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仙家宴会


  左清泉骂道:“老鬼一向以大欺小,为老不尊,小姑娘不要理他。他如果向千机老儿嚼舌头,你就说是老夫和穷酸的主意,是我们二人硬带你们来的。”
  柳青衣见两人长相,知道是外公好友,忙称谢道:“侄孙女拜见左爷爷,赵爷爷。多谢两位爷爷。”
  “千万不要叫穷酸做爷爷,人家年轻俊郎着呢,你这么叫,岂不把他叫老了?”左清泉看了赵书元一眼,挤眉眨眼道。
  赵书元知道他意有所指,也不答理他,手一扬,飞出一片银霞,裹住柳青衣,顿时成了一个光人,赵书元复用手一指,银霞透衣而过,眨眼无踪。方开口道:“天蚕衣乃我昔年护身之物,现已无用,就赠给小姑娘吧。两位老鬼身为长辈,竟然连见面礼都没有,真是丢煞人也!”
  柳青衣只觉身上轻快,舒适非常,料知是件异宝,忙拜了下去,结果也和方才一样,身前有股其软如棉,无可抗拒的大力,将自己止住,丝毫不能往下半分。柳青衣心中羡慕万分,不知道自己何日才能达到如此地步。但愿今日老天保佑,能与表姐一同拜入长春门下,岂不秒哉?
  左清泉笑道:“穷酸也不用激将,小老儿虽然不如你身家丰厚,但还是有几件东西拿得出手,你姐妹二人三年后到我长白隐仙洞一行,小老儿和庄老鬼自有东西相赠。”
  正说间,一朵青云自东冉冉飘来,看似其行缓慢,实则瞬息千里,晃眼便到眼前,赵书元道:“宫中主者,的确神通广大,想不到竟然能请到闭关多年的终南诸位仙长,就不知道来者是谁?”
  装神弄鬼道:“黄庭真人早已不问世事,来人想必是门下的几位高贤吧”赵书元还未来得及答言,青云已簇拥着四位玄衣真人,电泻而下,为首是一位红光满面,身材高大的中年道者,身后三人皆道骨仙风,丰神绝世,最末一位是名秀美如仙的妙龄道姑,肤色如玉,宛如凝脂,全身上下好似散发出一层淡淡青白光华。
  清风道人与赵书元互望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震惊,终南一脉,源远流长,果然非一般门派所能比拟。光是最后这名女真身上所现异象,已是“玄玉归真”之境,早已是天仙一流的人物,距离大罗金仙也只是几步之遥。能达如此境界者,没有十个甲子的苦修连入门都难,更不用说成就了。
  此时谷口尽管人多,能够真正看出终南四位真人底细的也就廖廖几人,心中都暗自赫然。而余者虽然敬佩来人功力高深,但也不以为意。这也难怪,近千年来佛道两门原有几个正宗大派,失传的失传,归隐的归隐,很少过问世间之事,即使有行道之士,却也少露踪迹,不为外人所知也。而新兴的门派,却在千年中如雨后春笋,纷纷破土而出,各创奇功异法,光大门户,更改旧有成规,对门下择类而受,专攻一门,贵精不在多,如此一来,一般修行之士只需在短短两三百年内就有极高成就,出人头地,而换成正宗门下,两三百年时光,只能一事无成,唯一能做之事便是打坐苦修。所以一时之间,新起门派纷纷大盛,而原有门派则一副衰败景象,就连原有门下弟子多另投别门,或有灵通变达之士,也曾提议修改修行之法,却被一句“祖法不可变”而否定,接连几次后,也不再提。不过说来也怪,虽然新起各个门派,一时盛极,但能飞升紫府天阙者却无几人,而且四九天劫一到,门中高人却纷纷遭劫,转劫重修,就连六百年前号称玄门第一宗的“飘渺无极宗”,门中三十六位一流强者,在四九天劫中仅存三人,而原有正宗门下,只有一人遭劫,余者都安然度过,更有几位修为精纯者,连四九天劫都直接免去。旁门中人,下场则是更惨,多为形神皆灭,连转劫的机会都没有。经此道家大劫后,新起诸派衰败者不计其数,而原有门派依然屹立如山,巍然不倒。两两相比,高下立判。大劫之后,所剩诸人痛定思痛,方知根基不稳,纵然拔地千仞,也是水中之花,镜中之月,故又重拾原已抛弃的诸般传统法门,回头再来。所以近几百年来,正宗二字,又才被人看好。
  青云方一落地,四位真人见谷口银色光墙,也不说话,相视一笑,有几人正要过去见礼,只闻谷中传来一声极其清越的玉磬之声,入耳心清,让人心神一轻,余韵未歇,又闻一声洪亮的钟鸣之声,遥遥传来。众人知这金声玉振一起,开山在即,也都停止了言语,静侯在侧。而欲拜入门墙的青年男女,大都神色一紧,一颗心七上八下,原有的矜持早被钟声撞得荡然无存。
  柳青屏闻声也睁开双目,只见清风道人对己微微一笑,低声道:“阴阳幻化,天地至理,氤氲化育,可成万物。切记切记。”柳青屏知是指点过关诀窍,闻言好生感激,自己姐妹二人本是与他萍水相逢,还未见面便出大力维护,又多加指点,如此胸怀气度,尚是自己生平仅见,哪里像南海三十六岛上的那些所谓高人奇士。如果自己真有幸能成为长春门下,真不知怎么报答这位前辈。
  赵书元在旁奇道:“道兄好似对此间十分熟悉,难道有什么渊源不成?”清风笑道:“不瞒赵兄,贫道与此地尚有瓜葛未解,到时自知。此时多说无益。传闻赵兄本是黄石一脉,源远流长,可否用偷天换日之法,替贫道略改容貌。贫道感激不尽。”
  左青泉在旁道:“道友此举,不知有何用意?若是要瞒此间主人,却为时已晚。”清风道:“贫道非是欺瞒此间主人,只是要瞒一人即可。”三人虽是见多识广之士,此时也搞不清此人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药,庄老儿与此人相识多年,知他为人十分正派,操行艰苦,乃是难得的清修之士。见他执意要为,暗中对赵书元打了个颜色,赵书元笑道:“那小弟从命就是,不过想必道兄也不想在此众目睽睽之下来个大变活人吧?”
  四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笑意,柳青衣忍不住道:“几位前辈堂堂正正,却喜欢干些偷鸡摸狗之事,真是比我爷爷还要古怪。”
  清风笑道:“偷鸡摸狗有时也是为了堂堂正正的事情。青衣姑娘入世未深,当然不知道人间事情的古怪离奇了。”
  几人本是站在最远处,言语也很小声,不知怎么传到谷口四位真人耳中,为首红面道人略一扭头,目光微扫,掠过几人,最后在清风身上,顿了一顿,瞪了他一眼。几人顿觉身险寒窟,须发皆张,知道真人怪罪不知礼数,只得住口不谈,装神弄鬼更是小眼一翻,用手做出一个砍头的姿势,以示真人之厉害。
  只闻一声轻雷,众人眼前一亮,谷口银色光墙一闪而隐,现出一个洞天福地来。谷口顺朱玉甬道前行百丈,边现出一条大溪,宽约二三十丈,碧光鳞鳞,中有青萍稀疏遍布,五色鱼群往来其间。朱玉甬道至此化为一道长虹,横卧水上。一头斜斜搭在前方一座飞空凌虚而立的白玉平台上,平台后现出一座极其雄伟壮观的宫殿,金庭玉柱,瑶阶翠栏,珠光宝气,耀眼生辉。殿中挂有一玉匾,上书“两仪归真”四个金字古篆,闪闪生辉。宫殿下方云雾缭绕,好似整个建筑是建筑在云彩之上。
  最后一声钟鸣响起,余韵未歇。一片银霞从宫中直泻而下,落于朱玉长桥前,现出十二名白衣少女,皆羽衣霓裳,秀美如仙,手中各持一盏八角宫灯,侍立两旁。一位丰神俊秀的年轻道者从众女中穿行而出,对谷口诸人深施一礼,朗声道:“诸位仙长远道而来,本应迎入宫中,以尽礼数,不料本谷地火喷发,积尘如山,只得紧闭门户,扫除待尽后方才开放山谷,真是罪过罪过,还望诸位仙长海涵。”
  一褐衣老人笑道:“广元道兄此言差矣,自古便有‘客随主便’之语,只要不是让我等吃那闭门羹,就是在此等个一年半栽,又有何难?而且道兄此举也不够朋友,只要片言相邀,我等数百之众,也可略尽绵力,想必是贵宫奇珍异宝众多,惟恐我等山野荒人,粗手粗脚,打扫不成,反而损毁宫物,帮那倒忙。”
  广元道人笑道:“东郭老儿,就你话多,若是为此,那鄙宫还不如大开宫门,请你这老儿吃那地火山灰,恐怕如此一来,下次鄙宫再宴请诸位,就无人敢来了。”广元道人此言一出,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广元道人顿了一顿,恭声道:“今日之会,与往日略有不同。欲归入本门的诸位小友,请暂缓一步,在此稍候片刻。而各位仙长,请进宫一叙。”
  王屋四贤之首的东郭大先生奇道:“贵宫此次又有什么花样,不妨直说,让我等听听。”广元道人道:“这也不是什么新花样,只是近日谷内的地火山灰太多,无处存放,只得将之筑成一殿,列于宫中。而此殿本禀纯阳真火之性而生,又复受后天纯阴之气而成,用以考察门下禀赋心性,再好不过。而且入门者众多,鄙宫禀先祖遗命,所收之人只不过区区十余人,收得了这,收不了那,难免有得罪之处,为了公平起见,这次只要能从那地火神殿中走出者,便可为鄙门弟子,诸位仙长在此也可作为一个见证。虽然此法也有不妥之处,还望诸位仙长指正。”
  终南四真人中的女仙人一听此言,笑道:“指正就免了吧,既然谢师妹如此安排,那自有她的道理。广元师弟在此唠唠不休,莫非真想让我等在此喝西北风不成?”
  广元道人忙让出桥中位置,道:“小弟真是该打,各位先请!”诸人在此等候多时,此刻也不礼让,闻言也不多说,纷纷举手为礼,往桥中走去。
  柳青萍,青衣两姐妹本在最后,只见借诸人谈话之机,清风道人转过身去,四海狂生轻轻在他肩上击了三下,转身就成一枯瘦道人,与装神弄鬼,左青泉相映成趣,倒是绝配。
  几人随众而行,到了桥下,左青泉对二女笑道:“去吧!”二女停下脚步,与一群美秀男女站在桥旁等候。柳青衣暗中查看身旁之人,只见男的丰神俊逸,英姿出尘,女的则容光照人,仪态万方,个个都是精心打扮,有备而来,只有自己是被表姐强拉偷跑而来,身上也只是一套寻常便服,站在这些人中间,就宛如鸡立鹤群,一眼就被比下来了。
  柳青萍却端心静气,等候老天爷最后的安排。耳中遥闻赵书元道:“清风道兄今日对吾那两位侄孙女大力相助,意有所发,好似早知底细,不知何故。”清风道人道:“小弟也是略听师长片言半语,妄自猜测吧了,所幸不差,而小弟此番如此卖好,也为将来所计,真是惭愧万分。”左青泉道:“以道兄之能,怎需区区两个小丫头相助?”清风道:“道兄难道看不出此二女已是喜气透于华盖,近日之内,必有遇合,而长女无论……”声音渐渐远去,到后来已是不可闻。
  柳青萍闻言暗喜,知道此行有望,回头望了表妹一眼,只见这位平日心直口快,万事不放在心上的小丫头被眼前美境所吸,早忘记了自己所来目的。
  清风道人四人方过虹桥,只见白玉台中,两仪宫前,已有一排仙真,列队相迎,为首是一名身着紫罗衫,腰系白玉带,肩披青云纱,头插翠凤簪的宫装女子,云鬓风鬟,仙姿绰约,全身上下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云雾之中,好似欲乘风而去。左侧是一名白发老人,身材十分高大,与他人相比,足足高出大半个身子,手中拄著一支拐杖,杖身本身弯曲虬,宛如龙蛇盘舞,杖首也不是常见的龙首,蛇首,而是一形状奇古的牛头,双目其红如火,口中青烟隐隐,随时欲脱口而出。右侧是一中年道姑,手执云拂,浑身上下反而没有一丝出众之处。三人身后是一排男女弟子,各着盛装,含笑而立。
  清风道人原本宫中旧人,自然知道当中就是昔年自己的恩师,宫中的主者——琼玉仙子,而左右二人则是宫中长老——云公公和阴婆婆。目光一转,望向左侧众位女同门立身之处,目光一下凝聚到一位身材高挑的宫装女子身上,此女眉心有一颗红痔,秀眉如画,目光如水,与其他女子相比,少了几分英气,多了一点温柔。
  清风道人心中一叹,只见这女子目光流转,向自己望了过来,忙移转目光,望向他处,心中再重重一叹,今日一过,从此便是萧墙陌路人。怪不得师尊亦常言天劫易过,情关难解,修道之人若是真正无情,则永远不能上窥天道,而若有情,则又有损修为,亦不能得道飞升。清风近年才明此理,方悟知易行难之理,很多大道之理人人皆知,但要为之,却又难上加难。修道之行,更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看似有无穷好处,但也须付出无穷代价,而为常人,哪里有这么多烦恼?
  清风道人正心中感慨之际,只听琼玉仙子道:“各位道兄远道而来,又劳在谷口久侯,小妹真是过意不去,特备薄酒,为各位道兄洗尘。本宫三宫六殿九榭,皆备酒席,请各位道兄随意!本门此时尚有似事未了,小妹尚不能作陪,还往各位道兄见谅!”
  众人一听此言,料知也事要发生,哪里肯进殿就坐,纷纷客套两句,就在殿前各寻地方站定,佯做观赏风景。
  最后台中只留下八人,除去终南四位真人与东郭大先生外是清风道人认识外,余下三人,一人则全身红衣,威武万分,宛如画中巨灵神一般,一人周身道气盈然,慈眉善目,是个老道姑,最后一人手持禅杖,掌捧一紫金钵盂,不怒而威。清风道人却一个不认识,轻声向长白异叟询问来历,左青泉道:“身着红衣者便是西南三圣之一的红云尊者,而那老道婆却是九华山的慈心真人,至于最后那名和尚,可是出了名的火暴脾气,乃是华严宗的屠龙大师,若不是今日在此地相遇,给主人面子,屠龙早和红云打起来了,你难道没有见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望过对方一眼吗?”
  清风道人奇道:“既然是佛门中人,为何却以屠龙为号,岂不违背了佛门慈悲之理?”装神弄鬼道:“那贼和尚是六亲不认的角色,从来不讲什么道理的,被他收拾的旁门左道,不下千百人,曾被门中高人责问,贼和尚却说‘你不降魔,我不降魔,谁来降魔?贫僧也不想什么正果,自知罪孽深重,愿堕十八层地狱’,至此也无人再问,贼和尚也就依然我行我故,三十年前为了一事,更与红云尊者结下梁子,两人都是火暴脾气,一见面三句不到就要动手,已经打了十几场了,至今依然胜负未分。想必红云是后来,没有看到那贼和尚,不然早扭头就走了。”


第一百零一章 大敌忽至
  左青泉笑道:“听此言满嘴酸味,庄老鬼一定是吃过和尚的亏了吧!”装神弄鬼也不反驳,笑道:“小老儿虽然差点被那贼和尚收在钵盂之中,却能让那贼和尚甘心出力,救了几十条人命,说来也是大功一件。”
  赵书元道:“既有如此好事,怎不见你吹捧?你究竟能有什么本事能让屠龙大师为你出力,说来听听。”装神弄鬼道:“这是半月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小老儿正路过镇江,听人说此地多有妇女失踪,小老儿决定管上一管,一日不到,小老儿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此地城西二十里外的白马寺中来了一群强盗,杀了原有的僧人,自己弄光了头发,当起了假和尚,不到半月,便在此地面上混熟了,于是越发无恶不作,坏事干绝,寺中还藏了十多个平常人家女子,这些贼人倒还聪明,不敢找上大户人家,惟恐生了事端,却找斗升小民做恶。小老儿当晚就动手,刚把十多名女子接出寺外,正准备一把火烧了此地,来个干净利落,恰好遇到贼和尚也在此寺挂单,岂能容我分说,动起手来,放出他那讨饭的钵盂,困住了小老儿,这时那伙假和尚也聚集在大殿之中,议论怎样了结了他,并准备做成人肉包子解解谗。贼和尚一听,才知道误会了小老儿,收回了钵盂,整个脸都绿了,也不发一言,举手间就让送几十个假和尚见了真佛祖。小老儿本来还想想他讨个东道,不过……”装神弄鬼说到这里,干笑几声,也不继续下去。几人知道他的脾气,定是受了和尚的闲气,不便明说罢了。
  赵书元正要开口追问后事,只见台中宾主双方依然未就坐,好似正在低声商讨什么事情,运足耳力,也休想闻到一言片语,知道有人暗用禁法隔断话语,心中略感奇怪,如果是有什么机密之事,也可会后再谈或者另寻僻静之所详谈,但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商议,又不让人知道,颇有几分掩耳盗铃的味道。
  陡然之间,只见屠龙大师将手中禅杖往白玉台上重重一顿,双目神光四射,暴喝道:“贼子尔敢!”声如霹雳,整个宫殿也同时荡了一荡,殿前诸人只觉云头微微晃动,好似地震一般。众人见屠龙大师如此威势,才知传言此人有翻江倒海,颠倒乾坤之能,果然不假。见屠龙意有所指,纷纷注视台中。
  屠龙大师言语一出,方记起自己远来是客,忙将禅杖靠于怀中,单手合十道:“贫僧失礼,还望仙子见谅!”琼玉仙子见暗中所施展的隔音禁法被大和尚无意破去,料知也无法再多加隐瞒,再说此事就在眼前,瞒也没用,笑道:“大师乃性情中人,小妹怎敢怪罪于大师,不过等下还望大师袖手旁观,自由小妹处置如何?”
  屠龙大师道:“仙子本是此间主人,贫僧怎敢越俎代庖?自然依你就是。”琼玉仙子目光移到红云尊者身上,笑问:“尊者意下如何?”红云尊者长笑一声,道:“大和尚都能忍,小弟自然也能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我看到时候出手的可不一定就是我等二人。”
  琼玉仙子目光一转,向终南四位真人中望来,最末一位女真人开口笑道:“小妹匆忙而来,衣冠略有不整,还望姐姐借静室一用。”琼玉仙子笑道:“此等区区小事,贤妹怎不早说,青虹,带你师叔到我阁中歇息。”右侧第二名宫装女子应声而出,正是孤云道人昔日道侣。
  琼玉仙子见女真远去,方道:“玉书师妹多年不见,道行精进如斯,真是叫小妹惭愧万分。换做往日,岂能饶了那厮?”终南三真中满面红光的道人笑道:“若非如此,家师岂能让她出关,小师妹多年苦功,终参得正果,如论功力精纯,已远在我等几个不长进的师兄之上了,仙子若是惭愧,那我等三个废柴岂不是要找根麻绳上吊了事?”
  “玉树真人此言差矣,三位若是上吊,恐怕吊个万儿八千年都没有结果,若是没有事情做,那老婆子手中尚有一堆麻烦,不如三位助老婆子一臂之力再去上吊不迟。”慈心道婆见正主儿已经回避,就算要闹事,也不会到那各走极端的地步,故也戏言道。
  玉树真人身边的两个师弟玉侗,玉阳真人齐声骂道:“你这死老太婆,每次遇到你都没有好事情。这次又来拉长工,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了。”
  红云尊者叹息一声,道:“常言道‘人老成精’,此言非虚也,眼前之事未了,你这老太婆就算计未来之事,到处拉帮手,找助力,倘若真是人手不够,那算上我们三兄弟如何?”
  慈心道婆连忙谢过,道:“如此一来,那大事定也!”红云尊者笑道:“你也不要多谢,先摆平今日之事再说,就麻烦你老来唱白脸,仙子唱黑脸,我们这几个当打手,演一出好戏给他们瞧瞧。”
  慈心道婆笑道:“依你依你,反正我一贯是做老好人的,再做一次也无妨!”场中众人都听得清楚,知道马上就有好戏上场,光看阵仗,来头还是不小,不然早被主人打发开了,还容得这么多人合力对付?
  大家当下连此行的目的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九天紫琼花虽然珍贵,两甲子方开花一次,百年间总可观看一次,而今日显然是有人前来挑场子,这可是千年难遇的大事,而且牵缠甚广,过了今日,便没了下次。众人个个心中暗自盘算,数数天下间究竟谁有这实力同时能够招惹到终南和长春二派,还能活得如此逍遥自在。如果是差一点的小门小派,早被眼前这位看似娇滴滴,实则辣手无情的琼玉仙子一锅端了。在天下群仙中,如果说起琼玉仙子,可能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是何方高人,但一提“玉面罗刹”可是人人皆知,威名之盛,远在几个邪派恶人之上。
  玉台中宾主几人默算时间,知道来人已在路上,琼玉仙子上前两步,向四周举手为礼,道:“等下鄙宫有一旧事待了,还望各位道兄作壁上观,万万不可出手。来人素来气量狭小,睚眦必报,而去来去无踪,阴毒万分。虽然各位道兄各有奇学在身,不怕此人,但长此纠缠下去,有损修为,况且事又因小妹而起,如有不测,小妹何以过意得去?请诸位道兄看在小妹的薄面上,暂忍一时之怒,就当看一个笑话好了。”
  诸人方知来人非比寻常,不然依得玉面罗刹的脾气,哪里有此一番示弱之言,早就用手中宝剑讲理了。看来早些时候,谷内闭关也是为了此事做准备。闻言也都个个笑诺不提。
  琼玉仙子见诸位来宾都已应喏,存心给来人一个下马威,对身后诸位弟子略施眼色,左右两排门人弟子从中一让,露出一条玉阶,直通两仪宫中,一片仙云从宫中冉冉飘下,上立十余人男女仙真,各持琼管瑶笙,云萧锦瑟,金钟玉磬,缓缓而奏,众人侧耳一听,正是上古仙乐中的钧天广乐一曲。
  乐分九章,庄严肃穆而不失明快活泼,平和博大而又柔和飘逸。因奏乐者全是宫内长老,琼玉仙子的诸位同门师兄弟,个个功力深厚,又是全力而发,整个山谷数白里方圆,皆被仙乐所笼罩,一时之间,整个天际仙乐飘飘,余韵万里。
  当仙乐未完之时,众人只见西南天际飞起一道经天长虹,眨眼之间,便落于白玉台前,现出一白衣俊秀男子,玉面朱唇,气宇轩昂,望之飘然若仙。场中座中诸人,竟然无一人知道此人来历,但光看其来势,远非等闲之辈可比,与场中几位高人更是难分高下,怪不得要定计算计于他。方一落地,仙乐也到最后一音,道者好像排演多次一样,不差分毫。白衣男子足下红云顿时被震散,翻滚如涛,四下奔涌。
  白衣男子上前踏出一步,翻滚红云立又聚集足下,凝然不动。面色不禁一变,一见面就吃一个哑巴亏,偏偏又说不上任何道理,虽然早料对方有所准备,自己更是有备而来,居然还是落了下风。当下哈哈一笑,道:“长春仙乐,果然高雅万分,小弟今日总算见识了。”
  琼玉仙子越众而出,笑道:“陆宗主今日出关,真是可喜可贺,不知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总不至于是到本宫赏花而来吧?你我皆非世俗之人,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用讲什么客套,有事请直说。”
  白衣男子道:“师妹还是昔日脾气,多年不见,依然未改。那我也就直说不误,言语有得罪之处,还望师妹见谅。今日更有诸位高贤在场,不如就此做一见证如何?”
  “见证倒不敢当,只要陆兄不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就算天大的难事,小弟也能略尽绵力。”红云尊者见来人又拿千年前的旧事说话,心中鄙视更盛,忍不住出言讥讽。
  白衣男子笑道:“尊者不问原委,就直接将一顶大帽子扣在小弟头上,岂不有失公道?”红云尊者方要开口,琼玉仙子抢先一步道:“陆宗主此行想必不是吵架而来,你我两家千年前的旧事,非你我所能道个明白,再说事隔多年,物是人非,多说也是于事无补。”
  白衣男子陆冰见琼玉仙子一别多年,道气昂然,身畔云雾缭绕,分明是“太阴神罡”大成之境,自己多年苦功,又得异人指点,修成乾元真炁,以为可以略占上风,但看眼前之势,光论修为,自己还是占不到任何便宜。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手中之物,则更有用武之地。
  陆冰念头一转,道:“师妹既然不愿提昔年旧事,那我也不再多言,只是先师兵解之时,曾留下三物,其中一件乃昔年纯阳真人所留的‘纯阳真解’最后七页。此物之贵重,对你我两门,自然不言而喻。如今四九天劫之期快到,你我诸人都是劫中之人,不如你我二人,一抛前嫌,携手合作,重归一教,岂不更好?”
  琼玉仙子还未答言,后排仙云上一中年道者长笑一声,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此物果然是被那老贼偷去,今日小贼居然还有脸来献宝。想必不知道羞耻二字是如何写的吧!”
  陆冰面色一寒,中年道者身前突然现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影,满脸冷笑,注视自己,一道红光比电还急,当头罩下。中年道者百忙之中,扬口喷出一道青霞,挡在胸前,缓了一缓。
  屠龙大师站得最近,见状手中禅杖脱手飞出,重重击打在白影身上,白影也应手而碎,化为飞灰消失无踪。中年道者面前一轻,见来敌丝毫未动,知是施展的分身幻影之术,可实可虚,让自己丢了个大脸,面上一红,还未开口。只见场中琼玉仙子面色一寒,道:“原来陆宗主是有为而来,我们二人也就闲话少说,世间任何道理,最后也是靠手中之力来解决。不然你我二人就在此地了结了我们两家恩怨如何!你若胜了本宫,那长春一门自然烟消云散,若是本宫胜了,那双修教自此绝迹三界。”
  “就怕愚兄胜了,也于事无补!”陆冰一声冷笑,傲然而立,见仙云上几人皆怒目而视,也丝毫不惧。
  “既然陆宗主不愿为此虚名动手,那不若你我间做一比试如何,若是陆宗主胜了小妹,那我腹中这颗玉灵珠就归陆宗主,若是小妹胜了,那双修教从此烟消云散如何?”一清丽的声音从殿中遥遥传来。
  “玉妹?”陆冰面色一变,忍不住叫出声来。
  “你的玉妹早在六百年前已经死了,如今只有终南弟子玉书。”白光一闪,场多顿时多了一人,身着淡黄宫装,淡雅如仙,却是方才那女真换了一身仙衣前来,站于陆冰面前,含笑而立。
  “玉妹,你听为兄解释!”陆冰一见此人,方寸顿时大乱,也顾不得人多,出口相求道。
  “昔年一切,玉书已在家师浑元宝镜中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不是当年陆宗主的所作所为,玉书岂能参破情关,精进至清虚之境。玉书在此还得好生谢过陆宗主的成全之德!”说完,盈盈拜下,施了一礼。
  陆冰见昔年爱侣宛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对昔年情事供认不悔,徐徐而言,仿佛谈论的是他人之事,哪里还是原来那个欲语先羞,对自己千依百顺的人儿?一时间倒愣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玉书仙子所站位置,正背对琼玉仙子,两人挨得甚近,说话间,背上现出一行小字:“姐姐速回太阴殿主持阵图,方才接家师心语传声,此燎非一人到此,同行两人也分两拨潜入宫中,并持有前古至宝,潜行遁踪,旨在阴阳图。不可不防。”那字现得极快,一闪而隐,仅琼玉仙子一人看到。
  琼玉仙子也本是对此人早有准备,先前闭宫就是专为他一人,不过见闭关几百年的老前辈也是如此言语,岂不知其中厉害。面色微寒,冷哼一声,道:“既然正主儿来了,那我这当主人的暂让其位如何!”说话拂袖而去,化成一道银光,遁入宫中。
  陆冰见琼玉仙子愤然而去,料知二女依然心结未了,心中微喜,知道琼玉必在暗中偷察自己所为。既然一人已经负心背叛,那何须多言,演戏就要演给另一人看看,方显自己手段。
  当下哈哈一笑,道:“既然玉妹欲考较为兄所学,那就依玉妹所言如何?不过倘若为兄胜了,却不要玉妹的那玉灵仙珠,只要玉妹回山闭关一甲子,上参上乘仙业如何?”
  “胜了我之后再出此言吧!”玉书仙子玉面无波,淡然答道。
  “这有何难?那愚兄得罪了!”陆冰见旁立诸人皆静立旁观,玉书的三位师兄也不阻挡,心中一喜,玉书的一身所学自己最清楚不过,虽然现在一别多年,但她功法依然未变,只是精进神速,而自己却别有所得,更将几家所长融会贯通,就是遇到几位老怪物,也有一战之力,今日本来就是闹事而来,现正好一展所长,让这些玄门正宗尝尝厉害。当下右手一挥,一道朱虹脱手而出,向前面卷去。
  朱虹仅长两丈,精光隐隐,蕴而不露。旁立众人见他能将自身真气凝炼到如此地步,幻化成虹,若非多年苦功,焉能到此,皆心中微微一凌。
  朱虹方一出手,玉书仙子微微一笑,也不见任何动作,双肩现出两团七彩华光,迎风一展,化成两面形如蝶翼,薄若蝉衣,大约方圆的翅膀,随风微微颤,光华变幻迷离,若烟若雾,绮丽万千。
  千百余道七彩烟光从蝶翼激射而出,朱虹弯曲成圆,当空虚悬,顿将烟光束在当中。


【第五卷 大发神威】


第一百零二章 天机初现
  “大哥,你在想什么?”宇文馨见罗衍半天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呆呆出神,忍不住开口问道,在她原来的心中,只以为是罗大哥被什么散仙修士受归门下,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大哥的师姐法力如此高强,竟然能与祖师平辈论交,而且出手之物,无一不是稀罕世奇珍,师尊苦寻而不得的蓝田玉实居然随手相赠,分明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就连两位师姐都得了天大的好处。
  而且更为气人的是,罗大哥居然将道家奉为珍宝的大还丹都暗中给自己服了下去,居然连说都不说一声,一想到这里,宇文馨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恼怒,但更多的却是心田泛起了好似永无穷尽的甜蜜。
  罗衍从脑海中的画面里惊醒过来,虽然无暇在仔细查看长春一门的恩恩怨怨,但光是从后来的结果来看,那陆冰在长春仙宫一战,虽然没有讨得好去,后惺惺而返,不知去向,而师侄柳青衣也学他一样,辗转流落于孤云子杜真人处,后来被师姐收入门下。
  在他点尘不染的三寸灵台,泛起了一丝明悟,那一现就没有了踪影的陆冰,分明与眼前的天机阁有极深厚的源源,只是藏而不显,就连他都无法穷知就里,显然是有人暗中颠倒乾坤,挪移五行,用仙法隐去其中的联系。
  这天机阁主能将这些事情弄得云山雾罩,看来是故意如此,弄不巧背后还有靠山。不过,既然他刚才在东海显示了法力神通,救了一干法力浅薄的修士散仙,已经露出一些痕迹,不如就去会会那位号称“玄门第一人”的天机阁主玄月真人。
  “我在想馨儿现在既然受我那董师姐垂青,已经算是有了天大的靠山,今后我可得小心一二,要是哪天不小心若恼了你,被你告在我那师姐跟前,我可是有得苦头吃了。”罗衍收拾起心中的种种疑惑,含笑道。
  “大哥素来胆色过人,天下间没有畏惧之物,怎么对董前辈如此怕法?”宇文馨见罗衍将话题扯到她身上,情知他是故意岔开话题,倒也不多问,接过他的话头继续问道,毕竟,前两天只是听罗衍略说了几句,遇焉不详,现在一睹仙颜,才知大哥所说,尚不能形容万分之一。
  “我那师姐生平最喜欢作弄他人,而且手段层出不穷,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作弄过,今后你多见她几次,就知道她的厉害了。”罗衍想起这位师姐千年来的丰功伟绩,嘴角一下露出了笑容。
  宇文馨正要开口,见端坐在云上的六师姐石锦云睁开眼睛,就改口说道:“毕竟六姐年长,功行火候比我和十三姐高上许多。”
  石锦云见师妹练惊虹也睁开眼睛,知道今日得遇不世仙缘,实际是托小师妹之福所至,不过见罗衍在旁,站起身来,道:“罗仙长要是无事,不如就随小师妹一道,前去拜会此间主人玄月师伯如何?”
  罗衍笑道:“主人已来,转眼就到,想不见都是不行了。”
  话音一落,就见东北方飞来一朵亩许大小的紫色仙云,云中人影闪动,好似来人甚多,仙云一晃,就已经飞进,现出一群人来。
  当头一人身穿白玉色道衣,面如满月,周身上下,紫气缭绕,仙气隐隐,确实有一代宗主的气度风范,余者众人都是宝气内蕴,神光如电,法力皆是不弱。
  罗衍见状,心中暗打个兀答,心知肚明知道这位当今名头最盛的玄门宗主是半向他示威,半是展示势力人脉,意欲招揽于他。
  虽然心中鄙俚更盛,但脸上却丝毫不显露出来,只依江湖规矩以晚辈之礼打躬道:“江南那罗衍,参见阁主。”
  那一身玉袍的天机阁主玄月真人言微一错愕,在三步外站定,双目闪过一瞬即逝的奇光,哑然失笑道:“贫道多年退隐荒岛,久不问世事,不想却被那群披毛挂角的畜生欺负上门,要不是道友出手,以绝大法力驱除众妖,那东海一带,更将血流成何,死伤生灵无数,贫道代诸位道兄谢过道兄。”说完一鞠及地。
  罗衍道:“小弟何得何能,岂敢居功?”
  玄月真人才将身后众人引见于罗衍,随请他至岛内一行,罗衍见身边的宇文馨与长春门下两个女弟子倒是满脸欢喜神色,大有他如若不去,就是让宇文馨强架他去的架势,心中暗叹一声,却有几分奇怪起来,长春门与终南颇有渊源,怎么就不见黄庭真人开口点醒一下。
  不过念头一转,也就释然,就算黄庭老道有什么机密言语,也是说于长春一脉的几个最主事者听闻,岂会让门下弟子得知,而且天机阁素来与天下各大玄门正宗交好,就算宇文馨的师尊听了黄庭老道的真言,也不会做出一刀两断的失礼之事,当然会让门下弟子可疑与天机门交好。
  玄月真人与罗衍言谈几句,就邀请罗衍到仙府一行,罗衍也不推辞,答应下来,随同众人前往,来迎之人多是近年名声鼎盛的一派宗主,眼力倒也高明,见罗衍本身并无多大年纪,但却有如此法力神通,皆知他是转劫重修,纷纷各自心中盘算,暗中猜测他的来历。
  宇文馨见来者都是前辈尊长,不敢雁列同行,退在后面,与其他后辈弟子站在一起,三女见来人中没有掌教师尊,心中倒生出一丝惊奇。
  此时时值日出,三见那东海海域池烟波浩渺,天水相涵,海中现出大大小小数十个岛屿,棋布星罗,宛如黛螺点点,飘浮水面,景象雄阔,清丽无侍,光论气象,好似尤在长春仙府之上。
  紫色祥云一到群岛之中,纷纷四下分散,朝各个岛内坠落下去。转眼就走得干净,只剩下玄月真人等寥寥数人,继续朝前飞去。
  转眼就见一形若月牙的半岛在海中现出,海面平滑如镜,纤可照人,海底景物一览无遗。岛上着千百种幽兰,间以奇花美树,馥郁葱宠,五色缤纷,宛如仙境,点尘不到。众人还未到达,老远便闻见阵阵幽香。
  玄月真人笑道:“贫道近来疏懒已惯,门中事情多交与几位师弟打理,只有这月儿岛幽静,所以拿它为迎接道友之所。”
  罗衍哪里不知道他的用意,也不点破,暗中运用天视力地听的玄门奇功朝岛上一扫,才见岛中禁制重重,埋伏甚多,远在其他诸岛之上,分明是这位玄月真人准备定那鸿蒙紫气的根本重地。心中越发暗笑,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最后也得无法领悟那鸿蒙紫气所蕴涵的深意,岂能成事?到头来轻者则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白费力气,重则则是身败名裂,集累多年的名声毁于一旦。
  仙云迅速,转眼折到岛后,只见面前突现一片平地,数十株大逾十围的参天老桧矗立其间,树干上各生着好些寄生兰,叶长二三十丈,花大如杯,累累下垂。左边一片危崖,更有千百种奇珍名贵的幽兰丛生其上,异香芬郁,相与融会,令人闻之心清气爽。
  长春门下三女见海岛中有这么多老树,而且景色灵奇,众尚是初见,方在心中赞绝,仙云先往危崖上飞去。众人随上一看,那崖高只十余丈,自腰以下壁立如斩,通体玲珑剔透,形势奇妙。上半一段突缩进去四五丈,现出一片平地,疏落落长着十余株老松。
  树下磐石上置残棋,两旁设有三四个石墩,似是真人平日与客对弃之所。全清皆种幽兰,独有此片石地寸草不生。那些老松俱自石隙之中怒生,盘纤磅礴,夭矫腾舞,清奇古拙,各具姿态。清风过处,发为松涛,与狂波击石之声相与和应。四望清波浩浩,天光云影,浩无际涯,真令人有出尘遗世之感。
  仙云飞敛直下,一晃收去,玄月真人请诸人坐下,奉上仙果清泉,才开口对罗衍问道:“我看道友一身神通,与六百年前的一位故人相似,不知道友可与贫道那故人有什么渊源?”
  罗衍心中一愣,刚才他施展的仙法神通,虽然是道家常见之术,并无出奇之处,而且又刻意隐藏了实力,但就是凭此君眼力,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破绽,定然生疑不可,怎么会直接认定他是孤云子杜真人门下?难道……
  罗衍一下明白过来,刚才师姐前来,定然是暗中奉了三位师尊的秘令而来,运用师尊所给的灵符,颠倒乾坤,让这位雄心勃勃的天机阁主疑真似幻,看不出他的来历。
  而且,天下也只有几位师尊这样的高人才能有此法力神通做到这一点,至于出主意的那人,十之八九就是那位惟恐天下不乱的师叔太微真人。
  看来,这里的事情越发变得古怪起来。连一向不问世事的师尊都来管这个闲事,难道这中间还有他所不知道的玄虚不成?
  罗衍抬起头来,将他四年前得遇孤云子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他取得血战天戟和火海取宝,重返师门的事情,最后一字一顿地道:“杜真人与罗某虽无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谊,而且现在杜真人已经道成飞升,他原来所有的恩怨,由罗某一力承担。”
  玄月真人沉吟一下,道:“既然道友将剑痴之事,一力承担下来,因为其中牵扯甚多,道友恐怕独力难支,杜兄本是我原来旧友,我岂能袖手旁观,不如……”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下来,拿眼望着罗衍。
  罗衍知道他此时是招揽自己,但依然放不下那面子虚名,所以并不直接开口,而是准备让罗衍先开口投到。
  罗衍道:“假如真人很相信罗某的话,那么罗某感激不尽。在真人面前,在下亦不须隐瞒,那就是在下另得高人指点,已经超越杜真人巢臼,极力向最上乘天道迈进。所以对杜真人的所有恩怨,尚能支持,而且真人虽与杜真人有故,但真人尚需坐镇东海,主持开取大禹至宝事宜,实在再不能多牵扯他事。”
  玄月真人听罗衍言语,心头只有苦笑,难道不成亲口告诉他,那大禹宝藏只是他散发出去的幌子而已?
  玄月真人故意叹了一气道:“道友所说,也是在理,这些年来,光是为了这个玄门第一高人的名头,已经阻我道心不少,更若出不少是非了。既然道友愿意担当起杜真人的所有恩怨,那我也不再多劝,只是希望道友在地多留些时日,等大禹至宝出世后再说如何?”
  罗衍道:“以在下法力,与真人相比,尚有一段距离,在下留在此地,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反会若来不少麻烦,让真人分心。”
  玄月真人道:“实不相瞒,我前几日已经连同二十一位道友,在这里设下九曲黄河阵,纵使是天仙下凡,也可支撑上七日光阴,纵有什么麻烦,有诸位群仙在这里,也定能解决,而且长春仙府的掌教宗主,也将于明日赶来。”
  罗衍当然不愿意留在这里,被他“借势”,目光一转,顿时有了主意,笑道:“真人好意,在下心领,只是在下几日后尚有故友相约,恐怕不能长住。”
  玄月真人哈哈笑道:“道友有事,贫道怎敢多拦?”随令门下侍者将四人带去安息,自身也走与崖边蒲团下,闭目不动。
  次日宇文馨强拉着两位师姐作陪,一同去寻罗衍,走在路边,见四周除空谷幽兰外,繁花异草甚多,一时间童心大发,拉住两位师姐,点评崖边仙卉。
  练惊虹见小师妹十分有兴致,笑道:“说起这些花草,六师姐菜是此中行家,小师妹要是能找出一样六师姐认不出的花卉仙草,就算我输你一个东道,帮你办件事;要是你输了,则也一样。”
  宇文馨眼光一转,指着前面一枚刚起花蕾的花卉,笑道:“六师姐,不如就请你这百花仙子点品一下这棵仙草吧!”
  石锦云望了两眼,道:“这是棵‘墨紫楼’,花开时节是紫色。”说完,说完伸手朝花园中一拂,随见那株芍药枝头摇动,繁蕊如珠,含苞欲吐,呈现出一片姹紫,转眼鲜花怒放,尽吐芳华。
  宇文馨觉得有趣,又连指三棵花草,都被六师姐说得分毫无差,心中越发佩服,不过却不愿意输了面子,目光一转,道:“姐姐只认出一种,不算本事,要是能够认出所有的品种,才是本事!”
  石锦云不慌不忙的道:“芍药品种繁多,据花镜载录多达八十八种。花瓣或单或复,颜色不一。较为著名的也可以随便列出一二十种,你要是想听,我可全告诉你,就怕你不厌烦。”
  练惊虹见六师姐全部说中,心头暗笑:“小丫头今天终于上我这个大当。”插口道:“六师姐,不如你在五种花色中,各举四品,让我们的小公主见识见识。”
  石锦云这时候见练惊虹心喜,也猜出她的用意,而且倒是存心卖弄,笑道:“白色花者有‘晓妆新’,‘银含棱’,‘莲香白’,‘玉逍遥’。紫色花者有‘聚香丝’,‘墨紫楼’,‘宝妆成’,‘宿妆殷’。”
  说到这里,她略一停顿,发现练惊虹大有激赏之意,而宇文馨则是目瞪口呆,精神一振,又道:“粉红色花者有‘醉西施’,‘怨青红’,‘素妆残’,‘效殷红’。深红色花者有‘冠群芳’,‘尽天工’,‘赛秀芳’,‘醉娇红’。黄色花者有‘御黄袍’,‘黄都胜’,‘金带围’,‘御爱黄’,上述二十品种,俱珍贵可观,师妹也是此中行家,不知道我说对了没有?”
  练惊虹笑道:“六师姐在花卉上的造诣非同小可,与你相比,我哪里敢称什么行家,不如我还拜你做师父了算了。”
  说完转过身子,对宇文馨笑道:“小师妹,愿睹服输,记着,你可欠我一件事情。”
  宇文馨笑道:“我道浅力薄,反正只能干些端茶倒水之事。不要说欠十一姐一件事情,就是十件事情又何妨?”
  练惊虹笑道:“某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有一个本事通天的心上人,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话菜说完,就慌忙钻身到六师姐的背后。宇文馨一把没有打着,心中又羞又喜,哪里肯饶她,跺脚道:“六师姐,你也不管管,十一姐老是欺负小妹,你也该帮我教训一下她!”
  石锦云突然想起一事,拉住正打闹的宇文馨,正色问道:“馨儿,明天就是师父到达之期,不知道你那罗大哥,是否还记恨师尊撵他出宫之事。”
  宇文馨笑道:“罗大哥英雄了得,怎么会对师父生气呢?再说了……”话出一半,慌忙收住,面色一下红透了。
  练惊虹在旁拿手在石锦云脸上连羞,口中道:“看来某人是有了大哥,忘了师父。”


第一百零三章 异客远来
  三女正在闹成一团时,突然只见西南方飘来一片暗绿色的云雾,云虽不大,但飞得极快,转眼就到了这片星罗群岛上空,三道金虹犹如长虹经天一般,冲天而起,正好挡在绿云之前,两者刚一接触,也不见有什么声响,但只见那团绿云一下朝后退出十余里外,整个云团上下烟云翻滚,四下狂涌,就在一瞬间就暴涨十余倍,犹如一座高山竣岳般巍然立在空中,大有再次撞来的势头。
  而那三道金虹也好似受力甚巨,虹身立刻泛起一阵波纹,犹如风吹柳枝一般,由上而下,传入起始的海岛尽头,海面也随之一震,激起千层雪浪,而三女也顿觉足下好似微微一摇,好似地震的模样。
  “这究竟是什么人,敢来群仙聚集之所生事?”练惊虹秀眉一皱,开口说道。
  “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了?”石锦云也是大吃一惊,回答道,话一出口,望了身边好似犹豫不决的宇文馨一言,又添上半句,“当然要邀上小师妹的……,罗道兄一起前去看看究竟。”
  宇文馨见六师姐也拿自己取笑,又羞又急,大是不依,不过心中更泛起阵阵甜意,有两位师姐帮腔,恐怕恩师也不会反对她与罗大哥来往。
  “某家一向听闻中原人杰地灵,今日一见,却不过尔尔!”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从绿云中远远传来,口音虽然吐字清晰,没有丝毫含混不清的地方,但三女却觉得整个腔调古怪异常,根本听不出是什么地方的口音,倒有几分像初成气候的妖怪刚学人语一般。
  “尔等虽然只是尔尔之士,但阁下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凭那不成气候的歪门邪道的玩意儿,也敢来中土放肆!”当中金虹扬起一道清朗冷傲的声音,口气倒是针锋相对,不让分毫。
  “四师弟不可无礼,这几位道友乃是从十余万里外的桫椤神洲远道而来,故不识我中原礼仪,我等岂能因之而与那化外之人计较不成?”一片彩云从三女立身岛上冉冉升起,现出一位道骨仙风的长须道人,接口笑道。
  石和练二人认出这道人正是天机阁主的师弟邀月真人,一身法力神通,与天机阁主玄月真人相差无几,而且近年由于玄月真人不问外事,阁中之事则基本由此人打理,二人来时,就是由这位师伯亲自接见,对二女赞誉有佳,只是让二女想不到的是,这位师伯此时口气分明是饱含讥讽,好似存心激怒来人。
  “哈哈,化外之人!好大的口气!”那浑厚的声音长笑道,一点黑光,从绿云中由小变大,激射到邀月真人面前。
  三女见那点黑光模样古怪,浑身上下凸凹不平,就宛如一块土疙瘩一样,看上平淡无奇,根本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不过邀月真人一见,却是面色一变,大袖一展,由法宝囊内取出从不轻用的至宝天罗华盖,往下一掷,脱手化为是一面没有柄的金光宝伞,停在空中,反兜上前,箭锋向前微斜,不住闪动,射出一蓬三尺许长,一根似箭非箭,似梭非梭的金碧二色光华。碧光由中心起,箭雨一般,做一圈先向四外斜射下去,将黑光层层包围,瞬间就汇合成一道奇亮无比的光筒,精芒焕彩,奇辉丽空,大有引满欲发之势,却不朝外飞落。
  波地一声轻响,黑光从中间爆裂开来,飞出无数奇虫异蛊,在漫天黑烟中,张牙舞爪,腾空而起,朝前飞扑而来。三女见那些异虫俱身长三尺有余,通体乌黑色,透明如晶,蚕头百足,形如蜈蚣,背生两对薄如蝉翼的透明翅膀,胸前两只金钳,锋利己极,上下划动,根本不惧怕空中的那片金碧二色光华,反如同望见什么美食一般,争先恐后地朝那片箭雨扑去,长足一搭在上面,就紧紧将光箭抱住,两只金钳上下一舞一划,怪口一张,只听一阵咀嚼异声响过,空中的金碧光华转眼就被吞食大半,原本一条明亮无比的光筒立刻化成了一道千疮百孔的光网,而且还有缩小趋势。只有那金色伞光当空徐徐转动,那些异虫一冲上前去,立刻被弹开,根本不得停留其上。
  “我这化外之民的九转百炼啮金蛊无物不食,你那区区法宝,岂能奈何于我?”绿云中烟云闪动,现出一位黑肤浓髯,头上缠著布帛,身披一件白色大氅的古怪人物,长声笑道。
  邀月真人也不答话,右手朝前一指,只听一声惊雷,随听满空响起一阵细密无比的爆裂之声,满空飞舞的“九转百炼啮金蛊”一个个陡然从中爆炸开来,散为无数支结,白汁绿液横飞,原本已经消失殆尽的碧光又重新现出,化为满天流荧,点点飞射。
  而此时那金光伞盖也同时暴长,飞出一圈金光,朝前裹去,只见金光灿烂,耀眼生辉,立刻将空中的乌光黑点全部卷去,裹在中央,缓缓朝中压了过去。
  “看来阁下的九转百炼啮金蛊也不过如此!”原先飞出的三道金虹已经汇合在一起,化为一道千丈金墙,挡在绿云之前,刚才那最先开口的那清朗冷傲的声音开口讥讽道。
  声音刚完,只听一声凄厉万分的尖啸从那片金光深处穿云裂空,响彻海天,空中那些已经快成粉末的啮金蛊的残肢碎体,突然又生出点点黑烟,光焰一闪,就重新生长还原,好似通体并无任何损伤,但数目比刚才多了千万倍,一下震破那伞形金光,铺天盖地地朝前涌了下来,密集如雨,遮蔽了整个天空。
  而且这些恶虫这次不光光是朝中扑去,更有几股径直朝三女立身处飞舞而下,发出嗡嗡异响,蜂拥直下。
  石锦云三女一见,大惊失色,花容立变,就在经恐之间,宇文馨耳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馨儿勿需惊慌,速展你那朱雀神佩,我再暗中助你一臂之力,给他们一个厉害看看!”
  原本惊惶失措的宇文馨一听到这个声音,犹如吃了定心丸一般,顿时安定下来,伸出洁白如玉的皓腕,朝胸前一按,身佩的那块家传玉佩立即离身飞出,化为一只十余丈长的朱红大鸟,周身放出道道毫光,宛如箭雨,迎着那些呼啸直下的恶蛊射去,一张朱红如火的长喙更是朝前一喷,射出一股百十丈长的紫色焰火,朝前卷去。
  朱雀看似不大,所喷的豪光紫焰光色也并不强烈,但刚一迎上那队九转百炼啮金蛊,只见毫光闪过,那些几尺长的毒虫立刻被当空打了几个翻滚,层层跌跌朝后退去,复被那那道紫色焰火一卷一裹,就被吸紧,那只朱雀再扬颈一吸,就全数收于肚中。
  朱雀初现时,动作还有几分迟缓,动作也有些呆滞,但往复几次,就好似麻利了许多,五彩长翅朝前一扇,就射出千万道寸许长短,细若牛毛,密集如雨的毫光,冲得那些前赴后继的九转百炼啮金蛊四下飞跌,再受那团紫色焰火朝前一收,就被吸去多半,眨眼间,朝三女扑来的数十万恶虫就被全数消灭干净,不留一个。
  那朱雀收完岛上的毒虫恶蛊,凌空一折,一声长鸣,冲天而起,身体身子忽又暴长十倍,看去直是展翅金鹏,当空飞去,浑身上下,现出一圈五彩奇光,环绕全身,比海碗还大的火眼金睛,精光电闪,远射数十百丈,威势越发惊人。双翅一展,翅尖上大片火星像暴雨一般刚刚飞出,射出千重血焰,无量毫光,带着轰轰雷电之声,朝环绕在那团金光外的乌云黑影扑去。
  此时邀月真人也准备妥当,发出一团黄光,也朝前打去,上下前后这一夹攻,震得天惊海啸,浊浪排空,精光万道,上达云霄。
  那怪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下方岛中那三位女子有如此至宝,正是他苦炼多年,费了无尽心血的九转百炼啮金蛊的对头克星,他原本以为,他的这件法宝已经修炼到虚实相生,变化无穷的地步,连最为厉害的三昧真火都不怕,本可一展威风,完成教主交代之事。怎么千算完算,却忘记了那传说中多年未曾出世的对头克星。
  那怪人眼力高明,知道此宝一出,威力绝大,而且正是他自家法宝的唯一克星,而且施展法宝之人,一身法力神通不在自身之下,已经无法靠法力压制对方,再不收手,他这九转百炼啮金蛊就要全数做为那只太阴朱雀的腹中之食了。
  心年转出,将手一扬,飞出一道绿虹,挡在前面,同时手一招,空中宛如恒河流沙的九转百炼啮金蛊就全数隐去,消失得干净,空中重新现出一轮红日,笼罩海天。
  “原来太阴朱雀,落在姑娘身中,本座尚感意外,还需请教姑娘芳名贵姓!”那怪人一面抵御空中的几道光华,一面举手为礼,开口朝下发问,语气比方才,却恭谨了许多。
  宇文馨这才发现,就在那个怪人一开口间,空中大展神威,威风八面的朱雀也无声无息间收转回身中,悬于颈中,而罗大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于身边,含笑而立。
  宇文馨刚要开口发问,罗衍朝她递了一个眼色,目光朝空中望了过去,她一下会意过来,停口不说,也将注意力转到了那碧云金虹之间。
  此时邀月真人也停下手来,不等宇文馨开口,抢先一步道:“此女乃我师侄,学道不过短短几年,恐怕难当道友这个大礼。”
  那怪人点点头,忽然软化下来,收转空中于三四道金光纠缠在一起的绿虹,道:“好,中土玄门,果然人才辈出,本座领教了。”
  邀月真人也收转法宝,拱手问道:“尊驾远来,不知有何要事?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那怪人一改方才踞傲神色,行礼道:“本座乃桫椤神洲婆罗门下接引六使之一宗罗刚,奉本教教主之命,前来下书。”
  邀月真人眉头一皱,道:“阁下奉那一位教主之命?”
  宗罗刚面上露出一丝惊诧之色,笑道:“中土修士,果然不凡。本座奉大阿修罗尊者之命,前来下书!”
  这次却轮到邀月真人露出不解之色,不过却没有多问,据他所知,那婆罗门一共有三位教主,而且名号历来都是世袭,永无更改,但三人中没有一人的名号是为“大阿修罗尊者”,不过既然敢称此号,自然非等闲之辈。大阿修罗这几字,在桫椤神洲的意思本为大能力者。
  宗罗刚说完,绿云中又现出四名奇装异服之人,站在他身后,而绿云也四下收拢,化为一片十余丈方圆的轻云,聚集在五人足下。
  宗罗刚朝左边轻轻一点头,一位身材纤细,面蒙黑沙的白衣怪人走上前来,将手一扬,当空立刻现出一片明霞,霞中如龙走蛇,闪出几十个金光大字,上书:“余闻中原道术,博大精深,心甚向往,但一直琐事缠身,未得亲间,近日有瑕,欲亲身拜会,又恐来得唐突,失了礼数,所以特命座下接引使者宗罗刚代余前来,知会中原各位道术中人,品剑论道,一窥中原仙家妙术!”
  下面也无落款,不过既然遣人前来,自然也无需多此一笔。
  这几十个大字开始仅有尺许大小,不过刚一现完,就飞空直上,越飞越大,眨眼间每个字就化有千万倾大小,金光强劲,辉照天地,就是空中云层,也不能遮蔽分毫,万里之内,凡是稍有道术之士,只要略抬双眼,就可望得清楚。
  邀月真人不惊反喜,这突来之士,分明是挑战而来,但对大师兄天星定位那鸿蒙紫气之事,有益无损,当下念头一动,暗运玄功,当空疾书,十余个金字也脱手而出,腾空而去,在空际紧跟那行金字下,立时成了:“天机一阁,代中原诸位同道,于本月十五,在星罗群岛,恭候桫椤神洲诸位道友仙驾光临。”
  等疾书完毕,才觉体内真元损耗神巨,比方才比斗,还要吃力得多,虽然看出面前之人只是代为传书,并非本身所写,但光是凭这一点,也可看出,那位写书的大阿修罗尊者,一身法力神通,尚在他之上,就是比起大师兄玄月真人,也要高上一线,不由得心中一惊。
  要知道这天机阁千年来一举超越终南,九华等几个玄门大派,大有执天下牛耳之势,而且三十年前东海一战,大师兄玄月真人更是惊走那天下第一魔头“七煞神君”,成为名至实归的天下第一人,深受天下群仙敬重,天下各派,都于结交天机阁下为荣,而且天机一阁道法玄功,源远流长,精深博大,难以究测。而这邀月真人自幼即修习上乘道法,造诣之高,自然不在话下。
  但眼前对方光是一个使者,法力神通就不在他之下,而且那教主大阿修罗尊者的传书,又展现了玄妙无比的道法神通,尚在大师兄玄月真人之上,那岂不是说明,中土除了几位传说中隐修遁世的陆地金仙之外,莫能以之抗衡之士了?
  要是那大阿修罗尊者横扫中土,击败大师兄,岂不让天机阁名声大减?一思至此,邀月真人心头才暗暗后悔起来,深恨刚才孟浪行事。
  不过他却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对宗罗刚拱手致歉道“使者远道而来,贫道刚才当真太过失礼了,请到仙岛待茶,慢慢的领教不迟!”
  说完就举手相邀。
  那宗罗刚虽然收去狂傲之气,但却不随同而下,只是回礼道:“本座书已送到,就不再过打扰,还是等本月十五,再行领教阁下高明吧!”说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宇文馨三女立身处望了一眼。
  这一望却不由得心头大震,那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子身边站着的那位青年男子,一身精光内蕴,朴实无华,分明是用那昆仑嫡传的“太乙潜光之术”,遮蔽了本身的灵光仙气,所以让他看不出虚实。想不到这中原一行,果然遇到教主吩咐留意之人,看来真是不虚此行,回去也定能让教主交差。
  他此来其实是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到昆仑下书,但他一行,在昆仑山内走访了半月,连施妙术奇功,搜地万里,也没有寻到教主所说的昆仑一脉,后来在一山谷中,暗中听闻东海天机阁乃是当今势头最盛的玄门大派,所以才改变主意,至东海下书,不料在这里却遇到了苦寻不着的昆仑门下,看来这一门派果然深藏不露,屹立万年而不倒,远非近来所见的这些名头高大,虚有其表的门派可比。
  宗罗刚面色一变,就要开口,突然心中只闻一道细若蚊蚁的声音道:“请贵使转告贵门三位长老,就说昆仑门下改日登门造访,此地多有不便,还望贵使见谅,他日有空,我再向阁下道明其中原因。”


第一百零四章 待客之道
  宗罗刚虽然不明中原各门各派兴衰之势,但经验老到,尽管心头疑惑丛生,却也不再多问,且人已经寻到,也算完成教主之命,只是抬起头来,凝神双目,朝罗衍望了下来。
  罗衍在下方山崖下,却看得清楚,只见这位接引使者一双碧绿深邃的双目,就在刹那之间,变得晶莹剔透,神辉四射,大有将他容貌尽收眼底之意。这等奇攻异术,倒与他的“天视地听”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更有搜魂锁元之效,只要容颜形貌落于那双异瞳之内,便受先天无形气机锁定,无论身在何处,如何改形换貌,都不能欺瞒那双眼睛。
  罗衍心中暗叹一气,这位下书的接引使者如此“钟情”于他,想必定是受师门声名所累,不过为防万一,就于不动声色间,暗施门中“偷天换日”之术,在宇文馨,石锦云,练惊虹身前放出三条与她们容颜一模一样的幻影,挡在真身之前,让那异目摄去。他自身法力高强,倒不怕这些锁魂搜形的奇功异法,但馨儿三人法力浅薄,根本无法防御这类法术。
  倘若要是这位接引使者升心不良,只要将人形摄到以后,略微施展摄魂夺魄之术,就能将三女气候浅薄的元神收去,为他所用,纵使三女有所觉察,再加防备,也只会落得个魂魄分离的下场,甚者他还可假手外人,借刀杀人,端的阴毒险狠,无迹可寻。
  罗衍前生经历颇丰,自然知道这些奇功异术的古怪门道,所以先为提防,反正小心使得万年船,那是绝对没有任何错的。
  宗罗刚目光一闪间,眼珠颜色又恢复了正常,此时站在他对面的邀月真人正在暗中寻思,所以倒没有看出有异。宗罗刚行法完毕,朝前一拱手,转身化为一片绿云,朝来路飞回,转眼间就消失在天际遥空外。
  宇文馨见绿云远去,收转目光,朝罗衍问道:“大哥,这些是什么人,怎么这么霸道?”
  罗衍见宇文馨虽然多经历变故,但依然天性未改,善良纯真一如以前,心中也是暗赞一声,如此心性,怪不得师姐也要替之设法相助。
  面上露出一个笑容,悠然道:“此乃海外的奇人异士,行为规矩都与中原有异,所以如此模样,要是他年馨儿道行有成,若是有瑕,可到海外一游,见识一下这些外域风情,自然知道就里。”
  宇文馨还没开口回答,练惊虹在旁边对她笑道:“既然你罗大哥出口相邀,小师妹怎么还不答应,有你大哥在旁护花,天下间你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
  宇文馨当着罗衍的面,听师姐取笑,却一改常态,一点也不害羞,先拿一双剪水双瞳狠狠瞪了师姐一眼,才故做大方地道:“难道师姐也不同去见识见识?”
  此时一道金虹从天而降,现出邀月真人与三位道骨仙风的道人,邀月真人对罗衍道:“罗道友,你对此事如何看法?”
  罗衍笑道:“有客至远方来,不亦乐乎,贵门此时有众多法力高强的仙人在彼,何需问我这个微不足道之人?”
  邀月真人身边那位长身玉立的青年道人笑道:“道兄好一个‘不亦乐乎’,真不愧是剑痴一脉的嫡传高弟。”
  罗衍笑而不答。
  邀月真人伸手前引,说道:“道友不如随我到问天楼一叙,以商对策。”
  罗衍淡然一笑,道:“在下与杜真人渊源深厚,恐怕在此,多有不变,而且在下道浅力薄,岂配与诸位前辈真仙并列于座,不如等诸位宗主议定之后,在下略尽绵力如何?”
  邀月真人也知道昔年剑痴以自创“裂天七剑”,挑战天下,树敌甚多,他的嫡传门下,实在不益出现在众位仙人之前,也不强邀,当下哈哈一笑道:“道友既有顾虑,也属正常,那我等几人,就暂时失陪。”说完就大袖一挥,化为一道金虹,涌着四人,朝岛后山崖电射而去。
  此岛东面尽头,是一座陡如刀削的山崖,崖上有十余座楼台亭阁,其中一座霞光四射的玉楼更是屹立崖顶,为诸楼之冠。见那楼阁共是七层,每层五间,形如重台梅花,通体碧玉砌成,琼槛瑶阶,金门翠栋,雕云镂月,气象庄严,而且一层有一层的陈设,无不穷极艳丽,妙夺鬼工。至于设备之齐全,更无庸说。锦墩文几,玉案晶床,尽管华贵异常,却又不是富贵人家气象,于珠光宝气之中,现出古色古香,别有雍穆清雅之致。其中顶层五间开通,成一敞厅,陈设更是精美,四面碧玉栏杆,嵌空玲珑。更有百十盏金灯点缀其间,燃将起来,灿如明星,辉照海天。
  这楼就是玄月真人近年隐修之所——问天楼,楼下更有无穷玄机,更是费时多年,才得筑成。此时玄月真人正面色凝重地坐在楼中蒲团中,身边尚有三人相赔。
  邀月真人四人飞泻顶楼,现出身来,见大师兄身边三人,也自一愣,转而大喜,连忙上前见礼道:“小弟见过三位道兄。”
  玄月真人身边一位方口大耳,须发皤然,服饰华贵的慈祥老人笑道:“道兄平日素来不服人,今日还需一小女子相助,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邀月真人也不生气,笑道:“秦兄不是传闻闭关修炼长生之术,怎么不到年内,就破关而出,难道真的修成那不死不灭之身?”
  慈祥老人哈哈一笑,道:“不死之身倒是容易,只是要想不灭,恐怕老夫穷毕生之力,也难到此,所以早知难而退,出来晃悠晃悠,会会老朋友。”此人乃南海无极岛主,姓秦名岱,平时虽然少问外事,但实力强横,乃是近日玄月真人亲谴弟子邀请而来,与天机阁更是渊源深厚,而且座中几人又是素识好友,所以言笑无禁。
  “只怕那不死之身只是不老死而已,一遇到强敌,只有灰飞烟灭的份,要是刚才上前的是你秦老儿,少了邀月那天罗华盖,早就被那些恶虫吃得渣都不剩一点了。”座中另外一位穿着素朴,面容清秀,容颜儒雅的中年文士接口笑道。
  “换成你韦兄,也是一样,那些恶虫,可不认得你那四维神光,一样乱啃了你的酸骨头。”玄月真人上首一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中年道人也开口笑道。
  这中年道人要是论来头名声,数百年前尚在玄月真人之上,天下间只要一提道:“飘渺真人”四字,基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他取笑的那中年文士乃是近年与天机阁齐名的梦还斋斋主韦玄大先生。
  此时玄月真人见三位好友大敌当前,依然谈笑生风,心中顾虑也是稍减,沉思顷刻,目光移到邀月真人面上,道:“师弟对这件事有何见解?且说出来听听。”
  邀月真人站起身子,恭答道:“启禀师兄,小弟深信来人势力强大,高手如云,并且此次东来之举,定必策划甚久,一切已有了详细严密的布置。”
  他深深吸一口气,这才又道:“何以见得他们策划甚久,布置严密呢?这可以从几种迹象中看出。第一,他们选中了我们天机阁作目标,选得更是无懈可击,由此可知,他们已把中原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并非是为了印证道法而来,分明是想扬威四海,一统宇内,只要在我们东海群仙齐聚之际,接连取得胜利,那我们中土一脉的仙法道术,再也在大荒化外抬起头来。第二,这一批人皆是异族,形貌奇特,人数不少,而且声势浩大,但观我中土众仙,竟然无一人前知此事,不露一点风声,可见得他们东来,早有安排,运用种种奇功妙法颠倒乾坤五行,让我们一无所差,光是这一手,就足见实力强横。”
  他说到这里,众人已觉得证据充足,那知邀月真人还往下说道:“第三,近日我们才邀请天下众仙至七星礁下探取前古圣帝大禹至宝,天下众仙,无论正邪,目光多注视于此,他们都巍然不惧,说明这行化外之人早有准备,对付我们中土正邪各派。”
  因为座中三人都是早知道大禹至宝真相,所以他并未提这群人是打这个空有其名的宝藏主意,不过这群人是否查知真相,他还有几分拿不准,万一这些桫椤神州中人有法力神通通天之辈,那当然能尽知就里,他们天机一阁所做一切,尽落外人眼底。
  毕竟,桫椤神州亦是佛法起源之地,虽然近年中土少见佛门高人,但他邀月真人可万万不敢轻视释家妙法。
  玄月真人颔首道:“不错,但敌人既是如此处心积虑,可见得胜算甚大,我们天机阁数百年来,虽然声势大涨,弟子众多,但略有成就,达到我等地步,堪以抵御强敌的,一共不到六七人,唉!”
  韦玄大先生笑道:“难道道兄忘记了岛中诸位仙友?”
  玄月真人摇了摇头,道:“岛中来人虽多,但达到我等地步的,也不过二三十人,其他不说,光是那位接引使者宗罗刚齐名的其他五位使者,有他如此神通法力,就足以威震天下,与我等一拼,更不用说他门中的几位教主了。”
  邀月真人想了一想,道:“以小弟愚见,不如请掌门师兄与三位道兄联名发书,朝那几位隐修遁世的陆地金仙求援,同时也邀请那些邪门外道中人一起合力抵御外敌。”
  秦岱一拂颔下白髯,道:“天机阁一旦求援,各位异派宗主闻风赶来,乃是意料中事,只是恐怕我等请不动那几位隐修的前辈。”
  邀月真人面色微变,提高声音,道:“难道这等关系中土一脉名声之事,那几位前辈也要袖手旁观不成?”
  飘渺真人皱眉道:“那几位前辈早已超然物外,此等人间虚名,早已放下,而且他们隐修之地,禁制重重,就算我亲自前去,也难破禁而入,恐怕去了,更是连人都见不到。”
  玄月真人淡淡一笑,道:“道兄无须多虑,小弟与铁城山主曾有三面之缘,蒙此老抬爱,赠有通行灵符一道,我明日就亲身前往,前去恭请此老出山,来之坐镇,应该问题不大。”
  说完顿了一顿,将目光望朝秦岱,道:“小弟素闻,秦兄与韩老前辈交好,不知秦兄可否前往碧云宫一行?”
  秦岱叹了口气道:“小弟对此行实在没有什么把握。”
  邀月真人连忙道:“秦兄只要肯去,那位老前辈即使不来,也有安排,就算派门下前来,也是一大助力。”
  秦岱沉吟一下,道:“小弟可前去跑一躺,但究竟能作到哪等地步,只有看天意了。”
  玄月真人站起身来,拱手为礼道:“小弟在此,先谢过秦兄。”
  说罢将目光转向了飘渺真人与韦玄大先生,飘渺真人站起身来,道:“道兄不必看我,我去天佛宗走一趟就是了。”说完大袖一盏,化为一道青气,腾空直上,转眼就消失在万里碧空之上。
  韦玄大先生双手一摊,道:“我可不认识什么高人,你看我也没有用!”
  玄月真人笑道:“小弟只是想请韦兄到双修府走一趟,邀请诸位异派宗主一行,至于大禹至宝之事,还请韦兄暂时不要吐实。”
  韦玄大先生面色微微一暗,叹息道:“若是道兄见我两日不回,就请替我收尸吧!”
  玄月真人沉声道:“如果道兄真是遭劫,恐怕那尸骨都被那几个魔头拿去炼成神魔了,我们兄弟想去收尸都无处可收。只是道兄别忘记了,这几个大魔头虽然凶横恶毒,但也知唇亡齿寒之理,就是要内斗,都会等这些外人走了,才会关起门来动手。”
  众人尽皆点头,表示十分赞同他的见解。玄月真人接著又分析道:“在现在事不宜迟,还请师弟暂时主持岛内事务,我等几人分头行事,好让大家都有些准备,得以从容布置,不致有变生仓促之感。”
  这玄月真人乃是天机阁主人,既是这么决定,纵然无理,众人也得遵行,这一个巨大奇异的问题,就此决定下来。当下几位略为商谈几句,就各自前往,请几位遁世高人出山,暗中坐镇,以迎大敌。而岛内的诸位仙人,则由邀月真人代为接待。
  此时罗衍随宇文馨三女站在崖边,听她们谈论刚才之事,一面却暗运“点犀通灵”之术,施展“地听”神通,窃听岛中几位真人言语,他不敢一同施展出“天视”之法,就是惟恐怕目光所到,让座上几人警觉,这里距离问天楼只有十里之遥,又有本身地脉相连,饶是座中五人都是一派宗主名家,但也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法力高强到如此地步,可以不着痕迹地偷听他们的谈话。
  不过罗衍听到一半,就暗中摇头,玄月真人分明已经知道浩然紫气一门已经有门下弟子路过此间,却绝口不说,分明是私心作祟,怕浩然门下点破他定位鸿蒙紫气之事,想不到这天机阁上上下下,都为一虚名所累,难于解脱,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不过,令他头疼的是,等几日后那铁城山主一到,恐怕还没有见到那外来的大阿修罗尊者,就和他大打出手,先拼个你死我活,闹过不欢而散。
  眼下可得想个什么法子,先避开这个老仇人不可。罗衍细一沉思,才觉又上了师姐的大当,来时根本不露出一点口风,空自将他留在这里挡刀,自身却是到落星岛看望老友。而且他也不知道三位师尊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既不叫师姐带话于他,又不用天语心声之术传讯给他,难道是嫌他们这个转世归来的徒弟麻烦还不够多,再要惹上几起才好?
  而且,再过三日,就是他与另外一位老仇家的决斗之期,眼下看来无论如何,也得先找个借口脱身才是。
  宇文馨见他从容缓步,只是跟在她们身后,一言不发,笑问:“大哥有什心事?难道刚才这些妖人厉害无比?”
  罗衍收转玄功,定下心神,道:“我明日尚有一事,要去拜见一位故友,馨儿可在此间等候令师,暂时不要远离,三日后等我事情办完,自然回来与你相见。”
  说时候又暗中运用“天语心声”之术在宇文馨心灵中传声道:“我师姐给你那粒宝珠,威力虽然不如你新得那根混元索,但也不差,用法甚是简单,只要记住玄门六字真言于一个印诀,就可随心运用,你现在也是无事,可运用你门中心法,运用元灵与之相合,百日之内,就可与心相合,到时隐现由心,自有灵妙。而且你几件法宝,都是护身之物,对上强敌只能防身,无法伤敌,我有一刀,乃是我前生所用,也就送你降魔。只是此刀乃纯阳至宝,不益与你的那块玄天朱雀佩一道合用,要是你遇到危难之时,先取我师姐的宝珠护身,再用此刀伤敌。”
  话完,就伸手过去,朝宇文馨玉手中暗中塞去一物。


第一百零五章 金乌玄刀
  石锦云见罗衍靠近小师妹,探手过去,情知两人有话要说,心中暗笑,转过头去,对身边的练惊虹笑道:“师妹,你看,前面那三本芍药,乃是最为珍贵稀罕的‘砌墨云’,我们过去看看。”
  练惊虹也是闻弦音知雅意,面上一笑,就随石锦云朝崖边绕去,消失在山石之后,崖边仅留下宇文馨与罗衍二人。
  宇文馨见两位师姐故意留下他们,面上也觉一羞,慌忙缩回手去,才觉手中之物只有寸许大小,拿眼一看,赫然是一柄形如玩具的小刀,也无刀鞘,黝黑无锋,初看第一眼时,似乎平平无奇,但细看后却感到无论刀把刀身,虽没有任何华美纹饰,但总有种高古朴拙的味道,使人不敢生出小觑之心。
  罗衍看着宇文馨接过小刀,眼中射出悠然神往的神情,记得前师飞升时留赠此宝的情形,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转头对宇文馨柔声道:“这把刀乃是我最前生的恩师水云子所赠,本是来自上古的神兵利器,名为金乌玄刀,乃是纯阳至宝,要是与你太阴朱雀并用,更能相得益彰,只是你现在功力尚浅,这两宝相生相克,若是同时使用,反互相克制,不能发挥威力,其中道理,与你门内阴阳并济之理一样,等你日后功行日高,元神凝固,才能两宝齐用,到时御敌防身,无不如意。”
  罗衍见宇文馨满是欢喜,顿了一顿,继续道:“此刀本是我前生所用故物,与我师姐所赠那颗清灵珠一样,都是我前师飞升紫府前所留,若是今后有人认出这两宝来历,不是我至交好友,就是我的深仇大敌,所以你可得留心,尤其那珠万万不可离身,以免被敌所趁。”
  宇文馨妙目一转,深情望了罗衍一眼,双颊飞霞,将头垂了下来,幽幽道:“大哥,这件法宝你给了我,那你又用什么?”
  罗衍笑道:“我今生也有遇合,得了几件法宝,威力皆不在此刀之下,防身护体绰绰有余,只是你才入仙门,令师虽然赠有几件法宝,虽然不差,但略显不足,所以送你这刀防身,你安心收下就好。”说完就将二宝的运用法诀传授于她。
  嗡!
  宇文馨听罗衍如此说法,也不推辞,按罗衍所传,运转体内极为精纯的仙家真气,聚于掌心,手中金乌玄刀应手而起,暴长四尺,化为一柄暗哑无光的古拙长刀,仅刀尖处亮起一丝淡不可察,但却是毫无花假的朦朦金芒。
  就在刹那之间,宇文馨只觉手心一烫,一股热流从掌心直冲体内,与本身的纯阴真气一遇,立刻纠缠在一起,整个手臂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罗衍见状,沉声低喝道:“馨儿,万不可与刀气硬抗,速逆转体内真气,与此刀的纯阳之气相合!”
  宇文馨依言所为,体内原本冰寒的先天纯阴真气立刻变得火热起来,与体内狂涌而入的滚滚纯阳刀气瞬间融为一体,正是她长春一门心法所说的阴阳同流,正反相生的情况,她虽然从来未遇到这种情况,但却早听师长指点过,当下凝神静气,导转真气。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或许只是剎那的光景,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火热之气蓬勃的汪洋核心处冒起,登时激起阵阵涡漩,由内而外往汪洋扩展。
  宇文馨陡然睁开微垂的眼帘,才见手中的长刀整个身影模糊起来,化为一道乌金色,似云非云,似气非气,凝如实质的云光,犹如万流归壑般朝她洁白如玉的手心钻去,转眼就全数收尽,不见了踪影。
  罗衍见她将这柄金乌玄刀收去,正待开口,忽然有人冷冷地道:“尊驾可就是神州四秀中的长春文靖?”
  宇文馨微微一愣,转眼望去,只见对面海中飞来三道青虹,泻下三名青年男子,当中一位背插玉钩的儒装少年正开口问道,语气倒是不怎么友善,情知他将罗衍误认为四师兄了,正要开口解释。
  罗衍已经淡然一笑,道:“阁下认错人了。”
  那儒装少年目光朝宇文馨掠过,眼光一亮,开口问道;“姑娘可是长春门下声名鹊起的‘九天玉女’宇文馨?”
  宇文馨见他说话的语气神态,凌峻逼人,含有挑畔的意味,因此立生反感,玉面立刻笼罩起一层严霜,冷冷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说完一拉罗衍,道:“大哥,我们先走吧!”
  儒装少年伸手指着罗衍,冷晒道:“想不到傲气冲天的文靖居然也有胆怯的一天。”
  罗衍神色不变,只是将头微摇,转身就欲随宇文馨离去。
  那那儒装少年意气飞扬,转头对同伴笑道:“看来这长春一门,果然是欺名盗世之辈,也敢到这仙家圣地丢人现眼。”
  宇文馨停下脚步,柳眉轻挑,凤目一瞪,冷冷道:“阁下放尊重一点,我师门清誉,岂是你能妄论!”
  那儒装少年身旁一位长相英俊、腰插玉萧的青衣男子开口笑道:“俞兄何须与他们长春一门计较,他们一门,要是论双修的功法,自然是我等不及,但要是说其他的,当然只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了。”语气轻佻,倒好似来存心生事的。
  饶是宇文馨生性谦和,但也不能忍受这等轻浮言语,一下气急,冷冷道:“找死!”伸手朝前一指,一道十丈长短的青光当头就朝那青衣男子当头罩下。
  那青衣男子不慌不忙,哈哈一笑,道:“这等法力,也敢献丑!”右肩一摇,飞起一道青光,迎了上去,刚好将宇文馨飞出的青光挡住,一绞一缠,就斗在一起。
  罗衍转过身来,淡然道:“小小年纪,就如此轻狂,岂是修道人的心襟!”
  那儒装少年笑道:“阁下不用光说不炼,在下正要请教高招!”
  罗衍摇头一叹,正要挥手给他一点教训,宇文馨冷笑道:“凭你也配!”
  玉腕一挥,一道乌金光华脱手而出,一到空中,略一擎动,就化为一道几十丈长短的精虹,朝三人圈去,只一闪,就将三人全身笼罩其中。
  儒装少年一见,开口笑道:“宇文馨姑娘,你那法宝……”说时,肩头玉钩化为一道红光迎去,刚一接触,才觉那道乌黑光华精光万道,凌厉无双,一道如山的压力朝钩身压来,只听一声脆响,本门至宝太玄钩便似锤击红铁一般,亮晶晶的火星四外飞溅,一下被荡开几十丈外,而一团热气直过来,全身上下犹如坠入火海,其热无比。
  儒装少年身边另外一人也觉不妙,慌忙飞出一道青光,朝上挡去,只一碰,就听亢地一声轻鸣,青光从中断外两截,坠落当下,化为两片凡铁。
  就在这一顿间,那青衣男子也将剑光收转,再次挡在头顶,也跟随前一道青光命运,化外满天碎铁,四下飞溅。
  不过就在这缓了两缓间,儒装少年也放出一道黄色精虹将身护住,化为一幢黄灿灿的光华,罩在三人身外。
  宇文馨初次动用罗衍所给的金乌玄刀,万万没有料到此刀神妙如斯,才一出手,就似惊虹电掣,暴长数十百丈,电也似疾将三人围在中央,对方三道剑光刹那间两毁一伤,溃不成军,心中也是骇然万分。
  晃眼之间,乌金光华中更射出万点寸许长短的黝黑光线,朝当中的那幢黄光一压一裹,原本三丈高下的黄光竟被消灭了大半,当中所困三人周身也被极大吸力裹紧,休说逃走,移动都难,而且四周火热无比,三人全身上下汗流如雨,化为丝丝白气腾空而起,一冒出尺许高,就消失不踪。
  三人这才知道厉害,长声叫道:“姑娘手下留情!”
  罗衍见三人面上傲气全消,气焰顿失,知道三人知道厉害,也不以为为甚,暗中止住刀光上的太阳真火,收缩刀气,不令落下,一面对宇文馨道:“他们三个虽然言出无状,冒犯公主,但此时已经连毁至宝,已经受到教训,罪不至死,还请公主慈悲,放他们一马。”
  宇文馨见空中刀光缩小成丈许大小,凌空虚照在三人头顶,知道是罗衍暗中所为,心知方才差点闯了祸事,而且她们在这里为客,岂能伤此地主人之客。
  当下转过身来,对三人冷冷道:“既然有我大哥替你们求情,今天我就饶了你们,他日要是再听你们胡言乱语,定斩不饶!”
  说话间,只见空中刀光突然朝三人头顶一卷,立刻将他们头顶发髻削下,知道是罗衍暗中所为,继续道:“今日削发代首,给我滚!”
  她本是人间公主,自有旁人所无的威仪,话音一落,刀光一转,落回身中,而面前三人全身上下全部湿透,犹如从水力捞起来的一样,面色惨白无比,目光中更是又急又羞,只是呆呆望着宇文馨,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罗衍见他们这个模样,心中再叹,右手微摇,一股狂风从宇文馨身前卷出,裹起三人,立刻将他们送出山崖外,投于海中。转头对宇文馨道:“这三人今日得了教训,其中一人倒是知错就改,但另外两个说不定还会继续与你为难,下次再遇到,可得小心提防,要是他们再想加害于你,你直接杀了就是,所有后果,自然有我承担。”
  宇文馨塄了一塄,道:“那大哥刚才怎么要放过他们?”
  罗衍叹气道:“要是刚才不放,馨儿恐怕难与向师门交代,而且修道之人,多造杀孽,毕竟有违天心,何况他们今日并非起心伤你,罪不至死,要是他日他们生出歹心,你杀之才能无愧于心。”
  罗衍望了天边一眼,对宇文馨说了两句,就告辞而去,化为一道银霞,朝南方天际投去,消失在万里碧空之外。
  片刻后,石锦云与练惊虹从崖边转了过来,笑道:“你们的悄悄话说完了?”
  宇文馨伸手就朝她打去,口中微嗔道:“六师姐,你也取笑人家!”
  练惊虹笑道:“小丫头,不是我们两个说你,你这个大哥,你可得看牢了,要是被别人抢走了,你到时候可不要哭鼻子!”
  宇文馨回口也是,不回口也不是,只得低下头去,脸色越发红润起来。
  一片青云,从西边冉冉飞来,石锦云一见,大喜道:“师父来了!”
  青云飘坠崖边,现出一位宫装打扮,明艳照人的少妇,石锦云和练惊虹迎了上去,恭声叫道:“弟子拜见师父。”
  宇文馨也跟在旁边,叫了一声“大师伯!”
  来人正是石练二女的恩师,宇文馨的大师伯,长春九子之首中的明霞仙子云嫣。
  明霞仙子拉起两个徒弟,拿眼望了三女一眼,不由得愣住了,眼前这三位女徒肌肤与平常所见,大有不同,隐隐有光彩在内流转,而且着手似柔若无骨,却又潜力澎湃,分明是吃了什么稀世奇药。
  再定眼细看,心中更奇,二个徒弟倒还罢了,她们中年纪最小,才修道几年的宇文馨双目神光凝而不散,浑身上下,已经笼罩起一层若有若无的云光仙气,分明是内丹已成之像,而且身中更有一种从未见过的祥辉宝光笼罩全身,好似身中藏有什么至宝奇珍。
  她本知晓,这位人间的公主初上山入门时就带有奇宝“太阴朱雀”,所以与旁人不同,但眼前所见,除了那太阴朱雀的宝光外,内中更藏有不知明的宝气奇光,若是眼力稍差,或者不知道底细,一定看不出底细。
  明霞仙子云嫣目光在三女身中上上下下端详了半响,才开口问道:“云儿,你们三个,是不是近日有什么奇遇不成?”
  石锦云拿眼望了宇文馨一下,才回答道:“弟子三人途遇一方外真仙,蒙她看重,得服了一妹蓝田玉实。”
  明霞仙子云嫣大喜道:“真的?你们三个孩子真是缘分不浅,尤其云儿与虹儿虽然资质尚佳,但毕竟与你们师妹相比,略显得不如,本门灵丹只能补你后天之不足,惟有蓝田仙实才能将先天之不足加以充实,方能更上一层楼。云儿,你们究竟是怎样获得的?所遇究竟是何方真仙?”
  石锦云才将日前的服蓝田玉实的事情说了,明霞仙子云嫣听完,沉思片刻,才叹了一口气道:“这位方外真仙既然与你们师祖有旧,来历定然非同小可,我刚才听你们一说,接连两次默运玄机,虔心推算。不特没有算出对方用意来历,就连你们经历昨日所见,都好似并无其人,如此神通法力,岂是我所能妄及。既然这位真仙垂青与你等,他日你们再遇,可恩请她长春仙府一会。”
  石锦云望着越发羞红脸的宇文馨,笑禀道:“师父,这事情不如交给小师妹去办,就一定能行。要是真说起来,我和练师妹,只是沾了小师妹的光而已。”
  云嫣一问缘故,石锦云才将所有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云嫣饶是见识颇丰,也是一奇,又得知罗衍与宇文馨的关系,心中一动,道:“馨儿,你可知道这位罗道友的师门来历?”
  宇文馨将她所知,尽数禀与这位大师伯,云嫣沉吟良久,也从来没有听闻过玉池一门的名头,至于罗衍的两位师尊法号,更是一无所知,不过光是看他门中能将玄门至宝蓝田玉实随手送人,而且更有仙禽青鸾为驾,岂是寻常仙人所能企及。
  练惊虹见恩师沉思不语,献策:“师妹不是一年后要到那霜华宫一行,不如到时师父与你同去,不就知道了。”
  云嫣转头对宇文馨问道:“馨儿,你可知那霜华宫在什么地方?”
  宇文馨摇了摇头,云嫣心头略感失望,突然见宇文馨好似想起了什么,道:“不过弟子听罗大。罗真人说起过,霜华宫在西昆仑绝顶,上下有云带寒云相阻,常人难于上去。”
  云嫣一下明白过来,笑道:“你们三人,真是福气不浅,居然能与昆仑一门的诸位仙长相识,倒是出之我的意料之外。”
  石锦云与练惊虹对望一眼,不解道:“师父,我们长春仙府身在昆仑山,怎么也不知道山中还有这等高人。”
  云嫣笑道:“不要说你们不知,就是天下仙人,也知者无多,这昆仑一脉,万年内隐现无常,少有参闻外事,所以名声并不显,但道法高深,源远流长,其是一直领袖群伦,为天下各派的北斗宗盟,历代真仙,都是修成太乙金仙,位列紫府金册,纵不济也是大罗天仙一流中的人物,所以取材甚严,如非真个道心坚定,精诚不渝,休得列入门墙,所以传承无多,不学其他门派一样,开花散叶,千年以前,更有‘昆仑门下,绝传人间’的说法,所以更不外外人所知,我也是从先师飞升前,从她老人家口中得知。纵使这样,以她老人家的法力,也是知道不多,更不用其他人。”


第一百零六章 引火烧身
  当罗衍踏足九重崖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谢谦这位太阴宗的太上长老约战老友黄庭真人的用意,此老是想借黄庭真人的玄门正宗的纯阳正气,消灭与他元神融为一体本命阴魔,虽然兵解仙去。至于寻他了结恩怨,只是一个幌子,毕竟,他前生与这位太阴宗数千年来最杰出之士并无深仇大恨,而且谢谦更犯不着在他地仙三劫的最后一道关卡到来之时,寻人决战,损耗元气。
  只有提前发动,将即将到来的“天劫”改成与之同一威力等级的“人祸”,这位太阴宗的太上长老才有机会偷得一线生机,兵解仙去,而不至于葬身在三年后的最后一次天劫之下,形神皆灭,仅剩最后一点元灵,化身为蝼蚁,从头再来。
  不过人祸虽然较天劫为轻,但却充满了种种变数,一个弄不好,其害更烈,要是被其他妖人趁火打劫,夺去元神,炼成神魔,永坠沉沦,更是生如不死。
  而谢谦这一级数的地仙,成名多年,历时久远,天下间能充当敌手的正派高人不过区区十余人,而他太阴一门又与浩然紫气宗多年为仇,落星岛中的那六位仙真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岂会白白成全于他?何况,他为人高傲,岂会放下颜面,与那几位大敌求助?算去算来,天下间就只剩黄庭真人是最好的选择,一则道法高深,尚在他之上;二则此老虽然脾气火暴,但轻易却不施展最后辣手,灭神诛元,都会留下一线生机,让人转世再来。
  所以谢谦才会朝黄庭真人下书约战,若是借黄庭真人的玄门纯阳真气炼化体内的阴魔,兵解飞升是最好;要是不成,也可在最后关头,保得元神转世。
  罗衍一想明此点,反苦笑不已,这千年来,他重入轮回,再修人身,功行未有寸进,但黄庭真人却是千年苦修,功行精进,已经比他高上几筹,由他出手,当然可遂了谢谦的心愿,但眼下,这个老友分明是不想成人之美。
  这也难怪,要是谢谦放下面子,亲自前往终南求助,难道会死人不成?
  看来,眼下,谢谦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就在他念头在心间转过的瞬间,一股阴冷至极的感觉从心头冒起,就连他精微至极的道心也微微一颤。
  突然间,山崖上的大片园林宫室,身后翻滚起伏的云涛,呼啸而至的天风,连带远方的点点繁星,一下间全消失得干干净净,而足下却多了一根四五丈宽,其长无比的玄色精虹,直搭在他的足下,一头拖在那无有穷尽的黑光深处。
  千年不见,原来这位尚差他一线的故敌已经迎头赶上,修至那“太阴无极”的至境,比起前几日遇到的那两位准备改邪归正的大敌更为厉害。
  看来,师姐绕道而来,发回他的前生法宝,分明是早知道此事,换而言之,那两位师尊也无什么言语,那分明已经预见此事的后果。
  一想明这一点,罗衍心中疑惑担忧全数消失无踪,眼前只有尽力而为,将千年前的那位美男子暴打一顿,以应天运。
  只是此此谢谦比以往任何一次决战时的他更要强大,正处于巅峰的状态,充满着绝不肯善罢的决心,其间再没有丝毫犹豫和迷惘。
  不拿出真才实学狠狠打上一场,老天爷岂会轻易认帐?只愿到时倒下的不是自己就好。
  罗衍不再有所任何隐藏,身前涌出道道金光,眉心印堂当中更是现出一丝紫纹,玉池一门千年来未现人间,浩然莫测的“太乙神光”在他体外升起,结成一幢三丈高下的光幢,将他全身笼罩在其中,心头寒意顿消。
  谢谦与他,在玄门心法上就有着本质的差异,太阴宗顾名思义,乃是以求至阴至极的状态,而他玉池一脉乃是天下间最为正宗的古老门派,追求的是阴阳合一,而他因身是男子,所以体内真气则是以纯阳见长,而师姐董无垢则于他刚好相反,体内真气则是以太素纯阴为主。
  蓦地一位须发如雪,身材高大的银袍老人出现在玄色谢谦现身于玄色精虹尽头,发须拂扬,道袍飘飞,状如仙人。
  此人一现,原本消失的园林宫室又重新现出,到处珠光宝气,霞彩辉煌,琪花瑶草,仙景无边,时见朵云冉冉,浮沉碧空,影落水中,上下天光一齐流走。又有那云楼斜壁,玉栋雕梁,霞光潋滟,金碧辉煌,与中天月华掩映生辉,幻为异彩。真有置身瑶宫贝阙,太真天上,不似人间之感。
  谢谦拈须长笑道:“我还以为是黄庭老儿大驾光临,却未料到乃是姜兄亲身前来,真是大出老夫意料之外!想不到区区千年时光,道兄就能以无上毅力恒心,返本归元,重入仙道,真是有通天砌地之能,老夫不得不写一个服字。”
  罗衍面上微红,要不是他的三位师长凭耗本身真元,在他灵魂神识深处打下太清诀印,使得他不昧前因,又在旁暗中照顾,他岂能这么快重拾本来?
  心中暗叹一声,长声道:“小弟今生改名罗衍,蒙师长成全,才恢复本来功力不到半月,所以未得上门拜访,谢兄前去终南下书,小弟也是才知道,不过谢兄此举难道是真要与那霹雳火拼过你死我活不成?”
  谢谦魅力十足的面容破开一丝笑容,转眼就弥漫整个脸面,长声笑道:“小弟旁门左道,与你们玄门正宗不同,你等只要内外功行并进,不惹魔牵,自然不会引来天劫;而我等既做不到心无点尘,当然要被天劫找到头上。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弟最后一道关卡三年后即将到来,就凭小弟的本事,实在没有什么把握硬扛那九天太阳真火,所以只得退而求其此,随便找个什么法子,伤点元气,应了这一劫,取巧过关。”
  罗衍苦笑道:“难道非要找上小弟或者那霹雳火,将你打成重伤不成?”
  谢谦转眼望来,奇道:“难道除此下策,你还有什么好法子不成?如果我不伤点元气,老天爷岂容我过关?”
  罗衍正要开口,突然只听远方有人插口道:“你想过关,也不至于拉我们两个当这冤大头,出力不讨好,到时你兵解飞升,却留下我们两人去面对那悠悠众口。”
  谢谦双目神光一闪,射出两道乌光,直冲天际,无可奈何地道:“谁叫我只与你们两个有小嫌而无大仇?要不是我三次去落星岛生事,三次被那六个老怪物的狗屁阵法困住,我哪里会找上你?”
  天际边一道千百丈长的金虹一闪,就泻落崖边,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正是黄庭真人。
  “哈哈,想不到你也有吃暗亏的时候,落星岛那几个小气鬼从来不做吃亏的事情,你这些年来一直让门下跟他们为难,目的只是激他们出手,他们岂会上这个大当。”黄庭真人哈哈笑道。
  罗衍见黄庭真人赶来,心中一动,道:“既然道兄肯出手相助,不如我们一同运用本身纯阳真火,助谢道兄一臂之力如何?”
  黄庭真人摇头道:“我们助他除掉体内阴魔简单,但他少了这一劫数,依然不算功德圆满,亦不能飞升紫府,既然要应劫,不如我们三人就闹一个大的,让谢老儿提前引发天劫,我们在帮他抵御那诸天真火,岂不更好,要是谢老儿能侥幸保住本来法体,肉身成圣,岂不成就更佳?”
  谢谦饶是千年修为,一听此言,也是心中大动,毕竟,元婴成真相比肉身飞升,又差了一着,现在既然有两位玄门正宗的顶尖人物相助,也是可以一试。
  他念头一转,立刻下了决定,接口斩金切铁地道:“那就依照黄庭道兄所言,我勉力一试如何!”
  黄庭真人笑而不语,罗衍见他一脸坚毅的神色,也知再说无用,只得道:“那谢兄的门下弟子侍者,可得先送在一边,以免到时候乾天神雷真火打下,他们受之气机感应,遭了无妄之灾。”
  谢谦笑道:“早在十年前,我已经将门下全数送走,这里再无他人,而且三日内更有我的禁令,任何门下弟子都不会来此。”
  黄庭真人一听,面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谢谦还不等开口,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笑道:“至于我那个勾引外人,妄想欺师灭祖的徒孙,我早已令我的三位门下,在此山五百里外相待,只要他敢来,就立刻清理门户。只是他妄想学回了两心神功,就想背师行事,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我岂会容他。”
  黄庭真人笑道:“就怕他勾引而来的两个妖人,你的三位高足难以奈何他们。”
  谢谦哈哈笑道:“我的三个徒弟虽然奈何不了他们,但那两个妖人却忘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落星岛的那几位只要一闻他们出世,岂能容得下他们。”
  黄庭真人摇头道:“原来你是准备一石几鸟,怪不得你要去招惹那浩然门下了,这样也好,有外人替你出力,我们也省事不少。”
  谢谦笑道:“不过此举毕竟有欠光明磊落,所以落星岛那边,还请两位道兄出头,替我门下化解这番纠缠。”
  黄庭真人叹气道:“所有好处都被你拣了,我真是气你不过,要不是拿人手短,吃人口软,我才不参合你这趟浑水!”
  谢谦奇道:“天下有谁能使得动你黄庭老儿?你又有什么东西看得上眼?”
  黄庭真人拿眼朝罗衍瞟了一下,谢谦会意过来,对罗衍道:“原来是董仙子也在暗中相助,小弟感激不尽,就罗兄见到令师妹后,就说谢某千年前几次唐突仙子,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黄庭真人摇头道:“难道你苦头还没有吃够?还敢去惹她?”
  谢谦叹了一口气道:“小弟早在千年前就死心了,哪里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罗衍生怕这两人又说出什么令师姐着恼的话来,被她觉察,赶来过来出气,到时候这个情圣只有沉沦九幽的份了,连忙道:“子时快到,诸天真火的威力此时最小,不如还是请谢兄动用本身神通,诱发天劫如何。”
  谢谦也收拾情怀,面色转为肃穆,道:“那就有劳二位道兄了!”说罢背手望天,一阵阵寒浪,正像后方不住冲击石滩的海浪般,此起彼继,永无休止,一浪紧接一浪般从他身中涌起,朝四周扩展开来。
  罗衍见这股无形的气流不住地消耗他的真气,只要他稍有不慎,定遭没顶之祸,那种可怕的感觉,只有他这个身受者,方能明白其中的厉害。
  如果他不功力尽复,达至阴阳合一的境界,只是谢谦这还没有出手的劲道就令他难于消受。
  谢谦千来来以纯阴之气化炼而成的本命真元,已经达到天人合一的地步,要不是他本身为男身,无法突破最后一关,进阶浑然无物的境地,哪里又需要他们两人相助。
  大道之门四万八千,任何一种,只要精纯,都可凭之飞升,关键只是看你有没有本事,能不能修到那个地步。谢谦虽然心法不如他和黄庭真人,但千年之力也是可观,现在他正准备全力引发天劫达来,自然是全力施为,再无半分保留。
  “波”一声轻响。一丝仅拇指粗细的,长约尺许的黑色光华冲天而起,尾部发出极强烈的银色火花,带着一串霹雳之声,刺空直上万千丈,晃眼无踪,休说肉眼,便法力稍差的人,也看不出一点影迹。
  罗衍只觉时身畔寒潮一消,谢谦此时也不敢托大,盘膝趺坐在地,掌中现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腾空飞起丈许高下,虚空悬停在头顶三尺上,飞出一团柔和万分的青光,将身体罩住。
  罗衍毕竟是行家,见那黑色光华直上九霄,其高莫测,情知谢谦以本身精纯无比的纯阴之气引发诸天煞火,转眼就将降落下来。因为是自行引发,所以比上天降下,更强上几分,若不是谢谦千年修为,现在又有大援在后,岂敢轻易出此下策。
  只是他与黄庭真人几人多管闲事,不知道老天爷又要怎么和他们算帐法?
  他与黄庭真人因为都是玄门正宗,虽然心法略有不同,但都是殊途同归,倒不怕惹火上身,就站在谢谦身边,为他护法,等他先行抵御,应了运术,才能出手相救。
  只是想不到谢谦平日沉稳多智,行事谨慎,但一到了这最紧要关头,却能抛开一切,以身应劫,上求正果,光是这份大无畏的心态,就可见纵使有所损伤,也能如愿。怪不地两位师尊也不派师姐传话。
  正思间,忽听遥空之中,隐隐传来万千霹雳之声,当头月光忽呈异彩,月边现出万道银芒,月轮中心却转成暗赤颜色,紧接着转眼变为漆黑之色,一闪就不见了踪影。情知诸天真火已经发动,所以太阴月华反而隐去,以免阴阳相战。
  罗衍于黄庭真人都是修道多年,是历劫多生,久经大敌的人,此时也知厉害,不敢大意。耳听天心高处霹雳之声越来越密,全都响得出奇,却不见有雷火打下。而碧空上万点星光也一齐隐去,没有了半点光亮,整个天空化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窟窿,大有吞食天地之势。
  罗衍眼光转处,只见身边的黄庭真人袖中飞出一朵绿豆大小的金花,光华闪闪,一出手就朝脚下钻去,一闪没有了踪影,心中也是一动,想不到这个老友千年来果然脾气变了许多,变得小心起来,有两人在此,依然怕有什么意外,所以故意将他本命所合的大罗金花暗藏在谢谦座下,当下抬眼望去,伸指一弹,飞出千万点明灭不定的星光,朝空中那颗龙眼大小的珠光投去,转眼就凝在珠光下方,缩为针尖大小。
  刚一放毕,猛瞥见高空中有两点黑影一闪,估计少说也有好几千丈高下,自下仰望,竟能看见,其大可想。知快发难,急忙加紧戒备时,黑影已经加大,突发奇光,只闪得一闪,天崩地塌般接连两声大震,宛如亿万迅雷集成一片天幕,再化为一幢伞形黑色怪火,大逾山岳,突自当空向下飞堕。
  离头顶还有一两千丈,随着亿万迅雷之声同时爆炸,化为奇大无比的一蓬黑色火雨,铺天盖地猛罩下来,来势比电还快,只一闪,数百里方圆的山崖,齐被这种黑色怪火笼罩在内。
  那火也奇怪万分,落在园林宫室上,也不燃起,只是沉浮其上,中杂无量数的大小火星,朝谢谦立身处狂涌而来,转眼间,就将他重重笼罩在内,看不见丝毫痕迹。那火看去不大,最小的简直细如灰沙,最大的也只龙眼大小。震势却猛烈得出奇,互相冲击,连续爆炸,并未见其灭后重生,只数量大多,狂涛一般齐向中心涌到,越来越多。


第一百零七章 太虚煞火
  罗衍望着笼罩在两人身侧的黑色怪火,心中也有点暗暗吃惊,谢谦谦运用本命真元所招惹引发的诸天真火不是他方才所预料的乾天太阳真火,而是太虚七煞神焰。此焰虽然不及乾天太阳真火那么凶横霸道,焚天裂地,但其势最为阴毒,伤人于无形之中,腐神毁元,专伤人元气和三魂七魄,只要一沾人身,就化为无形火毒侵入内体,再由气机牵引,诱发本身三昧真火,更是难当。
  不过,光从这太虚七煞神焰,罗衍也终于明白谢谦功力深厚如斯,也不得解脱的缘故,原因就在于他本身真气的不纯,并非如宇文一样是精纯无比,没有一丝杂质的先天纯阴之气,不过这也难怪,男子之身,修习太阴真气,本来就有先天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缺陷,虽然可以在修炼过程中通过种种妙法化驳归纯,但此间难度太大,除了需要几种稀世灵药补齐先天不足之外,还需要克服本身几大难关。
  不过就以谢谦的修为法力来看,那几种稀世灵药尚难不倒他,关键在于他自身扎根筑基时就出了一点偏差,所以一误再误,最后的一点小错酿造成今日的大害。
  此等太虚七煞神焰,虽然厉害,但对他和黄庭真人来说,只要不去引发诸天感应,惹火烧身,此等神焰,对他们两人还是暂时无害。
  就在眨眼间,三人都被这类黑火烈焰所困,那太虚七煞神焰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纯黑,中杂无量数的大小火星。看去不大,最小的简直细如灰沙,最大的也只龙眼大小。震势却猛烈得出奇,互相冲击,连续爆炸,并未见其灭后重生,只数量大多,狂涛一般齐向中心涌到,越来越多。
  而且此时三人形势也是大不一样,这宛如恒河流沙一般的火焰星光,一靠近罗衍身体三尺外的金光,就自动从四周滑开,朝他身边的受劫者涌去;而站在他对面的黄庭真人也未施展出什么法宝神光护身,就是那么随随便便地站在谢谦谦旁边,黑火流沙一近他身畔三尺,就自然化去,消失无踪,好似他的身体是一个无底深渊,又如同是一座火热无比的火炉,而那黑火就如同残雪就火一般,融于无形。
  罗衍见老友如此神通法力,也是暗自佩服,若是他功力再深厚上半筹,就达到门中三位师尊的境界,那体外的黑火神焰就不会再起任何反应,可以冷眼看这些诸天真火随身而过,不再需要动用本身真元护体了。
  此时天地早呈现混沌一片,好似陷身无边黑海之中,而二人中间的当劫者所受,与两人更是大不一样,那颗青荧荧的宝珠,此时已经暴涨至海碗大小,发出一团柔和浑厚,凝如实质的青光,将他全身上下团团罩住,受那恒河沙数的黑色怪火迅雷猛击。
  最外层的青光,已经受了震撼,泛起层层涟漪,每一颗黑火烈焰撞上青光,立刻爆炸开来,激得宝光外层青芒霞雨四下飞射,开始还不是十分激烈,只是微微起伏,后来则随黑火神焰爆炸声,上下起伏,飞扬不停,本来原本混元如球的青色光幢,立刻变成了千疮百孔,而且青光也缩短了许多。
  罗衍见状,正要发动暗藏在那颗青荧荧的宝珠之下的龙犀环,却听黄庭真人道:“道友且慢出手,此时还不是他的紧要关头,尚需当他应了劫数,体内阴魔出逃时才可出手。”
  罗衍只得停手不为,不过就在这短短两三句话间,却见两人中间的那幢青光这时已经不能主人心意主持,已经受外间雷火冲击,四下飞荡,看去宛如一幢丈许高下的圆球,上下腾挪,往来摇晃于弥天黑海之中。
  而上下四外的无量煞火神雷互相击撞,狂涌而来,打到身前,吃那青色光霞一挡,激射起千重灵雨,亿万青花,满天飞溅,虽未被其侵入,形势已危险万分,不由也着起急来。
  不过就在他担心之之际,遥见天边明月又从满天混沌中撕开一线边缝,射出一丝皎洁明亮的光华,而天空传来的异响也就在不知不觉间隐去,仅留下近身处的连绵爆裂之声。
  “道友留意,等下只要谢谦道友身中的阴魔脱体飞逃,就速用你那法宝护住他的法体,以免这太虚七煞神焰毁了他的法体,让他功亏一线。”黄庭真人面上露出一丝沉重的神色,转头对罗衍吩咐道。
  罗衍刚凝神准备,只见转眼间,满空的黑火神焰就如万流归壑般朝谢谦谦身中狂涌而上,密密麻麻地朝中间挤压在一起,就在一瞬间,那铺天盖地,占据了整个天地的煞火就缩小成一团亩许大小,形同如意的火焰,黑光闪闪,裹着一团丈许大小的青光,虚悬空中。
  此时谢谦人困煞火神焰中,虽然仗本门至宝太阴青灵珠之力不曾受伤,但是上下四外宛如山岳,其重不可思议,休想移动分毫。及满空煞火齐聚中心,化为一朵太虚神焰,更是难当。
  只见烟云变幻,连闪几闪,整个火焰光色突然由黑转紫,由紫转青,最后化为一团天蓝色的怪火,焰心中射出无数紫色光针环身攒射,其热如焚。知是太虚七煞神焰威力全数引发,只要光色变化七次,就算过了这关,心头也自一喜。
  但此时光针一起,只觉全身如在洪炉之中,正受那太虚煞火化炼。虽有本门至宝防身,心灵上也起了极大警兆。急忙潜神定虑,运用玄功,静心相持,虽觉烤热,还好一些;心神稍乱,火力暴增,顿觉炙体的肤,其热难耐,连心头也在发烧,大有外火猛煎,内火欲燃之势。这等景象,乃修道人的最大危机,自修道以来,尚是第一次遇到。深知厉害,心中一慌,多年枯井无波的灵台方寸顿失主宰,心神也为之微微一恍惚,就在眨眼间,只觉身外火势忽止,连四边压力也已退尽。
  身上突然飞起一条暗紫色的人影,容貌与他一模一样,面露狞笑,高叫道:“谢谦小儿,后会无期。”腾身而起,犹如一条虚影般,一闪就透出那团蓝色怪火之外,刚要朝天空飞起,只见地中陡然现出一朵几十丈方圆的金花,金花万瓣,宛如飞轮电驭,急旋飞转,瓣尖射出万点金芒,犹如暴雨般地朝那虚影打去。
  金芒刚一上身,那条暗紫色虚影就被打落下来,凌空翻滚两圈,正要朝地面钻去,只见那金花迎了上去,万瓣花瓣朝中间一裹一包,就将他紧紧罩住,金花中更现出一股紫气,朝上一卷,只见光华明灭,连闪几闪,整个虚影就消失无踪。
  而就在那虚影飞出瞬间,谢谦头顶虚悬的青色光珠下现出千万点璀璨万分的星光,倒卷而下,顺着青光外层,反罩下去,光华转了两转,就化为无量星光,将他全身层层包住。
  谢谦张目注视,只见四周星光点点,明灭闪烁,最外层仿佛有一团紫烟笼罩在外,而他本身也可行动自如。要是换了常人,定然以为难关已经度过,只要心神把把持不住,妄想冲出重围,或用法宝、飞剑施为,稍微移动,立刻重新引发那诸天煞火,陷身于幻景之中,不消多时,便被煞火炼成灰烟而灭。除临死前苦痛难禁,也只一眨眼的工夫。道力稍差的人,还不知怎么死的。端的厉害非常,阴毒已极。
  谢谦本来危险异常。一则修道多年,见多识广,虽然是初遇到这类太虚煞火,但也从典籍中知道此火厉害,略知虚实;二则他此时体内由七情六欲等妄念而生的阴魔已经除去,本身道心除了这个枷锁,越发清灵,点尘不染。见见外间形势一变,知道虽然有两位大救星出手,但体外煞火依然未消,依然与两位救星的法宝相持,而这太虚煞火本是因他而来,随他心念气机发生感应,要是万一冒失冲出,再次引发威力,到时不要说他是黄台之瓜,何堪再摘,就是这身边两位救星都要受他之累。
  一念至此,谢谦止住前念,重新宁心静气,不理会外间之事,进入空灵无相之境。
  罗衍与黄庭真人本见他身中阴魔飞出,被他两人所灭,也是心中一喜,正要出声令这位老兄不要擅自行动,却见他并无任何动作,依然凝神打坐,也是一喜。
  他体外的太虚煞火本是因他太上感应而来,遇强越强,遇弱则弱,此间有魔消道长的天地不测之机,只要他不惹魔牵,那体外怪火就不会再生反应,凭两人的法力神通,自然不难将之消灭。
  罗衍手挽灵诀,伸手朝前一指,先是龙犀环所结光网,与本身合为一体。然后运用环中无量星光环绕谢谦的宝光外圈,朝外间的那朵太虚七煞神焰慢慢撑去。
  而此时黄庭真人所放出的那朵金花,化为两亩方圆,从地底射出千万点金光,朝中间围住的神焰裹去,准备里外夹攻,合力将这团蓝色怪火消灭。
  饶是两人法力高强,所施展又是厉害无比的奇珍异法,但也觉那团天蓝色的火焰光气沉重异常,并且坚逾百炼精钢,宛如实质,里外两层金芒银星打在上面,空激起层层霞光,损害甚少,看来要将这团太虚煞火消灭,只有运用水磨功夫,慢慢设法才行。
  黄庭真人见发出的紫虚金花虽然将这团怪火团团包住,瓣尖光雨,连冲几次,都没有冲动,忍不住眉头一皱,对罗衍道:“你的那破鼎呢?怎么不取出将这鬼玩意收去?”
  罗衍面上露出无奈的神色,道:“小弟前生几件法宝,都已蒙恩师发还,惟独只有那鼎,尚留在那化外南荒,氤氲化育,修复山川大地,还须年余,才算功德圆满,所以尚未取回。”
  黄庭真人想了一想,道:“不如年后我替你去取,顺道借用三月,你意下如何?”
  罗衍瞪了他一眼,笑道:“要是你的手脚有我那师叔快,尽管去取好了。”
  黄庭真人脸色一下纠成一团,丘壑纵横,一下间好似老了几百岁,有气无力地道:“你师叔他老人家取那鼎何用?”
  罗衍笑道:“你说呢?”
  正说间,猛然只见万里碧空之上,闪过两点绿光,随闻一股尖细万分的厉啸从西南方遥遥飞来。
  黄庭真人长眉一扬,朝空中道:“那两个死不长进的宵小之辈来了,要不要你我将他们拿下,拿去给那几位老怪物当贺礼?”
  罗衍伸手朝前一指,三人身形连满看宝光一起隐去,而崖下生起一团青光,闪烁不定,光华颜色与谢谦的护身宝珠光华一般无二。这才笑道:“依你那旧侣的脾气,岂容我等插手,虽然我师姐已经前去为你说情,但那煞星是否回心转意,改了初衷,不与你我计较,但还难说,你们最后不要生事,在旁边看就是了。”
  黄庭真人老脸微红,道:“你少拿这事说嘴,我固然不好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光是我门下那兰丫头和你身边那患难公主,你可想好安置的法子?你已经躲了几千年了,依然还是没有躲开,反连你那瑶池仙侣也贬谪人间,了结最前一生誓言,现在看你怎么办!”
  黄庭真人顿了一顿,继续道:“那兰丫头还要好点,毕竟与你纠缠不多,我还可以为你设法化解,但那位公主,可就是你自己钻进去的,可怨不得其他人。”
  罗衍笑而不语,黄庭真人见他好似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骂道:“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装高深,你肚子里有什么鬼主意,难道我不清楚?给我说说,说不定我还给你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罗衍哂然笑道:“你好似挺有法子的,怎么连自家那一位都搞不定,要是听了你的法子,我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当年也是做得太绝情了,怪不得落得现在如此下场。”
  眼见绿光眨眼飞来,现出两位浓装艳妇,身后跟着一中年道者,三人刚一飞进这崇山峻岭中,忽听飕的一声,从群山中飞出一蓬又急又细,其亮无比的五彩丝线,蓬勃而起,比电还疾,像蛟龙吸水,其疾如箭,直喷上来。变起仓促,来势又迅急异常,事前一无警兆,又不见什么征兆,即使那两位艳妇人久经大敌,也没料到会有这类广大神速的埋伏,如何抵御得及?
  一个措手不及,就将那中年道者罩去,一现就将他网住,朝下一收,就不见了踪影。等二女回过神来,已经不见踪影,不禁大怒,扬手飞起千百道雷火,朝山下打去,霹霹连声,在自打得天摇地震,雷火横飞,更无动静。也看不出有什么禁制埋伏的情形。
  那二女面色一边,左边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冷哼一声,扬手一翻,口中现出一面尺许方圆的金镜,发出一片毫光,朝下乱照,晃了几晃,另外一位身穿绿衣的女子也好似动气,将手一挥,一团绿气从袖中飞起,正要打下。
  突然又见东北方金霞电转,夹着一道长约百丈的经天长虹,流星飞驰般直射过来。晃眼临近,忽然分而为二,现出一个貌美如仙的妙龄少女和一位风神俊秀的青衣少年,一左一右,朝左右两方,朝那两位女子圈来。而就在这一分一合之间,长虹中现出一片金霞,霞中立着一位身材高挑,羽衣霓裳的道装女子,冷声喝道:“今日看你们往哪里跑!”
  说时,手中飞出一片金霞,当头朝两位艳装女子罩下。
  那先来二女一见,面色陡然大变,哪里还顾得及搜索下方失踪同伴,各自将身一纵,就化为两点绿星,一东一西,分头逃去。
  而方才左右分开的两道金虹,好似早料于此,虹光一卷,就朝两点绿星追去,眨眼就赶上,金虹到处,只是一裹一绞,一声爆音,就爆炸开来,纷散如残雪,四下飞舞,但也未见有血光飞起,只见几丝绿烟闪过,就已经无踪。
  金虹中那一男一女也不惊慌,反将剑光扩展开来,略一飞舞,就圈成一个几十里长的虹带。
  黄庭真人突然将手朝上一指,立有百丈金光,千团雷火,往上空打去。两条绿光突又在当空现形,吃神雷一震、接连翻滚了几下,慌不迭似要遁走,神情狼狈已极。再吃左右两道剑光飞回,一同飞射下来,迎头一绞,立将二女左右圈住,剑光还未落下,一团金霞已经后发而先至,强前一步,将二女裹住。
  而那道装女子也飞身至罗衍和黄庭真人前方高空,狠狠瞪了黄庭真人一眼,转头对罗衍笑道:“这位道友想必就是才转劫归来的姜师弟吧,日前得遇无垢师妹,才知道师弟改名罗衍,已经重返本来,真是可喜可贺。只是师弟离山已久,怎么不到寒下一叙,难道不成还在记怪千年前的旧事不成?”


第一百零八章 再返青曦
  罗衍抬头苦笑道:“凌仙子何出此言?莫非家师姐又在背后编排小弟的坏话不成?”
  那道装女子足下金光一闪,泻落崖上,对空中并列在一起的两位俊秀男女笑道:“寒樵,文玑,还不下来,拜见终南山的黄庭师伯与昆仑罗衍师叔。”
  那两位少年男女一收空中的剑光,飞身下地,对黄庭真人和罗衍分别行礼道:“弟子卫寒樵,赵文玑拜见黄庭师伯,罗衍师叔。”
  说话间,空中金霞已经缩小成一团拳头大小的云光,笼着两位寸许高的小人,朝那道装女子衣袖中投去,一闪无踪。
  黄庭真人笑道:“两位师侄我已见过,无需多礼,而且见面礼我已经早给了,玄仪师妹休想再打我这个身无长物的穷师兄主意,倒是昆仑一脉,源远流长,千万年来,所藏至宝奇珍无数,要想敲竹杠,打秋风,尽管找那罗衍真人好了。”
  罗衍见黄庭真人一见昔年故侣,就直接将他给卖了,心头恨得牙痒,不过却也情知不拿出点东西,恐怕受不了这位师姐好友的挤兑,何况这位玄仪仙子凌玉清平日眼高过顶,寻常之物岂看得上,而且她身边这两人要是他千年前拜入浩然紫气宗的话,还差一点成为他的同门师兄弟,虽然千年一别,这两人也转三世,但当年情分依在。
  一想到这里,罗衍笑道:“赵师侄前日我曾经见过一面,本应有所薄赠,但我今生初返师门,也是没有什么好东西,不如这样,等二年后,两位师侄去我昆仑一行,到时我再补上如何?”
  玄仪仙子想了一想,道:“既然你如此说法,我也不为难于你,而且我这两位师侄既有降魔利器,也有护身至宝,只是阅历尚浅,难成大器,也不需要你送什么法宝灵丹,只需你将昆仑藏书之地开放,让他们呆上年余,就算作数,你看如何?”
  罗衍刚要开口,黄庭真人哈哈笑道:“清妹平日精明,今日却是讨了一个空口人情,真是不划算。”
  玄仪仙子转眼朝她望来,道:“这空口人情,至少比你那两颗不成气候的大还丹强,亏你还是长辈,这等寻常之物也送得出手。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脸红。”
  黄庭真人鼻中冷哼一声,道:“那你送我两颗不成气候的大还丹怎样?至于昆仑藏经,两月前太苍师伯法驾光临终南,已经向我说起此事,等你们六个将道统传于门下弟子之时,我们昆仑终南两门,就将道书经卷合为一处,一起送与你们浩然紫气一脉。本来已经是你们之物,你又何需再求?”
  玄仪仙子一双美目顿时亮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黄庭真人,喜道:“此言当真?”
  黄庭真人笑道:“就算我说话不算话,难道太苍师伯会出谎言欺骗于你?再说,昆仑一脉,即将绝传人间,这先天道统,不由你们浩然紫气宗继承,又传与谁去?”
  玄仪仙子面容恢复平静,微笑道:“怪不得无垢去我那里,语多不详,我还以为她一时心起,想做惊人之举,所以秘而不宣,原来是有这个缘故,既然如此,看来我得回转仙山,请四位师兄出山,我们六人一起前往昆仑摘星崖霜华宫一行,亲自朝太苍真人与李师叔道谢谦。”
  黄庭真人笑道:“你现在心满意足了,也该帮我二人一臂之力了吧!”
  随手一指,一团百十丈方圆的怪火凌空现在空中,正是罗衍方才行法隐去的那团太虚七煞神焰,就在这顷刻间,原本天蓝色的火焰已经转化成银白之色,火苗缭绕,正熊熊燃烧,火心当中包裹着一团十余丈方圆的银光,远远看去,直似两者好似一体,但一细看,才发现两团光华交接处一为万点银星,朝外乱冲,一是千道寸许长短的精芒,朝内猛射,两者光华一触,就立刻对消,而后面的又涌了上前,争斗不止。
  而就在怪火之外,更笼罩着一朵亩许大小的金花,瓣尖射出道道毫光,将整团焰火包裹在中间。
  玄仪仙子一见,摇头一叹,道:“可惜三师兄不曾亲来,不然借他七玄珠之力,倒可将这团太虚神火收为己用,若是化为三年苦功,将它凝炼成太虚雷珠,倒可抵御天劫中的太阳真火,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先救这魔头吧。”
  说时,从手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黄玉葫芦,将盖揭开口,朝下四外略洒,飞出几点寒星,晃眼之间展布开来,化为一片冷云盖将下去,恰似一座水晶结成的圆幕,直罩在整个焰火之上。火头被它一压,立即退缩,渐渐朝内缩去,转眼四外都被罩住,冷云朝下一合,转眼凝为一体,再无缝隙。寒光晶影与内里熊熊烈火相映生辉,化为无边丽彩,煞是好看。
  黄庭真人将手一招,金花由大变小,冉冉朝他手掌落去,他手掌一翻,就收了去。
  玄仪仙子眉头一皱,道:“你那大罗衍金花收这么快干什么,难道怕损耗你的元气?”
  黄庭真人笑道:“师妹近来法力大进,岂需我助力?”
  玄仪仙子随将手中葫芦一摇,轻喝一声,葫芦中飞出一物,形如春蚕,通体雪白,初出长约尺余,迎风便暴长丈许。周身银光闪闪,隔老远便寒气侵人,满空立刻飘起片片雪花,就在一眨眼间,整个山崖大有结冰之势。
  罗衍一见,喜道:“原来巽宫冰蚕这等天地灵物落在仙子之手,真是谢谦道友之福。”
  玄仪仙子瞟了光中那条若有若无的人影一下,冷冷道:“要不是无垢到我那里说情,现在又有你们两人替他出手,我岂会救他?这厮多次故意寻我门下弟子不是,就是想引我等几人出手,他好趁机借我六人的纯阳仙剑兵解,除掉他本身阴魔。要是他以礼相求,我等还可成全于他,只是他又放不下面子,想取巧行事,我等岂会上他的当?他见我等不出面,就三次上门挑战,结果都被困于四相阵内,只得惺惺而返,转而去找黄庭生事,恰好遇到你转世归来,这才生出一线生机。我若不是看在他在最紧要关头,能毅然放下一切,以身求道,引发天劫,不再行那偷鸡摸狗之事,我怎么会帮他?”
  说时,那巽宫冰蚕出现以后,在空中略一盘旋,飞向前去,晶幕上立现一洞,蚕口张处,喷出一道雪白的气丝,朝那太虚七煞神焰吹去,那细丝初出不大,仅小指粗细,朝外就越涨越粗,宛如滚汤泼霜雪,狂涛卷火烬一般,那银白色的怪火一接触这片云烟,立刻就消失无形。只见蚕口白气兀自喷发不已,转瞬弥漫全幕,不见光影。
  约有顿饭光景,玄仪仙子一声清叱,冰蚕离幕飞回,自行缩小,钻入葫芦以内。那座晶幕依旧冰辉清莹,罩在空中,只见内中火焰全都熄灭,只留下一团斗大的如意形焰火,虚悬空中,凝如实质,也不再飘动。
  玄仪仙子重又将葫芦口对准冰幕行法,将手一指,晶幕由大变小,缓缓朝那团灰白色的太虚七煞神焰裹去。一会由厚而薄,由薄而消,晃眼两者一起不见了踪影。
  玄仪仙子收转葫芦,笑道:“这太虚七煞神焰已经收尽,谢谦老鬼的劫数也算完结,只是元气损耗甚重,恐怕没有三年苦修,难于还原。余下就是你们两人之事了,我还需赶回仙岛,趁无垢在此,可替我等主持宫中之事,我等还需上昆仑一行,拜见几位师伯。”说完就朝两人一举手,带着两位门下弟子,告辞而去。
  罗衍此时也收转笼罩在谢谦身外的龙犀环宝光,谢谦站起身来,面有愧色,正待开口,黄庭真人已先笑道:“道友道家三劫,已经圆满度过,真是可喜可贺,只是道友本身真元在这太虚七煞神焰下损耗甚巨,神疲魂倦,还得修养几年,才得恢复过来,到时自然能道成飞升。”
  谢谦抬起头来,想了一想,道:“小弟原来行事荒唐,本来只想借几位道友之手,在那玄门纯阳真气下解除本身纠缠多年的自身阴魔,所以多次故意冒犯凌仙子门下,想不到今日不仅两位道兄全力相助,而且就连凌仙子都肯用那前古灵物巽宫冰蚕,运用那数千年玄冰精英凝结的奇寒之气,除掉我体外的劫火,真是大出小弟意料之外,如此大恩,小弟愧不敢当,还请两位道兄代为引见,让小弟前往落星岛拜见几位道长。”
  黄庭真人笑道:“现在那几位道友已经离岛外出,你即使去也是见不着的了,不如你现在还是在山中静养,等一身真元恢复过来,再去道谢谦如何?”
  说时,手指罗衍道:“你与那青曦宫素有渊源,谢谦道友若要肉身成真,还非要那宫中灵丹不可,不如你好人做到底,再去讨两颗青灵丹,送来于谢谦道友如何?”
  罗衍苦笑道:“明明是你想为门下弟子代求,却推到谢谦道友身中,你除了让我跑腿外,还有什么好事便宜过我?”
  黄庭真人面上露出一丝得色,笑道:“你擅自在人间搞出这么多事情来,要是少了我与谢谦道友,谁跟你一同去沾惹那红尘的麻烦事情,你既然生心闹事,当然得付出点代价。再说了,我与那桑老怪,岳老儿两人有嫌,要是我去,恐怕说不了几句,就动起手来,当然是你替我走一趟,最好不过。”
  罗衍道:“你可说话算话?”
  黄庭真人笑道:“我什么时候赖过帐?”
  黄庭真人转头对谢谦道:“罗道友既生慈悲心,想让人间归于一统,结束这多年的战火,让天下休养生息,你门下末代弟子众多,不如也让他们去人间走上一趟,一则是帮罗道友一臂之力,二则也可修集外功,为将来做打算,不再步你后尘。”
  谢谦道:“三位道兄高义,今后只要有片纸相托,我太阴一宗一定照办,不敢推委。何况这是两利之事,我又岂敢不遵?”
  罗衍朝谢谦一拱手道:“事不宜迟,那小弟就走一趟,看看道兄运气如何?”说完就双足一顿,化为一道金虹,朝东北方飞去。
  他人起在空中,才飞出不远,就见眼前有一丝微光一闪,一下认出是有人用“掌上乾坤”,“环中宇宙”等摄形照影之法搜寻他的下落,而且功力还不浅,当下伸手一指,飞出一片毫光,上现出一道幻影和山川大河等景物,一晃就不见了踪影,而本身也同时隐去行迹,无声无息地朝前疾飞。
  想不到这天机阁主玄月真人心思细密如此,居然要暗中查看他的来历,只是可惜他多生法力已经恢复,比这位大阁主只高不低,又岂会让他追根就底?
  虽然说心智细密,可补法力不足,但若是法力差距太大,则有千巧百计也是无可奈何,就如同人间比较武学高下一样,只要彼此武功差距到一定地步,纵有精妙招式也没有用处,也能被对方以力破巧,以大击小。
  罗衍疾飞三个时辰,就重新达到东极大荒的尽头,刚穿过笼罩在无量归墟外的那层混元真气,进入青曦宫所在,突然瞥见一片极轻微的祥云横空而渡,由斜刺里高空中飞来,往前面深不可测的归墟大壑飞去。
  那片祥云飞得又高又快,宛如薄薄一片彩色轻烟,在当头高空苍冥之中一闪即过。如换旁人,必不在意。罗衍法力已经复,而且这些日子又越发长了经历,见那彩云看去薄薄一片,又是逆风而渡,聚而不散,飞得那么高,以他的慧目法眼竟不能透视云上,断定不是寻常人物。
  所幸他方才为了躲避玄月真人的追影查形,用门中太乙潜光遁影之法隐去痕迹,所以对方并未看见他。心头一动,方按遁光回顾,猛想起青曦宫内的那位九天仙府,东天青帝之孙女谪凡人间,转世重生的少宫主青箩,所用光华正是与之一个模样。来去都是祥霞丽霄,轻云冉冉,与他御光飞遁,破空冲云而渡,迥不相同。
  本来他上次来此一行,简直就是稀里糊涂,不明白所以,完全是被师叔牵着鼻子走,根本不明白这里的底细,直到师叔帮他恢复前生法力,他才知道此地的一些秘而不宣的旧事,但师叔也是所言不详细,这些事,就是紫芝夫人虽然为宫中管事之人,都是一无所知。不过却知道这无量归墟外藏着一大隐患,听师叔口气,好似与这青箩关系密切,就连那位紫府金仙下界,也是为她而来。
  他一下好奇心起,不再思索,依然隐去身形,跟踪而去,只见前面那道彩云闪了两闪,就消失在下面漆黑无光的深壑之中,只剩一团光点。
  当下立刻加急光华,追了下去,只见彩云神速已极,本身遁光竟几乎追它不上,又未便传声相唤。而且人在这漆黑无光的深壑内,只觉得身下有无穷吸力朝他拉来,就以他的功力,都几乎有把持不住遁光之势,这才觉得秀琼六女所说无虚。只是现在他距离原来那条旧路相距数千里,也不便带上她们几姐妹一同下来探察过究竟。
  正在寻思间,只见那团光点忽然向前飞堕。双方高低悬殊,恰好相继落下。一看落处,正在前方一块突飞而出的巨大山石上,两下里相隔不过数百丈,光云敛出,现出一条熟悉的背影,肩头七彩光华闪动,正是与他几次交手的青箩公主。
  人刚一落地,就回头朝后一望,好似有所觉察的神气,罗衍连忙守敛本身灵光云气,不再移动。不过透过那金黄色的面罩,那双澄如清水的凤目中本有一丝愁色,但一回顾间,突然现出一丝惊喜的神色,也不再望,继续回转身子,朝前行去。而纤纤素手有意无意地往后一扬,先是一片若有若无的光影微微一闪,背上青衣上便现出“道友请勿插手”几个青荧荧的字迹,一闪即隐。
  罗衍才知道这番做作,依然没有瞒过这位青曦宫的少主的眼睛,正要现身出去相见,突然想起本身所用的隐身法,本是九天仙箓真传,虽然说瞒不过与他同一源头的青箩公主,但难免未始瞒不过这归墟内中所居的怪人,若非如此,那青箩公主也不至于暗中现字相示了。
  忙隐身形,轻轻掩向前去,跟在青箩身后,看看究竟前面有何高人。大石尽头是一个窄仅过人的夹壁,不特阴湿污秽,霉气触鼻,路更高高下下,险峻异常。青箩公主一走到里侧,壁上就飞起一片黑烟,罗衍箩好似不耐污秽,重新化为一团祥光,朝里飞去。
  罗衍紧跟其后,飞了十多里,又现出一条螺旋形的曲径,路略宽些,但是两边危崖交错,中通一线,其黑如夜,不见天光。路更崎岖,石刃森列,高低错落,险滑诡异,如登刀山剑树。
  那转角之处尤险,宛如蛇行之径,越往前越难走。所幸两人都是道法高强之士,到不觉有何困难。但每飞过一个拐角,就有黑烟生起,将后方来路堵住,罗衍认出乃是土木二行真气合炼的法物,厉害非常,心中越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第一百零九章 归墟奇遇
  罗衍随前面青箩身上所发出的祥光,跟踪而去,约行半个时辰,暗中算计已经走了数千里之遥,心头不禁暗自一惊,虽然途径弯岔甚多,但方向一直都未发生改变,都是斜斜向下,按此算来,至少已经深入地壳之内。
  他在昆仑时,曾经从阁中藏书中得知大地之下,有幽泉地府,距地一万二千余里,中有前古地层隔断,层数共分十三,不是坚逾钢铁,便是奇热无比的沸浆层泥,一层比一层艰难,如欲入地查探,地层之中水、火、风、雷,无不厉害非常,寻常修道人万难承受得住,十分微妙隐秘,乃是常人所想不到,也非寻常占算所能推详;就是法力高深的有心人细加占算,也不能深悉。
  而眼前见青箩对此间路途十分熟悉,分明是常来于此,遥想师叔上次所说的那老妖婆,却有不知道是何人?不过既然能惹得几位师尊合力出手,与她为难,更惹得名列紫府仙班的太乙金仙下界,定非寻常。
  正思索间,面前倏地一亮,竟是清光大来,顿换了一个世界,一扫沿途阴暗昏沉之气,而前方祥光也不见了踪影,定眼一看,只见前方两旁双峰对峙如门,一道宽约千丈的瀑布宛如门帘,奔腾直下,发出雷鸣之声。
  他一下明白过来,这水应该就是来自头顶东海之水,千百年来一直从这无量归墟奔腾直下,流入幽泉之下。而青箩此时不见踪影,应该是川流而过,当下也未敢现出痕迹,贴着那到水帘,运用乾坤大挪移的先天妙法,闪身入内,斜斜飞下,眼前现出一个广阔之极的奇异世界。
  罗衍身在半空,下面是一个地底大湖,包藏在一个庞大之极的地底岩洞内,岩顶离湖面至少有几里高下,大湖骤然看来就像个无边无际的大海,根本看不到丝毫边际,情形倒与他在昆仑地底所遇到的火海熔岩一样,唯一不同只是那里是通红一片,这里是青光大亮。
  转头回顾,只见瀑布两边壁上长满了奇花异草,五色缤纷,岩壁上时有裂开大洞,地底的清泉冲奔而出,形成四五十条长长飞溅下来的瀑布,轰然有声,蔚为奇观,令这庞大的地底空间,充斥了声音和动感。
  而湖地和两岸岩壁上,时有腾空而起的冲天火柱,暴射出熊熊烈焰,照耀了整个巨洞。想不到这么阴暗的地底尚有这等水火相济,阴阳交泰的奇景。
  就在他顾目四盼的时候,才发现湖上虽是清波粼粼,一片澄波,清可鉴底,而前方十来亩方圆一圈,似有一片圆形乌金光华笼罩其下,将水波隔开,离水面数十丈以下,便被隔断,成了中空,四面的水也被隔开;仿佛一口大钟,直扣到底。
  而湖底矗立着一座辉煌壮丽的水晶宫殿,四外都是黄玉平台,翠瓦金梁,珠柱瑶阶。余皆整块橙黄色水晶铺砌而成,富丽非常,内中只见七彩光华一隐而灭,刚看出是罗衍箩肩头所插惊鸿仙剑的虹光异彩,忙跟踪而下。
  他遁光云气刚于湖水一触,才觉有异,好似有一股无形潜力朝前涌来,将他微微弹起,先还以为除法其中的禁制埋伏,慌忙微微腾身而起,方见水面并无任何反应,仔细一看,原来那湖水竟与寻常海水大不相同,色作深碧,状类溶汁,并还发亮,知非寻常。
  罗衍此时自知要是强行降落,必然引发其中的禁制法术,弄不好还要受困在内,不得脱身,到时不仅行踪毕露,有违来时初衷。
  要是此地主人法力弱上几分,他还可凭种种奇功隐身入内,而眼前光是看这湖中禁制,就可见主人的法力神通尚在他之上,一时间不敢造次,只是按下遁光,避开正面,贴着湖边绕行,看是否能不能再找条通道下去。
  突然之间,只听水底传来一声轻喝,一道七彩长虹冲波而起而起,顿时在湖中开出一个丈许宽的大洞,罗衍心中一动,慌忙趁水波分合之际隐形飞下,就在水中光影乱闪间,人已经接那道剑光透身而下,落在水第那片水晶宫殿前。
  面前现出一座十来丈高大的牌坊,上现“九幽之门”四个大字,乌光闪闪,只是最边角已经被那道剑气削掉一半,殿内精光乱闪,雷火四射,好似正在恶斗神气,隐身而进,才见青箩正立身殿中,身畔升起一幢青光,将她全身笼罩在内,而肩头那柄无坚不摧的惊鸿仙剑已经收回匣中,身前站着一位容貌俊美的黄衣少年,左臂已经齐肩断去,正一手提着断臂,面色惨白地盯着前方,眼神中露出狂热,不甘和愤恨之色。显然是刚才与青箩动手,被斩去一臂。
  而大殿主座上端身坐着一位中年黄衣美妇,长得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只是面色微寒,冷冷望着殿中,手里拄着一根黑色的滕杖,杖头权丫颇多,遍刻着金乌玉兔,鸟兽龙蛇之形,烟光缕缕,彩光道道,分明是件异宝奇珍。
  罗衍眼力高明,看出这里虽然没有一丝邪气,但阴森之气凌厉异常,而且这里又在青曦宫的玄天妙境之内,虽然那中年美妇看不出功力深浅,定是师叔口中的“老妖婆”了,但光是凭这一手就可看出她的法力尚在自身之上,怪不得连师叔都是如此忌惮于她。
  中年美妇望了殿中那黄衣少年,冷声喝道:“不成器的狗东西,还不给我滚下去!”那黄衣少年一听,面上露出三分不愿之色,但见又好似知道执拗不过,只得神色古怪地望了青箩一眼,化为一点黄星,朝殿后飞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中年美妇这才转过头来,柔声道:“青儿,你表兄虽然性子暴躁了一点,但一直是对你情有独钟,你纵使不愿意答应我这祖母给你安排的婚事,你也不应拿他出气。”
  青箩背对罗衍,抬起头来,冷冷道:“祖母好意,青儿心领,只是这事,万难从命,而且祖母也应该知道家父飞升前所留的誓言,无论是谁,只有揭开孩儿面上的六阳神罩,才……”
  话还未完,中年美妇面色变了几变,突然叹气道:“青儿,想不到你到了这个时候,依然还要抵死不认,难道我不知道这六阳神罩如果戴在他人头上,自然万难解下,只有遇到有缘人才可化开。但你本是九天青帝之孙贬谪人间,本身自有紫府太清之气,你脸上这快六阳神罩,除了外人之外,你自身也可解下,何需他人动手?何况你既然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为了青曦宫主,自然得有血脉留传后世,以显东天乙木一脉生生不息之意。你乃我唯一血脉,现在我为你做主,许配与你表兄,也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之事,你何必多番推辞?”
  青箩缓缓跪了下去,道:“孩儿誓以童贞求道,只求重返紫府,心中更无半点儿女私情,还请祖母见谅。”
  中年美妇站起身来,朝她拉去,柔声安慰道:“肉身成道,固然是好,但元婴成真,也是不差,本宫前古三圣,都是娶妻生子后,以元婴成道,这区区肉身法体,也并非重要,只要你修为精勤,法力高强,又与那肉身成道,有何区别?难道就为了一线之差,你非要置我青曦一门的血脉不顾。”
  青箩抬起头来,道:“青儿尚有叔父在堂,就算下一任宫主之位,由叔父之子继续,也并非不可。”
  那中年美妇将手中拐杖重重朝晶莹如镜地地面一顿,整个大殿也微微一晃,气道:“青儿!难道你非要逼我老婆字做出那无情之事?!”
  青箩沉声道:“孩儿其他事情都可依了祖母,惟独此事,青儿万万不从。”
  “好!好!!好!”中年美妇面色转寒,厉声高叫三声,低下头来,冷冷道:“既然你执意不从,那你此身血脉骨肉,都是由我所传,你现在元婴早成,这具躯壳也是用之不着,何况你更有青曦宫内有凝神固魄丹灵丹,可定凝神固体,你将这具肉身归还于我,让我接体重生,从今以后,你我两清,你既非我孙女,我也非你祖母,彼此两清,你看如何!”
  青箩也不答话,只是恭恭敬敬拜了下去,朝中年美妇磕了九个响头。刚开始磕前三个头时,中年美妇面色微变,略带一丝不忍神色,到后来就恢复如常,面容无喜无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衍此时才看出那中年美妇周身形体不似生人那么凝固,好似元神炼成。不过凝如实质,于肉身一般无二,浑身上下好似雾约烟笼,若隐若现,随时变幻,心头更奇,就凭此妇法力神通,难道重新凝炼一具元婴,也非是不可,怎么却偏偏只剩元神在此?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缘故不成?
  青箩拜完,也不起身,反双手合掌,盘膝坐下,双目垂帘,头顶冒起一团青光,光中涌起一位寸许大小的小人,升起三尺高下,将手一招,肩头那柄长剑由大变小,化为一道七彩光华投在小人肩头,重新盈盈下拜道:“孙儿拜谢祖母这些年来教导之恩,特意奉上法体,就此告辞。”
  中年美妇站起身来,将手一抬,杖头上立有一股极浓厚的黑气飞出,将殿内青箩法体圈住,一面冷声道:“从今以后,你我恩怨两清,念在原来旧情,你自去吧!”手一摆,一道黑气涌出,裹着那寸许高的青箩元婴,朝殿外飞去,转眼无踪。
  殿内黄光一闪,一点黄星飞落殿中,现出那刚才黄衣少年,匆匆问道:“祖姑,你怎么放她走了?”
  中年美妇冷冷道:“男子汉何患无妻,何况青曦宫内仙女如云,只要我借她法体重生,抵掌青曦宫,其中仙女早晚还不由你随便选择,遇上心爱的人,赠送与你成婚,岂不一样称心么,你急什么?”
  那黄衣少年这才会意过来,道:“原来祖姑早有打算,孙儿明白过来了。”
  中年美妇这才抬起头来,转眼朝罗衍望了过来,道:“昆仑小辈,在此观望半天,何不现身出来一见,也让我老婆子见识一下,太微老鬼,究竟收了什么好徒弟?”
  罗衍才知他的隐身法已经被看破,情知此时应该先抢回青箩法身,再去往寻被乌光裹走的元婴,而且此间事,也不容他袖手旁观,想到这里,立时将几件至宝一起出手,化为几道经天长虹,带着奇辉异彩盘旋而出,再双手齐扬,红白两色光华脱手飞去,朝殿中两人罩去。
  只见精光宝气照耀全殿,虹飞电舞,金霞乱窜。数十百丈金光银霞四下飞射,铺天盖地般地朝前涌去,那中年美妇也好似面上一惊,手中拐杖一抬,飞出一股黑气,挡在身前,那里厉害的法宝,一遇到那团凝如实质的黑气,犹如打在其厚无比的山崖上,只见黑气一晃,就不得寸进。
  此时那黄衣少年先是面上一惊,后见罗衍法宝无功,这才冷笑道:“这点法力,也敢到我无量宫内撒野!”
  话音刚落,只见罗衍手中金光银霞一转一圈,只听仓地一声龙吟,现出一柄三丈长短,紫气缭绕,精芒四射的长戟,戟尖月牙化为一片银色光轮,朝前猛斩而下,黑气一触,立被破开一条大缝,戟尖更是射出万点银星,犹如漫天星光一样,发出轰隆异响,朝殿内那具盘身跌坐的青箩肉身圈去。
  罗衍自从学道以来,遇见强敌,从来也未如此出手。这时因觉邪法厉害,惟恐一战不胜,更费手脚,上来便用全力。而且因知对方法力高强,所以先前几件至宝,只是掩人耳目,而真正杀着只是手中的血战天戟。
  这柄宝戟,自从他到手之后,按师尊太苍真人的吩咐,惟恐威力太大,多早杀孽,所以不敢合为一体,多次遇敌,都是分开使用。但此时情知对方法力高强,所以不再存有顾虑,全力发挥威力,先抢回青箩法体要紧。
  那中年美妇也是一时不查,万没有想到罗衍手中有如此至宝,与她在宝镜中所见的几次出手不同。而且这血战天戟本身就是前古至宝,凶煞之气天下少有物能碧,而且更是攻坚之宝,而且此时日月合壁,阴阳同源,比起罗衍衍的几次分开使用,威力大了几倍,她那法杖虽然也是来历不凡,但若是比起这柄前古九大神兵中名列第三的奇宝,尚差一线,所以她的太阴之气,立刻被穿破一洞。
  罗衍更是将龙犀环暗藏其后,化为一道璀璨万分的五彩星光朝前飞起,只一卷一裹,就将法体外的黑气破掉,罗衍神速已极,一见青箩的法体被抢回,长啸一声,连人带宝化为一道紫焰金光,涌着那具法体朝殿外冲去。
  刚到殿门,只见一片暗黄色的浓影,天塌也似,比电还快,当头下压。身子立陷入万丈黄光云气之中,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四外昏茫,一片重若山岳的浓雾将人裹在里面,隐闻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情知对方发动埋伏,一时半刻间难于冲出,也不惊慌,大袖一展,先使用袖里乾坤之法,将青箩肉身收于袖中,在将手一指,龙犀环宝光化为一圈银辉,罩在身外,将身体护住,再将前生几件至宝联合成一道光幕,手握宝戟,凌虚而立,也不朝前冲去。
  心中自知这老妖婆法力虽高,但他靠身中几件至宝,依然有一拼之力,而眼前最要紧之事就是去寻得青箩的元婴,两人合力,一同逃去。
  现在青箩既然只剩元婴,本身法力定然有所消减,但她毕竟身有多件至宝,就光是肩头那柄惊鸿仙剑,就可保她无恙,倒也不用过于着急。
  他心头一动,故意作出慌忙之色,将手一指,左手一指,血战天戟上的日月双轮,化为一红一白两轮宝光,早电也似急迎向前去。只见那团其红如火的日轮发出万道毫光,朝黄烟中照去,红光朝前一冲,立刻当中冲出一条大弄,那冷森森的银色寒光照上前去,四周烟光就不再朝前涌来。
  罗衍再宝光护身之下,冉冉朝前冲去,猛又听一声极尖锐的厉啸,眼前乌金光华一闪,黑影飞动中,现出方才那黄衣中年美妇,面色凄寒,冷冷道:“无知昆仑小辈,今天你坏我好事,岂能容你,你现在陷身于我”碧落黄泉“的前古奇阵下,就算是昆仑三仙亲至,也救你不得!若是你将那具法身还我,我以本门神魔立誓,放你脱身!”
  罗衍哈哈笑道:“你那誓言,岂不是太不值钱了吧,就算你老人家违反誓言,也得等天劫来临之际,才与你清算老帐,我可等不得那么久。你有什么本事,就尽管将我拿下,再说大话不提!”
  那中年美妇冷声哼道:“找死!”身形一闪,就消失在漫天黑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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