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没考好,生病了
作者:望平安|发布时间:2024-06-29 02:12:09|字数:36700
陶东升听仆人说得肯定,心里也有点激动,可却仍旧有些揣揣。他虽有些傲气,但却并不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深知世上比自己聪明的人很多,如果自己的医术想要提高,就要努力学习别人,通过辨证,得到更多的行医手段。
昨天他是真被刺激到了!要说屠老爹的伤寒病,他能治好不?他自认肯定能治好,但其中必会有一番周折,而且也不可能用一剂药,更不可能一晚就见效。要是他来治,至少也得二三天,甚至四五天才成!
对于病人来说,有病着急,求到医生,只要能治好就成,多遭几天罪,就算心里不痛快,也没谁能和医生去较真,对于病人来讲,所求不过就是病好!
可对于医生来讲,就不是了!能不能确诊是什么病,确诊后用什么方子,这个方子几剂能有效,多长时间能好,这是非常有讲究的,是判断一个医生的医术水平到底有多高的最直接表现!
陶东升心里很清楚,单从治疗阴经伤寒这方面,他拍马也赶不上那寺中少年,如果要比较本事,只能从别的方面去比试。可话又说回来了,万一那少年别的本事,还要高过治疗伤寒呢?
他心中能不揣揣么,换了谁,也得揣那么一两揣吧!
仆人见他脸色阴睛不定,还以为他嫌与一个草头医生,比试医术有点掉价呢,好歹陶东升也是太医署的医正,是给王公贵胄看病的,可不是给草民看医的!
仆人道:“侄少爷,当着太多人的面让你去和那小子比试,确实有点失身份,我都替你丢人。要不把他约出来,叫上几个俏佳人,你俩吃点喝点,和俏佳人们开开心,这也成啊,小的在旁边伺候你们。我看东市的燕乐坊就不错,听说那里的俏佳人,那真叫又俏又佳……”
陶东升突道:“你是自己想去玩耍吧?我对此兴趣却是不大!”
“不不,小的……小的只是伺候!”仆人忙道。
陶东升想了想,摇头道:“看那少年不象是个好色之徒,昨晚我看见他身边有两个女眷……好了,说这些干嘛!”
他俩在门口研究着怎么给王平安设圈套,屠家院门却打开了,屠大个儿牵了头驴出来,驴上坐着他爹,爷俩吃完饭,这是要去见王平安,王平安不是嘱咐他们今天中午去见他么。
见陶东升还在门口守着,屠大个儿有些生气,道:“你们二人也真是的,怎地缠上了就不放呢?我实话跟你们说,那个方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你们的,不相干的人还是不知道为好!”
陶东升有些尴尬,他终归是个富贵公子,很少被人驳面子,可他的仆人就不在乎了,反正不打算求屠家爷俩了,何必还要再客气,他一瞪眼睛,道:“谁缠着你们了,这条街又不是你家的,我们站站不成么?”
屠大个儿也一瞪眼睛,却听屠老爹道:“罢了,罢了,咱们走咱们的吧,何苦吵架!”
屠大个儿哼了声,道:“真是莫名其妙!”拉着驴,往灵感寺走去。他一往前走,陶家主仆立即跟上。屠大个儿猛地回头,便想要喝骂,实在不行,抄家伙先干一架吧!
那仆人却道:“哎呀,还瞪我,你想说这道是你家的啊?你要是敢说,咱们立马儿就去衙门说道说道!”
屠老爹又道:“大个儿啊,假装没看见吧!”屠大个儿无奈,只好不理后面的陶家主仆。
陶东升跟在后面,不停地打量着屠老爹,心想:“伤寒一症,是好得差不多了,但身子还很虚,精气神儿不够啊,不知今天那少年会给他开什么调理的药物?”
前走后随,不多时便到了灵感寺。
此时天色正午,很是炎热,可灵感寺院子里,凡是树荫底下,仍旧坐满了人,人数有个二三百人。人数虽比昨天晚上少,但却并非大家不来,而是时间太早,除了生活无忧的闲人外,大多数人都得等晚上才能过来,毕竟讨生活比看热闹重要得多。
王平安没有坐在寺外,而是进了大殿里面,外面太热,殿内还算阴凉些。他正在听一个大胖子诉说什么,这大胖子不象有病,身上衣服华丽,手上戴着五六个宝石戒指,很有派头。
屠大个儿牵着驴进了寺,扶父亲下来,离得老远就叫道:“小公子,我们又来了!”
王平安向外看来,招手道:“快快进来,屠老伯的病可好了?”
屠老爹被儿子扶着,进了大殿,一见王平安便道:“小公子,就是你给老头子看好病的吧?多谢了,真是多谢了!”
有钱的胖子皱了皱眉头,没再继续往下说,可他目光所及,却看见同样进寺的陶东升了。有钱的胖子脸色顿时一变,随即乐成了一朵花,站起身跑出来,笑道:“呀,这不是陶大人么,幸会幸会……”拱着手,前来巴结。
陶东升顿时一瞪眼睛,摆手道:“停停,别往下说了,你这边说话!”他记不起这胖子是谁了,可这胖子却要说出他是谁来,这可不行!
现在的陶医正是来找茬儿的,就算不找茬儿,也不能先把身份说出来呀,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和他自己向那少年说出来,效果能一样么!
将胖子拉到一边,陶东升问道:“恕我眼拙,敢问阁下是?”
这胖子一笑,道:“陶大人贵人多忘事,在下是林大福啊,曾去过陶老爷的府上,求陶老爷给犬子看伤寒,当时就是你给开的方子啊,你不记得了?”
陶东升皱起眉头,心想:“什么时候的事儿,不记得了!”
林大福笑了笑,这种情况他见多了,有权有势有本事的人,向来都是这么一副嘴脸,收钱的时候嘴巴两边往上翘,收完钱了嘴巴一边往上翘——撇起嘴了!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没啥大不了的!林大福陪笑道:“陶大人,你怎么来灵感寺了?”
陶东升眼睛向殿内看去,随口道:“闲逛,你也是?”
“我不是,我是来替犬子看医生的!”林大福其实也去求过陶府,但陶家门坎儿高,见过一次行,再去人家就没功夫答理他了。一指定生死,仗着有本事,谁也不答理,挺让别人讨厌的,其实陶家在普通百姓的眼里,也是很傲慢的,属于见谁都爱理不理的那种人。
林大福好不容易见着陶东升,赶紧述说儿子的病情。他道:“犬子在书院里读书,春天时有场小考,他没考好,被我给骂了,还打了他一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盼他好好读书,有出息啊,结果打骂得狠了些,把孩子给打出病了……”
陶东升摆手道:“停停,等会儿再说,你不要说我是谁啊,装做不认识就好!”不理林大福,举步也进了大殿,听王平安说话。
王平安见他进来,心想:“这人怎么又来了!”只是想了想,却没打招呼,继续对屠老爹道:“你呢,开的是肉铺,做的是屠宰买卖。杀生太多,所以导致阴气太重,那些死去的牲畜,将一身的怨气在临被你杀死时,都释放了出来,进入了你的身体……”
按着医学的角度来讲,肯定不是这么个道理,但什么时代的人,就得说什么时代的话,说别的屠家爷俩听不懂,反而糊涂,只要病人心里存有疑虑,他的病就没法能好好治了,病人要是不配合,医生本事再大,也是白扯!
说别的屠家爷俩不一定信,可王平安这么一说,他俩一起点头,对啊,就是这么回事啊!杀生是造孽啊,要不是为了讨生活,谁愿意一天到晚挥刀子呢,溅得一身血,又不是很好玩的事儿!
屠老爹叹气道:“这是上天对老头子的惩罚啊,所以才让我得病!”
王平安摇头道:“既为牲畜,这就说明它们前世造孽,你送它们归西,其实是做善事,它们赎了前世的罪孽,轮回之后,说不定便可做人了!只不过呢,你家定有藏肉的地窖,对不对?”
屠大个儿忙点头道:“对啊,做我们这种行当的,家里自然要有地窖,要不然肉卖不光,会坏掉的!”
王平安轻轻一拍桌子,道:“病因就出在这里,地窖乃是阴寒之所,如果在里面待得时间太长,阳气必受损耗,自然要落下病根儿的!屠老伯你就是元阳素弱,所以外感风寒,立即勾起你体内的……积累的那些牲畜的阴风怨气啊!”
屠家爷俩齐齐哦了声,同时点头道:“有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陶东升在旁听着,忍不住插嘴道:“从阴阳论述上,你倒是说得对,阴气长,而阳气消,那么势必要补肾啊,补肾之物,当以鹿茸为佳!”
“鹿茸?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吃得起鹿茸!”屠家爷俩一起摇头,这么贵重的药,只能是贵族才用得起的,普通人家见都没见过,如何能用来补身子!
陶东升一直是给王公贵族们看病的,谈到补肾,让他开便宜方子,他还真开不出来,他从来也不需要开便宜方子啊,开便宜方子,那些王公贵族非得骂他是庸医不可!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心想:“用药当因人而宜,对着普通百姓怎么开出鹿茸来了!”他冲屠老爹道:“不用那么贵的药材,我给你开一个药膳的方子……对了,屠大娘身子还好吧?”
他问的意思是,屠老爹是不是一个人,是否老伴还在!
屠大个儿点头道:“我娘身子好着呢,可能干活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如果屠老爹是孤身一人,那服了这药膳之后,怕晚上得孤枕难眠,有劲儿没处使了!
提起笔来,他道:“这方子很便宜,花不了几个钱,效用却是不小!”
王平安一提笔开方,陶东升立时把眼睛瞪大了,伸长脖子,就想偷窥。不成想王平安抬头之际,竟然发现了,他笑道:“这位兄台也想补补?好啊,你抄一份走便是!”
陶东升大吃一惊,怪了,太怪了,这回他怎么不捂着方子了?
第二百零一章 最累的便是学生
王平安这次和昨晚完全不同,半点没有避人的打算,他来就不是小器之人,只要方子没有忌讳之处,他是不介意给人看的。提笔刷刷开好一个方子,这方子倒也简单,没有几种东西。
他刚一写完,陶东升立即上前,看向那方子,还念了出来:“羊肾一对,枸杞八钱,葱白七茎,粳米,盐,姜……咦,这不是做菜么,是药膳吧?”
王平安笑道:“兄台好眼光,确是药膳。”他转头,又对屠老爹道:“这是枸杞羊肾粥,整个方子里,没有一个是值钱东西,只有羊肾稍贵,可你是做肉铺生意的,倒也不会缺少这个!”
屠老爹喜道:“听起来,倒也不贵,不知怎么个煎法,还请小公子说一说。”
王平安道:“不是煎的,这不是吃药,是药膳。嗯,就是吃药当吃菜了。”
他指着方子上的羊肾,道:“先要把羊肾洗净,把上面那层膜去掉,然后切细。再把枸杞煎汁去渣,连同羊肾、葱白、粳米同煮为粥,最后加姜末和盐,再沸一沸,就可以吃了。但得记住一点,这个是要空腹吃的,吃它之前别吃其它东西。”
屠家爷俩一个劲地点头,要说他家别的没有,羊肾是肯定不缺的,这个药膳正好合他家之用。
陶东升心想:“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方子,要让我开,我也会开,只是没机会给别人开罢了。怪不得他不捂着,原来是拿便宜方子敷衍我!”
可想想又不对,这少年又不知我是太医,没理由敷衍我啊!他终于开口问道:“这位小公子,在下陶东升,马马虎虎会些医术,昨晚见你给屠家老伯治伤寒,开了一方,那个方子能不能告诉在下啊?”
这话一出口,王平安和屠家爷俩的脸色一起变了,屠大个儿和他爹说了那方子,屠老爹也知道了,里面有味药的来源,可是解释不清的,如有人告发,后果不堪设想!
王平安当即摇头,道:“兄台如患此症,我自不会吝啬,但你好端端的,没事打听这个方子做什么?”
“我……”陶东升心想:“要不拉他去歌舞坊?好象只剩下这招儿了!”他只感眼前这少年,做事很有些前后矛盾,从他的表现上来看,很大方绝不是吝啬之人,可怎么偏偏就对我吝啬呢?
陶东升皱眉道:“我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没法得伤寒,就算是现在回家泡冷水,也不一定会得阴经伤寒,那岂……”
仆人在后面着急了,侄少爷,你想药方想疯了吧,怎么人家一说你得病才给,你就真想得啊,老实得过了头!他一拉陶东升的衣袖,拉到一边,小声道:“找个别人不就成了,说那人是你的亲戚!”
他俩在旁边嘀嘀咕咕,林大福等不及了,陶东升不理他,他也不好再求。来到王平安的桌前,陪小心道:“小公子,你现在不忙了?”
王平字哦了声,将屠家爷俩请到一边,对他道:“接着说你刚才的事儿,你为啥要打你儿子啊?”
林大福坐了下来,叹气道:“望子成龙啊。犬子学业原本极好,只是年纪渐长,对风花雪月之事便有了期待,以至于书院里一次小考,他没写好文章,被先生训了。先生又将我找了去,说明此事,文章中竟有艳调,这还了得?功未成,名未就,就要做纨绔子弟了,如何对得起我对他的养育之恩,如何对得起林家祖宗?”
王平安皱眉道:“这种事情,倒也不必苛求!”心中明白,这是学习成绩下降,老师告状,此后必定是你打孩子!
果然,林大福道:“回家我就给了他一顿鞭子,骂他不知长进。那时正是春寒时节,这孩子……唉,竟染了伤寒,我便去陶府求医!”说着,他看向陶东升,就见陶家主仆鬼鬼祟祟,竟在互咬耳朵,也不知他俩在说些什么!
林大福又道:“便是陶大……他不许我说,也不知有啥好瞒的。就是他开了方子,治好了犬子的伤寒!”
王平安也看了眼陶东升,原来此人擅长医治伤寒,怪不得他对昨晚那方子感兴趣。如果他私下管我要,我倒不会不给,只要他不告官,便也没什么要紧!
王平安点头道:“治好了就成。”
林大福一脸的苦涩,摇头道:“病好之后,我又送他去书院,谁知他身上的病好了,心里的病却没好,仍是做不好文章,又被先生找了我去。这孩子的学业本来很好,在书院当中排进前三,可现在却连一百都排不进去,所做文章没法看。先生急,我也急啊!”
王平安叹气道:“这种事,你越着急,越不成啊!”
“可明年就要开科了啊,我为他在礼部报备了进士科,指望他能光宗耀祖呢,现在如此,我怎能不急?”林大福摇头道:“回家之后,我又打了他一顿,罚他跪着读书。结果……”
王平安心想:“结果越打越逆反,你没把他逼得离家出走,就算你烧高香了!”
林大福眼泪下来了,擦拭眼角,道:“结果这孩子伤寒好了,跪一晚上之后,却又得了喉症,咽喉肿起,几乎无法呼吸!”
王平安道:“原来他得是喉症,那你快快把……算了,还是我去吧!”
林大福却摇道:“小公子听我说,他得了喉症,赶紧去找医生,倒也不难治,几天功夫也就好了。我就又送他去读书,结果文章做得更差,连诗都不会做了,时策做得差也就罢了,诗要是也不会做,还考什么进士科啊!”
“你不会又打他了吧!”王平安一咧嘴,非打出事儿来不可,你应当好好和他谈一谈啊!
棍棒底下出孝子,这话有几成对,没必要去考证,但棍棒底下出不了进士,这是肯定的。要是棍子好使,天天揍就有用,那天底下的进士,不得多如牛毛了。棍子有用,还要先生干嘛!
林大福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也心疼啊,倒是再没狠打,一天只有十鞭……”
他这话一说出来,殿里其他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摇头,你就这么一个儿子,还如此打法,望子成才也没这么个望法的啊!
林大福继续道:“这孩子也被打皮了,十鞭子不当回事儿。十几天前,我见他竟和家里的丫环玩耍,吃丫环口上的胭脂,我实在气不过了,拿棍子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王平安咝了口气,道:“令公子,不会名叫宝玉吧?”
林大福一愣,道:“并非叫做宝玉,而是叫做戴鱼,小公子认识我家小犬?”
“林黛玉?怎么叫这个名字?”王平安大吃一惊。
林大福道:“我希望他以后能做大官,腰戴金鱼袋,所以起了这个名字!这名字不妥吗,这可是一等一的好名字啊,我花大价钱请人取的!”
王平安连连点头,道:“这名字很好,很有意义。那你又把他打出什么毛病来了?”
林大福满脸的苦色,道:“这孩子被打了之后,肚子越来越大……”
看热闹的百姓尽皆大惊,有的便道:“就算你儿子和丫环玩耍,大肚子的也不该是他啊!”
王平安忙道:“各位不要打岔,听他往下说。他肚子越来越大,可是无法排泄,大便燥结之症?”
林大福微微一怔,点头道:“正是,确是这病!”顿了顿,反问道:“小公子,如遇这病,需开什么方子?”顺口就考验了王平安一句。
换了旁的医生,直接就会说出那个方子,可王平安却道:“未见本人,不好定论,需当看到戴鱼,才能确诊!”
就听旁边有人说话:“热入阳明,大便燥结,此乃阳明腑实之症,当用大承气汤医之!”说话之人正是陶东升,他总算和仆人商量完了,耳朵咬完之后,他信心百倍,再不瞻前顾后,直接便来到王平安的跟前。
就在这时,殿外有人喊道:“无病,我们来看你了!”竟是赵璧和卢秀之,这两个超级大纨绔到了。
王平安连忙起身,和他们打招呼。
林大福却道:“陶大人……”
“别叫我陶大人,叫我东升即可!”陶东升一瞪眼睛小声道。
林大福一愣,不明所以然,但还是忙道:“是是,东升。我请了好几位名医,都开的大承气汤,可不好使啊!”
陶东升哼了声,道:“那是他们没有精研《伤寒论》。仲景先师所传之方,何等精妙,他们学艺不精,无法好生使用罢了,一群废物!”
他原本不是这么傲慢无礼之人,可是刚才和仆人商量了一下,感觉太谦虚了也不好,他对这少年一直很谦虚,结果什么效果也没有,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学谁呢,就学龙傲天,那龙傲天的嘴脸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遣将不如激将,没准一激,就能将少年激得火冒三丈,说漏嘴把方子说出来呢!
王平安正在和赵璧卢秀之打招呼,猛地听到陶东升这么说话,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人怎么说话的语气态度,突然变样,变得如此傲慢?
陶东升转过脸来,对王平安道:“你叫无病,这名字取得不好,你姓什么?”
赵璧和卢秀之听到这话,哈地一声,心想:“你敢说无病这二字不好,这可是皇上给取的,你找死哪吧你!”
王平安皱起眉头,要是对方好言询问,那他当然会说出自己的姓名,可对方突然变了副嘴脸,他便没心情多说了,道:“我姓王。这位兄台,如果没事的话,还请你离开吧,天气热,请去寺外喝碗绿豆汤,消消火气!”
陶东升有点装不好龙傲天的嘴脸,很不自然,他道:“你的医术不精,昨天晚上那方子肯定……有可能……”从没这么无礼过,只好看向后面的仆人。
仆人忙道:“你昨天晚上那方子,定有不妥之处,不如拿出来,让我家侄少爷替你斧正一番,你就不用说谢了!”
屠家爷俩不愿意了,他们还没走呢,在听林大福讲儿子的事。忽听陶家主仆这么说话,立时就怒了,本来就对这俩缠上就不放的人不满,现在更加生气了。
屠大个儿怒道:“什么叫不妥,我爹都好了,这还叫不妥吗?你们说这话什么意思,找揍不是!”
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气道:“小公子为人好着呢,还传我们养生之术,你们有什么本事,还敢替他斧正,当我们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赵璧把袖子撸了起来,道:“好几天不来,一来就碰上这种人。我说,这寺里有砖没,给我拿一整块的来!”
陶东升心想:“我每次也都想拍龙傲天的,今天一学他,别人也要拍我了!”他稳了稳心神,大声道:“王公子,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王平安着实有些心烦,摆手道:“我不想和你打什么赌。与人为善,还请你走吧!”
陶东升现在是骑虎难下,心中后悔,不该听仆人的话,这不得罪人了吗,还不如请王无病去歌舞坊呢,虽然曲折些,但起码能做朋友啊!
心里一后悔,气势就弱了,再学不出龙傲天的嘴脸,他道:“王公子,要不你看这样吧,这位姓林的兄台,不是儿子有病了吗,我能诊断得出林公子得的是阳明腑实之症,你应该也能诊断得出,不如我们就以此打个赌……”
林大福急了,道:“别着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不能用他来赌啊!”
王平安皱眉道:“阁下医术了得,在下佩服。你能诊断得出,但我没有见到病人,却是无法做到这点的。”
陶东升咬了咬嘴唇,心想:“用什么能打动他呢?嗯,有了,这个一定好使!”
他道:“王公子,你可知蒲黄这味药的用法?”
王平安嗯了声,道:“略知一二,可林公子的病,怕是无须用到这味药吧!”
陶东升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严肃,郑重地道:“世人皆知蒲黄可治妇人的带下症,那是良药,却不知蒲黄还能治疗别的。如果你肯和我打赌,我胜了,你需将附子理中汤的药方抄录给我,如果你胜了,我就把蒲黄的另一种用法告诉你,可好?”
对于医生来讲,一味药的新用途是非常重大的事情,而陶东升从叔父那里得知,蒲黄竟还能治疗舌肿,他可以非常肯定,就算孙思邈的弟子也不会知道这个,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还不能打动眼前的少年?除非他对医术不感兴趣,否则他一定会肯打这个赌!
王平安一愣,道:“蒲黄的另一种用法,什么用法?”
陶东升道:“你肯和我打这个赌,我就告诉你,但你不可外传,这是秘方,千金不换!”
第二百零二章 与太医较技
王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殿上的大梁,心想:“蒲黄的用法,蒲黄的用法有多少种呢?”
他仔仔细细地回忆,蒲黄这味药到底有多少种用法,想来想去,似乎所有的用法自己都知道了。不过这时可是唐朝,说不定有人研究出过蒲黄的其它用途,而这种用途由于年深久远,到了现代,已经失传了。然而,以现代人研究药物的方法,不太可能会遗漏蒲黄的用途啊!
他为人谨慎,想事情周全,可别人就不在乎了。赵璧在旁边道:“无病,跟他赌了。不过咱们不跟他赌蒲黄的用法,一味药罢了,就算少了种用法,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跟他赌别的!”
赵璧这话说出来,王平安和陶东升心中一起摇头,大大不以为然,一味药的新用法,可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而是大大得了的。擅用一味药,擅使一剂方,往往可以成就一代名医,历史上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怎么能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王平安不再看大梁,低下头,问道:“那赌什么?”
赵璧冲陶东升一瞪眼睛,大声道:“赌脑袋的,要是你输了,需当把脑袋剁下来!”
王平安立时摇头,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气话了,打赌也不用赌脑袋的啊,就算他输了,也不可能真把脑袋剁下来。退一步讲,他愿赌服输,真把脑袋剁下来了,我要他脑袋干嘛呀?当球踢吗……这球太沉,踢了容易脚患甲沟炎!
陶东升抬起手来,用袖子轻轻擦了擦额头,嗯了一声,重重地道:“好,就赌脑袋的!”
殿里看热闹的百姓可不少,这时候寺里乘凉的也都进来了,听陶东升说要赌脑袋,百姓们先是一愣,而后轰地一下子,拍手叫道:“好,是条汉子,就赌脑袋的,谁不赌谁是孙子!”
王平安一咧嘴,有没有搞错,我的事情,你们跟着起什么哄啊!他摆手道:“不妥,不妥,我对这位陶兄台的脑袋没兴趣,要之无用,这个赌我不打!”
卢秀之笑道:“你不要我要啊,送给我便是,我家正缺少一个夜壶,看他脑袋的大小,正合适!”
屠大个儿却道:“我虽然没剁过人脑袋,但擅砍猪头,等会儿剁他脑袋时,我来操刀!”
陶东升哼了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身后的仆人道:“怎么就非见得是我家侄少爷输呢,我看输的定是这个姓王的小子!”
赵璧哈哈大笑,欧阳利等人也笑了起来,就连一直不说话,只用眼睛看的狄仁杰也笑了起来。赵璧道:“真真的笑话,你和我们无病兄弟比医术,你还能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卢秀之忽然捂着嘴巴,叫道:“哎呀,哎呀,我的大牙疼,笑得疼,要笑掉了!”
陶东升再也忍受不住,他这辈子几时受过这等轻视,太医署的人没人敢笑话他,平常百姓更加不敢,就连龙傲天那种嘴脸的人,都没敢这么嘲笑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不看好他!
众人的笑声当中,林大福头皮发麻,心想:“看姓陶的样子,怕是要恼羞成怒了,如我再不帮他说两句话,他发起怒来,说不定会迁怒与我,我招谁惹谁了,受此牵连实在不必!”
他双手舞起,叫道:“大伙儿静一静,听我说!”可没人愿意听他说,还在笑个不停,哄声一片!
林大福道:“这位陶东升陶大人,乃是太医署医正,是给皇上看病的太医!”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站在他跟前的人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刹那之间,正在狂笑的众人,笑声立时止住,赵璧哏地一声,硬是把后半截笑吞进了肚子里!远处没听见的百姓见他们突然不笑了,全都诧异,怎么表情变得这般快法?
陶东升也不愿意再隐瞒身份了,挑明就挑明吧,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嘲笑了,他道:“不错,本官正是太医署医正,陶东升是也!”
随着他这句话,大殿之中一片静悄悄,人人惊呆,太医署的医正?这官可不小了,比县太爷还大呢!
仆人见把众人都震住了,着实得意,把肚子一挺,很嚣张地道:“笑啊,笑啊,你们倒是笑啊,怎么都不笑了呢?”他一指卢秀之,道:“你,说你呢,你不喜欢跟别人比大牙么,赶紧把牙再呲出来,接着比啊,没让你停呢!”
卢秀之:“我,我这个……那个……”说不出来话了,太医的医术到底如何,他是不太清楚。
可徐州有一位过气太医,成济生。虽是失败被逼出长安的太医,就算如此,也是名噪当地,有神医之称。成济生这个失败的都那么厉害了,何况眼前这个在职的,那岂不更厉害了,王平安还真不一定能赢得了他!
赵璧咽下口唾沫,干笑两声,道:“假的,你定不是太医!嗯,凭你的这么不诚实,咱们……无病,你就别和他打赌了,脑袋这种东西,可不能乱赌啊,听为兄的话没错!”
对方一亮身份,他也傻了,再不口口声声地咱们了,还劝王平安不要赌脑袋了,见风使舵,他也认为王平安不太可能会赢,毕竟对方是太医,代表着整个天下医术最高的那个阶层!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心想:“说赌脑袋的是你,说不赌的还是你,话全让你说了,其实我一直说不赌的,全是你们起哄,哄起来的!”
冲陶东升一拱手,他道:“原来是陶太医,失敬!既然你是有官职在身的人,那么这个赌不打也罢,那个方子等过几年,你自然知晓,到时我亲自登门,将方子送于府上!”
陶东升心里很是失望,谦虚不成,傲慢不成,亮出身份还是不成,这个王无病软硬不吃,简直就是绿豆粥里的硬石子,专门蹦人的牙齿!
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陶东升道:“不赌脑袋可以,但必须赌那个方子,我也不占你便宜,如果输了,蒲黄的另一种用法,定会告之。你行医民间,知道了那种用法,岂不可以多为百姓看病,这有什么不好呢?”
如果早这么说,早这么讲道理,那王平安早答应了。环视了一圈殿中百姓,王平安点头道:“你说得对,既然于百姓有益,那这个赌我便和你打了!”
陶东升伸出手来,道:“击掌为誓!”
王平安心想:“用得着这么郑重吗,好啊,既然你要击掌,那咱们就击!”伸出手来,他朝手掌上吐了口唾沫,大声道:“以唾为钉,绝不反悔!”
这回换陶东升心想:“用得着这么郑重吗,竟要吐口水!”无可奈何,只好与王平安击掌三声!
立了誓后,陶东升对林大福道:“请去将令公子接到这里来,我和王兄为他医治,速去速回,莫要耽误时间!”
林大福心中着实不愿,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折腾都成,可换了让别人折腾,他就不愿意了,可又不敢得罪陶东升,只好垂头丧气地离了灵感寺,回家接儿子去了!
林大福走了,百姓们也没谁再让王平安给看病。英雄总有用武之地,惠正这回可算得到机会了,和尚终于讲经有人听了,大家不会中途退场了吧?他坐在蒲团之上,讲经说法,百姓当真一个退场的都没有,耐着性子听他讲解佛经。
过了好半天,林大福才将儿子林戴鱼接来,让人抬着担架来的,林戴鱼病情严重,腹部鼓胀,连走路都走不了!
这林戴鱼年纪不大,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岁数,他原本学业有成,可因为有了风花雪月之心,所以才被林大福连着修理。可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这个岁数的人,少年钟情,少女怀春,乃是人之常情,一个劲地压着,又打又骂,能不打出毛病么!
将担架放在大殿的正中,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层的围了起来,议论纷纷,都说这林公子身子消瘦,只是肚子大了点,看上去和林大福不太象啊,是亲生的吗?
林大福听着百姓的议论了,顿时就急了,道:“我家戴鱼,原本虎头虎脑的,壮着呢,这不是开春到现在一直得病么,这才瘦了下去,怎么不是我的亲生之子!”
王平安冲陶东升道:“陶太医先请,你身份比我高,乃是有品阶的医官,我只是草民,自然要由你先为林公子号脉!”
陶东升只看了林戴鱼一眼,就明白是什么病,不用号脉也能确诊,他道:“这病用大承气汤准定没错,我知道,王兄你肯定也知道,咱们别浪费时间,各开方子,辨证如何?”
王平安摇头道:“在下并无陶太医的本事,直接开方是不行的,我要先确诊,才能用药!”
“那你给他看吧!”陶东升又看了林戴鱼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就是阳明腑实之症,这才对王平安点了点头,挤出人群,去了殿外,意思很明显,你如何诊断,我不看,不占你的便宜。
王平安叹了口气,说不定自己以后会进太医署的,还是给这个人留点面子吧!他上前对林戴鱼进行了检查,确确实实,就是陶东升说的那种病,但却不一定非用大承气汤!
提笔开方,他开了两个方子,交给了林大福,然后冲殿外喊道:“陶太医,该你了!”
大声叫了声陶太医,忽然心里有些好笑,幸亏是陶太医,而不是桃太郎!
第二百零三章 太医输了
围观百姓鸦雀无声,纷纷让出一条通道,陶东升大步进殿,身后紧紧地跟着那个最爱出馊主意的仆人!
进殿之后,陶东升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保险起见,他也伸出手去,给林戴鱼号脉,片刻之后,便做出判断,确诊,没错,十拿九稳!
每个医生都有自己最擅长治的疾病,而陶东升最擅长的是治伤寒,对于《伤寒论》,正着背那不算本事,他能倒着背出来,里面所有的方子,都是再熟悉不过的!
治疗阳明腑实,《伤寒论》中有明确的描述,可用大小承气汤,而大承气汤正对林戴鱼之症。大承气汤虽是良方,但不同的医生使出来,效果大大不同,用多少,怎么用,说法极多,并不是捧着书本,按比例煎药,就能一定治好病的!
陶东升命人取过纸笔,将大气承气汤的方子写了出来,却非仲景原方,而是加重了药材的剂量!
他将方子递给林大福,道:“你且看看,与先前的那些医生所开,可有不同之处?”
林大福本不懂医术,可大承气汤他却见过好几次了,别的不懂,这个方子还算是稍稍懂些。一看方子,林大福额头上的汗就冒来了,道:“陶大人,这方子猛了些吧,别的医生只是嘱咐可以多服几剂,而你这方子,剂量太大,一次服下去,小犬怕是受不了啊!”
陶东升一指林戴鱼,道:“你看他的样子,肚子已经胀成这样,如果还不能便出,那么势必有性命之忧。退一步说,就算命捡回来了,身子大损,以后还得有别的毛病!”
林大福一哆嗦,可不要再有别的毛病了,这都要受不了了!他取出王平安的方子,递给陶东升,道:“要不你两位先辨证一下,王公子是开了两个方子的,但两个方子里的药加到一块,也没陶大人你一个方子里的药多!”
王平安走了过来,道:“大承气汤虽好,但却不一定能治得了林公子之症,我的方子虽然粗鄙,却也不见得没有效果!”
陶东升接过两张方子,一看之下,眉头顿时皱起,只见第一张方子上,只写了一味药,威灵仙,三钱!
他脸色立时一沉,道:“威灵仙,这味药是治痔疮的,怎么能用来治阳明腑实,岂有此理!”
林大福哪知道威灵仙的用法,吃惊之下,转头去看王平安。
王平安轻轻摇头,道:“蒲黄不单能治带下,这威灵仙又岂会只治一个痔疮?”
陶东升有心辨证一番,却又感到不太是时候,他又去看第二张方子,上面多了味药,是两味药,柴胡三钱,生麦芽一两!
他咦了一声,又道:“你用柴胡便也罢了,怎么用上生麦芽了?你知不知道,这味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王平安笑了笑,道:“明白,在下相信陶太医也明白,就不用辨证了吧!”一句封死,你想对我口沫横飞地喷唾沫星子,抱歉,我没心情受着,更不想被喷完后洗脸!
陶东升有些悻悻然,总不能逼着人家辨证,那也太不讲理了!他又问道:“你怎么开了两个方子,是怕其中之一不好使吗?”
王平安道:“不是,咱们不是打赌嘛,如果先用我的方子,那一味药就能治好林公子的病,如果先用你的方子,那再用我的,就麻烦了些,所以第二个方子是两味药!”
陶东升眉毛一挑,这王无病说话语气倒是挺客气,可话里的意思却不够客气了。你怎么知道我治不好,我用的可是仲景之方,千锤百炼的……
没等他说话,王平安冲他一拱手,又冲在场百姓拱手,道:“各位也看到了,最开始你们都挺支持我的,可一听这位陶大人是太医,立时就不出声了,各位也在想,我打赌必输,是吧?”
看热闹的百姓都没回答,默然不语,看表情确是这么回事。欧阳利却道:“主人必胜,属下从无半点怀疑。”王平安的随从家人同时点头,无条件支持主人。
狄仁杰也道:“大哥,你医术高明,小弟佩服,你必会赢的!”
赵璧和卢秀之互视一眼,嘴唇动了动,可这哥俩却谁也没出声。
惠正高诵佛号,一声阿弥陀佛之后,道:“无忧师叔,师侄信得过你!”
屠家爷俩异口同声地道:“我也信得过王公子!”
他们一带头,百姓忽地大声道:“我们信得过王公子,肯定你赢!”殿内赞同之声响起,虽然百姓“明知”王平安会输,可投桃报李,王平安对他们好,这时他们便明确表态,支持你。太医又能如何,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吧!
陶东升盯着王平安,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有心想夸,一个草头医生能这么被人尊重和支持,连太医的名头都压不住,那么草头便不是草头了。多少医生期盼着这种待遇,可大唐立国以来,只有孙真人一人受过这种爱戴,没想到今天却碰到了第二人!
王平安温和地道:“林老兄,你打算先用谁的方子?”
林大福额头冒汗,这可是拿自己儿子的病打赌啊,万万不能马虎。他想了好半晌,这才道:“王公子,那大承气汤煎制起来,着实费力,先下哪味药,火候如何,都是极讲究的。那么你的这两个方子,都是怎么煎的呢?”
王平安道:“熬水即可,什么禁忌都没有!”顿了顿,又道:“我早猜出陶太医要加重药量。我事先要提醒林老兄,令公子的病现在症状是经络不通,服了陶太医的重药,这病有可能转性,经络通不通这个不一定,但极有可能引起肋下胀痛。别忘了令公子可是被你打出的病,属于肝气郁滞,所以大承气汤嘛……对别人说不准,但对令公子现在的症状,肯定不好使!”
陶东升皱眉道:“你怎知我的方子不好使,何以如此肯定?”
王平安淡淡一笑,道:“在下自知医术低劣,没有陶太医这种不见病人就可确诊的本事,我看病向来谨慎,更加仔细些罢了!”
“你是说我……”
“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在说我自己而已!”王平安道。
林大福叹了口气,道:“二位莫要争了,让我想想!”他拿着手里的三个方子,想了好半天,这才一跺脚,道:“还是先用陶大人的方子吧!”
“嗨,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围观百姓一起摇头。
这也不能怪林大福,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比如某些医生给人看病,本来伤个风,喝点姜汤,盖上被子捂一身汗就能好,可这医生偏不,非给这病人开出一大堆的药来,能让病人花十贯钱,绝不让他花九贯,这种医生哪个时代都有,还很多!
而有些病人呢,医生要是告诉他,你喝点姜汤,回家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他还不高兴呢,非说这医生啥也不是,不会看病,相反要让他花大价钱吃药,那他就高兴了,还是这医生有水平啊!
陶东升是太医,开的是名方,煎制方法费力,他是专给有钱人看病的,巧了,林大福就是个有钱人!而王平安大多数时候是给穷人看病的,能少让病人花钱,药越少越好,药越有效越好,所以穷人是最支持他的!
林大福不是穷人,而且他更信任陶东升这个太医,所以他选了陶东升的方子!
王平安再不说什么,说什么也不好使啊!陶东升眉毛挑了挑,看向王平安,知道太医和草头医生的区别了吧,早点知道对你有好处!
药铺离此不远,既然决定了用什么方子,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天色擦黑之际,大承气汤便煎好送来了。
此时寺中百姓越来越多,已然超过了三千人,他们都知道了,寺中那好心的少年医生,正在和一位太医较技,他们都等着看热闹!
大承气汤已用过几次,林大福自知用法,扶起儿子,将汤药喂他服了。
陶东升看着林戴鱼,只要两刻钟,我便赢了,那附子理中汤的药方便会到手,只要两刻钟,只要两刻钟!
大承气汤乃是治疗阳明腑实的对症良药,而他又加重了剂量,十拿九稳这病肯定能治好,而且服药之后,两刻钟即可见效,这是绝对不会错的事!
两刻钟的时间,放在平常,眨眨眼就过去了,可放在现在,却真如两年那么长。陶东升心竟然浮躁起来,怎么还不到时间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摇头道:“林老兄,你不让自己儿子多遭罪,你是心里不痛快啊,何苦来的呢!”
他从林大福手里拿回方子,转头对欧阳利道:“你去药铺,让伙计把这两味药煎了,速速回来。我这药林公子服了,两刻钟就有效果!”
欧阳利答应一声,拿着第二个方子,离寺而去。
陶东升眼皮一跳,也是两刻钟!
时间飞快,两刻钟时间到了!
“呃,呃……”林戴鱼忽然呻吟起来,他有反应了!
林大福大喜,果然还是太医的方子好用啊!他扑到儿子的跟前,叫道:“儿啊,你感觉怎样,想不想去茅房?”
谁知,林戴鱼呻吟几声之后,叫了起来:“疼,疼,我疼啊……”
林大福汗水顺着额头就淌下来了,急道:“你哪里疼,说给爹爹听!”
“我,我的肋下疼,哎呀疼啊!”林戴鱼双手乱抓,大声呻吟起来!
服了陶东升的重药,会让林戴鱼肋下肿痛,王平安刚才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满殿之人,人人皆闻!
腾腾腾,陶东升连退三步,身子一晃,坐倒在地。不用等着看王平安的药,好不好用了,他陶东升,太医丞之侄,龙傲天之友,此时此刻,已然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第二百零四章 不服就再比
陶东升这一坐倒,他的仆人大惊,赶紧上前扶住他,叫道:“侄少爷,你没事吧?”
殿内的人轰地叫了起来,仿佛热油锅里溅入了凉水,噼里啪啦地就炸了锅了!
有的百姓叫道:“当真不好使,太医输了,太医输了!”
有的更叫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王公子就是行,他一定能赢!”
欧阳义等人哈哈大笑,直着嗓子吼了起来:“我家公子,医术超群,你一个小小医正,也敢和他比试,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丁丹若和柯莲雾一起拍起手来,陶东升越狼狈,她们越高兴,乐得两个小丫头,又笑又叫,好生开心!
狄仁杰摸了摸下巴,他还没长出胡须来,无美髯可抚,做这个动作只是心情大佳的表现,他虽然没说什么,可高兴是免不了的。看来大哥确有本事,绝绝对对的是个人物!
屠老爹咧着嘴,呵呵地笑着,屠大个儿却一拍大腿,叫道:“哎呀,刚才咋就没赌脑袋呢,我的刀法没用上,可惜可惜!”
夸赞声中,赵璧重新跳了出来,别的本事他不行,可搭顺风车的本事他却是再厉害不过。晃到陶东升主仆的跟前,笑道:“陶太医,刚才我劝你别赌脑袋,劝对了吧,你看你这么一输,就等于我救了你一条命啊,你感谢我吧,以后太医院要是进药,记得照顾我家的生意!”
卢秀之却叫道:“无病赢了,我卢秀之代他向各位乡亲拱手谢礼,多谢了!”
围观百姓哄堂大笑,人家打赌赢了,干你啥事啊?你刚才还直往后面躲呢,现在倒跳出来了,属大马猴子的吗!
草头医生,寺中少年较技赢了太医,这消息在长安,绝对算得上轰动,他们能有幸亲眼目睹,亲身参与,那绝对够说上三天三夜的,甚至到老了,都能和儿孙们说说,讲个故事啥的!
殿中掌声一片,啪啪啪,良久不停!
王平安被大家弄得相当地不好意思,红着脸,抱拳当胸,道:“父老们错爱在下了,错爱错爱!”
掌声中,笑声中,夸奖中,忽然有一个哭叽叽的声音道:“王公子,你就别错爱了,我儿子还在躺着呢,还没治好呢!”说话之人,正是林大福。
林大福现在都悔断肠子了,刚才怎么就犯了糊涂,选了陶东升的方子呢,这让儿子遭了多大的罪啊,病情比没服药前更严重了!
围观百姓们的笑声更大了,有人道:“你刚才不选王公子的方子,我看着就不顺眼,不过地上躺的也不是我儿子,我犯不着多管闲事,所以也就没说,免得你起疑心!”
另有人笑道:“他会起什么疑心?”
先前那人道:“他长得挺胖,他儿子长得却挺瘦,爷俩儿不象,可偏偏我也长得挺瘦……”
不理百姓们的调侃,王平安道:“林老兄,稍安勿躁,只消再等一会儿,我的侍从就会将药煎好拿回来。你喂令公子服了,不消两刻钟的功夫,他这病就能好!”
林大福满头满脸,浑身上下全是汗,直如被水洗了一般。着急上火也没用,谁让他刚才没选王平安了,怪谁也怪不着,只能怪他自己!没办法,只好又蹲下身子,去照看儿子。
陶东升被仆人扶着,慢慢站起身,他此时脸色苍白,和林大福一样,心里说不出的后悔,刚才怎么就没禁得住激,把身份说出来了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明自己是太医,现在较技输了,他自己没面子也就罢了,可他把叔父的面子也给丢了,连带着把整个太医院的面子也给丢了,以后怎么去见同僚啊!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欧阳利捧着药壶回来了,王平安的那两味药好煎得很,直接熬水即可,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汤药一拿回来了,王平安立即接过,亲自给林戴鱼喂了下去。林戴鱼服药之后,仍旧呻吟不止,从症状上看,并没有见好!
殿内一片静悄悄,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林戴鱼的反应,谁也不说话。陶东升站在圈中,不再看林戴鱼,看也没用,药服了下去,一切就等见结果了!他望向殿上的佛像,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药不要见效,不要让自己真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输了!
做为一个医生,又是太医,竟然希望病人的病不要好,这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好医德,陶东升本性不恶,自然知道现在这样祈祷不对,可他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如此。希望林戴鱼不要好,这个赌就算打平,他立即将林戴鱼接回家去,让叔父亲自出手诊治,用心治疗,算做对林家少年的补偿!
也许,天上的神佛太忙了吧,没能听到他的祈祷;或者,他平常不礼佛,临急抱佛脚,神佛不愿意答理他,听到祈祷也当没听到!
事与愿违。
林戴鱼服药之后,呻吟了一刻钟,慢慢的呻吟声止住,躺在担架上,不出声也不动,恢复了刚被抬起来的样子,半死不活,有气无力的!
王平安心中松了口气,还好,这剂药是好使的,只要林戴鱼一会儿叫着上茅房,通便之后,那这病就算好了,再无可虑!
林大福焦急地盯着儿子,注意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忽然,林戴鱼身子开始扭动起来,双手捂到肚子上,不住口地哎呀,象是肚子在痛!
林大福脸上的肥肉一颤,抬头急道:“王公子,你看小犬……”
王平安点了点头,笑道:“差不多,快好了。这里是前院,茅房离这挺远的,不过没关系,这院子杂草众多,他要是实在忍耐不住,就让他过了这个跨院,找个墙角方便,你在一旁守候便是!”
林大福忙道:“在院子里方便,这恐怕……”
惠正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为善举,佛祖不会怪罪的!”
正说话间,林戴鱼忽然睁开了眼睛,嘴里呃地一声,就听下面,声音沉闷,放了一个屁!
满殿百姓哦了声,都把鼻子捂了起来,纷纷后退。看来这是要通便了,要不然不会放屁!
林大福大喜,他可没躲,反而凑近儿子,叫道:“儿啊,你是不是想上茅房?”
林戴鱼啊啊两声,没说出话来,却脸红脖子粗地一使劲儿,就听他的下身,发出又响又长的一声闷雷,这声闷雷长到,普通人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放不出这么长的屁来!
殿内的百姓哄地一下,撒腿就往殿外跑。有的叫道:“要命了,这个屁熏晕二百人!”
有的更叫:“谁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来着,这个屁又响又臭,顶风臭三里地!”
殿内人等一哄而散,全都奔进了院子里。殿内只剩下几个人,王平安是医生,自不能走,挨熏也得忍着,而陶东升这时臭不臭,香不香的,一概闻不到了,林大福则又惊又喜,儿子放的屁越臭越好,越臭他越高兴!
林戴鱼满脸胀得痛红,侧着身子,就要起来,嘴里说道:“爹,我不行了,我肚子痛,我要上茅房!”
林大福连忙扶起他,道:“快快,爹带你去茅房!”扶着儿子,赶紧往殿外跑。林戴鱼看来是真的憋不住了,刚出了大殿,就连声地叫哎呀,还没等出了大院,进入偏院呢,就叫道:“爹呀……”
林大福实无办法,只好让儿子就地蹲下,裤子都没脱下,就听“卟喳”一声响!
院里的百姓嗷嗷地叫了起来:“我地个天爷啊!”都向远处躲去!
林大福顾不得许多,只要儿子的病能好,丢人算不得什么,孩子不是有病嘛,没病岂能失态!他手忙脚乱地扒下林戴鱼的裤子,让儿子能更好地“舒展自我”,他则站在一边,挡在众人身前,不让他们“窥视”儿子的屁屁!
百姓们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结果林家爷俩不负众望,竟然真的献上如此好戏,他们能不乐嘛,哄哄大笑起来,声音极响,就连寺外都能听得到!
陶东升面如死灰,心中最后那点侥幸,也随着林戴鱼那声闷雷,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呆站片刻,看向王平安,见王平安也在看着自己。愿赌服输,这时候也没什么好说的。
冲王平安抱拳行礼,陶东升道:“王公子,你医术了得,在下佩服得紧。那蒲黄的另一种用法,便是……便是治疗舌肿,如遇舌肿塞喉之症,可将蒲黄和干姜等份研末,擦于舌头,片刻即可见效,此为速效方子,已经辨证过,确实可行!”
顿了顿,又道:“此方不见于任何医书,那是不传之秘,得自一位医术冠绝天下,潇洒戏游人间的名医,我还尚未有幸见过他,还望王公子不要外传,以免得罪与他!”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这不是治花粉过敏的方子吗,我记得我在曲江池用过一次啊,难不成这时代还有人会用?医术冠绝天下,潇洒戏游人间……哦,明白了,这不就是老神仙孙思邈么。原来孙思邈也会用这个方子,果然不愧药王之称啊!”
陶东升咬了咬嘴唇,忽道:“可我今天输得不服,不明不白。那林公子的病,我也是能看得好的,只是没有认真地去诊断,以至于让你占了上风。我大意了,我不服,所以我要和你再比!”
王平安摇头道:“这是何必呢,行医世上,又非小孩儿赌气,实无此必要,如果你当真想要那个附子理中汤的方子,我……我现在就写给你吧,但愿你以后不要拿它当赌注才好,在几年之内,我也不希望这个方子外泄!”
陶东升摆手道:“不,这不再是我和你打赌了,而是太医署在和你打赌,咱们改日再见吧!”说着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地出寺去了!
第二百零五章 太医齐上阵
见陶东升走了,王平安忍不住摇头叹气,这位太医大人,一开始只是想要方子,现在虽然他赌输了,可自己为了“日后好相见”,还是很给面子的,愿意送他药方,要他却不要了,还说再打赌,这就是掷气了!
这是何苦,人活在世上,气性这么大干嘛,一辈子短短几十年,成天生气,生得过来嘛!
他在殿内摇头叹气,可外面的哄笑声却越来越大!林戴鱼多日不曾排便,今天这一排,可了不得,竟然没完没了起来,足足排了一盏茶的功夫!
林戴鱼终究年轻,脸皮太薄,幸亏这时天色已黑,虽然别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却离得远看不清楚,可让他不好意思的是,他爹林大福不停地叫好,不停地说着:“好好,再多拉一会儿,拉干净了,你这病也就全好了!”
林大福在这里连吵带嚷的,那些看热闹的百姓能不起哄嘛,长安城虽大,可这种好笑事情,一年到头儿也碰不上一回,好不容易碰上了,让他们不笑,那是不可能的!
林戴鱼实在忍不住了,小声道:“爹,你别说了,快给我拿些草纸来!”
儿子生了这场大病,林大福再也不敢打骂他了,听儿子要草纸,他心情好,竟也笑了起来,道:“儿啊,你都拉裤子里了,还要什么草纸啊,脱了裤子擦吧!”
又冲不远处手握念珠,不停地念阿弥陀佛的惠正叫道:“惠正大师,可有多余的裤子,借我一条,我添一百贯的香油钱!”
惠正大喜,他讲经说法,讲故事讲得舌头都麻了,可百姓们仍是一个铜钱,几个铜钱的添香油钱,今晚无忧师叔只用了两味药,让林戴鱼通了便,林大福就要论贯添香油,他能不高兴么!
“裤子?”他有心想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可又觉得不妥,想进后院去取,又怕时间耽误了,林大福反悔,一时情急,竟然脱下袈裟,叫道:“裤子没有,袈裟成不?”举着袈裟,跑到了林大福的跟前,见林戴鱼还蹲在地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是他想看,是实在忍不住好奇!
林大福接过袈裟,叹道:“我儿得病,遍寻名医,连太医都惊动了,可却在佛堂之上被医治,病好又要用袈裟遮身,难不成我儿佛缘大,竟与这灵感寺有不解之缘?”
林戴鱼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让外人站在旁边,道:“惠正师父,这里臭,还请你避开吧,免得,免得……”免得人家不好意思啊!
“免得熏到小僧吗?”惠正心情正好,很无所谓,很大度地道:“小僧是出家人,什么都能忍得,林小施主尽管方便,小僧在一旁……等你方便好了,小僧再来收拾!”
他也感到不对劲儿了,既然什么都能忍,干嘛自己又跑出来了?念了声阿弥陀佛,不好再在一旁“观赏”,向后退去,只留下了林家父子。
林戴鱼方便好后,林大福道:“儿啊,你先用袈裟挡挡身子,我进去和王公子打声招呼,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啊!”
小跑进了大殿,见王平安皱着眉头,他道:“王公子,你……我儿已然通便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莫非我儿的病没有好利索?”林大福又担心起来。
王平安却摇头道:“令公子的病只要通便,慢慢调理几天,便会好了,便是不必担心。我不开心,是因为得罪了太医署的人,那位陶太医竟要和我再次比试,这可如何是好?”
林大福吃了一惊,道:“怎么他还要赌,他还没输够么?王公子不必担心,我再不偏听偏信,从此只信你一人,如果再要比试,所有花费开销,都算到我的头上,到时我必来捧场!”
王平安叹气道:“开销倒是小事,只是让太医署的人惦记上,有些,有些……唉!”以后没准大家会是同僚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影响人际关系啊!
林大福哦了声,却道:“这有什么,王公子的医术比他们高明,太医署的人除了拜服之外,还能怎地,有本事让他们胜过你啊!”
见王平安神色不爽,事情起因又是为了自己,林大福实想不出太好的安慰之词,只好告辞出来,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全力支持王平安,至于会不会得罪太医署的人……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王公子是自己家的恩人,不帮他帮谁!
出了大殿,扶着儿子,林大福就想回家,可院内站着无数百姓呢,见他脸色有忧,有人便出声问道:“林老爷,你儿子病好了,怎地你倒不快活起来了?难不成你回家又要打骂儿子?”
林戴鱼一听,吓得一哆嗦,他不怕挨打,反正从小挨到大,早习惯了,就怕被打得没法上茅房,这可实在是太遭罪了!
林大福忙道:“不是,不是,各位不要误会,我是不会再打儿子了,他都这么大了。我是在想,我们爷俩给王公子添麻烦了!”他便将陶东升还要再打赌之事说了出来。
看热闹的百姓一听,无不大喜,竟然还有热闹好瞧,而且热闹更大,这可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本来今晚的热闹,就够他们说上一阵子的了,没想到还有后续,这可是太让人兴奋了,听了这个消息,晚上一兴奋,都容易睡不好觉!
百姓们兴高采烈,站在院内,高声叫道:“王公子,我们站在你这边儿,和那太医署的人好好比比,比得他们找不着北!”
草头医生和太医较技,赢了一场不说,还要较第二场,这个消息,无论在哪儿都绝对算得上轰动,百姓们又叫又跳,兴奋异常,就如同他们是王平安本人似的,就要施展医术,将太医署的人比下去一样!
王平安在殿中听了,摇头苦笑,无话可说!
闹了好半天,直到月上枝头,百姓们这才散了!
陶东升回到家后,心情低落,有心去找叔父,让叔父替他出头,可又觉得这事太过丢人,说不定会惹叔父生气。左思右想,实在不敢去找叔父,可他自己又觉得没把握赌赢王无病,把心一横,他出了家门,赶去了太医署!
天虽然黑了,可太医署里却是灯火通明,足足有八名太医当值,倒并非是此时有什么急症病人,更非是宫里出了事,而是陶巨东规定,这段时间每晚必须要留八名太医值夜。
原因无它,就是因为上次史忠臣来过,舌肿之苦,留守的两个太医竟然束手无策,结果惹得史大总管不快,要求陶巨东必须加派人手值夜!
不管在哪个朝代,宦官都是得罪不起的势力,尤其象史忠臣这样的权宦,连长孙无忌都得让他三分,何况是太医们!谁敢和史忠臣叫板,史大总管只要在皇帝身边,“无意地说上谁几句”,谁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太医们都不愿意值夜,这活又辛苦,责任又大,典型的出力不讨好,谁愿意干这个,谁不成了傻子了!
八名太医坐在前堂,喝着小茶,嗑着小瓜子,聊着小天,尽可能地让这漫漫长夜,过得舒服一些!
正没事儿闲磨牙呢,忽见陶东升进来了。太医们连忙起身,纷纷道:“陶大人,今晚不是你当值啊,你怎地忽然来了,可是有急事?”
陶东升感觉这事挺没面子的,可他又找不到别人助拳,要想胜那王无病,实无把握,只好求助于同僚。他吞吞吐吐的将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了,当然自己蹲破烂儿堆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说的,只是把想得到那个附子理中汤的方子,以及“太过马虎”,所以没看出林戴鱼病的事说了出来。
他倒也诚实,不该说的他不说,可该说的全是实话,而且并没有添油加醋,反正面子已经丢了,早晚得传开,索兴自己先说出来,免得日后大家背地里耻笑。
八名太医一听,无不大吃一惊,这个赌可打得太大了些,赌脑袋那是气话,可怎么赌上蒲黄的新用法了,要知一味药的新用法,那可是非常重大的事情,秘密能守多久,那就要守多久,万没有主动说出去的道理!
一名太医道:“陶大人,那个王无病,到底是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记不起是谁提过了,各位可有印象?”
太医一起摇头,都道:“这个名字很普通啊,耳熟纯属正常,象什么无病,无灾,无难,狗剩儿,鸭蛋儿……这些名字乡下人常取的,毫不奇怪!”
另一名太医想了想,问道:“陶大人,那人听了蒲黄的新用法之后,可有什么表示,表情如何,有没有追问病例?”
陶东升一愣,他在寺中时,心乱如麻,这些小细节并没有留意,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别人一提,他就想起来了,摇头道:“他什么表示也没有。对啊,他没有表示出惊讶,这可真是奇了!”
一名太医道:“估计这个人不会用蒲黄,所以听了新用法,也不感到惊讶,我看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众太医纷纷点头,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否则怎么会不吃惊,除非他事先就知道,而他怎么可能会事先知道呢?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谁也没想过,一个借住在和尚庙里的少年,会和那个潇洒倜傥的高人,是同一个人!
一名太医道:“既然还要打赌,那这回不妨打得大些,咱们正巧得了一剂消炎方子,这个方子是新方,按常理来讲,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不如拿它来当赌注,引那少年入彀,咱们一起出手,还怕赢不了他一个草头医生?”
别的太医却一起摇头,齐声道:“不妥,那个方子何等重要,岂能用来当赌注!”
第二百零六章 是骡子是马,溜溜才知
陶东升忙道:“什么消炎方子?可是左武卫献上来的那个方子,我倒也听说了!”
提消炎方子的太医原本也是随口一说,见大家都反对,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这么嘴快,别人都不提,偏就自己嘴欠,提了出来!
这太医忙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那方子左武卫献上来后,我们正在检验,还没辨证完全,所以嘛……还是先别用它了!”
另一名太医道:“就算检验好了,也不能拿来当赌注啊,万一那个草头医生是突厥的细作,这个方子流入草原,那突厥胡虏有了凭借,岂不是更加嚣张!”
太医们平常就是谁也不服谁,有了可以打击对方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其他医生也开始谴责起来,纷纷指责提方子的太医不识大体,胡乱出主意!
陶东升哪有心情听他们磨磨唧唧的,打断话头,道:“各位,各位,那消炎方子既然如此重要,自不能用来打赌。到底和那个王无病怎么个赌法,各位还需拿个章程出来,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太医署的脸面,万万不能再输了!”
太医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心想:“谁让你跟人家打赌去了,丢也是丢你们老陶家的脸,关我们什么事儿!”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可没人敢这么说,陶东升可是陶巨东的亲侄子,跟他闹别扭就是跟陶巨东闹别扭,在太医署里混饭吃的,谁跟长太医丞叫板呢,那不找抽呢嘛!
太医们沉默半晌,一名太医道:“这个事儿还得陶大人你出头才行,我们只能是在后面给你出谋划策。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和一个草头医生较技,又是个毛头小子,赢了他半点光彩也没有,可输了这辈子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陶东升点了点头,这倒是大实话,半分虚假成份没有,一帮白胡子老头,去找一个少年的麻烦,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他问道:“那还烦劳各位给我出个主意,要再和他赌,怎么个赌法呢?”
太医们想了想,其中一个说道:“陶大人,你最擅长的就是治疗伤寒,这在咱们太医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看你不如就和那个什么王无病,比治伤寒即可!”
陶东升叹了口气,道:“那王无病手段古怪,开出来的方子,闻所未闻。他治阳明腑实之症,竟然开出的药是威灵仙,那是治痔疮的啊,虽然未经辨证,但想来也是好用的。如果我们比试治疗伤寒,他再随便开出古怪方子,那该怎么办?”
太医们一起嗨了声,心想:“真是老实孩子,咋就这么实在呢!”
一个太医笑道:“咱们可以先把他的退路封死啊!你和他较技比治伤寒,手段各使各的,可病人咱们却可以控制的啊,靠咱们太医署吃饭的人可有的是,这时候用到他们了,让他们出点力,谁敢说个不字!”
陶东升皱起眉头,摇头道:“不妥,如果让熟人去装病人,是没用的啊,一看就看出来了,那少年医术了得,岂有看不出病人得没得伤寒的道理!”
太医们又嗨了声,声音更加整齐,确实是老实孩子。给人治病不容易,可让人得病,那还不容易么,何必去装!
太医们笑了起来,年纪最大的太医道:“陶大人莫要着急,这件事该怎么办,你听我们的准没错。辨证嘛,年轻时谁没干过,使出些手段也属正常,无可厚非!”
八个太医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告诉陶东升,咱们应该先这么办,然后这么办,再然后那么办,最后你就赢了……
陶东升听得目瞪口呆,较技还有这么个较法的,要照这么做,赢起来容易,输起来可就太难了!
这日快到中午,烈日炎炎。
灵感寺门前一堆一堆的,来了不少的百姓,昨晚王平安和太医署的医正较技,结果大获全胜,这个消息就象是长了翅膀似的,只一夜功夫,再加今天一个上午,就已经传遍附近五六个坊了,无论男女老幼,个个皆知!
虽然天气炎热,可大家还是忍耐不住,只要是比较闲的,都跑到了灵感寺,想看热闹。毕竟这年头娱乐节目太少,听歌看舞又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承担得起的,冷丁有人比较医术,又是和太医署的人比,这么好的“节目”,人气自然火爆,只要是能来的,基本上都来了!
灵感寺周围,足足跑来了七八千人,原本荒凉的地方,陡然间就热闹了起来,人声鼎沸,寺里寺外,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就如同几十年前,灵感寺香火鼎盛时,大家都来赶庙会似的!
卖吃卖喝的小贩们来了不少,挑着担子叫卖。甚至于一棵大树之下,竟来了个杂耍班子,跑江湖卖艺的人来了!
铜锣敲的当当作响,圈中有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在翻筋斗,筋斗翻得那叫一个快,呼呼生风,直看得百姓们拍手叫好!不少百姓还站到了石头上,有的竟还爬到树上,拍手喊叫,大声喝采!
王平安也站在人群之中,他现在有些心烦,不知太医署的人会如何对付自己,出个什么样的难题。解决难题他倒是不怕,可难题是解决好呢,还是解决不好呢?
解决好了,他赢了,得罪了整个太医署,以后万一自己进去了,还不得被穿小鞋呀;可如果解决不好呢,他输了,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输了,名头必会大损,以后还如何给人看病,别人只要一提起自己,就会说:“就是他啊,那个打赌打输了,医术差劲儿的家伙……”
寺外虽然热闹,杂耍精彩万分,可他却不停地叹气,心思全跑到了即将到来的陶东升身上!
中午到了,丁丹若从寺里出来,来到王平安的身边,道:“少爷,有人来找麻烦了,你是先吃饭呢,还是先去看那个麻烦?”
王平安啊了声,道:“那个陶太医来了?”
丁丹若摇头道:“不是,那个太医倒是没有来,却来了两个汉子,说是得了伤寒,非要你去给看不可,在寺里又吵又叫,看他们精神头好着呢,不象有病的样子!”
王平安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该来的终究是要来,这样也好,免得自己胡猜乱想,凭平的浪费脑力!拍了拍手,他道:“走,咱们看看去!”
他身边好多人呢,狄仁杰和欧阳利等人都在,赵璧和卢秀之这两个,哪有热闹哪就有他俩的人也在,别的还有好多昨天看到热闹的人,都离他很近。大家都等着这一刻呢,都等得一身汗了!
“对,咱们看看去!”围观群众大声叫道,呼声响亮,比看杂耍还要来劲儿,跟着王平安的身后,呼啦啦地走向寺门!
人群一瞬间就少了一大半,等另一半的人反应过来,也连吵带着嚷地跑了!
那帮跑江湖卖艺的人还纳闷儿呢,怎么人都跑光了,难道是筋斗翻得不够精彩,不够快的缘故!班主冲那个小孩气道:“你咋就不卖点力气呢!看,人都跑了吧,钱还没收呢!”
王平安大步进了寺门,穿过大院,来到殿前,就见殿内站着两个大汉,正拍桌子瞪眼,叫喊着呢,让王无病赶紧出来,给他们看病。
狄仁杰摇头道:“看他们的样子不象是来看病的,倒象是来要帐的!大哥,你没欠他们钱吧?”
王平安笑了两声,稳稳心神,举步进了大殿,道:“这两位兄台,可是要见在下?”
“你就是王无病,会两手三脚猫医术的那个江湖骗子?”一个大汉问道。
这两个大汉身材一般高,足足有一丈出头,俱是膀阔腰圆之辈,身上穿着黑布衣服,衣襟半敞,露出里面黑乎乎的胸毛,模样颇为凶恶!
王平安道:“在下会两手医术不假,但并没去过江湖,不知江湖在何处,骗子二字更是不敢当了。两位可是来自江湖,你们不会就是骗子吧?”他转过头,问向身后的人,道:“各位看他们两个,可象是骗子?”
众人一起点头,齐声道:“不象骗子,根本就是骗子!”
两个大汉都是一愣,一个大汉哼了声,道:“少逞口舌之利,我二人患了伤寒,让你来给看看,如看得好,赏你两个铜板,如看不好,就证明你是个骗子,全无本事,一文不值,既一文不值,那还不快快滚出长安去!”
王平安没说什么,狄仁杰却笑道:“你们两个倒是值得一文,倒也会给自己定价,比猪头肉还要便宜!”
屠大个儿在人群里,一听猪头肉,他忙道:“他俩咋就值一文钱呢,猪头肉一两都要三文!”
狄仁杰笑道:“他俩自己说的呀,如果我大哥给他俩治好了病,就给两个铜钱,这不就是一文一个嘛!”
百姓们一愣,忽地大笑起来,纷纷摇头,都道:“果然值得一文,好便宜的肉啊!”
王平安走到殿中,坐在凳上,伸手一招,道:“来吧,既然是来考较的,那还多说什么,这就过来吧。是骡子是马,总要溜溜才能知道!”
两个大汉脸色一变,走了过来,一起伸出手来,道:“不错,是骡子,还是马,总要溜溜才能知道!”
第二百零七章 六个壮汉一起得伤寒
王平安先给一名大汉号脉,只号得片刻,他便松开了手,又给另一个大汉号,又只是号了片刻,他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摇头不语,神色古怪地看着两个大汉!
两个大汉又是齐齐哼了声,问道:“你可曾看出我们得的是哪种病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又是长叹一声,脸上现出不忍的表情,一副想说,又不好说出来的样子,只是摇头叹息,却并不说话!
两个大汉互视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一人道:“瞧不出来吧,这种小病你都瞧不出来,还敢说自己不是骗子?”
另一人却道:“告诉你吧,我们俩得的是伤寒,都得了好几天了,病情严重得很,这就快死了。你要是不能治,趁早说一声,我们俩赶紧去找个街边摆摊子的游方医生,随便开一剂药,把药汤喝了,这病就好了!”
先前那人一指王平安的鼻子,喝道:“游方的野医生都比你强!你这小子,还不赶紧给爷爷跪下,承认自己是骗子!”
这就明显是找茬儿来的,两个大汉毫不掩饰,咱们就是来找茬儿的,就是来削你小子的面子来的,你能咋地吧!
欧阳利见状,立即上前,道:“主人,要不要我把他俩扔出去?”
围观的百姓要看的是王平安和太医比试医术,如何各使手段,如何施药救治,这才有趣味,这才有看头。可如果让他们看两个恶棍跑来挑事,毫无理由地叫骂,这就没意思了,要想看打架斗殴,菜市场天天都有,都看腻味了,谁稀罕啊!
百姓们叫道:“真是无理取闹,看你们两个活蹦乱跳,哪象快要死了的样子?不要在此胡闹,大热天的,赶紧找个凉快地方眯着去吧!”
狄仁杰上前一步,来到王平安的身边,问道:“大哥,你怎么叹气啊,可是看出他俩有什么隐疾不成?”
王平安唉地长叹了一声,这口气叹得极重,他又摇了摇头,道:“不错,他二人确有隐疾,虽然这隐疾暂时还不会发作,但过一段时间后,他们的身子会越来越弱,掉发脱齿,行动不便,这样子再维持一段时间,他俩便会一命呜呼了!”
两个大汉顿时一愣,再不叫喊,脸上都微微露出不解的神色,可这神色转瞬即过,一人哼道:“胡说八道,我们能有什么隐疾,你莫要危言耸听。快快承认自己是骗子,然后滚蛋吧,莫要留在这里碍眼!”
百姓们又叫了起来:“你们俩才碍眼呢,该滚的是你们!”
嘀啦哒,嘀啦哒!忽然有人吹起唢呐来,曲调轻快,竟是一曲牧羊歌,放羊倌赶羊上山吃草的那段!
吹唢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杂耍班子。这时的唢呐还是稀罕物,只在西域一带流行,中原很是少见,跑江湖的用它来吸引看客的注意。不想这会竟在这里用上了,给眼前的事配音!
王平安却不生气,脸上的表情转变为可怜、同情、不忍……总之,就象是在看两个临死之人,尚不知自己命在旦夕,还使劲蹦达一样!
随他的表情,大殿上渐渐安静下来,百姓们也都看向这两个大汉,心想:“看他俩红光满面的,不似有什么大病,还咋呼得如此之欢,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隐疾?”
两个大汉也有点虚了,面面相觑,心中都想:“隐疾,不会吧!可听那群太医说,这个少年医术高超,为了能让陶太医稳当获胜,这才让我俩先给少年来个下马威,搅乱他的心神。既然他是真的有本事,难道真的看出我俩……”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的事儿,咋蹦达都没关系!可一旦事情关系到自己利益了,那可很少有人能再绷得住,至少他俩就不是能绷的人!
一个大汉嗯嗯了好几声,忽然大声道:“你莫要胡说八道,吓唬我们。我们能有什么隐疾,我们什么病都没有,身体好着呢!”
另一个大汉叫道:“你既说我们有隐疾,那是什么隐疾,你快说说看,要是说得不对,我们……”
他俩的话还没说完,本来安静下来的大殿,轰地一下子,又吵闹了起来!百姓们拍手大笑,你俩刚才还说自己有病呢,怎么眨眼功夫就变成没病了呢,还身体好得很,这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啊!
两个大汉也发觉上当了,一起怒道:“好小子,你你,你诈我们实话!”
王平安脸上半分笑容都没有,仍旧摇头,再次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们真的不知道自己有隐疾么,我没有诈你们什么呀!”
殿内慢慢的又静了下来,百姓们心想:“原来,他俩是真的有病,只是不知是什么病,竟让王公子这般郑重!”
天气热,两大汉又咋呼了好半天,他俩头上的汗早就冒出来了,见王平安这副表情,心头猛地紧了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隐疾?
一个大汉性子急,跺脚道:“可我俩来之前,由两名太医亲自号的脉啊,确定我俩没有任何病,这才来考较于你,太医都看不出我们有隐疾,你怎么看出来的?”
另一个大汉刚比较关心自己,上前一步,将手又伸了过去,求道:“王公子,劳烦你再给我号号脉,到底有什么隐疾,知道了是什么病,好赶紧治啊!”
这回没有人再嘲笑他俩了,百姓们都静静地等着看,有不少人心里还在琢磨,要不要等会也让王公子号号脉,看看自己是不是也有隐疾,大汉说得对,有病得提早治啊,要不然越来越严重,到最后想治都没法治了!
殿内静悄悄的,殿外的百姓也不哄笑了,虽然寺内此时有成百上千的人,可人人不再说话,都看着王平安,想听他为大汉解说病情!
王平安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两个大汉说道:“你们方当壮年,现在还感觉不出什么,等再过三十年,上了年纪,必会开始掉头发,牙齿也会松动,如果运气好些,你们还能再活个三十年,如果运气不好,可能只过个十年二十年,也就会魂归地府了!”
啊,这是什么隐疾?两个大汉全都愣住了!他俩现在就三十来岁了,如果过上三十年,岂不六十来岁了,运气好再过三十来年,那就九十啦,就算运气不好,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岂不也七老八十的了?
“那我们到底得的是啥隐疾啊?”两大汉身高不足丈二,却也摸不着头脑了!
王平安忽地笑了,道:“你们得的隐疾,名字叫做年老体衰!难道我说得不对么,谁都有这个隐疾的啊,人人都知道,难道只有你们两个不知!”
殿内轰地一声,又笑起来了。今天这热闹没白看,一波三折,王平安只动了动嘴皮子,就把这两个大汉好一顿戏耍,而且还戏耍得有理有据!
嘀啦哒,嘀啦哒,配音又开始了!
两个大汉差点没气晕过去,原来这么个隐疾法啊,你也太能耍人了吧,差点把我俩吓出病来!他俩又羞又急,正待动粗,却听殿外有人叫道:“丢人丢够了,就赶紧走吧,莫要再多说什么!”
随着这声喊,百姓们纷纷回头,向殿外看去,就见殿外抬来好几副担架,每副担架上都躺着一人,竟然也都是大汉,和殿内的两个差不多!
殿内两个大汉原本还气势汹汹,听到外面声喊,忽然收敛起来,一起向旁退去,动作整齐划一!他俩刚才找茬儿,还看不出什么,可这么同时后退,立时显出与普通人的不同之处,步伐和动作完全一致,就连步子的大小都一致!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原来竟是士兵,太医署这次下的本钱好大,竟然连士兵都调来了!”
欧阳利却哼地一声,他岂有看不出之理,要比谁的医术高,那他是没办法,可要是比谁能调来更多的兵,太医署势力虽大,可终也大不过左武卫去!他低声道:“主人,那些太医欺人太甚,要不要我带着兄弟们假装喝醉了酒,把太医署给砸了?”
王平安连忙摇头,小声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们闹那是他们的事,我们暂且看着便成!”
穿过人群,担架被抬进大殿,一溜排开,竟然有六副之多,担架之旁,便跟着陶东升,而人群之中,又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人,沉着脸看向王平安,但这些人并没有站出来!
下的功夫不小啊,看来是真的要将我一锤子打趴下,这才甘心!王平安站起身,冲陶东升一抱拳,道:“陶太医,你来啦,这几位是?”
今日陶东升再来,可是胸有成竹了,这次肯定能将王平安打败,十拿九稳,有十二成的把握!
陶东升抱拳行礼,道:“王公子,昨天的事儿,咱们就不提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今天我找你来,是要和你切磋一下!”
王平安看了一眼地上的六名病汉,道:“就是治疗他们?”
“不错!”陶东升又道:“为医者,能治疑难杂症,会开个偏方,那不算本事,疑难杂症并非人人都会得,也并非天天都能遇见,就算治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是撞大运撞上的呢!”
王平安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病汉,心中已然明白,道:“陶太医说得有理,能将常见病治好,并且治得快,这才是本事!”
陶东升一指地上的病汉,道:“他六个人全得了伤寒,这是小毛病,而且是同一病因,同一症状,我们来比试一下,看看谁能治得又快又好,如何?”
第二百零八章 赢你没商量
王平安沉吟半晌,道:“非得要比吗,大家和和气气的,岂不更好,何苦非要较一高低,论出长短呢?”
这是他最后一次给陶东升留面子了,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不是他去找的陶东升,也不是他挑起的事端,能做的他都做了,能给留的面子,他也都给别人留了。如果还不行,那么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该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吧!
陶东升的性格并非嚣张,平常做事也绝非这么咄咄逼人,听王平安这么一说,他就有点打退堂鼓。是啊,何苦呢,大家和和气气的,岂不更好,他原本就打算请王平安去歌舞坊玩耍的。可被仆人挑唆的,非要学什么龙傲天,结果弄得现在上不去,下不来,身处尴尬位置!
回过头去,陶东升向人群里看去,躲在幕后的太医们一起摇头,示意他不要和解,这场赌他赢定了,而且提前做了如此多的准备,岂能轻易放弃,至少得扳回这一场啊!
陶东升慢慢回过头来,对王平安道:“高低长短,还是论论再说吧。如果你赢了,我便拜你为师,从此以弟子之礼相见,如果我赢了,我……我……”顿了顿,再次回头看向人群。
太医们立即冲他点头,把事先商量好的话,赶紧说出来吧,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来之前他们商量好了,如果王平安输了,就让他滚出长安城,并且终生不得再踏进长安一步!
草头医生的医术要是太高明了,又在长安悬壶,那对于太医署的太医们,可是相当大的威胁啊!既然是威胁,何不借着陶东升之手,早早将之除去,赶出长安,永远让他别在回来!
陶东升再次回过头来,心中却想:“我性子是否过于软弱了?为什么我每次总要让人拿主意呢?我从小便追求医术的最高境界,希望成为孙真人那样的人物,可眼前就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少年,我不和他交友,却如此的强逼与他,这样做对么?”
他半晌无语,王平安只是静静地等着,并不催促!围观的百姓也不吱声,都等着他说出最后的赌注!
那个吹唢呐的江湖人士,这时又开始吹了起来,嘀、嘀、嘀,曲调低沉缓慢,倒很符合现在陶东升的心情,看来这个跑江湖的人士,颇有配音的本事,如果换个工作,不再跑江湖卖艺,没准赚的更多,前途更加光明!
陶东升深深吸了口气,快速吐出,心中已然做出决定,冲王平安一抱拳,道:“如果我赢了,王公子需当请我去长安最大的歌舞坊,好好的吃上一顿,听歌看舞,所有开销,均要由你负责,可好?”
王平安一笑,道:“这个简单,如果侥幸是我赢了,陶太医万不可拜我为师,你便也请我去歌舞坊,把酒言欢,所有花费,你来请客!”
百姓们纷纷鼓掌,都叫了起来:“对,这才是读书人该打的赌,不打不相识嘛,比赌脑袋的那种混帐赌法,可要好多了!”
人群中的太医们却同时摇头,我们熬夜忙活了一晚上,给你设计了这么好的一个局,你怎么只赌一场酒啊,应该将这人赶出长安,这才对嘛!不过,这事儿倒也和他们没太多的关系,陶东升愿意怎么赌,他们也不在意,随他的便吧!
陶东升指了指地上的六名病汉,道:“他六人全都得了伤寒,我已经为他们看过了,现在请王公子也为他们看看。咱们这场打赌,都只用一剂药,看谁能让他们好得快,谁治好的人数多,就算谁赢!”
王平安点头道:“好,就依陶太医的赌法!”走上前去,给病汉们看病。
他给各病汉号脉,又摸额头,又查舌苔,仔仔细细地看挨个看了一遍,这才又站起身。他摇头道:“这六人得的病全都一样,俱是伤寒。如果我所料不差,全是昨天才得的吧?”
陶东升道:“你能看出病因?”
王平安颇有些哭笑不得,点头道:“自然看得出,也太过明显了些!他们身子壮实,而且这种天气,也不该得伤寒。他们定是昨天晚上在冷水里泡过了,然后全身是水,不穿衣服的站在风口,吹了至少半宿凉风,现在才有这种症状出现!”
围观百姓哦地一声,全都摇起头来,这么个折腾法,再壮的人也受不了啊,这病哪是不小心得的,而是想尽办法,非要得的呀!
陶东升倒也并不解释什么,直截了当地点头道:“佩服,王公子果然医术了得,虽你并未在场,却如同亲眼目睹一般。不错,他们的病,就是这么得的,你说的半点不错!”
欧阳利忽然笑道:“你倒真是光棍儿,竟然一点掩饰都没有。只是可怜这六个弟兄了,为了让你有打赌的病,竟能这般折腾自个儿的身子!”
陶东升不理他,冲王平安道:“王公子,这病你可能治?”
王平安叹气道:“当然能治,如果连这个都治不了,那也没别的病可以治了!”
经过检查之后,王平安心中已经很清楚了,这六个病汉得的病,乃是最常见的伤寒,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风寒感冒。而且这个感冒还处在初发阶段,但就因是处在初发阶段,所以不是特别好诊断!
别看感冒是小病,但也分情况的,如果得上一天两天的,表症明显,那开方下药就简单得多了。可就因为现在是刚刚得,表症没有完全的显现出来,所以就不太好下药了,而一剂药下去,立即就要见分明,那就更难做到了!
地上的六个病汉,风寒感冒才得了一晚上,表症当然不会有多少,事实上他们连被人抬着都不需要,自己完全可以下地走路,只是为了表示有病在身,毕竟他们是拿来打赌的,所以这才躺在担架上!
病汉们的表症很简单,只有发烧一项,而且都没有出汗,这个出汗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虚汗,而不是因为天气热,出的那身汗!难度就出在这个有没有出虚汗上了,《伤寒论》对这种风寒感冒有明确的区分,记载的方子也有区别!
如果出虚汗了,这时要用白虎汤,如果没出虚汗,就要用麻杏石甘汤了!
但是《伤寒论》并不是用来打赌,所以才写出来了,那是张仲景用来给人治病的。如果眼前这病到了晚上,就能看出该用哪个方子,要说治疗风寒感冒,也没谁能坚持不过这半天的吧,就算是这病放在现代,也没有谁会早上不舒服了,中午嗖的就跑到医院排队挂号去的,何况是这六个出身行伍的壮汉了!
问题难就难在,出虚汗的这个表症还没有出现呢,那用哪个方子,就要由医生的经验来判断了。要在平常,用哪个方子并不重要,实际上以六个壮汉的身体来看,就算不吃药都没关系,小小感冒,挺都能挺得过去。可现在是在打赌,用哪个方子就有讲究了,围观百姓看热闹,他们不明白之间的差别,可治病的医生要是也不是明白,那就说不过去了吧!
陶东升一拍手,道:“既然能治,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个病好治得很,只要能让他们出一身的透汗,散尽寒邪,这病就算好了,不如咱们就赌,谁能让他们先出这一身透汗!”
他说的是出透汗,不是出虚汗,免得到时候王无病开的药不好使,而病人却出了虚汗的表症,那岂不是分不出胜负来了。
王平安点头道:“好,一言为定,就赌谁能让他们先出上一身的透汗!”
陶东升又道:“咱们一个一个的治,治好一个,再治下一个,以天黑为线,看谁治好的人数多!”
“好,没问题,那咱们就开始吧!”王平安很是干脆。
要说精通《伤寒论》,倒背如流,那他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陶东升,陶东升又是有备而来,如果非要使用《伤寒论》上的方子,就算想破头,他也比不过陶东升,最好的方子,陶东升肯定已经选完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谁规定治疗伤寒感冒,就一定要用《伤寒论》上的方子了?就因为陶东升把《伤寒论》读得太通了,所以才思路受限,一提伤寒,就非得往这书上的方子想。可王平安就不同了,治疗伤寒感冒,方法多了去了,何必非要从这书上找才成,没有必要啊!
陶东升一摆手,殿外立时奔进一群大汉,有的手里提着药包,有的手里拿着煎药的器具,都是全套的,只要开始比试,立刻就能升火煎药。
陶东升道:“这是两套煎药器具,你可以选一套,还有治疗此症的一些常用药,我也都备了,如果你要用的药,我没带来,那派人现去药铺抓,也来得及!”
王平安问道:“有石膏吧?”
“当然有,而且还备了不少!”陶东升道。实际上他选用的方子,就是白虎汤,而石膏就是白虎汤里的一味药,自然要备足了!
王平安笑道:“到是用不了多少!这些器具我也不选了,就用一个小炉子就成。”他转过身,对丁丹若和柯莲雾道:“你们平常给我煮粥,有个小锅吧,把那个锅拿来就成,还有再拿些米来,不要好米,碎米就可以了!”
两个小丫头答应一声,小跑着去拿锅拿米了,离得又不远,片刻即回。
陶东升皱眉道:“你用平常煮粥的锅,来煎制汤药?”
王平安冲他一笑,道:“用这个方便,煮个粥而已,再说我这个锅可名贵着呢,市面上还真没的卖!”
“你要石膏,又要米……还是碎米,想必是要用白虎汤了?”陶东升道。心中却想,看来这少年医术确是了得,竟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看来要想分出胜负,需当在剂量上下功夫了,不知他如何修改原方,如果使用原方……嘿,那药未煎好,胜负便分,我赢定了!
谁知,王平安却道:“白虎汤?这个汤药太难煎了,我只是煮个粥罢了!”让人拿来石膏,称出份量,和碎米倒入锅中,升起炉火,这就开始煮粥了。
王平安这边一动手,陶东升立即也开始煎药,他煎的自然就是白虎汤。煎制白虎汤,可是有讲究的,要先将石膏数十沸,然后才能再加其它药物,汤药煎好之后,还要凉一凉,给病人温服!
王平安这头就简单了,啥讲究也没有,就是煮粥!
煮粥能用多长时间,而且又不是煮得太多,过不多时就煮好了。王平安倒出粥中清汁,端着就来到一个病汉的跟前,扶起他,道:“趁热喝了,一口气喝光!”
陶东升大吃一惊,惊骇之色溢于言表,叫道:“这就成了,这就能给病人喝了?”他这边煮石膏,还沸着呢,人家这头的都端给病人喝了!
王平安嘴上道:“是啊,这就行了。快点儿喝,你想拖延时间吗?”后一句是对那病汉说的。
病汉无法,只好将这碗汤药给喝了,心中却想:“我偏不出汗,看你怎么个赢法!”
喂完病汉喝汤,王平安又返回了炉子前,接着煮第二剂!
陶东升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平安,这也太过马虎了吧,这也能行?他自己煎制白虎汤,先下哪味药,火候如何控制,都把握得极为精准,尽显名医风范。哪象王平安似的,把药往锅里一扔,加点儿水,咕嘟咕嘟,盛出来就给病人喝了!
这也,这也太没名医风范了吧!
人群中有人提醒道:“陶大人,好生煎药,莫要分心。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岂能左顾右盼!”
陶东升哦了声,赶紧接着煎药,可目光却不停地瞄向王平安,他的心神再也稳不下去了!
王平安的第二剂药还没煮好呢,就见那服药后的病汉,却用手一擦额头,他出汗了!
围观百姓轰地一下子,全都叫了起来!没法不叫啊,这见效也太快了,太医那边药还没煎好呢,王公子这边服药的这位,汗出来了啊!
病汉却叫道:“我,我,我没出汗,这不是汗!”
喊谁都会,可事实不是靠喊能喊出来的!
病汉一出汗,可就止不住了,汗珠子随着脸,噼里啪啦地往下淌,全身上也是呼呼冒汗,将衣服都湿透了!
有憋屎的,有憋尿的,可就是没憋汗的,汗要是往外冒,谁也不能让它再缩回去啊!
第二百零九章 童子尿
陶东升震惊得犹如木雕泥塑一般,动都没法动了!治疗眼前的伤寒之症,白虎汤已经是速效之药,可再怎么速效,也得喝下去才能见效啊!总不能这头药没煎好呢,那边病治好了,这快的已经超出了这时代的常理,实是难以想象!
百姓哄堂大笑,都指着那病汉,笑道:“你这不是汗,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眼泪,或者是尿吗?就算是这两样,也没有淌得全身都是的道理呀!”
这身透汗出的,病汉只感全身通透,说不出的舒服,昨晚折腾出来的病,似乎一下子全都好了!可身上舒服,心里头却惊慌,这可怎么办,自己可是太医署派出来的人,这一身透汗出的,岂不是证明陶太医输了嘛!
就在这时,王平安的第二剂药熬好了,端着碗来到第二个病汉的跟前,打个手势,让第二个病汉将药喝了!
这第二个病汉咽下口唾沫,看向陶东升,想看看陶太医是何态度,脑袋一扭过去,却见陶太医直挺挺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眨,啥态度也没有,更不可能暗示自己什么!
他又向人群中看去,却见那帮白胡子太医,也都是目瞪口呆,个个都象是被天雷给击中了相仿,同样谁也不能给他暗示!
第二个病汉心想:“这可怪不得我了,是你们自己动也不动的,如果这场赌输了,需怪不到我的头上!”接过药碗,一扬脖子,将汤药喝了个精光!
王平安冲陶东升叫了声:“陶太医,注意火候,煎制白虎汤得看着火!”
陶东升这才回过神来,哦了声,低头去看炉子,目光呆滞,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看样子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王平安接着熬粥,不过这回他再不是按一剂来熬了,而是直接将后面的四剂一次性地全都放入锅内!
他转过头,又看向陶东升,见他还是那副痴痴傻傻的表情,忙道:“陶太医,差不多了,可以下别的药了,要不然火候就过了!”
陶东升啊的一声,心想:“可不是吗,该下其它药物了,幸亏他提醒我,否则我怕是连一剂药都煎不出来!”手忙脚乱地将其它药物放入壶中,稳定心神,专心开始煎起药来。
过不多时,两个人的药一起煎好了,王平安盛出清汁,问道:“陶太医,你的药现在还不能给他们服吧?”
陶东升也将药汤盛了出来,放到一边,点头道:“还不能直接服用,得凉一凉,温服才成!”
王平安笑道:“我这药倒是讲究不多,趁热喝最好!”说着话,将汤药一碗碗的全都盛了出来,端给病汉们喝。
这时,第二个病汉也是全身透汗,他看了一眼第一个病汉,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想:“陶太医输定了,不过这可不干咱们的事,谁让他的药好得慢呢!”
王平安道:“既然比的是谁治好的人多,那我也就不能客气了,反正我这药全都熬好了,不如这便让他们全都喝了吧!”
剩下的病汉们一起看向陶东升,陶东升却只盯着自己的那碗药,一个字儿都不说,眼神都不往这边瞄一瞄!
人群中的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现在这种时候,说啥都不好使了呀,就算强行留下一个病汉,去服陶东升的药,可见效的速度,也绝对赶不上这少年的。于其服了药后,再谈输赢,还不如干脆就不服,这样强词夺理的时候,还可以把责任往炉子上,甚至往药壶上推一推,总比陶东升一个人全扛了要强吧!
一名太医摆了摆手,示意病汉们,就这样算了吧,喝药吧,好歹让你们辛苦了一场,早点把病治好了,也少遭点罪!
病汉得到暗示,这才敢把药接过来,纷纷服下!
这了不大一会儿,陶东升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药虽然凉了,可他的心也凉了!他自认在治疗伤寒之上,手段高明,孙真人那是不敢比的,但就算龙傲天来了,单论治伤寒,也是不如他的,其他太医更是别提了!
可今天的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事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本以为有十二成的把握能赢,却不成想,他连药都没给病汉们服呢,人家都这头儿都治好了!
别的尚且不论,光说从治疗伤寒的手段上,他和王无病,那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云泥之别!
他看向其余那四个病汉,就见他们的额上也都冒出汗来了,这代表他们的病也被治好了,这病是折腾出来的,来的快,可治起来,去得也快,只要这一身透汗出来,那就算是好了!
陶东升慢慢地站起身来,双目无神地道:“王公子,你,你将他们都治好了?”身子摇摇晃晃地,在地上打了个圈子。
王平安忙道:“陶太医小心,不过是小小一场赌赛罢了,不必着恼……”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陶东升满脸通红,犹如喝醉了酒相仿,在地上猛地快打起圈子来,脚步跌跌撞撞,但却没法停下来!
有的百姓叫道:“哎呀,这是犯了痰症吧?”
有的则叫道:“不象是痰症,倒更象是中了魔障!”
王平安大急,叫道:“快快扶他一把,他要跌倒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陶东升圈子转到了香案旁,一下子扑到了香案上,双手胡乱划拉,竟然扒拉倒了案上的一个铜制的圆香炉!
陶东升忽然啊地叫了一声,从案上滑下,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那案上的圆香炉打了个转儿,在众人的惊呼中,掉下案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陶东升的胸口!
殿上众人一起拥了过来,就连围观的太医们都慌了,也都跑了过来,查看陶东升的伤势,他可是太医丞的亲侄子,如果出了事,他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平安奔在最前,跑到陶东升的跟前,赶紧将他的姿势摆正,好好躺着,再然后将手指伸到鼻子,试了试鼻息,道:“没事,只是晕了过去!”
太医们也赶到了,将王平安推开,叫道:“你懂什么,快快闪到一边去!”他们都是名医中的名医,自信对这种外伤,还是治得好的,没必要再让王平安插手了!
解开陶东升的衣服,给他做检查。太医们看过之后,一人道:“这是胸中有气,外物重撞之下,气不能泄,停留在了胸中,以至的昏迷,外伤倒是不重!”
另一个太医却叹道:“这个算是心病了,得慢慢调理才成!”
他们在这边慢着性子唉声叹气,可王平安却说话了,道:“外伤虽然不重,可如果不及时将他救醒,气不能通,怕同样也会有性命之忧吧?”
弄醒他,这个容易!一个太医,立即用手指去掐陶东升的人中穴,只掐得几掐,陶东升便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可人是醒了过来了,还不如醒不过来呢!陶东升睁开眼睛,却不停地呃呃有声,胸口就象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让他喘不过来气,而他的脸色由通红,渐渐转成紫胀,样子十分吓人,就如同马上就要死去一般!
太医们这下子可慌了手脚了,七嘴八舌地“辨证”起来,各出高招,可他们的高招却统统不管用,最快的也要煎一剂药出来,让陶东升服下去。可看陶东升的样子,哪还能等到去抓药,然后再煎,再给他服呢?等不及了呀!
王平安再次挤了过来,叫道:“我说各位大爷大伯,你们到底有没有法儿,别说嘴上说啊,这是急症,得立即施救才成!”
太医们怒了,吹胡子瞪眼地道:“谁还不知道要马上医治,可那要时间的啊,现在不就是没有时间嘛!”
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上来,满满登登地挤在周围,见这几个白胡子老头发火,忍不住道:“光说不练,这叫啥事,你们都干嘛的呀?要是不能治,赶紧闪一边去,让王公子给他治!”
一个老太医怒道:“我们是太医署的太医,我们要是不能治,换了谁也不成!”
啊,原来你们也是太医!百姓们又开始哄起来了,这么多的太医围到一块,竟还想不出办法来,真不知那太医署,还能治好啥病,王公贵族们交给他们,这能让人放心嘛!
王平安站起身,叫道:“有带小孩儿的没有,要不过十岁的幼童,谁带了孩子来没?”
就听人群里有人叫道:“有,有小孩儿,我们这里有!”
王平安踮脚看去,见是那伙跑江湖卖艺的,而那个小孩正是在寺外翻筋斗的那个!他招手道:“快快,把小孩抱过来!”
百姓们挤在一处,连转个身都困难,哪还能让出地方来,让这小孩子过来。可这小孩子倒也聪明,而且本事不小,爬上同伴的肩头,然后踩着众人的肩膀,直接从半空中,就窜了过来!
王平安把他抱下地,道:“有尿没,快点尿一泡出来,对着这个叔叔的嘴巴尿!”
小孩子哦了一声,解开裤子,对准陶东升的嘴巴,就要尿尿!
太医们这下子可不干了,立即挡在陶东升的身前,叫道:“喂喂,这是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点礼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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