。结果等这十几个下人全都说了一遍之后,白起和蔡郁垒却愣是没听出哪一个才是之前那个通传的小厮?
  按理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别说蔡郁垒当时还在场了,就是白起的耳力也是断不会听错的……这只能说明在这些下人之中就没有刚才那个的小厮。


第14章
  想到这里,白起就叫来了府里的大管事,冷声问道,“内院所有下人都在这里吗?”
  因为之前刚刚杀了几个不守规矩的下人,管事的也是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连自己的小命也不保,于是就连忙答道,“回……回禀侯爷,刚才小的去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发现少了一个叫安华的小厮。”
  “安华?可在府中找过吗?”白起沉声问道。
  吓的管事一哆嗦道,“还……还没来的及。”
  白起一听立刻心中了然,估计这个安华是找不到了,就算能找到……只怕也和刚才那几个刺客一样,早就变成一具死尸了。
  蔡郁垒一看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于是就挥挥手对管事地说道,“都各自休息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管事的虽然知道蔡郁垒在府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可还是忍不住看向了白起,见他微微点头之后,才立刻招呼大家都各自散去了。
  蔡郁垒见众人都走之后,就轻叹一声道,“对方做事干净俐落,不留下任何线索,看来是已经预谋许久了,而并非临时起意……你心里可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白起想了想道,“韩、魏、赵、楚四国都有可能派刺客暗杀于我,只是我没想到自己的府中竟然也有对方安插进来的细作。”
  蔡郁垒听后就对他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会是秦国人吗?”
  白起摇摇头说,“虽然我也知道朝中的确有人对我颇有微词,可是如此大费周章行刺于我的……却找不出半个来。”
  蔡郁垒对现在秦国的朝堂并不了解,所以也不便多说些什么,正好此时庄河用千里传音告诉他已经知道刺客的身份了,于是蔡郁垒就对白起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想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都折腾一晚上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白起听后忙说,“也好,今晚之事劳烦郁垒兄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蔡郁垒对他微微点头就转身准备先回自己的房间了,谁知刚走了两步却听白起又突然问道,“对了,小庄兄弟一直都在这附近吗?为何不让他也跟着郁垒兄一同住进侯府?”
  蔡郁垒听了就回身笑道,“那小子野惯了,不愿意成天被人伺候。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已经让小庄在侯府附近巡查,绝对不会再有刺客敢来冒险了。”
  回到房间后,蔡郁垒合衣而卧,其实他并无睡意,只是想回房等着处理好一切的庄河回来禀报内情……不多时,房门被人慢慢推开,一道白影快速的闪了进来。
  “他睡了吗?”蔡郁垒低声问道。
  庄河悄然来的蔡郁垒的床前说,“君上放心,我已经施了入梦咒,那灾星现在正在梦中和敌军厮杀呢!”
  蔡郁垒听后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道,“你这怀种!你就不能让他做个可以安眠的好梦吗?”
  庄河顿时一脸委屈地说道,“我这入梦咒只能让人快速睡着,至于他会梦到什么那都是他自己心中所想,和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蔡郁垒听了只好无奈的叹口气道,“行了,说正事吧!你‘问魂’问到什么了?那几个刺客是谁派来的?”
  庄河听后就一脸得意地说道,“我的问魂术您还不知道嘛?更何况这几个刺客又刚死不久,自然是竹筒倒豆子……这灾星也不知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那几个刺客都是属于一叫‘天谴’的刺客联盟,他们拿钱办事,从不问雇主的身份是谁。不过不问不等于不好奇,从那个雇主的衣着和口音来看,应该是来自邯郸的。”
  “邯郸?是赵国的人想害死白起……?这到也说的通,侯府那名失踪的小厮呢?你找到了吗?”蔡郁垒问道。
  这一次庄河竟然破天荒的摇头道,“没有,那小厮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他应该是对方一直埋设在白起身边的细作,就为了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现在刺杀失败了,估计这会儿那名细作早已经逃出咸阳城了。”
  蔡郁垒听了点点头,然后随手捻起一片衣角揉搓着……这位冥王殿下一直有个小癖好,那就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喜欢用手指捏点什么东西,似乎这样才能快速的捋顺心中那千头万绪的思虑。
  庄河见蔡郁垒一直没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就试探的说,“对了,那个刺客联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蔡郁垒听后立刻抬起头道,“什么规矩?”
  “那就是一旦接了生意,就势必要将任务完成。一批死士不成就再派一批,直到将任务目标杀死为止!”庄河面无表情地说道。
  蔡郁垒顿时眉头一皱道,“还是个讲信誉的杀手组织……这的确有点棘手。不过也无所谓,我相信今天就算你不出手白起也可以应对自如,只是不会你这般快速解决罢了。”
  庄河听了就叹气道,“君上,您真打算一直跟在白起的身边吗?其实他会害死那么多人都是天命所归,您何苦费这劲儿呢?就算真让您将天命扭转……可您有没有想过,逆天而为会给您带来什么后果?”
  谁知蔡郁垒却并没有回答庄河的问题,而是一脸淡然的对他说道,“这些事情我心里自然有数,你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对了,别忘了先去解了白起的入梦咒,否则咱们这位武安侯只怕是要睡到明天晚上也醒不过来……”
  庄河心知再劝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了,只好一脸无奈的转身出去了。其实蔡郁垒又何尝不知,白起的命数不论他是什么身份都会有无数的人因他而死。可正是因为身份的不同,最后所加注在白起自身的罪孽才有所不同。
  如果他还是当年的灾星,那因他而死的这些人自然是受天命所为,说白了他白起就是老天爷派到凡间降灾的一个使者。可如今他成了“杀神”,每一个因他而死的亡魂都算是他亲手所杀,那这些业障最终自然都会算在白起的头上。


第15章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蔡郁垒才会对白起心存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当年一时心软出手干预了灾星的命格,白起也就不会成为现在这个要背负千古骂名的“杀神”了。
  也许杀神和灾星所害死的亡魂不相伯仲,可是白起最后要承担的业障却终归是不同的……因此在蔡郁垒看来这对白起是不公平的。
  第二天早上,蔡郁垒醒来的时候白起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早膳,二人吃过之后就一同前往了秦军军营。其间蔡郁垒并没有将昨天从庄河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白起,毕竟自己有神职在身,过多干预凡间之事自然不好。
  虽然蔡郁垒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可他还是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那就是在白起嗜杀成性时及时阻止他,而并非要改变现有的时局……
  和上次走进秦军军营时想比,蔡郁垒并没有看到一个眼熟的老人,一问白起才知道,原来当年和他一起围捕穷奇的那些下属在这几年的征战中几乎全都战死了,剩下一两个还在世的,也都因为白起这几年的暴戾恣睢,与他渐行渐远了。
  蔡郁垒看的出来,其实在白起的心里还是很在乎当年这些和自己浴血沙场的同袍们,单看他现在是如何对待自己就不难猜到,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当年那个白起,因此蔡郁垒真的很难把坊间传言的“杀人王”和白起联系在一起。
  可昨天发生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那几个因为怠慢自己而被杖毙的亡魂虽已被阴差带走,可蔡郁垒却始终都忘不了他们那冤屈的眼神……如果蔡郁垒仅仅只是个凡人,那只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几个可怜人是因为自己而枉死的。
  军营里的将士看到跟在白起身后的蔡郁垒多少有些诧异,因为他这几年从来都不带军队以外的人进军营。更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白起也没有对任何人交待蔡郁垒的身份,而是不论走到哪里都将他带在身边,因此大家都忍不住猜测蔡郁垒会不会是白起新请来的军师兼幕僚?
  这几年白起的脾气总是时好时坏,所以他的下属们也不敢直接问,只能通过观察二人的对话,发现白起话里话外都非常尊敬蔡郁垒……旁人见了立刻心中有数,知道这个蔡郁垒肯定是个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白起回到军营之后先是问了问昨晚上营里可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吗?结果得到的答案却是一切正常,并未发生什么事情。他听后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军营之中应该没有对方的奸细,否则真要细查起来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可一旁的蔡郁垒却没有白起这么轻松,虽然说昨天晚上军营中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听庄河的意思,那个刺客联盟的死士无孔不入,所以没人能保证白起的军营中有没有早就已经潜伏下的联盟死士。对于这些事情,蔡郁垒还不能对白起据实相告,他能做的也只有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了。
  白起在处理好手头上的军务之后,就发现蔡郁垒正坐在席子上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他就有些好奇地叫道,“郁垒兄?”
  第一声的时候蔡郁垒没听见,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直到白起喊了第二句“郁垒兄”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转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白起道,“什么?”
  白起见了就轻笑道,“是不是军营太过无聊了?不如我带你去马场转转,看看营中的战马如何?”
  其实蔡郁垒并非是无聊才会发呆的,他刚才一直在心里合计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伤害白起魂魄的情况下剥离穷奇残存的灵识。可想了几种方法最后都被他给否决了,因为那些方法没有一个能确保万无一失的。
  白起将蔡郁垒的思绪拉回来之后,他也没多想便答道,“也好……”
  来到军中的马场,白起从中牵出两匹毛色光亮的棕马,一看就和其他战马有着显著的不同。白起似乎对这两匹马也格外的喜爱,指着它们对蔡郁垒说道,“这是王上赏赐给我的两匹宝马良驹,比现有的战马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好更,可惜只有这两匹种马,所以平时我可舍不得牵出来骑。”
  蔡郁垒听后便仔细端详着这两匹棕马,发现它们四肢修长,头细颈高,体型纤细优美,果然是两匹宝马良驹……于是就有些惋惜地说道,“此等良驹不能驰骋疆场,整日圈养在马场岂不可惜?”
  白起听了就将其中一匹的缰绳递给蔡郁垒道,“说的也是,那不如就请郁垒兄与我赛上一场如何?”说完后他就翻身上马,先一步出了马场。
  蔡郁垒见了立刻上马追了上去,笑道,“既是赛马,白兄应该和我一同出发才是啊!”
  随后二人便一路策马狂飙到了咸阳郊外的一处小树林中,这才双双勒住了缰绳,将速度降了下来……一直跑在前面的白起这时回头大笑道,“没想到郁垒兄马骑的如此之好,就我刚才的速度,秦国上下可没有几个能够跟上!”
  蔡郁垒听了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白兄谬赞了,不瞒你说,我也只是勉强能跟上你而已,看来此马果然非比寻常啊!”
  白起听后一脸爱惜的轻抚着马颈道,“可惜只有区区两匹,如果和现有军马杂交,只怕会冲淡它的血统。”
  蔡郁垒点点头,可随即却将话锋一转道,“军营上下你可仔细查过?”
  白起轻轻勒住缰绳道,“查过了,并无可疑之人,基本上都是跟了我几年的部下,至于营中的普通士兵就更不可能了,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我的行程……当晚我本是要回军营休息的,回侯府也是临时起意,想回去看看你。”
  蔡郁垒听后想了想说,“也许最初的计划是在你回军营时狙杀你,可因你临时改变行程回了侯府,故而他们才会引你出侯府的……对了,那名小厮可有什么消息?”


第16章
  白起摇头道,“那样的细作一旦逃跑,自是如泥牛入海,很难再找到了。其实跑了的到无所谓,我只担心身边还有没跑的……”
  二人正在闲谈之际,突闻枝头一阵鸟鸣,听上去非常的悦耳,白起见了就奇怪道,“这是什么鸟?叫的如此好听?”
  蔡郁垒虽没抬头,却已经听出其中端倪,便笑着对白起道,“此鸟名为精卫,相传是炎帝最小的女儿所化。”
  白起听后笑道,“哟,来头不小啊!没想到跟在郁垒兄身边竟然如此长见识……”
  也不知是不是这精卫听懂了二人的谈话,竟然停止了鸣叫,歪着小脑袋看着树下的两人。白起见了顿觉心生好奇,就转头对蔡郁垒道,“郁垒兄若是喜欢我与你将它逮住可好?”
  蔡郁垒一听连忙摇头道,“不可不可,这样的生灵若是关在牢笼之中就失去了它本身的灵气了!就像这两匹宝马一样,如果它们不能驰骋疆场,整日只能被关在马厩之中……那岂不是它们的悲哀吗?”
  白起听了没说话,沉默了片刻才道,“郁垒兄所言极是,这两匹宝马从今天开始就是你我的坐骑了!”
  蔡郁垒也没有推辞,只是淡然一笑道,“此马是秦国王上所赐,白兄舍得吗?”
  白起哈哈笑道,“郁垒兄,想我白起虽已经贵为秦国第一武将,可是能说几句真心话的朋友却很少……不对,应该说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你曾经救过我,而是真心觉得你与旁人不同。也许正是你率真洒脱的真性情打动我吧,所以我白起防谁也不会防着你。这区区一匹战马又算什么?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白起的这条命,我也不会犹豫一下!”
  蔡郁垒听白起这么说,竟也有些动容地说道,“我何尝不是呢?白兄也是我在这人世间唯一的真朋友,所以我是真心希望白兄能够一生无波无澜。”
  其实蔡郁垒这么说也不算诓骗白起,因为在这偌大的人世间,他蔡郁垒的确就只有白起一个朋友。虽然他一开始接近白起并不是为了交朋友,而且还满心算计……可这也不妨碍蔡郁垒对白起渐生的好感。是,一开始他对白起仅仅只是心中有愧,可当他看到白起对自己心怀坦荡之时,就慢慢开始欣赏白起的真性情了。
  有的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这么奇怪,有的人天天见面却总是各怀鬼胎,而有的人虽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却能非常的投缘,在脾气性格上相互吸引。蔡郁垒是救过白起的性命,可是在如今这个多事之秋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不是白起真的欣赏蔡郁垒的为人,那他大可以随便用些钱财将其打发掉便是了。可白起没有,因为在他的心中始终都觉得蔡郁垒绝非池中之物,更是欣赏他不肯入世却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
  也正是因为蔡郁垒虽不肯入世却愿意与自己结交的这份情谊……让白起更加看重这个朋友。同时也让他更加安心,不用凡事都提防着,有什么真心话也可想说便说。对于白起来说,这些才是他最为弥足珍贵的东西。
  白起见蔡郁垒说自己是他唯一的真朋友,也甚是欣喜,谁知这时却突闻远处传来马蹄之声,二人回头一看,就发现正有一名传信的哨兵策马朝他们而来。
  那名哨兵来到二人近前翻身下马,对白起施以一礼道,“侯爷,宫中信使通传,王上急招侯爷觐见”
  白起听后面色一沉,随即便转头对蔡郁垒道,“王上现在传我定是有要事相商!郁垒兄可先行回府。对了,虽说你的身手了得,可我不在你身边时也要万事小心,切莫因白起之事连累了郁垒兄才好!”
  蔡郁垒听了就对他摆摆手道,“无妨,不用担心我,你快去吧!”
  白起一听便没再说什么,立刻催动战马朝着王宫方向奔去……蔡郁垒见白起走远了,就抬眼看向依然落在树枝上的精卫鸟道,“你怎么来凡间了?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这里吗?”
  蔡郁垒的话音刚落,就见那只精卫鸟从枝头飞下,双脚刚一沾地便化为少女,冲着蔡郁垒嫣然一笑道,“那还是不因为君上在凡间流连忘返,迟迟不归……所以我只得也来看看这凡间到底有什么地方如此吸引您的?”
  蔡郁垒听后无奈的摇摇头,一脸宠溺地说道,“你定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吧?看你回去神荼兄怎么收拾你!”
  谁知少女把嘴一撇道,“才不是呢!是神荼殿下让我来看看君上什么时候回去,他说自己还和孔雀明王有约呢!让我催您尽早回去履职。对了?那只臭狐狸呢?怎么没见到他的影子呢?”
  蔡郁垒一听便笑而不语,谁知这时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女娃,才几日不见你就想我了?”
  少女闻声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穿素服的俊美少年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她顿时柳眉倒竖道,“死狐狸,你躲在那里做什么?定是你游说我家君上不肯回阴司的,看我回去不跟神荼殿下告状!”
  庄河一听就忙走到近前道,“女娃姐姐,你这可是冤死我了!我已经不止一次劝君上回阴司了,可他非不听,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现在你来了,那咱们就一道劝君上回阴司可好?”
  被唤作女娃的少女杏眼微瞪,翻了庄河一眼道,“谁和你一道?要不是你个臭狐狸经常带君上来凡间游历,他怎会惹的一身骚?!”
  蔡郁垒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就阴沉着脸轻咳一声道,“行了,都少说几句吧!女娃,你回去告诉神荼,我将事情处理完了自然就会回去了!等他轮值的时候我定将这几天还他就是了!”
  女娃看出蔡郁垒脸上已有不悦之色,也就不敢再继续造次,而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君上,女娃既然来了,您就不要着急赶我走,难道您就没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去办吗?我肯定比这臭狐狸靠谱多了!”


第17章
  蔡郁垒听后想了想道,“也好,你的真身不会引人注意,不如你现在飞进秦宫帮我看看,秦王急招白起入宫所为何事?”
  女娃一听蔡郁垒让自己去盯着白起,立刻高兴的一转身,再次化为精卫鸟,朝着秦国王宫的方向飞去……庄河见状就不解地说道,“君上何时这么关心起时局纷争来了?咱们管他秦王招白起做什么呢?”
  蔡郁垒听了就轻叹一声道,“只怕秦国新一轮的征伐又要开始了,届时只怕又会激起白起体内的嗜杀之性。咱们虽说不能阻止这些战祸的发生,可是却能阻止白起不再制造多余的杀戮。”
  可庄河听后却很不以为然道,“就算制造再多杀戮也是他们凡人自己的事情,就算白起不杀别人也会杀,这个世道本就如此,君上何苦为此徒增忧虑呢?要不咱们把白起敲晕带走算了!到时他自然就不能再继续发狂杀人了!”
  蔡郁垒一听顿时扶额道,“事情要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只可惜白起他是历史车轮上的重要环节,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切记,我们不能过多干预凡间之事,否则将会改写更多人的命格,后果可能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好吧,君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庄河一脸无奈地说道。
  当天晚上白起又是一夜未归,不过女娃已经将秦王这次急招白起入宫觐见的原因打探到了,正如蔡郁垒所推测的那样,秦国王上这次想攻打魏国!
  从当今的时局来看,那些诸侯国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再正常不过了,蔡郁垒对攻魏还是伐楚并不感兴趣。只是他深知战事一开,事情可就会朝着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第二天一早白起风尘仆仆的回到侯府,他告诉蔡郁垒自己奉秦王之命要领兵出征攻打魏国。
  蔡郁垒疑道,“攻打魏国?两国不是刚刚签写盟约不久吗,怎的这么快就再次刀兵相见了呢?”
  白起听后长叹一声道,“我国太子之前滞于魏国为质,两国这才签下盟约,可后来秦赵交战,魏国突然临阵倒戈,杀了我国太子秦倬……此仇我王焉能不报?”
  蔡郁垒沉默了片刻道,“白兄,不知道此行可不可带着在下一起去?”
  白起听了到也没有犹豫,“郁垒兄如果不嫌军中生活枯燥,在下自然求之不得……可郁垒兄不是一向都对各国纷争不感兴趣吗?为何这次会想要跟随小弟一起出征呢?”
  蔡郁垒当然不能直接告诉白起,主要是为了看着你不乱杀人!于是他笑着说道,“白兄遇刺之事始终没有定论,我担心那些刺客还会出手……”
  白起听后点点头说,“的确,在这件事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军中除了你我之外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对方的人,战场厮杀,生死一向只在毫厘之间,如果不能确定背后之人是敌是友的确很麻烦。那这次……就有劳郁垒兄站在白起的身后了。”
  蔡郁垒见白起说的很是郑重,就也正色说道,“白兄放心,这此出征我定会一直守护在你左右!”
  魏国怀邑,两军阵前白起坐在帐中听着传令官禀报当前线的战事,他知道此仗势在必得,秦太子在魏遇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怀邑给魏国一个颜色,同时也给秦王一个交待……
  开战前,秦军将士都很好奇统帅身边跟着的男人是谁?之前也有不少白起的部下曾经在咸阳军营中见过蔡郁垒,深知他和白起的关系非比寻常,因此大多只尊称其蔡先生,至于他的真实身份却没人敢去问白起。当然了,就算他们问了白起也无法回答,总不能告诉部下蔡郁垒是个方外隐士吧?
  几番交战后魏军大败,秦军拿下怀邑后又直捣刑丘,即便是赵国援兵来救也无济于事,白起势如破竹,接连斩敌十三万人。两军厮杀,这些人都是死在战场上的将士,对此蔡郁垒也无可奈何,谁知就在白起与赵国将领交战时,秦军却俘获了两万赵国将士。
  蔡郁垒知道后立刻游说白起,“这两万赵军已经降了,切不可再动杀心……”
  当时白起也答应得好好的,谁知当天晚上蔡郁垒和白起正在帐中闲谈时,突然外头走进一位秦王使者,说是有密诏宣读。蔡郁垒一听是密诏,自然不好再留在军帐中,于是便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营帐中休息。结果没过多久,蔡郁垒就接到庄河的千里传音,说是白起已经命人将这两万赵军全都斩杀,尸首已经沉入了黄河!
  蔡郁垒立刻心下骇然,连忙前往黄河沿岸查看,果然看到数不清的无头尸体正从河上游漂下……蔡郁垒压着心中的怒气,仔细回想昨天白起说的话,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而且这段时间他为了能让白起压制住心里的杀欲,还给了他一篇静心咒,让他在心中杀心四起的时候默念静心。
  之前一直好好的,就算是在阵前厮杀见血之时蔡郁垒也没感觉到白起有什么异样,怎的他刚刚将心放回肚子里,白起的老毛病就又犯了呢?想到这里蔡郁垒就转身回了军营,他必须要找到白起问明白才行。
  结果找了一圈后被告知,白起从黄河岸边回来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帅帐中,还下令谁也不许进去!!蔡郁垒听后就来到了中军帐前,想也不想就走了进去,因为在他看来,白起说的“谁也不许进去”并不包括自己。
  门口的守卫知道蔡郁垒和白起的关系亲近,不知道该不该拦,谁知蔡郁垒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两名守卫一眼便径直便走了进去。
  蔡郁垒刚一走进帐中,就感觉迎面砸来一个物件,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块砚台。这东西的份量不轻,如果实打实的砸在头上,估计当场就脑袋开花了。
  可那东西却在眼看就要砸到蔡郁垒的面门时突然停在了半空之中,随即啪一声变成了石粉落下……白起闻声抬头一看,竟也愣住了,估计他一是没想到来人会是蔡郁垒,二是发现自己丢出去的砚台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蔡郁垒弄的粉碎。


第18章
  进门之前,蔡郁垒已经是怒火中烧,特别是当他看到白起丢向自己的砚台时,竟也一时没忍住动了真气。可当他看到白起那双血红的眼睛时,又强行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郁……郁垒兄,实在抱歉,我不知道是你进来了。”白起有些愧疚地说道。
  蔡郁垒听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走到白起跟前道,“那两万赵国俘虏是怎么回事?之前你是不答应过我的吗?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白起听后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道,“我也不想……我虽然心里的确也想杀了他们,可是却时刻谨记你说话,我也已经准备将他们放回赵国了。可……刚才我接到王上密令,要我将那些赵国降兵全都杀了!一来王命难违,二来我心里的那个声音又再次跳出来,不停的让我杀了他们!”
  “秦王密令?他为何要这么做啊?两军交战不是一向都不杀降军的吗?”蔡郁垒万分不解地说道。
  白起也不知道该如果解释,于是就随手将桌上的秦王密诏递给蔡郁垒道,“你自己看吧……”
  蔡郁垒接过密令一看,脸上的阴郁又加重了一分,原来当初秦国太子之所以会死在魏国,完全都是因为赵国的阴谋。当时秦赵两国交战,赵国向魏求援,希望魏国能发兵解其燃眉之急。可魏国已经和秦国签订了盟约,秦国为表诚意还将太子送往魏国为质,因此魏国一口回绝了赵国发兵的请求。可赵国并不死心,竟然派刺客害死了秦国太子,逼得魏国不得不临阵倒戈,发兵救赵。
  在秦王看来,魏国固然可恨,但是赵国却更为可恶!杀子之仇焉有不报之理?可现在赵魏已经签下铁盟,想要将他们一举拿下断无可能,因此只能逐一攻破,逼魏再次与秦联盟。秦王虽知此战最后只能如此收场,却也不愿放过赵军的降兵,故命白起杀降泄愤!
  蔡郁垒看完秦王给白起的这道密诏后,沉声质问道,“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了,杀降的所以恶果全都会报应到你一人的身上!身为军人的确应该忠君爱国,可有的时候也要看自己忠的是什么样的君。”
  白起听后苦笑道,“郁垒兄,你真的以为我如表面上这般风光吗?我最初是由王上亲舅穰候提携,而如今穰候失势,已经不在是秦国丞相了,王上身边的红人换成了一个叫张禄的怪人。此人虽毫无背景,可竟能将王上的两个舅公排挤在朝政之外,我白起又岂是他的对手?如果我再对王上的诏令有意推诿,那在王上的心里定会怀疑我生了不臣之心……”
  蔡郁垒听了摇头道,“我对于这些权谋争斗不慎了解,也知你有你的难处,可如果忠君爱国没有底线,那你最后一定会自食恶果的!”
  “底线?郁垒兄你告诉我,何为我的底线?不杀人吗?可我干的就是杀人的活儿啊!”白起眼底泛红地说道。
  蔡郁垒被怼的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重重的叹了一声后,转身离开了。
  当晚二人虽然不欢而散,可第二天一早蔡郁垒还是来到了白起的中军大帐,站在了他的身后……和昨天相比,白起眼中的血色褪去了不少,情绪似乎也已经平静了。
  蔡郁垒知道真正的白起并不想杀降,可自他从军以来所听从的理念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因此是绝对不会违抗王命的。
  秦魏一战在魏国递交盟书后结束,而白起“杀神”的记录则又被添上了一笔……
  在回咸阳的路上,蔡郁垒和白起虽然一起并肩前行,却一直相对无言,最后还是白起打破僵局道,“我现在每晚睡前都会念一遍你给的静心咒,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后在不违抗王命的情况下,我绝不会滥杀无辜。”
  蔡郁垒看了一眼白起印堂处渐渐加深的死气,心里一阵忧虑,其实他也知道这已经是白起在其能力范围内所给出的最大承诺了,于是只好点头说道,“好,我信你就是……”
  回到咸阳后,秦王赢稷对白起大加赞赏,称其为此战首功,却只字不提自己下令命白起“杀降”之事。他不提白起自然也不会提,因此这个黑锅最后只能是白起一个人背了。
  庆功宴上秦王更是不停的给白起敬酒,让在场的人无不羡慕嫉妒。席间蔡郁垒一直都扮作白起的随从跟在他左右,也见识到了秦国当权的几位重要人物,其中就包括秦王赢稷和白起口中的那位张禄。
  在蔡郁垒看来,所有凡人都能从面相上观其一二。从赢稷的面相不难看出,他是个野心很大并且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之人,这种人在关键时刻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他的至亲挚爱。他现在将白起“捧”的这么高,也是为将来的“杀”在做准备。他的两个舅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在他的眼中,不论你有多么高的功绩,一旦成为他开疆拓土的羁绊就势必除之而后快……
  至于那个张禄,更是个睚耻必报的主,此人从面相上看心胸极窄,还是个绝对的机会主义者……在某种程度上,他和秦王赢稷是同一类人,只是他比秦王做事更没底线,更加可以替秦王说出自己内心真正所想。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张禄才会在来秦没多久就迅速得到了秦王的赏识。
  当晚庆功宴结束之后,秦王将白起留下密谈,同时被留下来的还有张禄。蔡郁垒知道,这次密谈之后,又不知哪个国家要遭殃了。果不其然,白起回来之后就告诉蔡郁垒,秦王和张禄重新拟定了秦国以后的作战方略,他们要求白起每打一役,必须令所占之城受到重创,令其在几年甚至十几年间很难再恢复战斗力。
  蔡郁垒听了十分不解地说道,“受到怎样的重创?”
  白起看着蔡郁垒,似乎有点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儿才沉声地说道,“就是将对方降兵和降民中的成年男子全都杀光!”


第19章
  “什么?!他们这么做不怕有悖天道人伦吗?”即便是阴司的冥王,也被秦王的疯狂决定吓到了。
  白起脸色阴沉地说道,“我当时也是这样说的,可是王上与张禄二人并不是在与我商量,显然他们两个在招我密谈之前已经达成统一意见了。”
  蔡郁垒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闭眼沉思着,他实在无法想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过了半晌,才睁开眼睛看向白起道,“你当时是怎么回复秦王的?”
  没想到白起却反问他道,“郁垒兄,你觉得我该怎么回复我王?”
  是啊,白起他能怎么说呢?义正言辞的拒绝秦王?还是苦口婆心的劝对方不要这么狠绝?蔡郁垒知道白起一样都做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无条件的服从王命,否则他就不是白起了。
  蔡郁垒有的时候都怀疑被穷奇俯身的人不是白起而是秦王和那个张禄,否则他们怎么会想出这么没人性的作战方略呢?难怪庄河常说凡人复杂……之前蔡郁垒还不信,因为他见过凡人死后变的鬼,他觉得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应该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可是现在蔡郁垒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因为死了的人心里就只剩下生前的执念,而活着的人除了那点执念之外,还有贪婪、嫉妒、自私、猜忌……只有综合了这些特点,人才能称之为人。所以庄河说的一点都没错,活人就是远比死人复杂太多了。
  认清了这一点之后,蔡郁垒便不在为难白起了,因为较之大部分人性的复杂,白起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或者应该说,白起可能只是对他蔡郁垒一个人简单罢了,毕竟要想在这样一个乱世中生存,仅凭一腔正气是肯定不行的。
  几天后,秦国王室一年一度的秋季围猎开始了,因为刚刚打了胜仗,所以围猎的奖品非常丰厚……这次围猎除了皇室人员参加之外,朝中的文武百官和世家子弟皆可参加。
  皇家猎场设在骊山,这里是历代秦国皇族的陵寝,因此不用临时封山。每年在秋季围猎开始之前,秦王都会先带百官到皇陵祭祖,祈求五谷丰登,国泰安康。
  可在白起看来,这几年的秋季围猎不过是走走形式,因为拔得头筹的人只能是秦王,次之则是他白起,剩下的名次就各凭本事了。这是规矩,没人敢轻易打破……
  当然了,这个规矩也不是没有被打破过。前年围猎的头筹就是太子赢倬,结果去年他就死在了魏国。当时坊间都传赢倬的福薄,没当上王之前不该在祭祖后的围猎拔头筹。白起自然是不信这些的,可是不信是一回事,打破规矩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白起这次带了几个随从和几个亲信的部下参加,当然还有蔡郁垒,这次他假扮成白起的客卿……只不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客卿的气度不凡,绝非是那种需要依附主人的普通客卿。
  按照惯例,祭祖结束后秋季围猎正式开始,秦王赢稷一马当先带着侍从冲进了猎场,剩下的人就全等着白起了,因为他不进猎场,后面的人谁也不轻易冒进。
  白起坐在马上看着秦王的背影,等了一会儿才带着人慢悠悠的走进了猎场。其实在他的眼里,这种围猎就跟小童嬉戏一般幼稚无趣,如果不是非参加不可,他宁可留在军营中操练士兵。
  蔡郁垒到是对这种活动很感兴趣,跟在白起身后不停的东张西望,时不时的还会问身旁的侍从关于围猎的一些规矩。白起见了就好笑的转头对他说道,“郁垒兄,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啊!”
  蔡郁垒听到白起和自己说话,就连忙抬头道,“你一会儿不是要去找猎物吗?”
  这时旁边一个白起的部下笑道,“蔡先生,侯爷不用亲自围捕猎物,我们几个去就成了,您和侯爷可以先在这里游览骊山美景……”
  蔡郁垒听了就有些疑惑的看向了白起,后者点头笑道,“嗯,正是如此……”
  蔡郁垒多少有些失望地说道,“这……这有什么意思啊?”
  白起听出蔡郁垒想要去围猎,于是就笑着说道,“如果郁垒兄真有兴趣,那不如你我二人比比如何?输了人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蔡郁垒一听便来了兴致道,“一言为定!不过……万一我的猎物比秦王都多该怎么办?”
  白起没想到蔡郁垒的玩心这么大,摇头笑道,“郁垒兄放心,你只管尽兴就好,一切有我!”他说完后就对几个亲信部下说,“你们跟在蔡先生身旁,他不懂围猎的规矩,你们在旁边多提点着。如果打到什么大型猎物只需割下些边角料佐证即可,猎物扔在原地。”
  随后白起和蔡郁垒就分成了两拨,白起带着几个随身的侍从,而蔡郁垒则跟着白起军中几个亲信部下一起。
  蔡郁垒一进到猎场立刻兴奋异常,他可没心思去打什么田鼠兔子之类的,一心想要找头猛兽试试自己的箭法。
  只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大型猛兽,顿时感觉有些失望。随后白起一个部下告诉蔡郁垒,这种围猎为了保证皇室和百官的安全,早就已经把那些大型的猛兽赶跑了!现在围场里最大的猎物估计就只剩下野猪了……
  蔡郁垒听后顿时无语,难怪白起对这种围猎提不起兴致呢?不过蔡郁垒并不贪心,他心想野猪就野猪吧!于是就一夹马蹬,继续往前搜寻着。
  此时蹲在不远处树上的庄河和女娃一脸无奈,他们看的出来,蔡郁垒已经起了玩心,如果不让他猎到什么估计很难收心,于是庄河就放眼看了看这片猎场对女娃说,“这片皇家猎场里就只有一头野猪……目前还被关在笼子里呢。”
  原来这头野猪是给秦王赢稷准备的,而且早就已经被掰掉了獠牙,没有了什么反抗能力。想到这里庄河眼睛一转,然后对着围场的东南角轻轻一挥,一头体格硕大的野猪凭空出现。


第20章
  那头野猪正在低头吃草,结果一抬头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立刻惊慌的往围场的中心跑去……女娃见了有些担心道,“你又胡闹,放这么个大家伙进来,万一伤了那些皇室的废物怎么办?”
  谁知庄河听后却耸耸肩道,“他们伤不伤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真不小心遇到……那就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了!再说是了,君上的耳朵灵的很,肯定是他先找到那头野猪。”
  还是庄河了解蔡郁垒,还真如他说的那样,那头受了惊的野猪刚一闯进围场,蔡郁垒便听了出来,于是他立刻就调转马头直奔野猪出没的方向奔去……
  谁知好巧不巧,受了惊的野猪刚一蹿进围场就撞上了秦王和他的随从,跟在秦王身边的宫人还纳闷儿呢,怎的今天这头野猪放出的这么早?赢稷见到野猪后也是自信满满的搭弓射箭,结果一箭就射到了野猪的后腿上。
  这一箭是肯定杀不死野猪的,通常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猎手在暗处再给野猪补上一箭。可是今天这位猪兄脾气有点暴躁,本来就因为被人莫名其妙的扔到了围场里受了惊吓,结果腿上又挨了一箭!顿时就激起了它的野性,还没等暗处的猎手再补一箭,它就红着眼睛一头撞向了秦王的坐骑。
  赢稷也没想到今年的野猪性子这般不好,当时就懵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在秦王赢稷马上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猪拱死的诸侯王时,寻着野猪而来的蔡郁垒正好到了近前,他一看情况紧急就也没顾那么多了,立刻张弓射箭将那头马上就要撞上秦王坐骑的野猪一箭射死了。
  饶是如此,可那头死了的野猪还是身子一偏,一头撞上了秦王身边一位侍从的坐骑,顿时连同秦王在内的几人全都受到了波及,一时间人仰马翻……
  这下子可热闹了,本该拔去头筹的秦王非但没有射中那头象征着五谷丰登的野猪,反到还被野猪给撞翻在地!
  蔡郁垒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懵了,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白起的几个部下这时已经涌了过去,手忙脚乱的去扶地上的秦王。
  再看赢稷,帽子也歪了,脸上青了,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哪里还有半点王上的样子?蔡郁垒有心想笑,可又觉得这会儿笑出来肯定不合适。
  这时就有不少后进围场的人发现秦王这头出了状况,于是纷纷往这边赶来……蔡郁垒本来想趁机溜走,结果却见刚刚整理好仪容的赢稷突然指着自己道,“这位先生,不知你是哪家的客卿?救了寡人怎能不声不响的就离开呢?”
  赢稷语气有些阴沉,听得蔡郁垒心里一竟,不由得在心中暗想自己是不是给白起惹祸了?于是就慢慢转身,不卑不亢的施礼道,“在下蔡郁垒,是武安侯白起府上的客卿,因初来秦国不懂规矩,如有冲撞的地方,还请秦王见谅。”
  赢稷抬眼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他对自己躬身施礼,可给他的感觉却不像别人那般的……卑微。在之前的庆功宴上赢稷是见过蔡郁垒的,他当时还问身边的侍从此人是谁?只可惜那名待从也仅仅只知道他是跟着武安侯一起入的宫,至于是客卿还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蔡郁垒自报家门说是白起的客卿,赢稷听了不禁在心中暗想,没想到武安侯竟然也开始招纳客卿了?这时有宫中太医前来为秦王检查,还好只是轻微磕碰,其他则并无大碍了。
  这段小插曲导致秦王只能中途退场,回席休息了……谁知就在赢稷刚要离开之时,之前准备好的那头野猪才姗姗来迟。秦王见了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来弓箭便射,这头出场有些迟的头筹最终总算是被秦国的王上给拔了。
  秦王离场之后,气氛就轻松许多了,不少世家公子这会儿也纷纷带人下场,想着能打到一两只猎物,博个好彩头。蔡郁垒此时却完全没了兴致,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刚才秦王这头如此的热闹,却不见白起他们闻声过来查看!?
  蔡郁垒越想越不对,于是就返回刚才和白起分手的地方寻找,结果没找一会儿就在一片灌木丛中发现了少许的血迹……蔡郁垒顿时心下一沉,知道白起肯定是出事了,于是连忙招呼白起的几名亲信继续往前寻找。
  按理说这里是皇家猎场,普通百姓是决计进不来的,能进来的人除了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之外,剩下的则是这些人的随从了。在这些人当中自然是没人能伤的了白起,而且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身手不借的待从,因此这骊山猎场之中怕是已经混进了“天谴”的刺客了。
  想到这里,蔡郁垒翻身跳下马背,然后吩咐白起的一位部下道,“你现在去禀报秦王,说是骊山猎场混进了谋逆的刺客,现在白起将军已经追踪刺客而去,为保秦王安全,还是请他速速回宫的好。”
  蔡郁垒之后又和身边的几个人交待了几句,让他们尽快回去调兵将猎场附近围住,不能放走一个“天遣”人!随后他便将缰绳扔给那几个人,自己只身一人寻着地上的血迹,走进了密林之中……
  其实对于白起的安危蔡郁垒还是不太担心的,刚才的那些血迹只怕也是白起身边随从的……毕竟你也不能要求谁的身手都和武安侯一般了得。
  不过由此也可以推测刺客的人数应该不会太少,如果蔡郁垒没记错的话,白起身边一共带了7名随从,现在对方能伤了白起的人,那只怕刺客的数量应该远远超出这7人。
  当然了,这些血迹也有可能是刺客留下的,或者说真让蔡郁垒说中也不一定啊,那就是刺客一看打不过白起就转身逃了,而白起自然不会放任他们逃跑,所以一路追了过去。


第21章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蔡郁垒都要尽快找到白起才行,因为他害怕那些刺客会激起他心里的虐杀之气,到时候事情可就不受蔡郁垒的控制了。
  想到这里,蔡郁垒就稳了稳心神,然后凝神静气,慢慢的感觉这附近不同寻常的气息……很快,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吸引了他的注意。蔡郁垒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跟上来,于是便提起一口真气飞到了半空之中。
  站在高处自然看的更远一些,就在围场西北方的一个角落里,几个人正在拼命的厮杀着,那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就是从那里传来的。蔡郁垒也没犹豫,赶紧朝那个位置赶了过去。
  结果等到蔡郁垒到的时候,血战就已经结束了,而现场唯一的活人也只剩下已经进入半癫狂状态的白起了。只见他浑身是血,也不知道这血是他的还是刺客的,头上的发髻也全都散开了,长发遮住了白起的半张脸,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再看地上的死尸,蔡郁垒更是心中一紧,竟然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地上连一具黑衣刺客的尸体都没有,反到是白起的那些随从死了一地,尸体还都已经残缺不全了。对于蔡郁垒的出现,白起毫无反应,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鲜血不停的从他的指尖滴落下来。
  “白兄……你可有受伤?”蔡郁垒试探的问道。
  听到蔡郁垒的声音后,白起微微侧头,谁知他接下来的动作竟然是挥剑朝着蔡郁垒砍了过来。还好蔡郁垒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了过去,然后回身一个劈手就将白起敲晕了。
  蔡郁垒看着这一地的残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原想着白起这段时间一直状态都很好,不用打仗、自然也就不见血,更加不会激起他心中的戾气。
  可没想到原来这一切仅仅只是表象,长期的强行压制反而让他内心深处的戾气与日剧增,一旦被激发就和现在一样难以控制了。
  蔡郁垒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必须赶在其他人到之前想好对策……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白起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可这些人肯定是他杀的无疑了。还好之前蔡郁垒顺嘴说猎场里有刺客,看来现在也只能将这个锅先扣在天遣的那些死士头上了。
  随后他就千里传音招来了庄河,让他先想办法将这些尸体暂时拼接起来。庄河听后就一脸不愿意地说道,“君上,咱俩一个是阴司的冥王,一个是狐族的翘楚,凭啥要给这个凡人收拾烂摊子?!”
  要是在平时,蔡郁垒还能和庄河逗上几句,可现在他真是没那个时间,于是就沉声地说道,“就凭他体内还残留着穷奇的灵识!”
  一句话庄河就没了脾气,只好不情不愿的施法将这些残缺不全的尸体伪装的能稍微看的入眼一些。秦王的人很快就赶了过来,当他们看到这一地的死尸时也大为的吃惊。
  因为死的都是白起的随从,蔡郁垒只好继续刚才的谎言道,“白将军遇刺,他的随从为保护主人全都英勇牺牲了。”蔡郁垒说完后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白起暗想,“反正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也就只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事发突然,秦王赢稷听闻白起受伤昏迷立刻就带着太医亲自过来查看,太医为白起检查之后也是一脸的茫然,因为白起的身上除了一些皮外伤就再无其他,他也搞不清楚这位武安侯是因何一直昏迷不醒?最后只好说了一堆模棱两可的废话,让人先将白起送回府上休息。
  秦王现在到是真的担心白起,因为毕竟白起可是他们秦国唯一的战神,在他的宏图大业还没施展之前,怎么能让战神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经过一番折腾,白起回到府里的时候天都是已经黑了。他家中的几个女眷一见白起是被抬着回来了,顿时一个个全都哭的梨花带雨,一时间搞的蔡郁垒有些应接不暇。
  还好关键时刻庄河起了作用,用他那骗死人不偿命的俊脸将场面稳住,一番安抚之后便让她们全都回房休息,并且一再的保证,明天一早侯爷一准能醒!!
  当蔡郁垒和庄河送走了太医,安抚了女眷,屏退了下人之后,外面的天都快要亮了。他们两个人这才有时间仔细的观察白起,看看他的意识是否正在恢复了?
  这一次昏迷和上次不同,上次穷奇的灵识还尚未和白起的魂魄相融合,所以是穷奇操控着白起装昏的。可这一次白起是真昏了,而且还是被蔡郁垒给敲昏的。当然了,之前那情形不敲昏也不成啊!万一白起发起疯来见人就砍,那可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被庄河说中了,白起还真的醒了过来。可是他对昨天发生的事情却毫无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和蔡郁垒分开之后,发现了一只毛色不错的狐狸,于是他便带着人追了上去。
  蔡郁垒记得他当时赶到白起身边时,在现场并没有看到任何猎物,这也就是说白起他们当时还没有追上那只狐狸就发生了变故。现在看来,靠白起自己肯定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只能等着庄河去再问一次魂了。
  谁知晚上的时候庄河却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这次竟然什么都没问到!原来那些人不但尸体残缺不全,就连魂魄也已经支离破碎了……一个不完整的阴魂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无奈之下蔡郁垒只好寄希望于那只被白起相中的狐狸了,于是他就对庄河道,“你们狐族在这骊山可有同类?白起说他在和我分开之后去追一只毛色不错的狐狸了。”
  庄河听了眼睛一挑道,“原来是打算猎只狐狸啊!那他可真是活该……不过这骊山之上肯定没有什么得道的同类,这件事应该不是我狐族的同类干的。”
  蔡郁垒一听庄河误会了,于是就解释道,“我不是说白起遇袭和他追你的同类有关系,我只是想让你找到那只狐狸,问问它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2章
  庄河听后就点点头道,“这到不难,我这就再回骊山一趟便是……不过君上,您这几天最好看紧这灾星,千万别让他再发疯了,否则还得咱们给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第二天一早,秦王的宫人带着太医二次登门,毕竟白起的安危关系着他的江山社稷,所以此时此刻他赢稷才是全国上下最为担心白起的人。
  因为白起和蔡郁垒之前已经商量好了,所以在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白起依然对外称病。宫中的太医给躺在床上的白起诊治后也是一头雾水,可又不敢说秦国第一武将是装的,因此只好对一同来的宫人道,“将军这是体力耗尽所致,应该休息几天就无恙了。”
  当时白起出事之后,秦王的人在察看现场后向他禀报:在现场虽然没有看到那些刺客的尸体,可是却看到了几个随从的尸体。一看就知道当时一定是经历了一场血战,因此说白起体力耗尽也并不突兀。至于那几名死掉的随从,对内对外都暂时宣称是为保护白起而牺牲的……
  白起的病既然是装的,那自然就装不了太长的时间,毕竟秦国现在正筹划着要攻打赵国,所以秦王赢稷就三天两头的派宫中的太医来看。蔡郁垒知道和赵国的这一战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完的,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还有两国为此所折损的将士都将无法估量……
  还有白起,如果他现在就带兵攻打赵国,势必还会迷失本性,滥杀无辜……这才是蔡郁垒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可假的就是假的,蔡郁垒知道这一招并不是长久之计,白起是秦国的第一武将,你让他整天躺在床上装病也不现实。
  果不其然,几天后秦王赢稷终于忍不住要亲自过来慰问一下咱们的这位武安侯了,蔡郁垒知道赢稷狡猾,想要继续装病几乎是不可能了,不过还好白起这几天的状态也的确不佳,整个人特别的阴郁,之前的双眼泛红也没有彻底的褪尽。
  秦王见到白起之后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他见白起待人接物都非常的正常,可是给人的感觉却非常不对劲。赢稷表面上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心里却早就已经起了疑心。
  临走之前,秦王私下里将蔡郁垒请到了跟前,向他询问白起到底是怎么了?蔡郁垒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给秦王一点确实可信的东西,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就沉声的对秦王说道,“王上真是洞如观火,白将军的确不是身体上的问题……”
  秦王听了眉头一皱道,“此话怎讲……”
  随后蔡郁垒就轻叹一声道,“不瞒王上,其实白将军在上次和魏国开战之前就屡次遇袭,所幸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罢了。”
  “什么?!出了这等大事为何不禀报寡人知道?”秦王脸色阴沉地说道。
  “因为白将军并不知道幕后操纵者是谁,故而一直并未向王上禀报,这一次他遇袭也是有刺客混进皇家猎场欲行刺将军。”蔡郁垒解释道。
  秦王听后沉默了片刻道,“如果今天寡人不来,你家将军还要隐瞒到何时?”
  蔡郁垒面无惧色道,“启禀王上,其实今天也是蔡某擅自禀告王上的,因为依将军的意思,他并不想将此事过早说出……一来是主事者不明,说出来对追查主谋无益;二来白将军也害怕对方就是想借此事造势,欲对王上的大业不利。”
  蔡郁垒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秦王似乎也听不出什么毛病来,他想了想,然后有些担忧的问道,“我看白将军的状态不佳,不知是何原因?”
  蔡郁垒等的就是秦王这句话,于是他便故意长叹一声道,“我们现在也正在为此事发愁,前几次刺客都是明刀明枪的来,可这一次却用了别的阴招……我现在怀疑白将军好像是被他们下了蛊。”
  “下蛊?!世间还真有蛊毒这一说吗?”秦王一脸疑惑地说道。
  蔡郁垒一脸诚恳的点点头道,“为此我也查阅了不少古籍,的确有蛊毒一说,否则真的很难解释将军现在的状态为何如此异常。”
  秦王一听忙问道,“那不知白将军现在的状态能否领兵出征?”
  蔡郁垒摇摇头道,“只怕不能,这也正是对方向将军下蛊的原因……因为蛊毒一旦发作,别说是带兵打仗了,就连他的身边都不能近人。之前死的几个随从其实并不是真的被刺客所杀,而是将军蛊毒发作连累了他们。”
  秦王走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蔡郁垒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赢稷能信几分?不过他知道赢稷出兵赵国已经蓄谋已久了,是绝对不容有失的,所以他是断然不会冒险让白起领兵出征,因此他也只能回去想想是否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秦王走后不久,庄河就提着一只小狐狸回到了侯府。随后蔡郁垒就将小狐狸拎到了白起的跟前,结果他一眼就认出这正是自己那天在骊山猎场中准备猎的那只毛色上佳的狐狸。
  “郁垒兄,这不是……我当日要猎的那只狐狸吗?你又回骊山了?”白起一脸吃惊地说道。
  蔡郁垒听了便点点头道,“是它便好,咱们很快就能知道你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起听的一头雾水,一脸不解道,“郁垒兄的意思是说这只狐狸能告诉咱们当天在骊山猎场发生了什么事情?”
  蔡郁垒听后,一脸神秘的点点头说,“也可以这么说吧!”说完后他就转头对庄河市点点头道,“开始吧……”
  随后庄河就将手慢慢的放在了那只小狐狸的头上,嘴里轻声嘟囔着,“别怕……我们只是借你的一段记忆来看看。”
  那只小狐狸就像听懂了一样晃了一下尾巴,接着就见庄河缓缓的闭上眼睛……可等他再睁开的时候,双眼中竟然放出两道精光,直接射在了房间的墙壁之上。
  白起顿时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就见墙壁上出现了当天他们在骊山猎场的情景,只不过不知因何原因视角竟有些低,似乎是一个人躲在草丛中向上方看一样。


第23章
  就见当天白起带着人朝着视角所在的方向走来,谁知当他刚想搭弓射箭之时,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随从竟然全都突然举刀砍向了白起?!
  还好白起常年在战场上厮杀,所以危机意识很强,竟然本能的将身子一偏躲过了最为要命的一刀。可当他看清袭击自己的人竟然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贴身随从时,也是震惊不已,有几次都是全靠身体自身的本能反应在应战。
  “怎么会是你们……?!”白起接了几招后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来。
  可那几个往日看上去再熟悉不过的随从,现如今却个个神情冷漠,一句话不说还招招致命。白起一开始并没有下死手,可他很快就发现如果自己现在不全力反击的话,只怕今天就很难活着走出这骊山猎场了。
  之后几个人打着打着很快便见了血,也是从这个时候起,白起才开始慢慢变的不太正常了……
  蔡郁垒一看白起那渐渐泛红的双眼,就知道他当时一定是因为内心的愤怒而迷失了本性。虽然他之前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身边除了蔡郁垒之外谁都不可全信,可当他看到跟随自己几年的手下突然要举刀杀向自己时,他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血腥场面连白起自己看了都心中骇然,那几个背叛他的随从最后几乎就是被他给活活撕碎的,连白起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像地狱恶鬼般的家伙竟然就是他自己?!
  其实如果当时蔡郁垒能在白起身边,自是有办法控制住他的,只不过蔡郁垒怎么都没想到他和白起才分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竟然就出事了。
  有的时候事情往往就是如此,蔡郁垒虽然机关算尽,可结果却总是不能尽如人意。日日守在白起身边也无事发生,刚一分开就闯出大祸,难道说这一切都是白起的宿命,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吗?
  一切结束之后,庄河将手从那只小狐狸的头上取下,然后有些歉意的对它说道,“小东西,这段记忆对于你来说太过血腥了,我已经将它从你的小脑瓜里剔除了!我今天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大可以来找我,知道吗?”
  小狐狸听后眨了眨眼睛,似是听懂了一般的点点头,随后庄河便开门将它放了出去……
  过了半晌,白起才恍如隔世的问蔡郁垒,“我……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我的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一个怪物?”
  蔡郁垒一时语塞,迟疑了片刻才叹气道,“是,所以你才会如此喜杀……”
  白起听后眼中有些迷茫地说道,“可我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个怪物呢?还是说我本身就……就是个怪物?”
  蔡郁垒一听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围捕穷奇的事情吗?”
  白起听了猛的看向蔡郁垒道,“穷奇不是死了吗?我变成这样和那东西有什么关系!?”
  蔡郁垒知道这件事不能再瞒着他了,不管怎样他都有权利知道,于是他就将当年猎杀穷奇之后的那个意外告诉了白起……
  白起听后愣了好久,蔡郁垒知道他需要点时间来消化这一真相,于是就耐着性子守着他身边,直到外面天色见晚,屋里到了掌灯的时辰,白起才幽幽的问蔡郁垒,“郁垒兄,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吗?”
  蔡郁垒想了想道,“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我的失误,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解决的办法!”
  白起听后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愧疚,当年你是救我在先,我说过,你就算要我的命我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更何况现在我还活得好好的。”
  蔡郁垒知道白起说的都是些泄气话,于是就平心静气地说道,“白兄,当初你我能相遇自是你我的机缘,谈不上谁欠谁的。可如今我却不能眼看着你渐渐迷失本性!虽然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所杀之人的全部业障都会加注在你的身上,这些业障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业障?这些东西太虚无了,我只知道我现在是秦国的武安侯,我掌管着千军万马,至于死后之事又有谁说的准呢……再说了,我现在也顾不那么多了!活人又岂知死人的事情,人死了自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有没有业障又有什么关系呢?”白起一脸苦笑道。
  蔡郁垒听了在心中暗自着急,可他又不能告诉白起人死之后都会遭遇些什么,更加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无奈之下他只好继续苦口婆心的劝慰白起道,“白兄,你说过你会信我的,难道你忘了吗!?我说有办法解决就肯定有办法,而且我也相信你不是一个喜杀之人,只要你愿意再信我一次。”
  蔡郁垒说的很是动容,让白起的心里多少燃起了一丝希望……毕竟从他认识蔡郁垒到现在,对方从来都没有食言过,但愿这一次也能如此。
  一旁的庄河听了蔡郁垒的话后神色有些古怪,直到他们两个回到房间之后,庄河才一脸埋怨道,“君上,你明知道这事根本无解,为什么要对白起说自己能解决呢?”
  蔡郁垒听后就看向庄河道,“我说有办法就一定会有办法,你无须多言,从明日起你要时时刻刻看着白起,在我回来之前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线半步。”
  庄河听了先是点点头,可随即就吃惊地说道,“回来?君上要去哪里?”
  “我要回阴司的藏书殿中查查古籍,应该会有此事的破解方法……”蔡郁垒沉声说道。
  庄河知道蔡郁垒虽然平时很好说话,可是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却谁也改变不了,毕竟这个看似和善的人可是阴司的冥王,自有其杀伐果断的做派,因此庄河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蔡郁垒将白起交给庄河后,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就派女娃暗中相助,以免庄河溜号的时候再出什么乱子。


第24章
  回到阴司后,神荼看到蔡郁垒顿时脸上一喜,还以为他凡间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呢!结果当神荼满心欢喜的上前迎他时,却听蔡郁垒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和我去一趟藏书殿,帮我在众多古籍之中找找可有记载被穷奇灵识附身的破解之法……”
  神荼听了翻着白眼说道,“你还真信能在什么上古秘籍中找到办法!?”
  走在前面的蔡郁垒听后便回过头,很是坚决地说道,“穷奇是来自上古的凶兽,那个时期的古籍上应该会有所记载……”
  藏书殿中,负责日常管理的阴差惶恐不安的站在一旁,他来这里述职几百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两届冥王同时出现的情景,他觉得这够自己向别的阴差再吹嘘个几百年了。
  蔡郁垒到没空注意管理藏书殿的小鬼内心有多激动,只是全神贯注的在堆积如山的古籍当中搜寻关于穷奇的一切信息……
  只可惜蔡郁垒这位冥王平时有些闲散,上任期间从来不去藏书殿翻越古籍,因此最后还是神荼在一本名叫《山海秘闻》中找到了一些关于穷奇的记载。
  这书中的确记载着穷奇灵识附体凡人之后,会使之变的凶残暴戾,嗜杀成性。如果放任不管,那么被穷奇附身的这个凡人迟早会成为世间的魔头,为祸一方……
  但这只是对于普通凡人而言的,因为穷奇的灵识依附在凡人的躯体之中只是暂时寄居,一旦他吸收了足够的戾气之后就会舍弃那具凡人的肉身完成重生。当然了,被附身的那个凡人在穷奇灵识离体的那一刻也会精元耗尽而亡。如果在此之前有灵力高强的大神出手剥离穷奇的灵识,那这个凡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白起并非是普通的凡人,他是灾星转世,自身本就戾气深重,再成了穷奇灵识的载体,简直就是凶上加凶……现在穷奇残存的灵识已经和他的魂魄相融,估计就是元始天尊出手也未必能保白起魂魄不损。
  神荼这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怎么样,死心了吧?其实现在也挺好的,那只凶兽只怕永远都要困在那个灾星的身体里了,即使身死也要跟着灾星的魂魄一起来阴司受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担心灾星转世为祸人间了,因为只要他的魂魄一入阴司,只怕就会永生永世都困在这里,再也不能超生喽!郁垒殿下,这样一来您就一下子解决了两个大麻烦!厉害啊!!”
  蔡郁垒故意忽略神荼语气中的嘲讽,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呢?灾星也算半个神职,也是你我的半个同袍,你好意思将他置于阴司地狱中受罚?”
  神荼把脸一扬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天上地下的规矩一向如此,再说了,如果真能困住这灾星,让其不能转世投胎,那你我以后不是少了很多工作吗?”
  蔡郁垒一听就没好气的说,“灾星乃是集天地之精华孕育而生,虽然他的出现就是降祸人间,可却是天上不可缺少的一颗星宿。一旦将白起的魂魄囚在阴司永世不得超生,那天上的那颗灾星必会陨落。届时天上二十八星宿就会出现变化,催生出新的灾星来!”
  神荼听后就耸耸肩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最不该遇到的两个家伙现在撞到了一起,还合用了一个身体,那他们最终的结局就只能是一起来阴司报道。”
  “可这本来就是个错误,如果不是我横加干预,那灾星就还是灾星,他完成使命之后就可以回去复命了,根本和咱们阴司扯不上半点关系……”蔡郁垒边说边继续翻找着那些古籍,他就不信除了一本《山海秘闻》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古籍记载过穷奇的事情了?
  神荼见了一脸无奈的摇摇头道,“你自己找吧!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先走了啊!那事你也尽快处理了,然后赶紧回来吧!”神荼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谁知没走几步他又突然回头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白起!”
  蔡郁垒听后身子一顿,然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道,“杀了?你怎么也和庄河一样肤浅?如果这事只是简单的一杀了之,那咱们是不是应该杀光世间所有作恶之人呢?再说这对白起也太不公平了?你让我如何动手去杀一个还没铸下大错的人!?”
  神荼听了就耐心的解释道,“你说错了,正是为了白起考虑你才应该在他没有铸下大错之前杀了他!”
  “什么意思?”蔡郁垒一脸不解地说道。
  神荼见蔡郁垒没听懂,就一脸无奈道,“我说郁垒殿下,您去了凡间几天怎么脑子变的这么不好使了呢?你想啊,如果白起按照宿命一路走下去,那势必会犯下大错,届时他的魂魄归于阴司之后的结局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永远囚于阿鼻地狱受苦,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可如果你趁他的罪孽没那么深重的时候提前杀了他,他不是就还有转世投胎的机会吗?”
  蔡郁垒听后沉默了片刻道,“那之后呢?他带着穷奇残存的灵识一起转世,再次为祸一方?”
  神荼听了双手一摊道,“那你就再趁他没铸成大祸前杀了他呗!”
  蔡郁垒一听顿时一甩衣袖道,“胡闹!这算什么办法?”
  “当然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不然你说还能有比这个更为稳妥的办法吗?郁垒兄,甘蔗没有两头甜,事已至此了,你不要再想着既能保住白起魂魄不损,还要他不祸害世间苍生!你觉得这现实吗?他白起生来就是为祸害苍生的!”神荼面无表情地说道。
  蔡郁垒听了没再说话,而是转身继续在一堆古籍中专心寻找,神荼见了只好摇着头转身离开了……当时神荼觉得就算蔡郁垒将整个藏书殿翻个遍也什么都找不到!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蔡郁垒最终还就是在那里寻到了一个可以救下白起魂魄的办法。


第25章
  起初蔡郁垒还真是什么都没找到,旁边的阴差见他脸色晦暗,就忙请蔡郁垒去偏殿喝茶休息一会儿……
  蔡郁垒的个性随和,不像神荼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他就笑着应允了。那名阴差见了立刻乐开花似得将蔡郁垒请到了偏殿,自己则屁颠颠的去为蔡郁垒准备茶点去了。
  其实蔡郁垒当时确实有些累了,再加上被神荼临走时说的那些话给闹的,多少有些心灰意冷……谁知就在这时,蔡郁垒一偏头就看到偏殿的一处木柜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打眼一看貌似是一本残书。
  蔡郁垒见了心生好奇,毕竟这藏书殿中的古籍全都是极为珍贵的藏品,怎么可能被拿来垫柜角呢?于是他就想要过去将书抽出来看看。谁知这时刚才那名阴差正好端着茶点走了来,看到蔡郁垒正盯着木柜下的那本残书,就忙解释道,“君上,您别误会,这本书是之前神荼殿下下令命我们销毁那批古籍中的一本,我看这书本来也是要销毁的,不如废物利用一番。您也知道,我们这藏书殿平时可以开销的钱财本就不多,所以自然能省则省,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蔡郁垒打断道,“你说神荼殿下曾经下令命你们销毁过一批古籍?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阴差害怕被蔡郁垒责怪,连忙答道,“就是神荼殿下这次回来之后……那本书是羊皮所制,我见用来垫柜角刚好,于是就扯下了半本来。”
  阴差还在不停的解释着自己只是想废物利用,不是故意要用古籍垫柜角……可是蔡郁垒却已经没心思再听他解释这些,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满满全是问号,为什么神荼要瞒着自己毁掉一批古籍?这说不通啊?
  想到这里他就对那名阴差一挥手,示意他不再说了,随后抬手隔空一抓,那半本羊皮古籍就出现在了蔡郁垒的手中,而之前压着这本残书的柜子也顿时失去重心,歪倒在了一旁。
  蔡郁垒看着手中的古籍,脸色阴晴不定,吓的那个阴差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正如这个阴差所说,这本古籍的材质是细羊皮,摸上去手感柔软且极具韧性,虽然已经被柜角压的变了形,可是稍微揉搓一番立刻就恢复如初了。
  只可惜这仅仅只是半本古籍,而且还是下半本,所以蔡郁垒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本书叫什么名字,而写有名字的上半本显然已经被眼前这个阴差给毁了……
  想到这里,蔡郁垒就冷声的问道,“你可还记得这本古籍的名字是什么?”
  别看蔡郁垒平时对谁都和颜悦色的,可一旦他阴起脸来,那可绝对是妥妥的一副生人勿近……
  那名阴差被问的一愣,旋即就浑身哆嗦地说道,“君上,容小的仔细回想一下,当时小的不知道这本残书的重要性,所以只是略略扫了一眼,没有记得太清……大概……可能……是叫什么凶什么录来着?君上饶命,小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蔡郁垒顿时被这阴差给逗乐了,摇着头说道,“你都已经是个死鬼了,还让我饶什么命啊!行了,你下去吧……”
  那名阴差听后简直如获大赦般的出了偏殿,只留下蔡郁垒一个人仔细的翻看着手里的这半本羊皮古卷……可看了几眼,蔡郁垒的眸子就陡然变色,没想到他千幸万苦想要找的上古秘笈,竟然一直压在角落里吃土!
  当天蔡郁垒离开之前神色不善的警告那个阴差,今天之事不许对外人提起半个字,否则就将他扔到阿鼻地狱做监工,永远不许再回来。
  那阴差一听忙连连点头道,“君上放心,就是借小的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其实蔡郁垒真不用这么吓唬他,因为他虽然不知道神荼和蔡郁垒都在搞什么,可显然是各自都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他当然不敢让神荼知道蔡郁垒拿走了一本自己没有依令销毁的古籍,否则他就百分百要被扔到阿鼻地狱去了!而且以神荼的脾气,估计到时他连个监工的职位都没有,而是直接被派去做苦工了!
  当蔡郁垒怀揣着羊皮古卷回到凡间之时,庄河正变回原形卧在白起的房梁上打盹呢?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白起这个灾星,可是蔡郁垒交待的事情他还是要尽心尽力去办好的。当然了,房外树梢上还落着女娃这只小监工,他就是想偷懒也不敢呐!?
  蔡郁垒悄无声息的走到白起的床前,发现他睡的正酣,于是就将手轻轻的搭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想看看他这几日的气息可有什么波动。
  谁知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些许响动,蔡郁垒回后一看就发现庄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
  “这几日晚上我都给他施了入梦咒,否则他晚上根本无法正常安睡……”庄河轻声说道。
  蔡郁垒听后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他现在的状态如果再整日整日睡不着觉,那就会更加令其迷失自我了。行了,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庄河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之时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对了,君上此次回阴司可有什么收获吗?”
  蔡郁垒听后并未回头,而是微微侧目道,“大有收获,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知道……”
  庄河出门之时的神情颇为忧虑,因为他发现蔡郁垒虽然说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可却不见他脸上有丝毫的喜色……这可不是蔡郁垒的行事风格,以往他要是解决了什么了不得的难题,那必是喜形于色的。
  树上的女娃见庄河从白起的房里走了出来,便飞下枝头化成人身对他说道,“怎么了?君上没有找到办法吗?”
  庄河摇摇头道,“正相反,君上说他已经找到了救那灾星的办法了!”
  “那你为什么还一脸愁容?”女娃有些不解地说道。
  庄河轻叹一声,然后反问她说,“是啊!既然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君上又为何眉头不展呢?”


第26章
  女娃听后也沉默不语了,因为他们二人心里都明白,想必这个办法一定很难实现,否则蔡郁垒是不会没有半点笑模样的……
  从那天开始,蔡郁垒只对庄河他们说自己已经找到去除白起体内穷奇灵识的办法了,至于这个办法是什么他却始终没提……
  几天后秦国和赵国因为“上党之争”开战,秦王赢稷害怕贻误战机,因此就派了武将王龁为主帅前去和赵国开战,势必要从赵国手里讨回上党。
  这是秦赵两国的利益之争,赢了便能白得十几座城池,因此两国全都倾尽全力势必要赢得此役,一时间双方死伤惨重。
  秦赵两国虽势力相当,可是战场杀敌还是秦人勇猛一些,没多久上党的赵军就支持不住,惨败而逃……这一仗秦军虽也死伤不少,可秦军气势却大增,于是赢稷便趁胜追机,举全国之兵力攻打长平。
  留守咸阳的白起听闻此事后有心带兵攻打长平,可是蔡郁垒却劝他,此时不宜再动杀心,最好还是留在咸阳韬光养晦、磨练心性才是……
  白起虽有心领兵出征,可他依然对自己当初在骊山猎场发疯杀人时的情景心有余悸,最后还是听了蔡郁垒的话,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家里。
  秦王赢稷自从听了蔡郁垒的话后,虽不再着急让白起领兵出征,却也时不时的派太医前来查看白起的精神状态如何……
  凡间的时光对于蔡郁垒来说,才是真正的弹指一挥间,转眼长平之战已经打了三年了,秦军虽然没有一鼓作气拿下长平,可守城的赵军却也是在苦苦坚持。
  在这三年里,白起一直都听从蔡郁垒的话,老老实实待在咸阳,果然再也没有发生当初骊山猎场那种情况了。而那些“天遣”的刺客之后虽然又策划了几次行动,可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在蔡郁垒看来,“刺杀白起”的行动只怕注定会成为他们这个刺客联盟一个失败的例子了!
  这一日,秦王赢稷突然深夜造访,说是有重任委托白起,并且一再说明这个重任非他莫属!虽然在见赢稷之前蔡郁垒再三嘱咐白起,一定要以身体为由推了这个重任……可当白起送走秦王之后,却说自己已经接下了这个重任。
  蔡郁垒听后脸色立刻就阴了下来,白起见状忙解释道,“郁垒兄莫急,王上并非是让我领兵打仗,而是去巴蜀筹集粮草!”
  “去巴蜀筹集粮草?秦王是不是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了?虽然巴蜀富足,粮草丰腴,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更何况是去那里将粮草运出来?”蔡郁垒有些不能置信地说道。
  白起听了也觉得蔡郁垒说的不无道理,可是秦王这两年一直没有提过让白起领兵打仗之事,如今只是让他去巴蜀运粮,他白起又岂能再推辞不去?因此成与不成都要去试了才知道。再说既已答应了秦王,自然不能再反悔,无奈蔡郁垒只好陪着白起一同前往了巴蜀之地……
  去的时候还好,虽是山路但是骑马行走在上面却不成问题。可是山路狭窄,一则还是悬崖峭壁,如果想用车马载着粮草却是万万不成的,稍微不注意就会跌入深渊,车毁人亡。
  白起和蔡郁垒想了几个办法都不可行,最后还是听取了当地一个常年在山中行走的老人的建议,那就是用独轮车将粮食一点点的运出最为难走的山路,后集中在一起,再用大型车马运到已经快要断粮的秦军军营。这个办法虽然有点蚂蚁搬家的意思,可却也能一解现在秦军断粮的燃眉之急。
  计划虽好,可是真正实施起来却也难度颇大……首先是这山路时有时无,有不少的险地基本上都是无路可走,要想通过此处就必须要修建天梯。其次就是这一路上运送粮草的人必须是常年在山中行走,有着丰富经验且身体强壮的汉子才行,而这些人又只能在百姓中征集才行。
  所幸当地郡守在百姓中颇有威望,修建天梯的工人和运粮的汉子很快就集结待命了。一切准备就绪后,白起和蔡郁垒就带着这长长的运粮队伍出发了。
  一开始进山的时候还算顺利,虽然脚下的山路难行,可好在天气不错,一直都是大晴天。谁知从第三天开始便天公不再作美,下起了大雨。虽说粮食上全都盖上了防水的油纸,可脚下的山路却因为雨天变得难走了几倍……几次都有人险些连人再车一同滑下悬崖。最后白起只好下令原地扎营,等明天雨小一些了再继续赶路。
  白起走到蔡郁垒身边,看到他全身都已然淋湿,一时有些愧疚地说道,“连累郁垒兄受苦了……”
  蔡郁垒听后就笑着摇头道,“怎么又说这些见外的话,只要不用你去带兵杀敌,这些苦又算的了什么?”
  白起这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也不知这雨何时会停?”
  蔡郁垒听了便掐指一算道,“白兄勿用担心,这雨明日卯时必停。”
  白起虽然知道蔡郁垒本事了得,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掐会算,于是就饶有兴致地说道,“那敢问郁垒兄,这批粮草能否如期运到呢?”
  蔡郁垒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白起听出蔡郁垒是在和自己说笑,就笑着摇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明天早上这雨能不能停。”
  可能是真的有点累了,扎营后就连蔡郁垒都很快入睡了,而且此处林深路窄,因此也不用提防有敌来犯,所以劳累一天的人们就全都安心休息了。
  谁知第二天天一亮,蔡郁垒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他走出帐篷一看,发现原来是昨天下半夜负责巡逻的哨兵无故少了一人。按理说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一来是因为此地路险,是道天然的屏障,而失踪的哨兵又是负责粮队中间巡逻的,如果真的有敌来犯,怎么可能两头的都没事,却独独中间的哨兵失踪了呢?
  此时白起正脸色铁青的站在崖边,蔡郁垒走到他身边道,“你怀疑那个失踪的哨兵有可能是坠崖了?”


第27章
  白起听了点点头说,“目前来看也只能是如此了,不然就是被老鹰给叼走了。”
  蔡郁垒听后摇头道,“不可能,这里林深树密,绝对不可能有叼走人的大鸟。就算真有……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无声无息。”
  这些白起又何尝不知呢?人肯定不会凭空消失,更何况还是训练有素的秦军?白起这次出门带的都是自己手下将士中的精英,不应该犯失足坠崖这种低级的错误啊。
  思虑良久,白起决定不找了,因为他不能因为一个士兵耽误了整个运粮队伍的行程。而且在此时此刻失踪……只怕那名哨兵应该没有什么生还的可能性了。
  还真如蔡郁垒所说的那样,卯时一到,下了一夜的雨真的停了,久违的太阳也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只是这太阳虽驱散了天空的乌云,却无法驱散人们心中的阴郁……失踪一个人已经让白起意难平了,谁知准备出发之际,却又有一个汉子称他的独轮车上少了一袋粮食!
  白起一听立刻让所有推车的汉子仔细检查各自车上的粮草,以确保万无一失……结果这一查不要紧,竟然足足丢了五袋子粮食。
  蔡郁垒见了就对白起道,“秦国这段时间遭逢水患,粮食减产,会不会是那个士兵带着粮食逃跑了呢?”
  白起听后想了想便摇头道,“不可能,首先他一个人带不走五袋粮食,就算他有同伙也不可能在不惊动前后两处巡逻哨兵的情况将粮食运走。再有就是失踪的那名士兵我认得,他在咸阳城里有双亲需要奉养,他又怎么可能为了几袋粮食就置二老双亲于不顾呢?”
  听白起这么说,蔡郁垒也觉得失踪哨兵监守自盗的可能性不大,看来此事蹊跷,想要在短时间内查清楚是不太可能了,于是他看了看四下的群山,然后沉声对白起道,“此处不宜久留,立刻出发!”
  因为担心再出状况,所以白起和蔡郁垒一前一后押运着这支送粮的长队,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谁知走着走着,蔡郁垒就感觉这附近的密林之中似乎有些影子快速闪过……哪怕是他蔡郁垒的眼睛竟也一时间看不清梦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之前他本想让庄河也一起来的,结果这只野狐狸一听说要去巴蜀之地,竟然说什么都不肯去了,非说巴蜀之地潮湿闷热,他去了非要掉光一身狐狸毛不可。
  蔡郁垒从不喜欢强人所难,再加上他只想到去巴蜀运粮最难之处就是山路难行,却不成想还会遇到山中的精怪……因此蔡郁垒现在后悔不宜,就算不带上庄河也应该带上女娃才是啊!
  发现状况之后,蔡郁垒立刻给前方领队的白起发了信号,让他多加小心,此地可能随时遇到危险。
  走在前面的白起收到信号后,忙一脸警惕的看向了四周,他虽然不如蔡郁垒的眼神锐利,可却也已经隐隐感觉到此处的气息有些不同。似乎在这些密林当中,正有无数双眼睛正贪婪的盯着他们这只运粮的长队。
  突然间,有阵微风从密林中吹了出来,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骚气味儿。白起虽能猜到附近一定有什么林中的野兽,可一时间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蔡郁垒却已经通过这浓重的味道猜到是什么东西正躲在林子当中,而且数量还不少……
  山鬼,又名魈鬼,是一种隐匿在荒山野岭的怪物,年景好的时候它们会藏在山中,以山中野果、走兽为食,年景差的时候则会出山抢劫行人的干粮,有的时候甚至食人。
  这东西虽然体型不大,可是动作敏捷,快如闪电,别说是这些普通的庄稼汉子了,就是身手矫捷的猎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被其袭击也很难应对。
  而且最为凶险的一点是,现在粮队所在的位置是条山间窄道,这要是突然被一群山鬼袭击,只怕大多数车夫都会连人带车一起翻下悬崖峭壁不可。如果真的那样,那此次运粮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想到里蔡郁垒就给前方的白起传了信号,让他将前进的速度降下来……可因为信号是由粮队中的传令兵传达,所以不能说的太复杂,根本无法将现在的情况详细的告诉白起知道。于是蔡郁垒只好用一道灵符叠成了一支传音的纸鹤,让它将自己的话带给最前方的白起。
  前方的白起接到了后方蔡郁垒传来的信号之后,立刻就抬手示意身后的手下将速度慢下来……就在他刚想让传令兵问问蔡郁垒为何要降速的时候,就见一只纸鹤竟飘飘悠悠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白起心里有些吃惊,可还是任那只纸鹤慢慢来到自己的耳边,接着就听见蔡郁垒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白兄,此处凶险,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莫要惊慌,更不要乱动,只需安然坐在马上即可……”
  白起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可他还是依言而行,因为他知道蔡郁垒不会害自己,于是他便对纸鹤轻声说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蔡郁垒收到白起的回话后,立刻施法关闭了在场除白起之外所有人的五识,令其全都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原地,一时间四周变的安静异常,除了白起和蔡郁垒座下的宝马在不时的打着响鼻,似乎是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蔡郁垒见状就轻抚马颈道,“嘘嘘……莫怕,有我阴司冥王在此,保你无事。”
  都说宝马有灵,它竟真的听懂了一样,立刻稳住了身子,不再躁动不安。蔡郁垒的坐骑不打响鼻后,白起那匹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关闭了其他人的五识之后就一切都好办了,蔡郁垒也不用再避讳什么,他坐在马上凝神静气,施法招来了这方圆百里的阴魂……他是阴司的王,附近阴魂岂敢不来?一时间数不清的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最前方的白起见了也是无比的惊愕,还好刚才蔡郁垒提醒他了,否则他这会儿也难保不会惊的从马上掉下来。就算他白起沙场上再怎么所向披靡,也没见过眼前这阵仗!!


第28章
  蔡郁垒招来百鬼不为别的,只为护送运粮车队尽早出山……这周围山鬼的数量惊人,怕是之前失踪的那个哨兵和几袋粮食和它们也脱不了关系,看来想要人和粮草全都平安出山,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此时蔡郁垒见百鬼已经集结待命,于是就沉声说道,“今日招大家前来是为抵御林中山鬼,这也算是功德一件,等到他日阴司相见自当论功行赏!”
  众阴魂一听冥王都这么说了,自然个个全力以赴……而此时林中的山鬼已经再无耐性,一个个咆哮着从林子里冲将出来!
  山鬼虽多,可阴魂却更多,只见他们一个个三五成团,截住了这一只只扑向粮队的山鬼……
  最前方的白起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之前虽也听过山鬼的传说,可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的真面目,竟然是一只只体型壮硕且蓝脸红嘴的大猴子!
  白起有心拔剑御敌,可他却猛然想起刚才蔡郁垒的话,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动!于是,他只得将手压在佩剑之上,一脸警惕地看着四周。
  说也怪了,那些山鬼虽然疯狂的扑向粮队,可是却对白起视而不见,竟没一只山鬼对它发动攻击的。
  后方的蔡郁垒远远的看着白起一动不动的坐在马上,这才安心的查看战况,此时已有不少山鬼被阴魂所化的黑气缠住,挣脱不开了。在蔡郁垒看来,这些山鬼有组织,有目的,虽然看似一窝蜂的冲向他们的车队,可动机明显是冲着粮草而来的,想必这些山鬼之中一定有个非常聪明的首领。
  谁知蔡郁垒刚刚得出这一结论,就感觉则面一道黄光正疾如雷电的向自己冲来……索性他蔡郁垒不是什么普通人,否则铁定是被那东西直接扑下马去了。就见蔡郁垒猛的一抬右臂,虎口就锁住了一只金黄色山鬼的咽喉!
  就见这只黄毛蓝脸大猴子的体型比其他的都大,一双狡黠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虽然已经被蔡郁垒扼住咽喉,却依然不停的呲牙咧嘴恫吓着蔡郁垒。
  看来这只体型最大的山鬼就是这些东西的首领了,他竟然还知道擒贼先擒王的这个道理,只可惜他对敌人实力预估不足,所以它成了被擒的那一个。
  蔡郁垒被手里这只大猴子给逗笑了,想他堂堂阴司的冥王,竟然会在此处招来鬼兵和一群猴子打架,这要是让神荼知道了非要嘲笑他几千年不可。
  想到这里,蔡郁垒就盯着山鬼首领的眼睛说道,“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我知你们平时经常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可是今天你们找错人了!这些人和货不是你们这些东西可以染指的……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趁我还没有动杀心之前,立刻、马上带着你的猴子猴孙们从我的眼前消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否则我定会灭你全族!”
  蔡郁垒还是心太软,他不愿制造太多的杀戮,更不愿白起在此处见到血光……那只金毛蓝脸的大猴子被蔡郁垒扔在地上后,仰天长啸一声后,所有和阴魂纠缠的山鬼就纷纷撤回了林中,随后山鬼首领自己也迅速的跑回林子里消失不见了。这些家伙来的快去的也快,就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从未发生过一样。
  前面的白起依然僵坐在马上,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动,后面的蔡郁垒见状就翻身下马,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白起的面前道,“白兄你没事吧?”
  白起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蔡郁垒道,“郁垒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蔡郁垒听后轻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白起想了想说,“恩人,知交,知己……”白起说出了自己和蔡郁垒一路走来的心理变化。
  的确,他白起最开始确实只当蔡郁垒是恩人,可随着相处的时间长了,便成了知交,直到现在更是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可以说蔡郁垒知道他白起的所有事情,可是他白起却仅仅知道蔡郁垒是个方外隐士,其他就全都一无所知了。
  之前他隐隐感觉出蔡郁垒不肯明言定是有他的苦衷,因此蔡郁垒不说他从不多问……可今天的事情太过震撼了,蔡郁垒竟然在他的面前招来了一群孤魂野鬼!!还有那些山鬼为什么看不见自己呢?现在想想显然也定是因为蔡郁垒施了什么法术,才能保自己周全的。
  蔡郁垒听了白起的话后就点点头道,“好,那现在呢?你可还信我?”
  白起听后眼神有些许的犹豫,可最后他还是轻叹一声,认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你是个谜一样的人,可我却从来不曾怀疑过你,现在也一样……”
  蔡郁垒听到白起的话后,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对他说,“如果现在我还是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你可依然会信我?”
  这次白起没有犹豫,点点头道,“依然会信……”
  得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后,蔡郁垒的心里很是高兴,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将白起当成了知己呢?虽然之前一直不能言明自己的身份,可是二人的性格脾气却非常的投缘,这是他在“天上地下”都不曾感受过的,因此蔡郁垒之所以一定要救下白起是有他自己的私心的。
  当然了,蔡郁垒最初也只是因为愧疚和怜悯才接近白起的,可随着二人相处时日的渐增,他开始越来越了解白起这个人……
  虽然蔡郁垒从不承认,可是他的内心是非常孤独的。这天上地下没有一个是他真正的朋友,除了白起。因为只有他一个是在不知道蔡郁垒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还愿意和他相交成为知己的,所以蔡郁垒很珍惜这份情义……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千方百计保住白起魂魄的原因。
  蔡郁垒在听到白起的回答后沉默了片刻道,“我是酆都大帝,冥司之主蔡郁垒,也是命中助你渡劫之人……”


第29章
  白起听后彻底懵了,他当时差点冲动的想去摸摸蔡郁垒的脑袋,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在发烧?!可他很快就回想到自己从最初遇到蔡郁垒一直到现在的种种遭遇,如果说蔡郁垒是冥王,那么这一切似乎就全都变的合情合理了。
  白起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道,“那我以后是该称呼你冥王殿下还是郁垒兄啊?”
  蔡郁垒到是一脸无所谓地笑道,“你随意就好,不过我还是习惯你叫我郁垒兄。”
  此时此刻,那些已经完成任务的一众阴魂们还在头上四处盘旋,蔡郁垒见状就对他们挥挥手道,“你们可以离开了,尽快去阴司报道,自有你们的奖赏!”
  众鬼闻言全都依次散开了,可唯独有一只阴魂却迟迟不肯离开……蔡郁垒见了心中生疑,便对他招招手,示意那只阴魂下来显出样貌。
  当蔡郁垒看清他的样子时,立刻就明白什么唯独只有他不肯离开了。原来他就是之前失踪的那个秦军的哨兵,和蔡郁垒猜测的一样,他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白起看到地上的阴魂时也愣住了,他吃惊不已地说道,“赵记!你……你怎么死了!?”
  被白起唤作赵记的那个秦军的哨兵有些难过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巡逻的时候听到有奇怪的声响,谁知当我上前查看时,却被一只猴子一样的怪物扑到了悬崖下……”
  白起听后求助的看向蔡郁垒道,“还有办法救他吗?”
  蔡郁垒轻叹一声道,“没有办法了,尸首早都硬了。”
  赵记一听就哭着说道,“将军,我想回家!我家里还有父母双亲要供养啊!”
  蔡郁垒看着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里一阵惋惜,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只要王上一声号令,家中16岁以上的男丁必须披甲上阵!可有多少人从此就有去无回了!!现在别说让他复活了,只怕是想找到尸首都难!
  白起听了心里也很难过,可现实如此,谁也无法改变什么,于是他就沉声地说道,“赵记,你安心上路吧!不用记挂家中双亲,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有我白起一口饭吃,就有他们一口!快上路吧……”
  赵记听后顿时满心感激,最后他给白起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之后,便转身离开了。随后蔡郁垒便恢复了所有人的五识,他们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继续推着粮食赶路……在剩下的路途中,蔡郁垒始终都施法加持着,因此就再也没有出过什么意外了。
  半月后,咸阳城外。
  秦王赢稷亲自迎接从巴蜀之地运粮回来的白起……此等殊荣就是如今在前线与赵军厮杀的秦军统帅也不曾有过。可在蔡郁垒看来,秦王赢稷却是居心叵测,虽然他之前仅仅只是让白起负责运送粮草,可只怕更重要的任务还在后面呢。
  果不其然,白起回到咸阳没几天,秦王再次深夜登门,将日前秦赵两军的战况告诉了白起。现在赵军虽然被秦军围困在防御壁垒之内,可是对方主帅廉颇却迟迟不肯出来迎战,因此长平之战才一直拖了三年之久。现在两国的国力已经全都见底了,所以必须要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才能结束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
  白起知道秦王现在已经是无计可施才会再次希望自己挂帅出征,再加上这次运粮的任务完成的非常成功,所以他已不能再拿三年前的借口来搪塞赢稷了。如果他白起还要当这个武安侯,还想留在秦国,那此战就必须挂帅!
  之前因为不知道真相,所以白起内心除了对自己心中的杀欲感到痛苦之外,更多的则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现在他既已知晓,反到感觉只要有蔡郁垒在身边,那自己内心那个魔鬼就应该不会轻易的再跑出来了。
  当蔡郁垒知道白起已经答应秦王赢稷挂帅出征时,心里顿时一沉,之前他已经将这各种利弊和白起说的明明白白了,可他还是答应的秦王的要求,看来有些事情始终都是在所难免……
  回到房间时,白起见到蔡郁垒的脸色阴郁,知道他肯定是因为听说自己已经答应秦王的要求,准备领兵出征了,于是就赔着笑脸道,“你放心吧,我能控制住自己……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呢吗?”
  蔡郁垒听后压着心头的怒意,沉声道,“你现在好不容易才压制了心魔,如果这个时候重返沙场,日日见到血光……那只怕咱们这三年的努力就又都全白废了。”
  白起知道蔡郁垒是真的生气了,于是只好来到他身边坐下,一脸无奈地说道,“郁垒兄,我知你全都是为了我好。可我现在毕竟还是秦国的将士,还在我王的臣子。他这次深夜登门说好听点是来请我挂帅,可实际上就是来下旨命我出征的。我若顺势去了自然两边的脸上都好看,否则……就是抗旨不遵。再说我白起戎马半生,长平一战于我于秦国都是至关重要,此等国家危急关头,我堂堂武安侯又怎么能整日龟缩在家呢?郁垒兄,你还记得当初那两匹马吗?你曾说过那两匹宝马良驹不能驰骋疆场,整日养在马厩之中是它们最大的悲哀,我现在又何尝不是呢?”
  蔡郁垒听后就知道白起心意已决,自己多说无益了,于是就颇为失望的对他说道,“但愿你不会因为今日之决定而后悔……否则定会悔之晚矣。”
  多年后白起每每回想起当日自己的这个决定,心中都悔不当初,只可惜正如蔡郁垒所说的那样,一切都已经悔之晚矣了。
  虽然蔡郁垒心中如何的不快,可他还是跟着白起一起去了两军阵前,白起在出发前也答应了蔡郁垒,两国交战之时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长平之战有了白起的加入,局面很快发生了转变,同时赵国也阵前换将,用主战派的赵括换下了老将廉颇。赵军的这位新帅是马服君赵奢之子,他虽对兵法研究颇多,可大多都是纸上谈兵,真正运用到实战时根本就不是白起的对手。


第30章
  几番交战之后,白起用计诱敌深入,赵括无实战经验又年轻气盛,故而中计。秦军将他和他的四十万赵军围困于泫氏谷、故关、长平关之间……至此,长平之战胜负已定。
  此时虽然赵国败局已定,可是赵括却还是拼死突围,想要在南线的大粮山撕出一个口子出来。但白起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呢?他是势必要将赵军死死困在自己精心编制的这个三角口袋里的。
  赵军拼死突围,秦军浴血死守,一时间两军厮杀惨烈,每天战死的士兵都数以万计。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的蔡郁垒也不忍心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一个接一个的消失。这几日战场附近慢慢聚集了许多的阴差,蔡郁垒知道这段时间去阴司报道的亡魂肯定数量倍增,阴司上下也定是“加班加点”的接收这些将士们的亡魂……神荼此时怕是又在抱怨自己怎么还不回去?!
  这些天蔡郁垒一直都跟在白起的身边,看着他是如何运筹帷幄,一步步将赵国那个年轻的主帅诱入了如今这个死局当中。蔡郁垒不得不承认白起在带兵打仗方面的确非常有天赋,是个天生的将才。可讽刺的是,咱们这位“军事天才”同时亦是“灾星”转世,只要他出现的世道,黎民百姓就很难安生度日。虽然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心,可是宿命如此,任谁也无可奈何……
  此次长平一战,秦赵两国皆是举全国之力参战,现在两国之中的普通百姓已无16岁以上的成年男丁了,因为这些成年的男人全都正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着,能不能活着回去就要看天意了。
  其实赵军在被围困的第三天就已经断粮了,他们被秦军围困,后方的粮草无法及时补给,如果再继续下去四十万赵军就只能被活活饿死。白起也有心劝赵括投降,可对方却坚持就算是战死也不会投降秦国!!
  赵军不降,那么战事就只能继续,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赵军主帅赵括战死后才算停止,可此时被围困的四十万赵军已经只剩一半了,这一半之中还多是些残兵伤将,根本再无任何的抵抗能力了。
  白起趁机继续劝降,并且承诺只要缴械投降就可以给他们饭吃!!这对于已经饿了许久的赵军来说实在太诱惑了,因为如果再不吃东西,那剩下这二十万赵军也坚持不了几天了。而且最为恐怖的是,有些赵军因为饥饿难忍,竟然都已经开始吃死去战友的尸体了!
  蔡郁垒听闻人吃人的时候也颇为震惊,于是就连夜潜到赵军营地察看,发现果然有几个赵军正在将白天战死的一具新鲜尸体抬回,然后剥肉去骨,直接放在火上烤制起来。
  一时间周围香飘四溢,引得不得快要饿死的赵军纷纷朝着味道的源头爬来……有抢不到熟肉的人甚至直接就啃噬生肉!
  蔡郁垒看着眼前宛如人间炼狱的一幕,竟然也胃里一阵翻涌,有种想吐的错觉。其实在阴司的地狱中,比这血腥数倍的一幕也比比皆是,只不过那些都是死去的阴魂,而并非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
  蔡郁垒稳了稳心神,将内心那种强烈的恶心感觉压了下去。他这时才仔细观察着刚才吃人肉的几个赵军,发现他们一个个双眼通红,眼神中满是对人肉的贪婪……
  看着这些正在吃人肉的赵军,蔡郁垒隐隐感觉事情可能有点不对劲,经验告诉他,这些吃人的赵军很像是被饿鬼上身了!于是他立刻对其中一个正在吃人肉的家伙用力一挥,一个骨瘦如柴的阴魂就从那人的身体里滚了出来。
  那个阴魂一开始见到蔡郁垒也是一惊,可随即就表情狰狞的朝蔡郁垒扑将过来,嘴里不时还发出了阵阵类似于磨牙一样的声音。蔡郁垒当然不会将这个小鬼放在眼中,他随手一挥就将其扫到了几丈开外去了。
  可让蔡郁垒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就有更多的饿死鬼朝着自己扑来,他们一个个全都骨瘦如柴,面容枯槁,身型也比普通人小了一倍。这虽是饿死鬼的典型样貌,可是这里怎么会突然冒出如此之多的饿死鬼呢?
  想到这里蔡郁垒也不再与这些厉鬼纠缠,一个闪身便出了战场,正在这附近集结的大批阴差见到蔡郁垒后,忙全都跪下施礼。
  蔡郁垒也没功夫和他们废话,上来便问,“此地为何这么多的饿死鬼?”
  为首的一个阴差颇为无奈地说道,“君上有所不知,这些饿死鬼不是别人,全都是那些赵军死后所化,他们死前腹中饥饿,又是客死异乡,回乡无望,因此心中怨念深重,死了没多久便全都化为饿死鬼了!”
  “为何不在他们化为厉鬼之前将其拘走!”蔡郁垒厉声的质问道。
  那个阴差一听就有些委屈地说道,“回禀君上,两军交战尚未结束,战场之上的戾气太重了,我们这些阴差和那些赵军所化的怨鬼不同,根本靠近不得啊。”
  蔡郁垒一听这才想起来,战士们所拿的兵器本就是戾气深重之物,即可以辟邪也可以招邪,普通的阴差是断不敢轻易靠近的。再加上两军交战尚未结束,兵戈相向的戾气犹在,所以通常遇到这种情况,阴差们都只能在外围等候,直到交战结束,戾气散了,他们才能进去拘魂。而这些饿死鬼本就是赵军将士死后所化,他们死前腹中饥饿,难免心生积怨,所以战场上的戾气反到催化他们在如此短的时间便化为了厉鬼。
  被饿死鬼上身之人最初只是表现的非常饥饿,会不停的想吃东西……可如今此地哪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吃呢?所以人肉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如果这些赵军再没有粮食吃,那只怕饿死鬼的数量会越来越多,届时赵军的营地就会变成“人吃人”的修罗地狱……如果不想办法阻止,那这些被饿死鬼上身的赵军就将会永远变成吃人的怪物,这样一来别说是秦军要遭殃了,只怕是他们所到之处都会生灵涂炭。


第31章
  蔡郁垒回去的时候白起正在中军大帐中和手下们议事,他见蔡郁垒从外面回来后脸色阴沉的吓人,就忙屏退左右问道,“郁垒兄,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蔡郁垒听后就看向白起说道,“赵军之中已经发生人吃人的情况了,你知道吗?”
  白起听了一愣,可随即便点头道,“我也听说了……我刚才已经修书王上,希望他能再多运些送粮草过来,如果赵军愿降,就立刻给他们粮食果腹。”
  蔡郁垒听后就轻叹一声道,“但愿一切还都来的及……否则那二十万赵军的残部就极有可能全都变成食人的怪物了。”
  “什么意思?”白起脸色一变道。
  随后蔡郁垒就将自己在赵军军营中看到的一幕告诉了白起,他听后也是心下骇然,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确实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于是白起立刻再次修书一封,派人加急送往咸阳催粮。
  同时他招来了军需官,询问其秦军的口粮还够几日?军需官据实禀报说,“还有10日。”
  白起听罢就下令向赵军喊话,告诉他们如果现在缴械投降便可得一饼一汤果腹!他这么做是将秦军的口粮分给了赵军一半,可即使这样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因为如果五天过后咸阳的粮草还不到,那只怕他白起也变不出足够40万人吃饱的粮草来。
  午夜时分,白起和蔡郁垒站在一处高地俯视着下面的二十万赵军。看着那黑压压一片的人影,白起无奈的摇头道,“郁垒兄,你说这些人真的能变成吃人的怪物吗?”
  蔡郁垒听后无奈的叹气道,“饿死鬼是一种非常难缠的怨灵,他们因死前饥饿所以死后对吃的执念非常强烈,如果仅仅只是吃普通的食物,想要驱除他们并不难……可假如他们吃的是人肉就另当别论了。而且如果仅仅只有一个或者几个人被饿死鬼上身也并不难解决,可你看这下面成片成片的死尸,少说也得有二十多万人……他们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已经化为厉鬼了。这个数量,就是我倾尽全力也很难除尽。”
  白起想了想道,“如果让他们吃饱饭呢?那些饿死鬼会不会就自己离开了呢?”
  蔡郁垒摇摇头说,“不会,饿死鬼对于食物的执念是非常可怕的,即使让他们吃饱饭,至多也只能暂时阻止他们再去食人肉而已……”
  白起听后有些不解道,“你是冥王,这些鬼魂不是应该听你的话吗?”
  蔡郁垒顿时失笑道,“那我问你,秦王也是秦国的王上,你敢保证这秦国上下没有一个生出异心的人吗?”
  白起摇摇头,实话实说道,“当然不可能了,别说整个秦国了,就是我那个小小的侯府不也一样吗?”
  “那不就是了,这偌大的阴司之中阴魂不计其数,死后不生怨气的当然怎么都好说,可是一旦心中生了怨念,自然是天王老子都不惧的。”蔡郁垒一脸无奈道。
  白起听后再次看向下面的赵军,一脸忧虑地说道,“希望咸阳的补给能及时送来……”
  蔡郁垒听了没说话,可是在他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安,只怕咸阳的补给不会那么容易送来的……
  两天后,白起依然没有等到咸阳的回信,眼看将士们的口粮一天比一天少了,这二十万赵国的降军似乎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白天的时候蔡郁垒带人去赵军营地看了看,发现被饿死鬼上身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些人的显著特点就是白天像个死人一样卧在地上一动不动,除了在给他们放饭的时候会有点反应。可一到了晚上,他们就一个个目露凶光的在周围寻找死尸,然后啃噬上面的腐肉。
  蔡郁垒曾经带回一个这样的赵国士兵,想要施法驱走其身的饿死鬼,只可惜这个人吃了太多的死人肉,早已身中尸毒,就算将饿死鬼驱走他也活不成了……
  白起看到蔡郁垒带回的这个怪物时,心中也是一紧,如果赵军那二十万人全都变成这个样子……后果实在不敢想象。
  谁知就在蔡郁垒和白起正为此事发愁之际,秦王的特使却突然赶到,说是有一封秦王的密函要武安侯亲启。蔡郁垒看着特使手心的密函,心中暗想: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赢稷为了一劳永逸,想要杀掉赵国这二十万的降军?
  白起接过密函打开来一看,脸色顿时变的异常苍白……缓了片刻才对秦王特使道,“特使稍等,我现在立刻修书一封于我王,还劳烦特使帮忙带回。”
  秦王的特使带着白起的回信离开后,白起便将那封密函递给了蔡郁垒,后者接过来草草看了几眼后也是脸色一变,“赢稷当真要你杀了赵国那二十万降兵?!”
  白起微微闭眼道,“如果只为秦国的社稷着想,这的确是最简单最有效的一个办法。”
  蔡郁垒听了点点头说,“的确……这二十万的降军秦国实在是吞不下去。毕竟这些人全是赵人,让他们归秦必有异心。可如果放他们离开又是放虎归山,过不了一两年秦赵两国定会再次开战。可如果将他们全都杀了就不同了,这二十万人已经是赵国的全部国力了,如果将他们通通杀了势必会让赵国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无法和秦国一决高下了。可这毕竟是二十万条性命啊,秦王如此狠毒,难道就不怕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吗?”
  白起听蔡郁垒说到报应时,竟忍不住苦笑道,“和秦王的野心相比,报应又算的了什么?再说了,一个人风头正盛之时,又如何能看得到自己的报应呢?”
  这时蔡郁垒想到了白起给秦王的回信,于是就问他信中都写了什么?白起听后淡淡地说道,“我还想再试一次,二十万条性命岂能说杀就杀……这可不是儿戏。”
  蔡郁垒心里明白,白起有心救下这二十万条性命,可是目前他们最大的困难还不是秦王会不会同意放走这些赵国降军的问题,而是如何才能让他们不变成吃人的怪物。


第32章
  蔡郁垒心里清楚,这二十万赵军如果全都变成了吃人的行尸走兽,那整个人世间就要真的变成修罗地狱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该如何阻止却是个难题。
  想必这二十万赵军之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被饿死鬼附身了,要想阻止事态的蔓延,蔡郁垒就必须先把这些尚未被附身的赵军挑出来,转移到安全区域里妥善安置。至于剩下那些已经被附身的人,或杀或驱鬼……蔡郁垒现在也说不好。
  事不宜迟,在咸阳那边的补给没到之前,蔡郁垒和白起必须要行动起来,于是他们二人兵分两路,蔡郁垒负责将那些没有被饿死鬼附身的赵兵挑出来,白起则负责将他们全都押到后面的山谷之中去安置。
  等到他们折腾到傍晚时分,赵军之中的正常人已经被挑的七七八八了。到也不是蔡郁垒他们挑人的速度快,而是在这二十万人当中,仅仅只有少部分的老弱残兵没有被饿死鬼上身。
  随后蔡郁垒和白起就一同回到帐中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赵军军营中的腐臭味儿已经越来越大了,熏的好多在周围负责看守的秦军士兵都受不了,纷纷病倒。蔡郁垒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尸体腐烂发出的臭味,这其中还掺杂着身中尸毒之人身上的死气。
  如今时间又过了一天,白起依然没有等到秦王的回信,他心里也知道希望很是渺茫,因为在秦王赢稷的心中从来都没把人命看的有多重要过。
  “现在山谷中还剩多少正常的赵军?”蔡郁垒脸色凝重地说道。
  白起想了想,沉声道,“不多……三四万人左右,且大多数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蔡郁垒听后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也就是说赵军现在已经有十几万人被饿死鬼附身了……”
  在没有遇到蔡郁垒之有,白起是个坚决不信鬼神之人,因此他在战场杀敌时也从不手软。那个时候他既不怕厉鬼索命,也不怕报应不爽。
  可如今当他看到赵军中那些被饿死鬼附身后变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士兵时,他的心态开始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现在甚至已经厌倦了这种连年征战的生活。
  沉默了许久,白起再次沉声问道,“这些人还有救吗?”
  蔡郁垒想了想道,“不好说,因为饿死鬼的数量太多了,不过我可以试试……”
  “怎么试?”白起疑惑地说道。
  蔡郁垒听后就看了一眼帐外道,“我想要跟你借五千精兵一用。”
  “好,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就亲自去给点五千精来兵!”白起毫不迟疑地说道。
  蔡郁垒听白起这么,就掐指算了算说,“今晚子时!在此之前我还要做些准备才行。”
  白起听后就起身对他说道,“好,那我现在就去给你点来五千精兵听你号令!”
  白起走后,蔡郁垒便对着门口说道,“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蔡郁垒话音刚落,神荼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中军大帐里……
  “你怎么亲自来了?”蔡郁垒轻佻着眉头道。
  神荼听后叹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看看吗?万一你自己搞不定怎么办?”
  蔡郁垒听了没接他的话茬儿,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既然来了就出点力,你现在回去给我点来五千阴兵,我要用。”
  神荼有些不解地说道,“你刚才不是让那灾星给你点了五千精兵吗?为啥还要五千阴兵?”
  蔡郁垒听后就摇摇头道,“你是不是闲傻了?!白起的五千精兵再怎么厉害也是凡人,让他们去面对十几万吃人的怪物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神荼一听便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的五千阴兵上这那五千秦军的身,然后再去收拾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那些被饿死鬼上身的士兵都是有实体的家伙,所以仅仅只靠阴兵是对付不了他们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以五千对十几万,在数量上是不是悬殊有点大啊?”
  蔡郁垒听后便瞪了神荼一眼道,“我会算数……我带着这五千阴兵过去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将饿死鬼驱离,如果可以,我还是想保下这十几万条性命。”
  神荼顿时连连摇头道,“你就是心太软了,这事如果我来办,势必会引天雷地火焚之,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引刃而解了,你既不用担心这些怪物会突破秦军围困跑出去吃人,也不用担心上哪去搞来喂饱二十多万张嘴的粮草,何乐而不为呢?”
  “神荼,咱们作为掌管凡人生死的神明,做事怎可如此草率?”蔡郁垒有些生气地说道。
  神荼听后竟失笑道,“蔡郁垒,你搞清楚好不好,你我只是掌管凡人的死,至于他们能不能生与你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这已经不是蔡郁垒和神荼因为政务上意见不合第一次吵架了,神荼的主张一向都是公事公办,决不容情,更加不会为任何凡人网开一面。可蔡郁垒却不同,以前他在阴司遇到一些遭遇悲惨的阴魂,他都会在自己的权利范围内给他们一些照顾。
  其实蔡郁垒心里也清楚,如此数量庞大的食人怪物如果真的放出去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所以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他和神荼一起用地火将所有怪物一朝焚毁,这样一来怪物和饿死鬼也就全都不复存在了。
  因为就算蔡郁垒能驱除这些厉鬼,保下十几万赵军不死,可这十几万的饿死鬼又该怎么办呢?通通带回阴司去?那他们阴司可就真要鬼满为患了,毕竟饿死鬼的执念太重,被超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神荼见蔡郁垒一直不说话,就耐着性子劝道,“郁垒兄,如果现在动手,那这十几万的赵军魂魄还能转世投胎,可如果等他们出去食了活人,业障加身,到时只怕他们就是想再世为人都没可能了……”
  这一点蔡郁垒又何尝不知道,可是他真的做不到“杀人既救人”,哪怕是还有一线希望,他也愿意去尝试一下。


第33章
  想到这里蔡郁垒就对神荼说道,“我今晚子时带着五千阴兵前去驱鬼,如果最后失败了……到时再引‘地火’焚尸也不迟。”
  神荼知道自己劝不动蔡郁垒,也只得先回去给他点齐五千阴兵再说了。白起给蔡郁垒的五千精兵的确是秦军中精英里的精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如果没有没神荼那五千阴兵的加持,这五千秦军蔡郁垒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带他们去对付那些饿死鬼的。
  还好神荼走的快,回来的也快,在子时之前带着五千阴兵及时赶了回来……
  子时,秦军军营里阴风阵阵……白起的五千名秦军已经全部整装待发,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的身边还各站着一个今晚要与他们一同奋战的阴兵。
  白起刚刚便下达了一个奇怪的命令,那就是今晚所有秦国的将士,除了看守赵军和营中巡逻的除外,剩下的人全都要回到帐篷中休息,不论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得出帐!如有违令者杖责三十军棍!!白起一向治军严明,此令一下,驻扎在此地的二十几万秦军立刻全都回到帐篷中不敢出来了。其实白起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按照蔡郁垒所说的下达命令罢了。
  一开始白起本想着和蔡郁垒一起去的,结果蔡郁垒却态度坚决的对他说,“你不能去!还是留在营中等着我回来吧。”
  “为什么?难道郁垒兄不相信我的身手?”白起有些不解地说道。
  蔡郁垒听后便摇头道,“当然不是了,我就是太相信你的身手了。你可别忘了你的心魔尚在,如果跟我一起去只怕会被周围浓重的戾气熏染,再次激发出穷奇弑杀的魔性来,那到时我岂不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听话,在军营里等我回来……”
  白起没有办法,只得留在营中,可他还是多少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嘱咐蔡郁垒一定多加小心,千万别被饿死鬼伤到了。
  当蔡郁垒带着五千秦军来到赵军军营时,一股浓重的腐臭味立刻就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他稳了稳心神,然后对身后的五千阴兵做了一个手势。那五千阴兵在接到蔡郁垒的命令后,迅速附身在那五千秦军士兵的身上……
  这时蔡郁垒看了一眼天色,知道时辰差不多到了,于是便伸手在空中一抓,他的手中便凭空多出了一把寒光逼人的宝剑,随后他便率先催动自己的坐骑走向了地上的那些赵军。
  为了防止自己的战马受惊,蔡郁垒已经提前用布将马眼蒙上,它现在或走或停完全是在听从蔡郁垒的指示。就见刚才还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赵国士兵,在蔡郁垒他们走近之后立刻就像是开了锅一般全都站了起来,朝着他们便扑了过来……
  话分两头,白起虽然答应了蔡郁垒不跟着他一起去,却也不能安心待在军帐中休息,最后他只好独自一个人来到之前和蔡郁垒一起去过的那处高地查看下面的战况。
  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就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就见下方赵军营地上黑压压的人群正将蔡郁垒和自己那五千秦军团团围住,似乎马上就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看的白起手心里直冒冷汗,却又不能过去帮他们。
  可等了一会儿之后白起就发现,虽然那些不人不鬼的赵军一直想要扑向蔡郁垒他们,可似乎却因为惧怕什么而不敢上前……
  白起哪儿知道,这些饿死鬼并非是不敢上前,而是他们在蔡郁垒和身后这五千秦军身上闻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死气,一时间分不清蔡郁垒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鬼,所以才迟迟没有攻击他们。
  看到此处白起不禁在心中感叹,冥王就是冥王……就见蔡郁垒一人安坐于马上,缓缓的走在那些赵军中间,而他身后那五千被阴兵附身的秦兵更是走的整齐划一,脸上丝毫不见任何惧色。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蔡郁垒是个正在阅兵的将军呢,他带领着自己的阴兵团,一脸淡然的走在这些怪物身边……仔细的观察着他们的眼睛,想从中找出几个尚能挽救的。
  只可惜事与愿违,蔡郁垒看着那一张张因为尸毒而早就扭曲变形的脸,心里知道他们已经没救了。就算他愿意耗费精力将这十几万的饿死鬼尽数驱除,可这十几万赵国士兵的身体也已经被尸毒腐蚀严重,只怕在厉鬼离体的那一刻,他们就得全都立刻毙命。说白了这十几万赵国士兵现在就是一群活死人,虽然他们还能跑能跳,可却已经和死人无异了。
  这当然不是蔡郁垒想看到的结果,可是他也无力改变什么……也许正如神荼所说,现在动手这些赵国士兵的魂魄还能有转世的机会,否则他们就只能永不超生了。
  谁知就在蔡郁垒有些愣神之际,竟然有个家伙突然扑向了他的坐骑,张口便咬!敢情蔡郁垒他们身上到是没有什么活气儿,可是他座下的战马却不行。
  索性这匹战马训练有素,并未因这一口就受到惊吓。可是却也因此见了血气,引得周围的这些活死人立刻变的更加躁动不安起来……竟一个个全都跃跃欲试的想要扑向蔡郁垒。
  蔡郁垒自然不是吃素的,他进来之前本不想动手的,可现在看来不动手也不行了,于是他便对着那些冲向自己的活死人用力挥动手中宝剑,只见寒光一闪,就将那些冲上来的活死人全都拦腰斩断了。
  看得远处的白起心头一惊,他大概算了算,刚刚冲向蔡郁垒的那批赵国士兵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竟被蔡郁垒一剑就解决了。这怎能不让白起暗自心惊呢?在他看来,还好自己这位郁垒兄是个心肠仁慈的冥王,否则他一旦大开杀戒,那可真是一人能抵千军万马啊!
  谁知蔡郁垒这一剑挥出之后,更为骇然的一幕发生了,就见那些被剑芒拦腰砍断的赵国士兵瞬间就被一旁的同类扑倒,那些断尸的余温尚在,就已经被自己的同类疯狂的啃食干净了!看得蔡郁垒心头一阵恶心,于是他便调转马头,赶紧离开了此地。


第34章
  到也不是蔡郁垒怕了他们,而是他不想再继续将这些活死人斩成两截了。因为他手里的宝剑非比寻常,如若凡人被它斩杀,必然会魂飞魄散,再无超生的可能了。
  虽然蔡郁垒这一剑可以杀死附身在赵军身上的饿死鬼,可同时也将被附身的赵军魂魄斩碎,因此通常情况下蔡郁垒从不轻易出手。
  当蔡郁垒带着那五千秦军匆匆赶回来时,白起早就已经在营地前等候多时了,他见蔡郁垒的脸色沉的吓人,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有他们之前预期的理想。
  “情况怎么样?”白起焦急的问道。
  蔡郁垒冲他摆摆手道,“进去再说,这五千人先让他们单独待着,暂时不要与其他的士兵接触。”
  白起听后点点头,立刻转身吩咐下去,可当他看向自己亲自为蔡郁垒挑出的五千秦军时,心里也不免一愣,就见他们一个个脸色灰青,神情冷漠,周身上下竟一丝活气都没有……
  回到军帐后,蔡郁垒就将刚才见到的情况和白起简单说了说,谁知就在此时,秦王的特使终于带着赢稷的回信连夜赶到。可当白起打开那封回信时,脸色立刻变的很是苍白。
  那位特使这次也没有再等白起的回信,而是扔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王上让小的转告将军,一切由您决断……”
  蔡郁垒不知道白起的脸色为什么变的如此难看,于是他就一把抢过白起手中的密函查看,心中顿时就是一惊……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张空白的密函,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表面上看,好像秦王很大度,一切都让白起自己决断,可他之前已经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如果白起不是傻子,不想得罪秦王,那他就必须按照秦王之前的意思把所有赵国的降军全都杀掉。
  这“无字”的密函比“有字”的更加可怕,因为之前白起这么做了,那是奉旨“杀降”,可如今杀还是要杀,只不过现在“杀降”这个黑锅却要他白起自己来背了。
  蔡郁垒看着手中的无字密函沉默了许久,其间白起也是一句不说的愣在那里,他们两个心里都清楚,不管从哪头儿算,这些赵国的降军都必死无疑了。
  半晌过后,白起才沉声说道,“现在怎么办?是否需要我带着人去解决那些活死人?”
  蔡郁垒听后摇头道,“那些东西你的人杀不死他们,还是我来吧!到是后面山谷中那几万赵军该怎么办?那都是些老弱残兵,难道说秦王连他们都不肯放过吗?”
  白起听后苦笑道,“在我王眼中哪来的老弱残兵?他们都是几年后就能卷土重来的赵国铁骑,必须除之后快……”
  “可你明明知道他们不是!”蔡郁垒有些激动地说道。
  白起很是无奈的看向蔡郁垒道,“郁垒兄,这里的情况我在信中已经事无巨细的向我王禀报了,可他依然连下两道让我杀降的旨意,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听到这里蔡郁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冷声说道,“赵军那十几万活死人我现在就去帮你解决掉,至于山谷之中的老弱残兵……是杀是放,你自己看着办吧!”
  蔡郁垒负气离开后,白起也感觉心里很是委屈,因为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努力去保全这些赵军,可是最后的结局却还是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一个。
  人生在世,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他白起不行,秦王也不行,就连堂堂的阴司之主依然不行……那这世间之事到底是谁在操控?又是谁在定夺这些凡人的生与死呢?!
  蔡郁垒走出中军大帐时脸色难看的吓人,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干预凡间的事情,因此只好扔下白起一个人出来透透气。他在外面想了一会儿,知道自己的确不应该和白起发脾气,可是心里面这口闷气就是发泄不出来,憋得他很是难受……
  走着走着,蔡郁垒便来到了之前那处视野很好的高地上,从这里往下看,赵军军营一目了然。他这一看不要紧,竟发现之前那些赵军的尸体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以饿死鬼们的食量,估计外面的秦军很快就要困不住他们了。
  想到这里,蔡郁垒又只好硬着头皮回到了帐中,白起一看蔡郁垒脸色凝重的返了回来,就连忙起身道,“怎么了?”
  “你现在下令让之前那五千精兵将所有驻守在赵军营地周围的秦军换下,不能再等了,这些活死人今晚必须除了他们,否则天一亮,你的人怕是就困不住他们了!”蔡郁垒沉声说道。
  白起一听就忙点头道,“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随后白起便用之前点给蔡郁垒的五千精英换下了一直驻守在活死人周围的普通秦军士兵,他清楚这些东西一旦发起狂来,自己手里的兵是抵挡不住他们的,于是白起就带着自己的人全部撤回到了秦军营地待命,将这边的事情权权交给了蔡郁垒解决。
  蔡郁垒先是在赵军营地的外围布设了一个驱邪的法阵,将阵中所有邪祟困住,而那五千被阴兵上身的秦军则在法阵之外驻守,一旦有漏网之鱼跑出来,立刻击杀!而蔡郁垒自己则只身走到十几万活死人的中间,准备施法招来“地火”,将这里的一切全都焚毁。
  “天雷”和“地火”乃是天地处置世间异象的一种终极刑法,不论你是神还是妖,是人还是鬼,都会被瞬间秒杀,唯一的下场就是灰飞烟灭。而天雷通常都是“上面”惯用的手法,地火才是阴司的终极杀手锏。
  一般情况下天雷地火是不会同时出现的,除非是遇到那种罪大恶极,毁天灭地的邪祟时,二者才会一同被激发。而这些活死人的数量虽多,可却仅仅只是最低端的邪祟,所以蔡郁垒招出地火就足以对付他们了。
  可这“地火”也不是说招就能招来的,就算是他蔡郁垒也只能拼尽全力才行……


第35章
  还好神荼虽然嘴上和蔡郁垒不合,可是在关键时刻却没有离开,他见蔡郁垒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法阵之中,就显身和他一同施法招来了地火……
  顷刻间,整个赵军营地陷入了一片火海,神荼和蔡郁垒二位冥王各自悬在半空中看着脚下那些还在火中不停挣扎的饿死鬼们,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远处的秦军军营中,白起看着冲天的火光,就知道蔡郁垒那头已经开始动手了,他知道自己也不能闲着,有些事情必须速战速决,于是他就立刻点了一万秦军,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后面的山谷之中……
  杀戮来的太快了,许多赵国士兵还做着马上就要回家的美梦,可是等着他们的却是秦军的屠刀!他们中间有许多人在死前大声地喊道,“白起!你为什么要骗我们!白起!!你骗得我们好惨啊!!”
  此时此刻白起就面无表情的坐在马上,他在行动之前让所有执行“杀降任务”的秦军将脸蒙上,因为他希望这些赵军在死前只记得他白起一人就够了,毕竟这些亲兵都是听命于自己而已……
  蔡郁垒这边的“地火”很快就熄灭了,脚下这片广袤的土地也顷刻间变成了一片焦土。那些饿死鬼、活死人、还有那累累白骨已经全都化为了灰烬,仿佛他们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地火熄灭之后,神荼便带着五千阴兵回了阴司,他知道现在蔡郁垒的心情一定很复杂,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蔡郁垒回到秦军军营时,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算杀人者刀上的血已经擦干,可蔡郁垒还是闻的出来。他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没想到白起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了。
  当白起看到蔡郁垒回来时,心头就是一沉,可他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于是便大步迎了上去……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蔡郁垒当头质问道。
  白起看出了蔡郁垒心中的不快,他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选择,你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心。”
  蔡郁垒听后脸上一寒道,“你是可以选择的……”
  “如何选择……?选择违抗王命令?然后呢?回到咸阳等死!?”白起突然反问道。
  蔡郁垒听得一愣,这还是白起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以前他不知道蔡郁垒身份的时候也不曾如此过……蔡郁垒看着白起有些泛红的眼睛,心里顿时一沉,看来刚才的杀戮已经激起了白起心中有戾气,蔡郁垒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刺激他了,于是就沉声说道,“你的难处我都知道,可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呢?也许我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呢?”
  白起听后失笑道,“郁垒兄,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是高高在上的冥王,自然是不食人间烟火,更不懂凡人的诸多无奈。我小的时候日子过的很苦,可我却从不求神拜佛,因为我知道神仙帮不了我,而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可自从认识你之后,我的许多想法都变了,我知道这个世上不但有鬼而且还有神。从不信鬼神的我也开始相信因果循环,相信杀的人多了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可我白起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怕!如果当初我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总是前怕狼后怕虎,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只怕我早就已经被别人所杀了。我虽是一介凡人,却也有鸿鹄之志,他赢稷想要一统天下,我白起又何尝不想荡平六国呢?我的才能不允许自己当个籍籍无名之辈,我要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让那些与秦国为敌之人听到白起二字就闻风丧胆!!郁垒兄,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命,戎马一生,杀伐决断、号令千军……这就是我白起的命!!”
  蔡郁垒听后一脸愁容道,“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以你的天赋是注定要走上一条用人命染红的血路,希望你有朝一日不会后悔现下所做的每一个决断。”
  “蔡兄多虑了,我注定要走什么路,日后会不会后悔……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的好意我领了,可这毕竟关系着我秦国开疆拓土的大业,孰轻孰重我自然端的分明。”白起表情冷漠地说道。
  蔡郁垒听了白起的话后,心里特别不好受,他没想到白起竟然也能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冷言冷语来。那天他盯着白起看了好一会儿后,便转身离开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在蔡郁垒的心里冒了出来,他突然间有点明白庄河为什么这么讨厌凡人了。
  蔡郁垒以为自己会一直守在白起身边,直到他阳寿耗尽,然后亲自将他带回阴司……可如今他却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而且从那以后他对凡间之事就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上心了。
  虽然蔡郁垒回到阴司后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心里真的挺受伤的,他想不明白白起为什么会突然和自己划清界限,他觉得自己的一颗真心被白起直接扔在了地上践踏……
  自从蔡郁垒回到阴司之后,神荼就又四处逍遥快活去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可算是解脱了,浪费我多少大好时光啊!”
  更让蔡郁垒无语的是,神荼在职期间似乎什么正事儿都没干,有一些公务竟然一直积压到现在!无奈之下蔡郁垒只好没日没夜的将这些活儿加班加点的处理完,这才不至于耽误了阴司的正常运行。
  庄河这段时间常常来阴司看蔡郁垒,偶尔也会说一些凡间的事情,可蔡郁垒似乎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感兴趣了。不过今天庄河带来了一些关于白起的消息,那就是他自己对外昭告天下,说是他下令杀了赵国的二十万降军。
  蔡郁垒听了神色微变,其实那天他本应该告诉白起,让他对外宣称赵国降军全都死于天火,算是天降之灾,不用白起自己背锅的,毕竟焦土任在,那种大规模的燃烧是凡人不可能做到的,所以“天降之灾”也算说的过去。


第36章
  可如今白起却对外宣称所有人都是他下令杀的,那“杀降”这个锅白起可就背定了。而且蔡郁垒还清点过赵国的生死薄,在长平一战中,赵军前前后后死了差不多四十多万人口,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在和白起指挥的秦军交战时战死的,所以这些业障最后还是全部都要算在白起头上的。
  虽然白起之前说了那些决绝的话,可蔡郁垒还是不想看到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白费,更不想看到事情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其实蔡郁垒并不知道,在他带着五千阴兵第一次去赵军营地的时候,神荼就曾经去找过白起。
  当时白起见到神荼时也很奇怪,甚至还怀疑他是不是赵国派来的奸细!?直到神荼在他面前小露一手之后,他才相信神荼是和蔡郁垒一样的身份。
  神荼告诉白起,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宿命,谁也无法改变,可蔡郁垒却因为当初围捕穷奇时的一个意外耿耿于怀,这才一路保着白起到现在。在白起的宿命之中,赵国这几十万人是注定要死在他手里的,可现在却变成要死在蔡郁垒的手中了。也就是说蔡郁垒不声不响的帮白起背负了这几十万条性命的业障,而白起却不自知……
  白起听后,沉默了良久才沉声对神荼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便有了后来他带人杀掉山谷中的几万赵国残兵,然后还和蔡郁垒说了一番那样决绝的狠话。在白起看来,既然这一切本就是自己躲不掉的劫数,那又何必连累蔡郁垒跟着他一起背负这些业障呢?
  冥王殿里,蔡郁垒还在想着庄河今天带来的那个消息,长平之战已经彻底结束了,最后赵国递上盟书,割地求合,两国的战事才算停止。
  可有一点蔡郁垒想不明白,那就是既然秦王秦稷的野心那么大,那他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打到邯郸,直接灭了赵国呢?还有白起,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虽然背负了坑杀赵国降军的黑锅,可对于秦国尔言,他却是立下了不世之功,不知那位秦王会怎么奖赏白起这位秦国的战神呢?
  蔡郁垒越想越闹心,可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庄河,毕竟上次回到阴司时,他就很严肃的对庄河和女娃说过,以后他不会再过问白起的任何事情了!这才没过几天就又反悔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既然不能问庄河,蔡郁垒就只好再去问别人了,于是他便命人叫来了咸阳附近的一个阴差,让他秘密的打探白起最近的动向……结果这个阴差带回来的消息却别蔡郁垒更加的不安起来。
  原来白起当初攻下长平之后,曾力主一鼓作气拿下邯郸,可丞相张禄因为惧怕武安候再立新功,便挑唆秦王撤兵。白起接到撤兵的诏书后立刻修书于秦王,再三说明如不趁胜攻下邯郸,只怕日后赵国上下一心,就再难攻克了。
  可如正当初杀降的密诏一样,白起依然无力改变秦王赢稷的想法,只得无奈撤兵。据传白起当时因为过于激愤,在接到秦王的第二道撤军诏书后便气的口吐鲜血,回到咸阳后就一病不起了。
  之后秦王又后悔,欲再次攻打邯郸,于是他便想叫白起挂帅出征。谁知白起的身体一直都未能痊愈,所以秦王只得另派他人……
  蔡郁垒听后就掐指一算,心里大概已经有了盘算,其实不管白起这次是真病还是装病,以秦王的心胸必定会认为他装病不想带兵出征邯郸!
  可蔡郁垒却已经算出白起在生死薄上的阳寿快尽了,从他的命格来看,白起若答应秦王挂帅出征就必死在战场之上,不然则会死在秦王手里,绝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蔡郁垒思量许久,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再去凡间走上一趟,无论如何白起体内和穷奇灵识还在,他必须想办法在白起身死离魂之际,将这个问题彻底解决。
  其实当初蔡郁垒在藏书殿里找到的那半卷古籍上就曾记载着被凶兽灵识附体的解决办法……如果是普通的凡人被凶物附体自然好说,只要有哪位大神出手将凶兽的灵识从凡人的身体里剥离出来即可。可如果被附身的人本身就有些不同寻常,在无法正常剥离灵识的情况下,也有一法。此法既能保全被附身者的魂魄不损,又能将凶兽的灵识剥离。只不过办法虽有,可是却一只停留在理论阶段,因为操作的难度太大,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成功的先例。
  其实像穷奇这种凶兽,即便是身死,它的灵识也会一直存在,很难将其彻底消灭。通常情况下这种凶兽就跟灾星一样,在身死之后蛰伏个几百年,然后等待时机转世重生。而这些凶兽的灵识和凡人的阴魂不同,他们是不会被拘到阴司的,因为他们的生与死都不归阴司掌管,所以在蛰伏其间就会附在凡人身上。
  可这只穷奇却中了大奖,它偏偏找了个转世的灾星,二者都是戾气极重的主,进了同一个身体自然立刻纠缠在了一起。他们之间的戾气不分上下,所以很快便融合在了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剥离穷奇的灵识,并且还不能伤害原本的魂魄,那就只有让一位级别不低的大神自愿将穷奇的灵识吸入自己体内……可即便是这位大神将穷奇的灵识吸入体内,也很难将其与自身的神魂剥离,也就是说这位大神将会用自己的身体永远困住穷奇的灵识。
  可穷奇性凶,即便是大神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心智不受其影响,这样一来自毁功德不说,还要带着穷奇的灵识转世修行,用几世修来的功德才能将凶兽的戾气化解。因此这个办法始终都没有哪位大神敢轻易尝试,所以才一直尚在理论阶段。
  其实当蔡郁垒看到这半卷古籍上的内容时,就明白神荼为什么会突然背着自己烧了那一批上古典籍了,只怕是在他去凡间的时候神荼就已经在藏书殿中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第37章
  如果换了别人,神荼自然不会担心真有人会傻到去用这个方法救别人……可换了蔡郁垒就真不好说了,所以神荼才会趁他不在阴司的时间匆匆毁掉那些记载相关内容的一批古籍。
  只可惜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的,神荼令掌管藏书殿的阴差毁掉那一批古籍,却唯独偏偏留下了最重要的半卷,还机缘巧合的让蔡郁垒给找到了!也许白起遇到蔡郁垒是他命中的劫数,可蔡郁垒遇到白起又何尝不是呢?
  神荼就是不想眼看着事情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所以才偷偷出手干预……可事情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蔡郁垒和手下几个办事的阴差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谁知走到半路上却突然遇到从外面野回来的神荼!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蔡郁垒一脸疑惑地说道。
  神荼听了就故作高深道,“我在凡间查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你现在跟我回去,我说给你听!”说完他便上前拉着蔡郁垒的衣袖往回拽。
  蔡郁垒顿时心中起疑,因为这实在不像神荼平时的风格,就算他们两个冥王平时关系再怎么熟络,也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的拉拉扯扯……到不是他蔡郁垒矫情,而是神荼最烦的就是与旁人靠的太近,所以从来都不会像今天这般主动。
  蔡郁垒不是傻子,当他发觉神荼的表现有些反常时,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忙甩开神荼的手,然后一脸警惕地说道,“你做什么了?”
  神荼见蔡郁垒没有上当,便负手而立道,“没意思,这都不上当!不过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已经晚了,想必以庄河的本事早就已经得手了!”
  原来神荼竟然早蔡郁垒一步,派庄河去凡间刺杀白起,因为古籍上所记载的办法虽然可行,但是时机却非常的重要,必须要在被附身者“身死离魂”之时才行,早一步晚一步全都不成。
  因此神荼才想要庄河赶在蔡郁垒之前杀了白起,反正这灾星的阳寿已经快到头了,早一天死晚一天死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蔡郁垒顿时大怒道,“你坏我大事!”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当蔡郁垒火急火燎的赶到白起家中时,整个侯府一片死寂,蔡郁垒以为自己来晚了,一时间有些失了方寸……可当他来到后院的时候,却发现白起的房间里有灯光映出,于是他想也不想便推门走了进去。
  结果里面的情形却和蔡郁垒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已经身死的白起,谁知却见对方正拿着一卷兵书在灯下夜读……
  白起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来人是蔡郁垒竟也是一愣,自从上次蔡郁垒被自己气走之后,白起没想到此生竟然还能见到他,所以一时间有些发懵。
  “你没事吧……”
  “你怎么回来了……”
  二人同时开口道。愣了片刻,他们又全都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还是蔡郁垒先开口道,“怎得这偌大的侯府就只剩你一人了?”
  白起听后苦笑道,“我将他们全都遣散了,这些人本就和我白起没有什么深交,犯不着连累他们……”
  “连累……发生什么事了吗?”蔡郁垒的这句话其实有点明知故问了。
  白起这时并没有直接回答蔡郁垒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郁垒兄,你怎的在我白起快要身死之时又回来了呢?”
  蔡郁垒看了他一眼,然后眉头一皱道,“是秦王……!?”
  白起点点头道,“估计旨意天亮后就会送达了,是我白起信错了人,将一腔热血错付了。”
  “既知他赢稷有杀你之心,你为什么不尽早离开秦国呢?”蔡郁垒有些不解地说道。
  白起听后笑着摇头道,“我白起一生虽杀戮无数,所杀之人可达百万,但心中的信念却从不曾改……如今虽我王有负于我,可我却不能有负于我王。只不过没想到我白起何德何能,最后竟然是冥王殿下亲自来接我上路!郁垒兄,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可有些时候明明知道是错的,却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当初你跟我说我一定会后悔的,可你知道嘛,就算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也依然会如此,因为只有这样才是我白起,才是秦国的武安候。”
  蔡郁垒这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叹气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穷奇的灵识我有办法帮你去除,可是你身上的业障太重了,等你到了阴司之后我也只能秉公处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白起听了到也坦荡,“不要紧,我知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如果命中注定会是这个下场,我自是无怨无悔……”
  那天晚上白起和蔡郁垒一直聊了到了天光放亮,蔡郁垒虽然口口声声说到了阴司之后的所有事情他都会秉公处理,可却还是说了许多话来提点白起,其中他就特别提到了一处叫净魂台的地方。
  秦王的旨意果然是天亮之后就送来了,并且一同送来的还赢稷的佩剑,命白起自裁。至于罪名则是白起违抗王命,口中满是怨言,实乃反臣也。
  白起自尽的时候心情还算坦然,他觉得人总有一死,再说有蔡郁垒一路扶持,他现在死也值了……可就在他用王剑划开自己咽喉之际,却见蔡郁垒似乎伸手抓向了自己,紧接着他便感觉从灵魂深处传来了一阵剧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天秦王的侍从回去禀奏赢稷,说是白起已经奉召自裁而死了,只是他死的时候身边一直都有位姓蔡的客卿陪着,直到白起最后身死,那位姓蔡的客卿才自行离开……
  蔡郁垒一身疲惫的走出了武安候的府邸,他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上悬着的那块秦王赢稷亲赐的匾额,眼中寒光一闪,随手一挥,那块匾额便裂成两截掉了下来。
  这时一道白影从房上跳了下来,然后一把扶住蔡郁垒有些摇晃的身子道,“君上,你这又是何苦呢?”


第38章
  蔡郁垒见来人竟是庄河,就一脸严肃的质问他道,“神荼不是派你刺杀白起,你为何没有动手?”
  庄河听了就轻笑道,“我本来已经准备动手了,可在最后一刻还是没有下手……因为我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自觉和您的关系要比和神荼殿下的亲近,既然如此,那明知这么做是有违您的意愿,我当然不会这么做了。”
  蔡郁垒听后就斜着眼睛看向他道,“那你就不怕神荼会秋后找你算账吗?”
  庄河听了嘿嘿一笑道,“当然怕了,不过这不是还有您了呢?我知道您是不会眼睁睁看着神荼殿下找我晦气的。”
  蔡郁垒听庄河这么说,才算是勉强露出一丝笑颜道,“就你心眼子多,送我回去吧……”
  事后神荼知道庄河没有动手果然暴跳如雷,扬言非扒了庄河的狐狸皮不可,吓得庄河几百年间都躲着神荼,生怕一个小心撞上了就狐狸皮不保了。
  蔡郁垒回到阴司后感觉身体非常的疲惫,因为他必须要努力压制住刚刚被自己吸进体内的穷奇灵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穷奇的戾气影响了神魂。
  而且因为他还是任职期间,所以他吸入穷奇灵识的事情暂时不能对外公布,索性也没有几十年了,所以蔡郁垒只要坚持到任期一满,他便要入轮回去积攒功德了。
  可有一件事儿却是蔡郁垒没想到的,那就是白起的阴魂竟迟迟没到阴司报道。虽然他曾派了不少阴差前去拘魂,可都因白起的戾气太重,统统被打了回来。
  蔡郁垒心里这个后悔啊,为什么当时他不亲自将白起的阴魂带回来呢?如果再拖下去,等到神荼上任……那白起就没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可蔡郁垒当时因为吸入穷奇灵识之后太过疲惫了,如果不是庄河过去接他,恐怕他自己都回不了阴司,又哪来的力气带走白起的阴魂呢?结果白起的阴魂因为死前在心里积了一口对秦王的怨气,所以死后便迟迟不肯离开,一直在咸阳城里四处徘徊……
  其实蔡郁垒知道,只要他亲自去拘,白起定会老老实实的跟着自己回来的。可蔡郁垒心里也有些生气,他觉得自己当初对白起说的一番话全都喂了狗,他竟然一句都没听进去!所以他这才赌气不去凡间接回白起,他到要看到这家伙到底要拖到何时才会来阴司报道?!
  而且今时不同与往日了,自从蔡郁垒吸入穷奇的灵识后,虽能用灵力强行压制,可也却极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而迷失本心。人世间繁花似锦,迷人心智的东西太多了,因此蔡郁垒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在阴司等待卸任。
  结果蔡郁垒不去,谁也拘不回白起的阴魂,于是白起这位秦国的战神就一直在凡间游荡了几十年,直到秦国统一天下,灭了其他六国之后,他才肯被阴差拘回阴司。
  要说蔡郁垒也不是不知道白起心是怎么想的,他心中的那口怨气与其说是对秦王到不如说是对他自己的,他恨自己在有生之前没有荡平六国,完成自己的征途霸业,所以他才会在秦国灭了六国之后,才欣然前往了阴司报道。
  蔡郁垒在得知白起已经被十几个阴差押往阴司的途后时,心里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蔡郁垒是有他自己的私心的,因为虽然穷奇的灵识他已经帮白起搞定了,可是杀降的业障白起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的,所以白起他必须趁自己在职期间赶回阴司受审才行!
  这要是等到神荼上任了他再来,那也不用审了,估计直接就被神荼扔到阿鼻地狱去了!正好他心里的那口恶气还一直没有出呢!!
  而且蔡郁垒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当年和白起说的那些话他没有尽数记住,特别是关于净魂台的事情,因为有些事情如果白起自己本人不提,那么判官是不会主动问他的。
  原来就在当年白起自裁的前一晚,蔡郁垒曾经很明确的告诉他,阴司有一处叫净魂台的地方,那里是给一些“虽然身负重罪可内心却不是很坏”的阴魂们的一个自我证明的机会。
  就比如像白起这样的,他虽然有一颗怜悯苍生的心,可却被宿命一路逼着杀人!如果他能从内心里悔过,并且心甘情愿的背负这些因果,那么当他走上净魂台后就能洗涤掉一身的罪孽。可反之如果上去的阴魂对自己的心有一丝犹疑,或者说他的内心里存着一丝的恶念,那这个阴魂最终的下场就只有魂飞魄散了。
  所以说这净魂台是把双刃剑,既能救了白起也能杀了白起……可这也是白起唯一的机会了,否则以他身上所背负的罪孽,是绝对没有再转世为人的可能了。
  这也是蔡郁垒给白起指的最后一条明路了,如果他再不老老实实的听话,那蔡郁垒就真的再也无能为力了,因为再过上几十年他自己都要入轮回积攒功德去了,哪里还能再护白起的周全了。
  还好白起这家伙虽然脾气倔了点,可以却不傻,当初蔡郁垒絮絮叨叨说的那些话他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进去,因此在判官的第一轮审判时,他就提出想要上净魂台净魂……
  这判官也不傻,他一听就知道白起在阴司有熟人,而且这位熟人的品极还不低。因为普通的阴魂是不可能刚来阴司就知道净魂台的,而且就算是阴司里的老鬼,他们对净魂台也只停留在传说上,因为近千年来还没有一个阴魂敢上净魂台的。
  不过按照阴司的规矩,只要阴魂提出要上净魂台,那阴司就必须答应,所以当时那位判官就故意冷着脸道,“白起,你真的想上净魂台?你可要想清楚,一旦你的心里存着半分恶念,你可就有去无回了!”
  白起知道判官是故意这么问的,可他心里清楚这都是判官的套路,一般的阴魂要是被判官这么一问,定是吓得不敢再上了!可白起是谁啊?就见他抬眼看向了判官,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上净魂台。”


第39章
  阴司的这些阴吏们和凡间也差不太多,惯会带眼识人,这个判官见白起上来便说要上净魂台,就知道他背后有高人指点,再看白起对自己更是毫无惧色,就知道他定是见过阴司里比自己品极高的人物,所以最后这个判官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阴魂自己惹不起。
  可上净魂台却不是小事,不是他一个小小判官就能定夺的,因此他立刻将此事呈报给了冥王殿下,等他老人家亲自来定夺。而蔡郁垒这头正等的着急呢,心想这个判官今天办事怎么这么没有效率呢?!
  在接到那个判官来报,说有一个刚来的阴魂想要上净魂台时,蔡郁垒还假装眉头微蹙道,“哪来这么猖狂的阴魂,难道他就不怕灰飞烟灭吗?”
  毫不知实情的判官听了还一脸看好戏地说道,“可不是吗?小人也曾这么说,可那家伙口气硬的很,一再坚持要上净魂台。”
  通常情下如果冥王同意让阴魂上净魂台之后,判官就可以直接将阴魂带过去了。可蔡郁垒一想到白起在外游荡这么多年才来阴司报道,差点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心里就不免有气。于是他就故意阴沉着脸说道,“他当自己是谁?想上就上?你将那阴魂带到我面前,我亲自审审……”
  判官见蔡郁垒脸色不善,就在心中暗自坏笑,还以为白起这次要倒大霉了呢!!结果当他把白起带到蔡郁垒的面前时,蔡郁垒却对他一挥手道,“你回去处理其他的事物去吧!”
  判官听了一愣,顿时有些懵了,迟疑了一下才忙施以一礼,匆匆下去了……蔡郁垒见那判官走了,心知不用再在白起面前继续端着了,可他一想到白起让自己苦等了几十年,心里的气就不顺,于是就冷声说道,“下站何人?”
  白起记得蔡郁垒曾对自己说过,他朝阴司再相见自己一定会公事公办,绝对不会对任何人徇私。于是就也一脸正色地说道,“在下白起……”
  多年没听到白起的声音了,和当年相比似乎嘶哑了不少,亦或者当鬼年头长,太久不曾主动开口说话了,所以声音中多了几分阴气。
  其实蔡郁垒给白起的感觉也有些不同了……之前是位平易近人的哥哥,可如今却是高高在上的冥王,他虽有心寒暄几句,却早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这时蔡郁垒冷冷的看着白起道,“事到如今,你可后悔?”
  白起听后闭上眼睛想了想道,“事已至此,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
  其实蔡郁垒是想问他有没有对自己错信秦王而感到后悔,可白起却突然说他会尽力去弥补,一时间把蔡郁垒给搞愣了,他不知道白起所问非所答是什么意思?
  蔡郁垒愣了愣道,“你打算如何弥补?”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侥幸从净魂台上下来的话,我想放弃转世。”白起幽幽地说道。
  蔡郁垒听后立刻就炸了,他之前费尽心机就是想让白起能转世投胎,不用一直困在阴司受罚。结果这家伙竟然说如果能走下净魂台就放弃转世?!要不是在场还有几个阴差在,蔡郁垒非得从上面跳下来给他一拳不可,不打的他满地找牙自己就不行蔡!
  可现实是蔡郁垒再生气也不能尽数表现出来,他只能将心里的怒意一压再压道,“白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谁知白起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他毫不畏惧的直视着蔡郁垒的眼睛,语气极为坚定地说道,“我说我要放弃转世,是因为我要陪一个人入轮回,护他世世周全!!”
  蔡郁垒听后身子一震,他没想到白起原来什么都知道……可这些又是谁告诉他的呢?蔡郁垒曾三令五申要求庄河和女娃谁也不许让白起知道自己要入轮回积攒功德的事情,所以定不是他们说的。
  可除了他们又会有谁呢?
  白起见蔡郁垒的脸色阴晴不定,就开口说道,“君上不要乱猜是谁告诉我的了,我意已决,还望您能成全。”
  蔡郁垒看白起的态度坚决,就大概能猜出是谁告诉他的了,庄河和女娃是不敢瞒着他自作主张的……若说世间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最清楚一切的怕是只有神荼那家伙了。定是他趁自己四处浪荡游玩的时候遇到了白起,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去找的白起,将蔡郁垒的情况向他和盘托出,所以白起才会说出刚才那一番不再转世的话来。
  想到这里蔡郁垒就轻叹一声说,“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你可知那人入轮回是去做什么吗?”
  “积攒功德……”白起沉声答道。
  蔡郁垒听了点点头说,“可你知道这功德要如何积攒吗?”
  白起想了想道,“生生世世善事做尽却不得善终……”
  “你既已清楚就该知道那人每一世的寿数都极短,也许你才刚刚找到他……他就已经寿数将尽了。”蔡郁垒冷声道。
  白起听了一脸无所谓道,“无妨,那我就去寻他的下一世,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
  蔡郁垒知道白起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于是就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可要想好了,如若你放弃转世,你将永远不会拥有新的人生,永远都是现在的你。你的相貌、你的身体……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定格在现在。还有,你是非胎生还想要强留人间的话,只怕你的记忆也会出现不定时的偏差,有的时候你甚至会忘记你自己是谁?如果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又怎么去找那个你想要找到的人呢?”
  白起沉默了一会儿,很是坚决地说道,“我不会忘了他……就算真的忘了,也一定会想起来的。”
  其实蔡郁垒从没想过白起会为了自己放弃转世投胎,他也没想过和白起的交集还会继续下去……要说他心里没有一点感动肯定是假的,可他也是真心不想让白起这么做。


第40章
  蔡郁垒明白神荼为什么会告诉白起这些事情,为什么会希望白起带着记忆陪他入轮回。因为别看蔡郁垒嘴上说的轻松,说什么自己不过是去凡间走上一遭,可实际上他是要去世间体验人生八苦的。他只有尝尽这世间的八苦,才能重返阴司。
  而且一入轮回,蔡郁垒便是凡人一个,不在拥有任何法力。可他自身却是九转金莲的命格,一入轮回必是个招阴的体质……所以神荼才希望能有一个煞气重的人入轮回护蔡郁垒几世周全。
  蔡郁垒想让白起顺利转世是有他自己的私心的,他希望即使白起的下辈子还是个灾星,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发生什么转变……而神荼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希望蔡郁垒尽快完成几世的轮回,将他体内的穷奇戾气彻底化解,早日重返阴司。
  可现在白起执意要跟着蔡郁垒一起入轮回,似乎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蔡郁垒的控制范围,他虽然有心阻止却也是有心无力。
  “你可以陪那人入轮回,可你想过他是否愿意吗?那人一旦转世就再也不记得你是谁了,你为他做的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蔡郁垒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想劝白起打消陪他入轮回的念头。
  白起听后竟然笑了笑,然后抬头直视着蔡郁垒道,“君上,那人记不记得我是谁并不重要,想我白起一生之中六亲皆断,所遇良人更是不多,故尔能拥有的‘真情实意’实在很有限……可正是如此,那人与我的情谊对我来说才格外珍贵。他与我而言,是恩人也好,是知己也罢,我都不能明知道他是因为我才入轮回而自己却什么都不做,所以恳请君上成全白起这个心愿吧!”
  蔡郁垒也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到最后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他心里的失落简直无法言语,最后只得对两旁的阴差招了招手道,“将此阴魂带走吧,择日押往净魂台。”
  蔡郁垒之所以没有立刻就将白起送上净魂台,是因为他知道上去的阴魂会遭遇什么,所以他必须先让白起做些准备才行……
  像白起这种戾气深重的阴魂,通常都会直接被关押在阴司的恶鬼渊中等待之后的处罚。可当阴差将他带到恶鬼渊的时候,关在里面的恶鬼立刻全都躁动起来,吓的阴差们只好先将白起带走,暂时关在了一处临时羁押阴魂的阴牢之中。其实将白起关在哪里他都无所谓,他现在只是想快点过净魂台,以免中间生出什么变数来。
  当天晚上蔡郁垒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羁押白起的阴牢,两个负责看守的阴差正站在一旁打着瞌睡,完全不知道阴司的最高领导就在自己的身边。
  到是阴牢中的白起猛的睁开了眼睛,然后抬眼看向了出口的方向,幽幽地说道,“郁垒兄深夜来访,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要交代白起?”
  蔡郁垒闻言一个闪身便进了阴牢,脸色阴沉的站在了白起的面前道,“当年你自裁前一晚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喂狗吃了!”
  白起听后笑了笑说,“怎会,郁垒兄当时说的每一个字白起都铭记于心。”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入轮回?你转世投胎不好吗?”蔡郁垒有些生气地说道。
  白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蔡郁垒,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个时候郁垒兄并没有将我是灾星转世的情况告诉我,如果我每一次转世都是为了自己受苦同时还要祸害苍生的话,那我还不如就一直做白起的好。”
  “可白起已经死了,他现在只是史书中的一个名字,而你完全可以有个全新的开始……”蔡郁垒沉声说道。
  白起这时笑了笑说,“郁垒兄,你不用再浪费口舌了,如果你还念着咱们之间的情份,就尽快安排我过净魂台吧!”
  其实蔡郁垒正是为此事而来的,就算白起不说,蔡郁垒也要亲自过来提醒他几句,这净魂台的可怕之处远比他想的要骇人许多……
  先不说要上去的阴魂是否心中毫无恶念,因为最为痛苦的并非是魂飞魄散,而是整个净魂的过程。“净魂台”顾名思义是要净化掉阴魂生前所犯的罪孽,可说是净化……实则却是让阴魂将生前造下的所有罪孽自己再重新承受一遍!
  白起一生杀人达数百万,也就是说他要在净魂台上承受上百万次那些人死前的痛苦,直至偿还完所有杀戮为止,才算彻底洗净身上的罪孽。如果意志不坚,心里稍有想要放弃的念头,那么之前承受过的所有痛苦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就凭白起所犯的罪孽,只怕他要经历的净魂过程不但痛苦而且还很漫长……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意志力能够坚持下来的,所以临上去之前,蔡郁垒必须要交代他几句话。
  “还记得我教给你的静心咒吗?如果实在太痛苦了,就在心中默念此咒,可以坚定你的意志。”蔡郁垒说完后又从身上拿出一道黄符说,“你记住,一旦你走上净魂台,我就没有办法再帮你了,这道符你贴身放好,是给你固魂用的,万一你撑不过第一关,这道符还可以保你留下一丝残魂,到时我再另想他法助你重生。”
  这道符是蔡郁垒给白起上的最后一重保险,是防止上了净魂台之后,万一白起的心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般干净,那么这道符就能在最后保住白起的一魂一魄,不至于真让白起魂飞魄散。
  白起接过灵符后便将其揣进了怀中,他知道这是蔡郁垒最后一次以“郁垒兄”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于是他便笑着说道,“郁垒心,你不用担心,我肯定能顺利走下净魂台,等你转世投胎后我也一定能找到你……”
  蔡郁垒听后什么都没说,而是忧心忡忡的看了白起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几天后,白起被一众阴差押上了净魂台,蔡郁垒则面无表情的站在高处看着下面的情形。


第41章
  虽然在旁人看来,蔡郁垒只不过是来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阴魂如何倒霉的,可却不曾有人发现他背在后面的双手里已经满是冷汗了。
  白起在上净魂台之前,抬头看了一眼蔡郁垒的位置,然后就头也不回的上去了……谁知刚他走到中间的时候,就猛的感觉到一阵接一阵的眩晕,随后他就一动也不能动了。
  此时此刻,那些曾经被他杀死之人的脸慢慢的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们一个个全都痛苦的扭曲着……尖叫着……似乎全都在控诉着自己的冤屈,听得白起头痛欲裂。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净魂正式开始的时候,白起的额头还是慢慢渗出了冷汗来……那些人悉数都是死于战乱,他们在死前那一刻所经受的痛苦就像一支支利剑朝着白起刺来。
  白起虽说早以身死,可那却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苦,仿佛无休无止一般。普通人最多只能承受一到两次这种剧痛,而白起却要一直承受下去,直到感受完所有被他杀死之人的痛苦后才算彻底结束。
  最初白起还能站在净魂台上,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两腿开始慢慢的抖动了起来,虽然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正在经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
  站在高处的蔡郁垒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微微侧头道,“还有多长时间?”
  旁边一个阴差听了忙上前答道,“启禀君上,这才仅仅只是刚开始,以白起的罪孽如果要想彻底完成净魂最起码得数月有余……”
  蔡郁垒听后也在心中暗暗一惊,之前他虽然知道白起净魂的时间不会太短,可怎么也没想到竟要数月有余!!他之前对白起的那点儿自信心也荡然无存了……可现在上都上去了,说什么也都晚了,只盼望着白起的意志力能比自己想的还要坚强。
  此时净魂台上的白起已经半跪在了上面,虽然他一直低着脑袋,可蔡郁垒从他那紧握的双拳不难看出他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蔡郁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就闭上眼睛吁出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
  是福是祸就全看白起这灾星自己的造化了,不过蔡郁垒始终都相信,白起这个祸害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灰飞烟灭的……他更相信,白起说过的话也一定会兑现。
  于是从那天起,蔡郁垒每天都会抽出点儿时间来看看白起,那家伙也从最开始的站着到后来的跪着,然后又从跪着到现在的趴着。特别是当蔡郁垒见净魂台上的白起一动不动时,都差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直到有一天,当蔡郁垒再一次来到净魂台旁时,就见白起在上面盘膝而坐,两眼微微闭着,似乎已经适应了净魂所带来的痛苦。蔡郁垒当即就知道,白起的净魂已经接近尾声了……
  当白起走下净魂台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已然对那些因自己而死的无辜之人再无半点愧疚之情了,因为所有的罪孽他已经统统还清了。
  之前阴司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们全都傻了眼,一时间他们看白起的眼神也全都变了,而白起更是成为阴司有史以来在净魂台上时间最长的一个阴魂。
  为了避嫌,白起在走下净魂台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蔡郁垒的身影,而是在几天后他才派一个阴差将白起带到了冥王殿中,同时被带去的还有负责把守奈何桥的孟婆。
  在旁人眼里,孟婆是去给白起配制一碗特殊的孟婆汤,可真实的情况却是蔡郁垒吩咐她为白起配制一碗固魂汤,而为他自己准备的才是一碗孟婆汤。
  同一时间,两个人一起喝下了孟婆亲自为他们调制的两碗汤,从此二人便一起入了轮回……
  当蔡郁垒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那些平凡的人生时,总是会在其中看到白起的身影,虽然有的时候白起出现的有些晚了,可是不管多晚他总是会出现的。
  在经历过张进宝这一世之后,蔡郁垒就只剩下一世的平凡人生了,他在这几千年里所积攒的功德差不多已经够了,而他神魂之中的穷奇戾气也已经快要被净化干净了,届时他就可以重返阴司,继续当他的阴司之主了。
  市中心医院妇产科的产房门前,站着几个神色紧张的男人,他们有的在四处走动以缓解心中的焦虑,有的则不停的打着电话。唯独有一个瘦高的男人却一脸淡然的靠在产房门侧的墙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即将迎接新生命的超级奶爸呢。
  这时产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说,“赵冰冰家属在吗?赵冰冰家属在不在?!”
  这时一个身材敦实的男人忙走到产房门口说,“我是!我是赵冰冰的老公!!”
  这时那个瘦高男人也将身子站直,似乎是在等着护士宣布最终的结果。
  就见护士面带微笑地说道,“恭喜啊,家里添了个千金!母女平安!”
  身材有些敦实的男人听了面上一喜道,“谢谢!谢谢护士!”
  而那个高个子男人听后却身子一松,然后继续将靠在墙上,两眼放空的发着呆。
  很快刚才那个护士再次推门出来,门口等着的男们又全都紧张起来,就听护士依然笑容甜美地说道,“刘娟的家属在不在,刘娟家属?!”
  “在在在!!生了吗?男孩女孩?”刚才不停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忙挤到最前面说道。
  说也怪了,就见之前靠墙站着的那个瘦高男人又一次站直了身子,一脸的期待……结果听那护士说是个女孩的时候,就又泄气似得靠回了墙上。
  当天同一个产房推进去了四个产妇,前三个都是丫头,直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护士才对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你是魏秋雪的家属?”
  戴眼镜的男人点点头说,“对,我是魏秋雪的爱人。”
  护士听了点点头,然后左右看了看才轻声说道,“恭喜你啊,母子平安,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小家伙可是今天产房里唯的一个男孩儿!!”


第42章
  谁知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还没说话呢,就见靠墙站的瘦高男人身子猛的一顿,漆黑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少许的涟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孩子爸爸呢。
  这时就见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喜糖塞进护士手里,然后高兴地说道,“辛苦了,吃点喜糖!谢谢你们了!”
  护士低头一看是包不值钱的普通奶糖,就也没拒绝,“那就谢谢了,让我们也沾沾你们的喜气。”
  午夜时分,之前在产房门口等着的那个瘦高男人再次出现在医院里。这一次他没进医院的大楼,而是站在楼下,一直抬头紧盯着6楼的一个窗口。
  “你在这里盯着有什么用啊?你有透视眼吗!?进去看看不就成了!”一个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瘦高男人闻声回头一看,就见到一个衣着时尚的帅哥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瘦高男人看清来人后,语气冷淡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帅哥一脸好笑的说,“丁一,你不能卸磨杀驴啊!要不是我……你能这么快找到他吗?”
  丁一看了庄河一眼没说话,后者就全当他默认了,于是继续轻笑道,“我现在要上去看看他,你去不去?”
  虽然心里厌恶至极,可丁一知道没有庄河带着自己还真进不去,于是他就用鼻子“嗯”了一声,然后就径直走进了医院的大楼。
  一上楼就见产科值班的两个护士正在用手机偷看电视剧呢,她们听到有脚步声后抬头一看,顿时就眼前一亮,只见护士站前面立了两个长的很是好看的帅哥。只是一个冷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而另一个则笑容迷人的看着她们说道,“美女,我们来探视十五号病房的魏秋雪。”
  庄河这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通常情况下都是百试百灵的,两个护士一听果然脸色绯红,其中一个有些害羞地说道,“不……不好意思先生,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要不……你们改天再来吧。”
  庄河听了就有些失望地说道,“我们是魏秋雪的弟弟,因为工作关系只有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明天一早我们就要飞首尔了,再回来不知要等几个月呢!美女,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保证不会打扰到其他的人。”
  虽然两个护士多少有些为难,可最后还是将庄河和丁一放了进去,只不过一再的嘱咐他们先给魏秋雪打个电话,千万不要吵醒其他人才好。
  他们两个走进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熄灯休息了,为了不惊醒房间里的大人们,庄河略施法术,让他们做了个香甜无比的美梦。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在如今这个“一床难求”的时节能住上双人间,证明这个魏秋雪的家庭条件还不错。丁一进屋后没做停留,径直走向了里面靠窗的病床旁边。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床,一个小人儿正安静的躺在里面酣睡着……
  庄河这时也走到了近前,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儿竟也连连咋舌道,“这真是张进宝?长得也太……可爱了吧?”
  “他是谁你还不知道吗?”丁一冷声说道。
  庄河听了就轻叹一声道,“也是,他不是张进宝,张进宝已经死了。”
  丁一这时看了庄河一眼,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儿,而是低头仔细的观察着婴儿床里的小人儿,似乎想从他的眉宇之间找出某人的影子。可现实总是残酷的,丁一看了半天也没瞧出这婴儿哪里有像张进宝的地方。其实他心里也清楚,那家伙每一世都长的不一样,虽然都是一张张平凡的脸,可他却总是能平凡的多种多样。
  庄河看丁一的眼睛都快掉进了婴儿床里了,就轻声对他说道,“你可轻点,我只是施法让大人们都睡着了,这小家伙可是说醒就醒,万一你把他给吓哭了,那咱们就得马上撤退了!”
  丁一听了没吭声,还是不错眼珠的盯着床上的小家伙在看……就在庄河实在忍无可忍想要去拉开丁一的时候,那个小家伙竟然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
  丁一也没想到这个刚出生不到一天的小人儿竟然突然睁眼看向了自己,一时间有些发懵。就连庄河也被吓了一跳,他生怕小家伙下一秒就会放声大哭,于是他连忙上前要拽丁一离开。
  谁知就在这时,床上的小人儿瞪着两个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片刻过后就竟咯咯笑了起来。这下别说是丁一了,就连庄河也走不动了,他俯下身盯着小家伙道,“真是个妖孽啊!长大了还不知道要去祸害谁家的小姑娘呢?!”
  丁一见了就一把推开庄河道,“你离这么近会吓到他了!”
  被推到一边的庄河顿时撇嘴道,“你真是太小看他的,你看他那样儿……别说我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了,估计我就是显了真身他也不见得会害怕!”
  丁一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小手指一紧,他忙低头看去,就见小家伙竟然伸出一只小手,死死的抓住丁一的一根小手指。
  丁一顿时有些紧张的问庄河,“他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庄河听了就伸头看了一眼,然后干笑一声道,“呵呵……你想太多了,他只不过是对你好奇罢了。”
  由于丁一的手指被小家伙攥住,所以他们两个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久才出来,以至于外头值班的两个护士差点没进来找他们。
  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丁一有些怅然若失的看着头上的月亮发呆,庄河见了就轻笑道,“怎么了,发愁小孩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你就知足吧!要不是我……你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呢?”
  丁一这次到是没有继续装酷,而是转头问了庄河一句,“你说这真是他最后一世了吗?”
  庄河点点头说,“当然,这个绝对错不了,只是不知道他这一世会经历些什么……”
  丁一听后就转头看向六楼的那个窗口,轻声说道,“无妨……不管是怎样的一世,我都会护他周全,陪他一路走到最后。”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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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琳琅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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