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猫捉老鼠
作者:让你窝心|发布时间:2024-06-29 01:16:04|字数:32071
跑啊跑,追啊追,两队人马跨过山丘,跳过小河,穿过草原……四里、三里、二里、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柽一方拥有的副马的优势渐渐显现出来,两军的距离逐渐缩小,穷追不舍下。夏军开始有人掉队,马跑着跑着会栽倒在地,没有摔死、摔伤的,往往刚刚站起身,跑不了几步,就会淹没在无数的马蹄下。
近卫队追了上来,夏军已经进入了连珠枪的射程,可这时在高速奔驰下,无法保持整齐的队形,也就无法射击,否则就可能会伤及自己的同伴。“成一字队形排开五步间隔!”赵柽这个王爷此时自降身份当起了都头,挥动手中的指挥旗调整队形,玩了一会儿可能觉得不过瘾,将指挥权又还给了赵信,充分利用自己马好腿快的优势冲到队前变成了排头兵。
“吼吼!”赵柽嘴里催马快跑,很快接近夏军的尾巴,他一手持缰,一手从鞍袋中拽出了连珠枪,枪在他的手中转了一遭,他便顺手完成打开枪机子弹上膛的动作。
‘砰’,当枪完成旋转,枪口冲前的瞬间,赵柽抠动扳机,一个夏军骑手应声坠马。旋枪-上膛-击发,赵柽单手便行云流水般的完成了一系列的射击动作,干净利落,让人眼花缭乱。这可是当年‘州长’的招牌动作,不知道迷住了多少人,打动了多少少女的芳心,掉了多少眼球。
‘砰、砰、砰……’风驰电掣中,赵柽耍着酷,连连击发,枪响人落马,弹无虚发,十发子弹打完,他放慢马速,从两马间隙退回,重新换装弹筒。
王爷做出了示范,大家怎么能不明白,前排的纷纷抽枪射击,可他们没有王爷的那两下子,只能中规中矩的瞄准射击,射击完毕后,后排的士兵立刻从间隙冲到前排射击,往返交替,保持火力密度,断后的夏军像一片片秋天的落叶纷纷落马。
夏军中不乏热血男儿,被人追的像狗一样不说,还得挨枪子,左右也是死,他们便故意落到后阵,偷偷摘下雕弓,搭上箭,在奔驰中猛然回身怒射,这可是最难练的一招,也是逃跑中的必杀技,可距离还是有点远,应了那句老话‘强弩之末,难穿缟素’,即使加上前冲的距离,落到他们身上也无法伤到人。
察哥也憋气,不管自己如何变幻路线,忽左忽右地左躲右闪,忠勇军就不上套,任他千般计,就认老主意。各队依然按照各自的路线向前,根本不跟他们玩儿,反倒是多跑了路,缩短了两军间的距离,而且还要冒着被从侧面包围的危险。如果派出后军拦截,他们立刻排成紧密队形毫不减速的冲击,自己断后那点人根本挡不住,往往是有去无回。
现在跑了半天了,都难以摆脱忠勇军的追击,就是好马也抗不住劲儿啊,如果再这么下去,丧失了速度上的优势,就是死路一条,不是累死就是被打死。他是边跑便琢磨怎么才能摆脱,忽然眼前出现座座沙丘,虽不太高也有五六米,没有规则的散乱在沙海间。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老天不会饿死瞎家雀儿!”察哥可能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他立刻加速冲到前边,拨转马头当先冲向那片沙子堆成的丘陵。
紧随其后的近卫营依然以一字平推的队形跟了上去,可很快出现了问题,从沙丘间穿行的人还可以保持马速不变,而赶上沙丘的虽是缓坡可纵马而上,但是速度肯定是慢了下来,速度不一,队形也就无法保持,连续冲过了几座沙丘,情况变得更加严重,横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而沙丘间的距离最宽的地方也不过容十几匹马并行,穿行于通路间的人逐渐前出,形成阵型中的突出部。
“王爷小心!”跑在前边的赵柽忽然失去了目标,想想上千匹的马在沙地上跑过,将掀起多大的尘烟,头顶上的太阳仿佛都被蒙上了面纱,人如同一下掉进了迷宫中,正当他放慢马速冲上一个沙包,寻找目标的时候,突然紧跟在他身边的赵信大声喊道。
“我靠!”赵柽听到喊声,猛然扭头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夏兵,手里挥着长刀斜劈下来,他反应也不慢,从镫中抽出右脚,右手扳住鞍桥,身子向左侧翻滚,长刀带着风声从他头顶扫过,好悬被他偷袭成功。
‘砰……’,两马错蹬之间,夏兵冲上了沙丘,挥刀转身准备再砍,却被一阵乱枪打死,长刀落地,人摔落马下,战马拖着死尸冲过。
“好险,老子被他一刀砍中,这买卖就赔大了!”赵柽翻身坐回马上,吐了口饱含沙尘的唾沫,“这么近的距离他妈的你们也敢开枪,不怕连我一块打死?”他又对围上来的近卫们骂道。
“你还知道啊?”赵信被吓出了身冷汗,伸手抓住王爷的马缰说道,刚才真是太险了,他发现从尘烟中突然冒出来的夏兵出手也来不及了,只能高声提醒,好在王爷反应快,近卫们枪法准,才没出了大事,否则王爷死了,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
赵柽再看战场,已经打成一锅粥了,夏军借助沙丘和弥漫的沙尘展开了反击。他们利用沙丘的掩护隐在半坡,而宋军纵马冲坡视线被遮挡发现不了他们,此时他们便趁机偷袭,并不是谁都像赵柽这么幸运,往往被夏军一击而中;沙丘间也同样展开了混战,夏军以十数骑为一小队专门偷袭前出的宋军,在敌人通过后,转过沙丘迂回到身后,突然展开攻击,前边的宋军后背受敌,而在他们身后宋军往往救援不及,在视线不好的情况下大家怕误伤又不敢开枪,只能吃了暗亏。
“吹号,让各队缓进,就近占领制高点,清除渗透的夏兵!”偷袭者永远占便宜,再这么打下去要吃亏的,赵柽反应同样不慢,马上调整战术。新的战术立刻起到作用,各部分兵夺取制高点后迅速布置了火力点,这就像棋盘上的节点,将整个区域分割成小块,控制了沙丘间的通路,就是当年日本鬼子的‘囚笼战法’的缩小版,反击的夏军立时被和大部队截开,在各个制高点的指引下无处藏身,无论从何处走,都会被发现,包围、歼灭。
消灭了渗透到己方之中的夏军,赵柽命令支援中队配合特战队,抢先控制前方的制高点,大队人马随后推进,压缩夏军的活动区域,将夏军往一翼赶,最后从中驱逐出去。直线总是比曲线短。察哥虽然利用沙丘延缓了宋军的推进速度,还趁机搞了几次小的反击,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但是并没有和宋军拉开多大的距离,随着宋军战术的改变,沙丘中是藏不下去了,他更为担心的是再待下去,宋军大队人马赶到,将四周团团围住,自己那时又将陷入插翅难飞的困境。
猫捉老鼠的游戏重新开始。虚心学习才会有进步,察哥在被追捕中也在不断琢磨,宋军的平行追击战术让他想到草原上狼群追击黄羊的情景,狼分成几队追击,而黄羊无论怎么跑,都会遇到其中一路,最终体力耗尽被捕获,自己遇到的情况就是如此。但是黄羊在被追捕的时候也有逃命的绝招,在自己将要被狼抓住的时候,突然急转弯,就会将狼甩掉,逃出生天。而对面宋军的阵型就是如此,只要他在其一翼突然转向,那么宋军的另一翼就会失去目标,不得不跟着转,可圆点虽然是一个,圈画的大小却不一样了,几次下来大队的宋军就会被甩掉,跟进的宋军人马也就不会太多,如果抓住机会,就能将他们干掉,顺利逃脱。
心动不如行动,察哥立刻依照所想,转换战术。这回轮到赵柽头疼了,自己的左翼眼看就要追上前边的夏军,刚刚准备射击,采用扒皮战术,一点点的消耗掉夏军,最终将他们吃掉。但是前面的夏军却突然向左相向转弯,将他们甩开,当他再次调整好阵型,在前边缓步前进的夏军又故技重施,再次将他们甩开……往复几次,双方的距离逐渐拉开,他们眼前只剩下滚滚的一团黄烟。
“二爷,察哥跑远了,怎么办啊?”赵信看夏军又有转弯的迹象,如果再次失利,让察哥缓过劲儿来,再追他可就难了。
“他妈的,这小子也不笨啊!”赵柽郁闷了,自己百试不爽的追击战术今天不灵啦,难道猫真让老鼠给耍喽吗!
“二爷,夏军从右翼向东转弯了,快想办法啊!”赵信惊叫道。
“停止追击,下马集中休息,跑了一天了,肚子早就饿啦!”赵柽突然举手勒马下令道。
“二爷,您要放了察哥吗?”赵信愕然地问道,弄不明白王爷是饿糊涂了,还是又想到了什么……
第二百零一章 思考
大家虽然不知道王爷又搞什么鬼,但还是出于对王爷无比的信任,坚决执行了命令,迅速集结,只留下一队人马备勤,防止夏军突然袭击,其余人全部下马休息。战斗一打响,赵柽就把内卫中队的这些厨子、医生、打杂的,包括见喜都编入了后勤支援中队,负责伤员的救治、看守俘虏、收容散兵等任务,战斗的时候他们就是在后边跟着跑,等休息的时候就轮到他们忙了。
“二爷,累了吧,先喝口参汤压压饥!”见喜吩咐一帮人迅速将王爷的专属座驾赶过来,搭起一座凉棚,摆上胡床、矮几,摆上了凉茶,水果,伺候着王爷擦了手脸、漱了口,递上一碗还温热的参汤。
“呵呵,见喜累坏的是你,看你走路的样子像个大鸭子,让你在连谷跟着大军走,非不听,这回知道滋味了吧!”赵柽接过参汤笑笑说道。
“嘿嘿,我这人天生贱命,一天看不到王爷就心神不宁,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见喜站在赵柽身后笑嘻嘻地说道。
“好了,不要跟我装了,你身上的肥肉到能熬出十斤油啦!”赵柽拍拍见喜的肚子说,“参汤我一碗就够了,剩下的给伤员送去!”
“王爷都吩咐了,还愣着干什么!”见喜知道王爷的脾气,虽然心中有些舍不得,但是不敢不听,吩咐人送去伤兵队。
“咱们的伤亡怎么样?”赵柽喝了口汤问见喜。
“二爷,还好,伤了二十多个,暂时还没死的,不过有几个伤的太重,就是救活了,恐怕也得残了!”见喜看着王爷的脸色小心地说道,他知道王爷最怕听到的就是伤亡数字,可又不敢不如实禀报。
“嗯,让他们好好照顾,尽快送到太原大营,那里条件好些!”赵柽面色平静的说道,但心里还是难受,他心里十分清楚打仗就得死人,就得有人受伤,“对了,今天抓住几个质子军,身份查明了吗?”他又问道。
“二爷,今天发了,抓住了三十七了,加上前两日捕获的八个有四十五个了,而且身份都不低,家族中皆有人在朝中为官,其中既有城主这样的中等司的小官,也有军司、刺史之类的上等司官,多为家族继承者!”见喜立刻换了副面孔,奸笑着说道。
“嗯,把他们都看好喽,找个机会迅速送走,这事可以交个商队的张确去办,毕竟咱们出面让人知晓不大合适,先让他们接触着,具体价码再定,再好好查查,别漏了大鱼,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赵柽点点头说道,心中琢磨着察哥怎么将这么多大佬儿的子弟收入自己的亲军啊,按说他身为臣子,即使皇帝哥哥心疼他,给他特派亲军,恐怕也不会放心将这么多高官的子弟搁在他的营中,受其控制。这种怪现象的出现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就是察哥不安分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忠心侍君的乖弟弟了,而是生出了不臣之心。
赵柽想了下这种解释也最为合理,当代夏主是察哥的异母哥哥李乾顺,这个人十七岁亲政,但是这个人与前几任不同,他不是个开拓之君,而是个守成的主,一边倒的投靠了辽国,在政治上依附于辽。对宋则采用和解政策,为了与宋朝罢兵,不惜处死了曾为梁太后策划扰宋边境的嵬保没、令结讹遇二人,希望维持现状过那种安稳的小日子。
另外李乾顺这主儿也是个汉文化的仰慕者,而夏国‘蕃礼’与‘汉礼’之争已久,到了他这更加激烈。他决定不顾朝臣的反对大力提倡汉文化,以改变西夏的‘落后’风气,特建国学,挑选大批皇亲贵族子弟教授汉学,建立‘养贤务’,国家供给廪食,进行培养。但是他这种仿效宋朝重文轻武的做法引起了朝中贵族大臣的不满。
而察哥年少有为,勇猛善战,智勇双全,不到二十岁便接替仁多保忠成了西夏军帅,变成了夏军的实际控制者。屁股坐在多高的椅子上,就会考虑多高的事情,察哥少年得志,大权在握,作战中连战连捷,又有一拨人在底下煽风点火,生出点更高的想法也就正常了。察哥亲军中的这些高干子弟就是那些想助他登上大宝的家伙们的子弟,一是向察哥表示忠心,二是为了培养下一代,准备当好接班人。
“看来对察哥的问题要重新考虑了!”赵柽想明白了,下一步如何走还要好好考虑。
“二爷,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看守都是咱们死忠,到时候报个病死、打死、逃跑、失踪,花名册上就没了他们的名字!”见喜不知道王爷这么会儿工夫就想到了许多事情,依然小声笑道,“二爷,这笔买卖咱们能挣多少钱?”
“至少也得要这个数才能够!”赵柽伸出手张开手指在见喜眼前晃了晃说道。
“五十万贯?!”见喜惊呼道,可又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心的看看周围,看其他人并没有注意,才放下手,这个数字不少了,大宋每年才‘赏赐’给夏主二十万贯,王爷就敢开出了五十万贯。
“太保守了,你少算了一位数,那边还有不老少呢,那都是钱啊!”赵柽嗤之以鼻地说道,又看了眼对面的夏军,满眼都是贪婪。
“五百……五百万,二爷夏国一年税收恐怕也到不了这个数,他们拿的出来吗?”见喜也是见过钱的主,可还是被吓住了,结巴着说道。
“切,王黼家有钱吗、蔡京家有多少钱、还有那个朱勔家你也去过,他们的钱会比国库中的少嘛,只怕他们每家拿出五百万贯都不会伤筋动骨,天下的乌鸦是一般黑的,这些人家族中有的传承百年了,不差这点钱,五百万咱们没多要!”赵柽翻了个白眼说道。
“王爷,咱们不追了吗?”赵信安排好各项事情,走过来问道。
“追,为什么不追,大家都累了,歇会再追!”赵柽抬头看看赵信说道,“我和见喜谈笔买卖,你去看看折姑娘他们那安排好了吗?回头咱们一同用饭,那都是你惹的麻烦!”
“哼,谁稀罕听似的!”赵信把王爷的白眼学的有模有样地说道。
“赵信,我让火军给他们准备了饭菜,告诉他们不用在自己开火了!”见喜赶紧打圆场道,赵信嗯了一声向府州军那边走去。
“见喜,你发现没有,赵信好像变了,过去一见折家人跟斗眼鸡似的,今天怎么给他们讲情啦,不会出什么什么事儿吧?”赵柽看看赵信的背影说道。
“二爷,不会,也许赵信想通了,你放心吧!”见喜说道。
“想通了,他想通什么啦?”赵柽纳闷地问道,见喜看看王爷疑惑的样子笑而未答……
……
察哥利用几次急转成功的拉开了与宋军的距离,他准备再来一次转向西北,那么就能甩开宋军,绕到兔毛川的川口,按照计划与兀立派出的援军会合,在他们的掩护下渡过秃尾河,那么自己就是虎入山林,逃出生天了。可当他正为理想奋斗时,却突然发现宋军不动了。
“王爷,我们还跑不跑啊?”察哥帐下的虞侯问道。
“跑……跑个屁啊!”察哥一鞭子将虞侯从马上给抽下去了,其实这虞侯也是找抽,接茬往东,又跑回连谷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回去给人家添菜啊;转弯向西北,宋军下马休整的方向正是西北,谁知道他们在那是不是设下了埋伏,等着自己上钩呢!
“就地休整,静观其变!”现在察哥被赵柽给鼓捣毛了,早没了往日的自信,现在做出每个决定之前都要好好考虑下前边是不是个坑儿,他决定先看看再说,也趁机歇歇。
和赵柽那边一比,察哥这待遇差了很多,别说遮阳的凉棚,就是睡觉的帐篷都烧了,他只能在黄沙上席地而坐,可他没坐一会儿就站起来了,这沙子经过太阳的暴晒都能烤熟鸡蛋了,屁股有点受不了,只好蹲着。好在有个亲兵长眼色,马上过来挖了个坑,将底下的沙子翻上来,堆了个土墩,又解下斗篷用长矛挑起来支起个小棚子,总算让他有个歇凉的地儿。
察哥坐下接过亲兵递上的水壶和午餐,水是河里打的河水,吃得还是昨天仓促之间抢的人家的,烤的半生不熟没点咸味的羊肉和两张干饼,闻着从对面飘来的香气,察哥吃了两口更觉难以下咽。
“自己的下一步将怎么走呢?”不知道哪位名人说过,‘肚子空了,脑子就会多想些事情’,察哥也不得不想下自己的将来。如果战死就简单了,封妻荫子,风光大葬,不用考虑啦;如果活着回去,可自己损兵折将,如何向皇帝交待,就算命保住了,只怕也只能被削官罢职幽禁府中,再无出头之日;如果今日被俘,那将是什么结果呢……
第二百零二章 少年得志大不幸
“王爷,夏军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说察哥想与王爷面谈!”赵柽刚刚吃过饭,正享受着冰饮,旺福过来禀告道。
“哦,他说什么事情了吗?”赵柽放下杯子问道。
“没有,只是说要与王爷私下里谈些事情!”旺福摇摇头说道。
“好吧,我要是不去倒让他看扁了,就说我同意啦,你去接洽下!”赵柽想了下同意了。
“二爷,不可,现在咱们胜券在握,与他有什么好谈的,直接擒了再说!”见喜听了马上拦住欲走的旺福说道。
“二爷,察哥现在已经走投无路,这时提出谈判,肯定是不怀好意,如果狗急跳墙,趁机刺杀,二爷岂不是自投罗网!”赵信当然也不同意王爷涉险。
“也是啊,他是败军之将,我是得胜之军,如果让他给算计了,这买卖就赔了,可我不去又怎么知道他开出的价码,他已是无计可施,想急于寻找出路,开出的价码肯定诱人,!”赵柽笑笑说道。
“二爷,这种事情你也开得玩笑,坚决不许去!”赵信说道。
“呵呵,旺福你不要再这耗着啦,赶紧去说!”赵柽起身拉开挡路的赵信,示意旺福快走。
“王爷,您是大宋帝国的二皇子,燕亲王,河东一路之首,忠勇军主帅,我们这些人的主人,如果您有不测,让我们如何向皇上、娘娘、和襄邑的乡亲、忠勇军将士交待!”赵信猛然跪下说道。
“王爷,现在正是大战关键的时刻,几万将士在等着您,河东百姓盼您凯旋,此时切不可犯险啊!”这时听到消息的近卫营众人都聚了过来,齐齐跪倒说道。
“你们都起来吧!”赵柽看看眼前矮了半截的人们,其中不但有近卫营的各个主官,连折美鸾也跪在其中,他颇有些无奈地说道,终于体会到了被人‘爱戴’的滋味,“察哥想与我面谈,说明现在形势有变,不仅会关系到是战是和,其中还可能会牵扯到两国今后十几年,甚至百年的走向,我若不去,就可能错过这个机会!”赵柽又说道。
“那……那王爷也不必亲自前往,可遣人代为前往有何不可!”折美鸾说道。
“谢折姑娘好意,这也许是察哥的缓兵之计,在此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岂不中了他的计。另外有些事情需要迅速作出决断,使者往来请示,多有不便。再者人家是察哥出面,他虽是败将,但也是一国的王爷,我们只派出使者,传了出去,笑本王胆小还是小事,让人说我大宋号称礼仪之邦却不懂礼数那就笑话大了!”赵柽笑笑说道。
“那我陪王爷去,他们如有擅动,我拼死也要保护王爷周全!”王爷说的也是实情,大家一时语塞,见喜情急之下站出来说道。
“我们愿陪王爷前去!”众人纷纷请命道。
“呵呵,一只病老虎还吓不住我,你们都去还不把察哥吓得不敢出来啊!”赵柽摆摆手笑道。
“王爷,夏军使者说:双方与两军两箭之地间谈判,主将只许带十名护卫,其他人不得靠近,也不得借机袭击对方,谋刺主将!”这时旺福走过来回报道。
“嗯,还算公平!”赵柽点头道,“旺福、祥福、双福、迎福、诸葛泓、林硕、张魁、跋周全无、雷振山……”
“王爷,末将愿随同护卫!”折美鸾听王爷点召随行护卫时,看王爷瞅都没瞅自己,心下一急,毛遂自荐道。
“你……折姑娘熟悉边情,去了也好有个参谋,那就一同去吧!”赵柽一愣,随即莞尔一笑说道,“点到命的人准备一下,马上回来集合,我离开后这里交由见喜和赵信指挥,你们谁要是不听话,小心回来我罚他给我洗马,就洗三天,不,洗五天!”众人虽然都笑了,可笑的都有些苦涩,只要王爷平安,别说洗马,给他天天洗澡都行!
“折贵,我离开后,你们要听从赵指挥使将令,违者严惩不贷!”折美鸾转身对自己的亲兵头领厉声说道。
“姑娘放心,我们一定听从赵指挥使调遣!”折贵躬身施礼领命,又向赵信施礼道。
“折姑娘,你随我换身衣甲,你穿这个太扎眼了!”赵信还礼后,笑着对折美鸾说道,赵柽看着两人离去,心中异样更胜,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走到了一起。
“二爷,我伺候您更衣吧!”见喜让人将凉棚遮起,捧出一身新衣说道,“二爷,您说过,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我的,今天却又把我甩下了!”见喜将王爷的头发打开,边重新给他梳理边说道,话音里已是带着哭腔。
“见喜啊,留下你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来做。你虽然是我的随侍,但你也是王府的总管,现在虽有赵仁、赵廉等人统军,可他们威望不够,难以镇服众人,如我不在,也只有你在他们心中积威犹在,能压住他们,此次我不让你去,也是这个意思。我拟定的作战计划都在你处保管,如有意外你一定要依计划将赵仁救出,把他们都接回来,这个担子更重!”
“二爷,我不想去管那些什么烂事儿,如果您有什么意外,我就跟着您去了!”见喜没想到自己在王爷心中地位如此重要,更觉心酸,抽泣着说道。
“混蛋,你就是想死,也要等到把事情给我办完再去死,否则我饶不了你!”赵柽扭头骂道。
“是了,我一定不负二爷重托,就在这里等您回来!”见喜又抽了几下说道。
“我哪他妈的那么容易就挂了,还有大把的银子没到手呢,我完了,不就都便宜你了!”赵柽打开左轮枪的弹仓,检查了下枪膛,重新挂好,将枪塞进系在腿上的快枪套中,收拾利落说道。
……
“燕亲王!”
“晋亲王!”赵柽和察哥两人皮笑肉不笑的各自向对方拱了下手,打生打死的两个人坐到了一起。
赵柽打量着眼前的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大漠的风沙侵蚀的略显消瘦的脸庞,带着鎏金冠,耳垂上坠着两个硕大的金环,将耳朵拉的老长,淡蓝色的眼珠配上高高的鹰钩鼻让整个人显得阴愕冷酷。他身上穿着锁子甲,披着的白色斗篷已经变成了土黄色,腰里挂着柄长剑,剑柄上镶着颗拇指肚大的红宝石,手里握着把尺半长的金锤,锤头为八瓣棱状,锤身呈圆柱形,锤柄前部有一兽头,尾部是一个多棱体,就像一把铁锏上顶着个拳头大的独头蒜。
“这就是尚方令锤吧!”赵柽对这把锤子比人更感兴趣,宋朝都以尚方宝剑代表皇帝授予先斩后奏之权,但赵柽却还没见过,手里却也有支具有同样效力的‘御笔’。而尚方令锤就是西夏皇帝授权大臣传达皇命、行使兵权、调动军队、便宜行事的凭证,拿在手里比‘御笔’威风了很多,让赵柽觉得有点沮丧,只得把挂在腰里的御赐宝刀拄在身前充充门面。
“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察哥看看赵柽幼稚的表现,嘴角往上撇了撇,表示他笑了。想当年自己也是他这般年纪便受命于皇帝哥哥,作为副帅远征吐蕃,踏上了征战之路,以一支神箭确定了自己在军中的地位,随后搞掉了仁多保忠当上了主帅,从此执掌西夏帅印,先后灭掉了高永年、王厚,又杀了横空出世的刘法,打出了他进一步的威望,赢得了吐蕃和国内豪族世家们的拥戴。
“难道就是这个孩子将自己逼到了绝路上了吗?”想着想着有些飘飘然的察哥看着对面的孩子脸上无邪的笑容猛然警醒,宋军人才济济,名将辈出,不可忽视,自己十多年积累的名望就是毁在了这个孩子手里啊!他过去不过是一个幼年就被抛弃的失宠皇子,却能悄悄地发展了自己的势力,不但重新得到了皇上的宠信,还偷偷打造出了这么一支强军,在大战初期能放弃几百里的土地,其必是一个极其能隐忍的人。
对于什么‘妖孽’‘流放’之说,察哥此时说什么也不信了,世人称自己‘用兵诡异,令人难以猜测’,可眼前这个孩子却能准确把握自己的动向,算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可谓百年难遇的奇才,真是个‘活着可恨,死了可惜’的家伙,察哥忽然对赵柽居然产生了中惺惺相惜的感叹!
“燕亲王真是少年英雄,年少得志啊!”两人的眼神交锋告一段落,察哥半是真心,半是嫉妒地说道。
“呵呵,彼此彼此,不知晋亲王可听说过后半句呢?”赵柽拱手笑笑说道。
“哦,愿闻其详!”察哥想了想,自己还真没听说有下半句一说。
“少年得志大不幸!”赵柽看着察哥的眼睛叹口气悠悠地道出。
“少年得志大不幸!?”察哥重复道,“哈哈,燕亲王此言甚妙,这等年纪就有此感悟,让人叹服啊!”他也是聪明人,如何不知道赵柽此言的深意,自己就是这一路走的太顺了,自信变成了自负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第二百零三章 话中有话
“燕亲王,我承认这次失败了,你打算如何收场呢?”几句犀利的话语过后,察哥忽然调转了口气,看着赵柽说道。
“呵呵,此中情形下晋亲王还能如此镇定,让人不得不佩服啊!”赵柽打了句哈哈道,“很简单,你的结果几成定局,现在夏州城也在我们的控制下,晋亲王恐怕也已经知晓,我此战的目标就是直取灵州,尽占河南,再图兴州!”
“燕亲王的壮志让人钦佩,但依我看,只不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恐怕此战后你就要归隐山林,做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了!”察哥听了赵柽的话,不急不恼,依然平静地说道。
“哦,还没听说晋亲王也是能掐会算之人啊,如何就知道本王的结果呢?”赵柽一副嬉皮笑脸地样子戏谑道。
“很简单,两国议和的事情想必早就知道了,否则也不会仓卒之间与我决战,否则你只需堵住川口,就可将我们困死!”察哥的眼睛一直盯着赵柽的脸,看他目光闪烁,知道自己的话说到点上了,接着说道,“根据我的估算,贵国的和谈特使这时应该已经进了河东地界,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和谈的底牌燕亲王也必已知晓,即使一路无阻,你一路杀将过去恐怕也难到灵州,我即使被你抓了,用不了几日我也自会归国。贵国还有句话叫‘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燕亲王到头空忙一场,事情还是原来的样子!”
“呵呵,如果我擒了或是杀了您晋亲王,你怎么知道不会有转机出现,也许我家圣上会支持我打下去也说不定!”赵柽神情依旧,笑着说道。
“燕亲王也是皇家子弟,朝堂之上水有多深不会不知道吧,我被擒被杀,事情恐怕会更糟,燕亲王怕是闲散王爷都没得做了!”察哥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脸上还是平静如水,看不出有任何波动。
“哦,还望赐教!”赵柽的笑有些不自然了,拱手说道。
终于发现了赵柽情绪上的变化,察哥心下冷笑,你终于入毂了,他一挥手,身后侍立的亲卫立刻向后退到十步以外,赵柽见如此,如何不明白,也如法炮制,几个人犹豫了一下,可在王爷的眼神‘威逼’下,不得不向后退去。
拿着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然后强迫其就范,这种方式很有效,但是也是最不具技术含量的办法。而能在深陷重围,处于绝对的弱势和下风时,仍能用自己的脑子、语言和行动,让对方从心底涌起莫名的恐惧和不安才是高手,也是最为文明的一种方式。
“这几个人都是燕亲王手下的死士吧,如果你出了事情,他们一定会为你拼死复仇吧!”察哥终于笑了,在异常复杂危险的乱世中,权力往往是用鲜血铸成,察哥能走到今天,必然是一个权斗高手,也必然是一个洞悉人性的大师,那样他才能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发展,游刃有余的应付自如。
“呵呵,晋亲王言重了,我平时不过以士待之!”赵柽撇了下嘴说道。
“没有什么区别!”察哥对赵柽婉转的说法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如果燕亲王出事,他们会以死相报。同样,我统军十余年,手下也不乏忠贞之士!”看到没有这就是‘高手’威胁他人的方式,意思是说如果兄弟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的人必定会为我报仇,党项人的传统,对复仇的执着,兄弟你不会没有耳闻,不但你的生命会受到威胁,我也敢保证从此你们家宅不安。看看,说起来文质彬彬,但是每个字,都透着丝丝寒意和隐隐杀机。
“燕亲王被流放到这荒芜的西北之地,不止是因为有治国安邦的大才吧,而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在东宫之争中中了别人的暗算才对,他们本就对你忌惮,现如今你在西北大胜,擒杀本王,放在哪里也是不世之功!那时,朝中必定有人会为你说话,请你再入东宫,但据我所知,朝中宰执对燕亲王你并不看好,倒是恨你入骨,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我想有些人会不惧做出些大逆不道之事的!”察哥悠悠的说出了第二个原因。
“晋亲王既然洞晓朝中是非,还请指点一二!”赵柽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苦笑着说道。赵柽不怕死亡威胁,他两世都是在这种环境中生活的,而朝堂上的争斗,无处不在的明枪暗箭却一直是他的心病,察哥的话确实戳中了他的痛处,话虽然不多,但是极具效力,称得上高明。
人与人的交流和、吸引或者控制,也是一门技术,并且是很高深的一门技术,政治高手都有这种极其高超的沟通能力和对人的驾驭能力。这是一种高明到让人害怕的技术,察哥没有对赵柽指点什么,而是讲起了自己的发家史:老梁太后死后,李乾顺即位,但是掌权的是小梁太后,后来熬到小梁太后因在对辽表章中言语傲慢以表不满,惹恼了辽道宗派人将其鸩杀。李乾顺终于亲政了,他亲政后不久,察哥被派去西夏的右厢军驻军处,担任仁多保忠的副将,他那年十五岁。
察哥的任务当然不单纯,西夏不少豪族有把国家资产当成私有财产的坏习惯,更有不少豪族将某些官职当成自家世袭的禁脔。这对於君权的巩固以及政府的中央集权相当不利,所以历代西夏君主均设法降低诸豪族的势力,并因“才能”授官职,而不以“家世”授官职。改变这种局面的任务就落到了察哥身上,这在他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仁多保忠掌军多年,仁多氏又一度与嵬名氏、梁氏并称为当时西夏的三大家族,势力极大。更别提仁多氏掌西夏右厢军多年,西夏的右厢军几乎已经成了仁多家的私兵了,他在军中根深蒂固,察哥虽是夏崇宗御弟,却也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动摇他的军权的!
后来正赶上宋朝开边,西夏军大败,败军因察哥一箭射死宋军先锋大将而得以渡过湟水,安返西夏。经此一役,察哥凭著他的真实本领赢得了军心,仁多保忠再也无力制止察哥的崛起,回国后,夏崇宗升任察哥为都统军,将他由右厢军司调回国都兴庆府,过去他只能担任他人的副将,此后则能带领一支直属的独立部队,那年他十六岁。
仁多保忠在察哥调回兴庆后,也不再担心察哥会夺他的军权了,察哥却透过他潜伏在右厢军中的眼线,清楚的掌握了仁多保忠与蔡京、王厚的往来动向,但是察哥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烂船也有三斤钉,如果一开始就急著告发仁多保忠,那么因为当时没有足够的证据,不但搞不倒仁多保忠,还会暴露了自己,并将自己推到仁多保忠的对立面。等到蔡京沉不住气,派王厚之弟前来,察哥才让人去边境拦截,来个人赃俱获,使仁多保忠豪无还手之力,并用最快的速度接掌了仁多保忠的军权,登上了军帅的宝座!
察哥见赵柽听的入神,频频点头,他知道自己又成功了,“燕亲王此时的处境就如同我初到右厢军司时一样,你同样身负监视童贯,分其权力的使命,现在你虽得权力,但同样身处险境,我说的可对?”他们同为皇子,处境相似,察哥用这种方式迅速拉近了两人的关系,见得到了赵柽的认同,他明白自己使用的策略和估计是非常的正确,为下一步的说服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便因势利导的接着说道。
“晋亲王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如今我也是骑虎难下,此时大军已动,已是覆水难收,再者我的亲军孤军深入,我不能舍弃他们;如果我现在放了你,不但战功全无,还要落得私纵敌酋的罪名,同样是身败名裂,丢官罢职的下场,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赵柽虽然认可了察哥的说法,但是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
“这有何难,此时只要你放过我,我立即领兵东移至无定河一带,将神勇军司和祥佑军司让给亲王;如果我能归国,夏州那就都是小事,你的亲军我会礼送出境,绝不会找他们一点麻烦。当然燕亲王放了我,我察哥也是重情义的人,怎么会忘了您的好处,绝不会让你吃亏的!”察哥见赵柽说出顾虑暗自冷笑,他明白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收买也是打开突破口的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察哥对这种招数当然也用的得心应手,所以察哥的第二步,就是展开金钱攻势,我现在先给你多少,等我能成功脱身后,我会再给你多少多少,而现在朝堂上也不知道我被围在这里,放了我你不但能得到几个州的土地向上边交待,且不损一兵一卒,并赢得了我的友谊,后边的好处还有很多……
第二百零四章 买卖经
“察哥这人确实是个百年难遇的人才!”赵柽都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侃侃而谈地汉子,在不同的人种之间,不同的文化之间,交流还不太紧密,仍然处于敌对状态的情况下,这家伙居然仅凭着一张嘴将自己引上了‘歪路’,其在复杂危险的游戏中依然游刃有余,称得上危机处理专家,真正的大师级人物,自己的小聪明与他的手段相比,简直就是狗肉上不了宴席,真该好好学习一下。
“晋亲王如何保证这些东西都能送到我的手上呢?如果你毁了约,我想再找你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吧?”可佩服归佩服,既然现在对方谈起了‘买卖’,开出了价码,赵柽立刻来了精神,两眼放光的盯着察哥问道,如果自己只得到张空头支票岂不亏大发了。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得’,自幼出道的察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他刚一踏入这危机重重的江湖乱世,就展现了他犀利的手腕,也初步展现出他斗争的技术特点:诡异、隐忍,阴狠。
时机不到绝不轻易出手的察哥搞掉内部的仁多保忠,干死了外部的高永年和王厚,经过整训和连年战争他清理了妨碍军队改革的守旧势力,在与吐蕃的并肩作战中,赢得了他们的好感和支持。朝中的豪族世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即使同一家族中也是有着不同的立场与利益相互对立,既然他们那么爱国担忧武备荒废,那么正好,全部被他收入军中,听话的留下,不服的就变成了炮灰!
此后察哥又设计灭了刘法,让他的威望和权力达到了顶峰,成了军中说一不二的第一人,就当他踌躇满志准备问鼎宝座,将那个倾慕汉文化的大哥送去做学问的时候,却败在了眼前这个小子手里,让他怎么能不愤怒、沮丧,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得放下身段和他谈条件!
“哈哈,难道本王还会为这点东西食言吗,燕亲王太小瞧本王了吧?”察哥头一次笑了,而且笑得流出了眼泪,在旁人看来仿佛是赵柽提出了十分可笑的问题,就像是刚从原始社会来的‘北京人’在问用锅炒出来的菜是否好吃一样。不过这才是真正的一流斗争高手,他们有无数的技巧和方法,不管你是什么人才,有多大的能量,多有体力和智力,都会被他化解、征服、为他所用,他们都会用自己的智慧,理念,胸怀等特有的魅力征服你的心,让你不得不对相信他。
“这……这个吗?买卖人讲究的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再说我们之间还没有过什么往来,空口白牙的这么一说,就让我交货,嘿嘿……”赵柽搓搓了手,好像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也就仅此而已,脸都没红,要是熟悉他的人看到了,一定知道王爷这是进入状态了,想从他手里骗东西,那是没门的。
“燕亲王难道不相信本王吗,我们党项人一向言出必行,绝不反悔的!”察哥被赵柽说得一愣,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对面的这个小子还是大宋数一数二的大掌柜的,开得商号遍及大江南北,周边各国,现在既然是谈买卖,当然要放下其他身份,在商言商了。
“呵呵,对于你们党项人的信用我还真不敢苟同,跟你们做买卖都得多长几个心眼,否则就要血本无归,远的不说,就说十年前我的庄子上派出了一支商队到你们这买马,价格是你们定的,结果给我们的却都是没了牙的老马和骟马;八年前又去过一次,不但抢了我们的货,还杀了我们三个人;五年前去换皮货,五百多匹上等的绸缎只换回了五百张毛都掉没了的羊皮,再……”
“燕亲王,这些都是那些刁民做的事情,我们拓跋族的族人是不会做这些龌龊之事的!”察哥被赵柽说得老脸通红,这些强买强卖的事情他也早有耳闻,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切,这个我更不敢信了,想我赵家与你们拓跋家也是打交道百多年了,先不论谁对谁错,签订的协议怎么也有十多份了吧,可你们何曾遵守过,向来是吃了亏就请降,得了便宜还卖着乖,年年我们还得给你们二十多万贯的赏赐,真是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到时候该打还打,该闹还闹,到头来还不如一张擦屁股纸,我能相信吗?”赵柽对察哥的说法嗤之以鼻,摇着脑袋说道,一百个不同意。
“这……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不可同日而语,我察哥向来是说话算数的!”察哥一阵气闷,想想自家的祖宗确实不大厚道,情急之下急忙与他们划清界限。
“呵呵,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来会打洞’,咱们还得好好商量一下!”赵柽不为所动,坚守自己做买卖的原则,不见兔子不撒鹰!
“那……那燕亲王你想如何呢?”察哥要是说搞军政确实是好手,可他没做过买卖啊,只能等着赵柽开价了。
“晋亲王提出的条件,我给你面子不再多要,可你现在又拿不出货来,怎么也得给点定金吧!”赵柽做出一副大出血的架势,哭丧着脸说道。
“定金?!燕亲王要多少?”察哥松了口气,这事儿听他口气还有转,急忙说道。
“这个吗,要钱,恐怕晋亲王走的匆忙也没带多少钱!”赵柽摆出副沉思者的样子,察哥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打扰,只能耐着心烦儿看着,“那就这么办吧,两个办法,第一、晋亲王在此休息几天,遣心腹速回兴州,将我们所谈面禀你们国主,待他同意,拿了诏书回来,我立刻放你归国,绝不再留;第二、那就麻烦晋亲王先回去,但是亲兵不能都带走,得留下作为人质……”
“我选二!”察哥不等赵柽说完,立刻抢过话头说道。
“别着急,等我说完条件再选不迟!”赵柽心中暗笑,妈的你跟老子玩深沉,这会儿也沉不住气了,“放晋亲王回去,如果你一去不复返,我的风险太大,你还要留下点东西才能走,当然价码也得高一些,做买卖讲究的是风险越大,利益越大吗!”
“请说!”察哥急切地道,想想这小子说得也有理,如果是自己也不会这么干。
“请晋亲王写张字据,将咱们谈的条件写下来,毕竟白纸黑字,将来我也好讨要,再一个你的留下件信物,省的有人说我伪造的字据,当然一旦践约,我双手奉还,至于条件我就提高一点点,就以夏州为界,东边仍归你们,西边都归我们,毕竟我的人已经再那里了,退回来终归不好看,反正那地方都是沙子,你们也没什么用,至于晋亲王说得好处,就看你的意思啦,我可听说党项多美女哟!”赵柽掰着手指头说道。
“不知燕亲王所说的信物是什么?”察哥还没让赵柽弄迷糊,知道先问明白。
“嘻嘻,我看晋亲王身无长物,就你手里的那个锤子还算个东西,起码还能砸个核桃,敲个钉子用用,就它吧!”赵柽上下打量了下察哥,直到好像不经意间看到他手里的令锤,才漫不经心地说。
“这……至于字据、人质、这些东西本王都能答应,只是这把……这把战锤乃是先皇所赐,自幼伴随本王身边,乃是我的心爱之物,实在是舍不得,不如就将这把剑押在这里,此剑是我国巧匠耗时三年才打制而成,可削金断铁,堪称宝剑,价值百万,如何?”察哥一听心中这个骂,这锤子可调兵遣将,当圣旨用,你却想用它砸核桃、敲钉子,可他还不敢说破,只当赵柽不识货,想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两国盖了御玺的国书都能当废纸,何况自己的便条,至于什么夏州,现在灵州都写上也无所谓,只要能脱身,老子转眼就能聚起几十万兵马与你再战。
“哈哈,我早就看出那是晋亲王的心爱之物,否则怎么能表现出诚意,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等事情办好之后,一定完璧奉还!”赵柽大笑着道。
“好吧!”眼看日头一点点的偏西,可援军还没有一点音讯,察哥只能先应承着,接着就细节和赵柽接着商讨。
两人从正午一直谈到了傍晚,从西夏说道了辽国,又说道刚刚崛起的女真,没想到两人对金国都抱有警惕之心,深感忧虑。最后,赵柽两人相约,一旦女真犯境,两人共同进退,出兵抗金。眼看天就黑了,这功夫也没电台,察哥失望之极,只能派人取来笔墨书写字据,安排种种事宜,以便早些脱身……
“二爷,察哥此人可信吗?”看着察哥带着五十亲兵绝尘而去,二娃拄着帅旗轻声问道。
“不可信,不过他活着比死了有用,你马上替我办件事情,此时绝对保密,不可向旁人泄露一字……”赵柽拎着察哥的令锤拉着二娃走到一处僻静之地说道。
“二爷放心,如果漏了风声,你砍我的脑袋!”二娃说完,马上点起一队人马,快马加鞭冲进了夜色之中……
第二百零五章 意踌躇
察哥快马加鞭向西北方向而去,他不敢回头,他怕看到那些被丢下的亲兵们绝望的眼神,这些人都是贵族子弟,身负继承家族事业的重任,他们可以选择战死、饿死、甚至被野兽咬死,但他们无法接受被当做神一样供奉的王爷抛弃,将他们当做俘虏扔给宋军。党项子弟从小就受到老死床上为耻,战死疆场为荣,可如今却做了俘虏,即使以后能够回家,也会一辈子因为今日的经历而抬不起头,成为家族的罪人。
“王爷,我们已经过了兔毛川,前边就是秃尾河,我们连夜过河吗?”察哥的亲卫小心地问道。
“派人寻找渡口,我们连夜过河,兀立这杂种到底去了哪里,这时还不见踪影……”察哥咬牙切齿地说道,猛然回头看到自己剩下的亲兵都站的远远的,绝没有往日亲近,他的心一沉,自己的所为已经伤了这些人的心,他们已经心生不满,不能再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是,王爷!”两个亲兵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打马前去寻找徒涉场。
察哥一行人不敢停留,现在离开宋军还不够远,如果那小子突然反悔,快马还能追得上,他只能不顾疲劳,不顾饥饿,马不停蹄的赶路,争取在天亮前找到自己人。
“王爷,大事不好,发现援军……”正骑在马上打盹的察哥突然被喊声惊醒。
“什么混账话,看到援军不是好事吗?”察哥气恼地骂道,可看看身边也没几个人了,抬起的马鞭子又放下了。
“可他们都……都死了,我们没看看一个活人,王爷怎么办啊?”探路的亲兵惊恐地说道。
“副统军也死了吗,你看到他的尸首了吗?”察哥快要疯了,自己的援军怎么会死在了半路上。
“不知道,遍地的死尸,绵延数里,血流成河啊,我们无法查找!”其中一个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是恐惧还是悲伤。
“带我前去!”察哥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可此时他也不知如何劝慰下自己的亲兵。
点起了火把,一众人向秃尾河方向走去,离河边还有数里,从清凉的湿润的夜风中便能嗅到其中掺杂的血腥之气,越靠近这种味道也愈加强烈,风吹过草梢发出的啾啾声,如同无数的鬼魂在哀鸣,他们坐下的战马似乎都被这种气息所扰,踌躇不前,不停的打着响鼻,喷着粗气。
当他们终于挪到了河滩时,眼前的情景即使是察哥这些从血火中滚了无数次的老兵也无法承受,那里有一道用西夏士兵和战马的尸体堆砌的长墙,高有五尺,长不下百步,其后更是陈尸遍地,绵延到目光的极处,惨白的月光下,呲牙咧嘴、肠穿肚烂、身首异处的狰狞死状更让人毛骨悚然……
‘哇……’
‘哇……’浓烈的尸臭和让人窒息的血腥使他们的肚子中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呕吐起来。
“啊……”察哥从马上跌落,长跪在被血水浸透的河滩上发出一声长嚎,“为什么,为什么长生天如此对我?”他时而跳起指责老天不公,一会儿咒骂佛主不佑,当然挨骂最多的还是赵柽,这个小子不但大败西夏数万大军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还动摇了西夏之根本。
‘轰隆隆’也许察哥的‘祈祷’起了作用,空中一串炸雷响起,乌云遮住了月亮,大地陷入了黑暗之中,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王爷,我们渡河吧,否则雨后河水暴涨,我们就无法过河了!”亲兵们还算尽职,拉起疯狂后陷入痴呆的王爷,扶他上马。
察哥混混沌沌的在亲兵们的护卫下骑马徒涉,走到河中央雨便大了起来,眼前只是茫茫一片,脚下不时碰到水中的浮尸,等他们艰难的踏上对岸,洪水咆哮而下,在冰冷的雨水浇灌下,察哥终于清醒过来,“苍天、河水为证,我察哥必报西征兵败之仇!”他在磅礴大雨中指着对岸发誓道。
“王爷,我们还去明堂川吗?”亲兵们没有像王爷那么远大的目标,他们只想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那里能不能吃上一顿热饭,喝上几口酒。
“兀立兵败,明堂川必定已失,榆林郡难保,我们向南转向石州,希望那里还在!”察哥看着被水流带走的尸体摇摇头道,他现在虽然不知道兀立的生死,可即使他活着,现在死伤上万,留下保护侧翼的两万人折了一半,恐怕也难以守住明堂川一线……
黎明时分,风停雨歇,察哥终于绕过了明堂川,此时的他更加憔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人也萎顿了许多,这一夜他想了很多。按照他原来的设想,等到兀立的援军突围后,便率军进入大漠,那里有千里沙海,宋军一向不敢深入,而那里却是自己老祖宗的发家之地,自己便可采用他们的老战术,发挥自己的长处,不断出兵袭扰宋军的粮道,将他们逼退,同时调集兵力再战。但是察哥等了半日也不见援军,无奈之下只能与赵柽签订了‘不平等条约’,还压上了自己的尚方令锤,丢下了自己的卫队。
到了秃尾河察哥才明白自己又一次被那小子耍了,援军早就被他遣人挡住,完了次小小的围城打援,“怪不得他能跟自己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下午,原来早有算计,可他为什么在这么好的形势下将自己放掉呢,其中是不是又是圈套?”察哥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也顾不得考虑了,眼前的问题是自己下一步怎么做?
‘回到京师面圣?’不行,察哥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回京自己的下场可能会很惨,那些早就看自己不顺眼的文官们准会趁机发难,将自己拉下马,再踩上几脚,没了兵权自己还不如一只鸡!
‘到河西去!’那里自己经营了十多年,根基深厚,又与吐蕃王子交好,而且自己此次东征没有从西线抽调兵力,各部基本完整,可以为自己重整旗鼓提供兵源,东线这次彻底完了,夏州一失,神勇军司和祥佑军司前后都被封死,失陷只是时间问题。静塞军司和嘉宁军司精兵已被自己造光了,如果不能得到有力的支持也是不保,想那宋朝燕亲王要收复河套之地不像是说空话,他必然要取灵州,而要保住灵州,必然要从兴庆府和右厢各军司调兵,自己这时只要控制右厢各军司,那么就掌握了主动权,朝堂上谁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王爷,前边有片黄杨林,咱们歇歇脚吧!”一个亲卫打断了察哥的沉思问道。
“好吧,咱们到那里休息一下,再做打算!”察哥向亲卫所指方向眺望,果然那里出现一片茂密的树林,这说明他们已经快走出了沙漠,很快就要到达有人烟的地带,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听到王爷答应了,奔波了三天的亲卫们兴奋起来,这几天可以说人不解甲马不停蹄的跑了三天三夜,早就人困马乏,难以支撑了,恐怕有阵大风就能把他们吹走啦!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当他们鼓足最后的力气走进树林,找到水源脱下衣甲,解下马鞍,生起篝火,准备休息时,突然从林子深处冲出一队人马,约有二百来口子,这些人手持弓箭,拎着长刀,穿着各异,但是都蒙着面,看打扮既有党项人,也有回鹘人,甚至还有汉人、吐蕃人,大声吆喝着将他们团团围住。
“马匪!”众人惊呼着赶紧抄起刀剑,将察哥护在中间,要在平时他们还真不将这些马匪放在眼里,可如今已是个个累得灰孙子样,真不知道能不能挡住这些人!
……
赵柽在七月十五到了银城,比大队人马迟到了一天,此时小小的银城县周围驻扎着五万大军,经过几场大战,他们跟随着王爷一年后又回到了这里。这两个月来,赵柽率领大军转战和州、丰州和麟府二州,一口口吃掉了西夏九万大军,士气正旺,时刻准备发兵东征,立下不世功勋。
“王爷,这是近几日的公文!”赵柽刚刚洗漱完毕,先期到达的经略司各司主管们已经等在堂下,主管机宜文字李峻将一摞文件呈上。
“蔡攸到了哪里?”赵柽喝了口茶翻着案上的文卷问道。
“特使还在太原城,由何参议与黄大官陪着,住了五六天了,一个劲儿的催王爷速回城接旨呢,大官推说王爷行踪不定,难以找到,如若不信可以亲往前方寻找!”李峻笑道。
“呵呵,那蔡攸是个兔子胆,只怕再也不问了!”赵柽轻笑着说道,“这次他也不用来了,申主薄你立刻起草一份奏章报捷,另外挑选一队嗓门大的军士充当信使,让他们每过州县就沿街高喊‘河东军大捷,兵至夏州,斩首数万,敌酋察哥只身逃走’!”
“好,属下立刻起草!”申松岳嘿嘿的笑着说道,“我们大胜,和谈的人便没了用场,恐怕要打道回京了,麻烦他们白跑了一趟!”
“唉,怕没有那么容易,童太尉遣人送来书信一封,请王爷到银州一会,他已经于前日到达银州等候王驾!”参军王瑾这时出列说道,送上了一封信。
“他这时找我为了什么呢?咱们大胜之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是想一同出兵,还是劝我罢手呢?”赵柽踌躇之间陷入了沉思,想不出童贯到底想做些什么……
第二百零六章 冷处理
赵柽能准确的判断敌人的动向,除了敏锐的判断力和分析能力外,还依靠自己建立的强大情报系统提供的诸多情报,兀立那边一动,他这边立刻接到消息。在追捕察哥之时,赵柽就已经根据可能出现的情况制定了预案,如果敌人分兵逃跑,他们也分路追击,但是兵力上一定要占优势,速战速决,然后转到兔毛川抢先到达北部的川口截击援军。
令淩劼遏率领的亲军加上分给他的五百卫戍军和另一路由卫戍军统领率领的一千人抢先逃跑后,便被赵廉和赵柽领兵缠住,跑了不到二十里便被团团围住,四千人打一千人,就如同牛刀杀鸡,很快结束了战斗,令淩劼遏也死于乱军之中,被割了脑袋。然后两军迅速合兵依计划出川口设伏。
就在察哥被王爷追得绕圈圈的时候,兀立准时带领万余人马赶到接应,当他们半渡秃尾河的时候突然杀出,赵廉他们集中了五十多挺机枪布置了封锁线,前头堵住,两翼包抄,杀了兀立个措手不及。兀立为救察哥只能硬着头皮向前,想打通道路,但是如何能闯过这条机枪编织的火网。
在面对黑压压冲上来的敌人,最可怕的就是有火力间隙或者缺口,而这往往是敌人的突破口,现在手拿冷兵器的人海战术在解决了自动供弹,自动退壳,能够高密度的连续发射的机枪面前,那就是自杀。如果兀立知道八百年后罗得西亚的五十名步兵仅用四挺马克沁机枪,便击退了五千名祖鲁人的猛烈进攻,结果是战场上留下了三千具尸体,而1898年的英国远征军更厉害,四十八名士兵,用四十挺马克沁机枪,在苏丹使两万名伊斯兰战士死伤,估计他听见机枪的吼声便会有多远躲多远,绝不会上来找死。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他们两军都是匆匆赶到战场,身体都很疲惫,忠勇军又打了一仗,体力消耗应该更大,但是夏军无论开弓放箭,还是抡刀拼杀都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而忠勇军用的火枪,只要还能拿得动枪,手指抠的动扳机,就可以作战,所以尽管两军兵力相当,夏军还是再次遭到了惨败,兀立在忠勇军的追击下率领残兵退往神勇军司,半路又遭屯兵葭芦寨的折可适部截杀,只能丢弃辎重光着屁股逃走。
经此一战,河东军收复全部失地,和州地区再无成建制的夏军,而为防宋设置神勇军司、祥佑军司、嘉宁军司和静塞军司、保泰军司的精兵也被赵柽歼灭大半,少量留守的精锐也被夏州城吸引过去,现在只剩下些老弱残兵,不堪一击。
“王爷,现在陕西诸路调兵遣将,似有大的行动!”李峻上前打断了王爷的思考说道。
“哦,他们出动了多少人马?”赵柽趴在案上双手托腮,完全没个儿军中大帅的样懒洋洋地问道。
“王爷,六路全都动了,熙河路经略安抚使杨惟中、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刘仲武、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刘延庆、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种师道、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姚古辛兴宗,各领两万兵马已到了沿边堡寨,看样子是想全线进攻!”李峻禀告道。
“啧啧,出动的尽是精锐,领兵的个个是名将啊,阵势可真不小!”赵柽听着,这几个领兵的都是西北军的领头羊,个个能征善战,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
“王爷,童太尉是想干什么,难道想出兵助我河东军?”赵耻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想想又不大可能,王爷出兵就是为了给童贯解围,可真打起来了,王爷几次去信让他出兵相助,可童贯一概找借口拒绝,后来干脆连信都不回了,现在形势刚一变,他便邀请王爷前去商谈,让人难以理解。
“你不要想了,明摆着的事情吗,童太尉这是要捡便宜,乘势收复陕西沿边诸州,免得被王爷盖过风头呗!”高宠冷哼一声说道。
“不会吧,他堂堂太尉会做出这等事情来!”赵廉不大相信地说道。
“有什么不可能,朝堂之上尔虞我诈,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人多了,现在有利可图,谁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童太尉穷河东、陕西两路的人力、财力,打了十余年,几次出兵,却没有王爷一战的战果大,他如何向皇上交待,好歹想挣点面子,可他又怕王爷不肯,所以摆下一桌鸿门宴!”王瑾摇着扇子说道。
“唉,还是参军说的靠谱,你们啊,打仗也许还能抵挡一阵,说起朝堂上的事情一个比一个弱智,你们以为天下的人都像王爷我似的这么好说话?”赵柽撇着嘴点着自己的几员大将说道,“等哪天轻松了,我把黄大官请来给你们好好补补课,免得哪天你们让人给卖了还不自觉,倒时候我还得掏钱赎人,丢人又破财!”
“王爷,没有那么严重吧,就别惊动黄大官他老人家啦!”不光赵廉等人就是高宠都直皱眉头,这老东西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绝对的狠角色,大家对何去非是敬畏,对黄经臣是真怕,落他手里可有得苦吃了,想想也是,见喜都能把这帮小子唬住,更别说他师傅了。
“王爷,既然筵无好筵会无好会,那您是去,还是不去呢?”说了半天都是为了王爷好,可他却要找那老妖怪收拾大家,赵信出言问道。
“当然是去……还是不去,大家说呢?”赵柽来了个大喘气,又把皮球踢了回去,最后说了半天,大家也没商讨出个结果来,又把问题留给了王爷解决,谁让他是王爷呢!
第二天,王爷好像就把这件事忘记了,没再提起,而是下令休整三天,补充给养物资,准备向夏州进军,把童贯的信当做臭袜子一样扔到了一边,不闻不问的冷处理了。此时的赵柽和童贯就像两个一流的围棋高手在下一盘棋,但是他们的棋风迥然不同,一个致密空灵,一个凶狠冷酷,不要以为下棋是轻松活儿,实际上围棋也是一种极其剧烈的对抗,剧烈到什么程度,大家看看下围棋的脑袋有几个不是人刚到中年毛就快掉光了,在赛场上晕倒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现在的童贯就像只狐狸,他为了捕捉到猎物,可以一连几天趴在隐蔽处,极其精准和巧妙的布置陷阱,耐心的等待猎物的出现,而目标一旦出现,他就会猛扑上去,用他所有的体能和凶狠置猎物于死地。在得知赵柽大胜察哥的消息后,他没有犹豫,没有彷徨,而是毫不犹豫的出手去抢夺胜利的果实,做一个笑到最后的人。
现在赵柽把朝中上下都得罪了遍,可谓敌人遍天下,他就像一个在旷野中被众人追捕的逃犯,但是谁都知道他手里有一把枪,不知道他是躲在树上,还是藏在草丛中、水沟里,也知道这个亡命之徒随时会给他们的要害上来一枪。所以一个不要命,也不要脸的人会让许多人感到恐惧,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躲闪着那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子弹。
而赵柽更像一个做回老本行的狙击手,他知道此时自己最需要的是冷静,甚至是冷酷,只有这样才能把身体各器官的敏感度,发挥到极致。这个时候对对手的丝毫怜悯和犹豫,都会造成子弹失去目标,从而造成严重的后果,不但杀不死敌人,还会暴露自己的目的,现在引而不发,手指头就抠在扳机上,反而会让狐狸不知所措,不敢贸然扑出!
虽然大家说不出王爷的决定有什么不妥,但是心中又隐隐有些担心。童贯在西北一手遮天多年,州县的官员大多是他举荐征辟,甚至不需报请三省,而是请皇上直接下旨,可以说西北任何一个地方他都可以横着走,他一声吼都能让西北像打了个震天雷,就是号称东南王的朱勔也不敢和他相提并论。
可王爷偏偏就敢跟他叫板,对他的邀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将他晒了太阳,恐怕童贯绝不会轻易放过王爷的。所以大家一致商定,对王爷的安保等级再次提升,吃喝住行都要小心,住所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比监狱还监狱。
“王爷,我回来了,外边是怎么来,连个外人都看不到呢!”一个党项人打扮的小伙子走进来见了礼纳闷地问道。
“哼,他们都怕我死喽,现在飞进只蚊子也得接受检查,将它的嘴给铰了才能放进来!”赵柽把书扔到桌子上不满地道,“清羊,看你倒是挺高兴,事情还顺利!”
“王爷,我爷爷要我向王爷请安,现在他那里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只待王爷的大军一到,便率部归宋!”清羊再次向王爷施礼后报告道。
“好好,你们满门忠义,此次我们如能轻取神勇军司,磊买族长当居头功,到时候也封你个官当当,气死那个看白戏的!”赵柽立刻兴奋起来,搓着手大笑道。
第二百零七章 备战
去年神勇军司经过赵柽的扫荡,大的部族十有八九迸崩离析,磊买接收了赵柽留给他的粮草、财物,从而得以趁机扩大,收容散落的部民,招揽小的部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此后他又凭借与赵柽的特殊关系,大搞边贸走私,赚取了大量的财富,换来了粮食武器,吸引了更多的人前来投靠。
磊买部终于在短期内膨胀成一个拥有两万余帐的大部落,成了神勇军司最大的暴发户,随时可点集起万人大军,任谁也不敢小觑,他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被任命为榆林郡镇守,母鸡跃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成了一方举足轻重的大佬。
神勇军司派遣二万精兵随王爷东征,现在逃回来的不足五百,统军令淩劼遏也在家门口被割了脑袋,还是未能还乡。坏消息像大草原上的风一样很快传遍了神勇军司。可此时的神勇军司经过两年的战争,不但粮草匮乏,而且兵源紧张,几无反抗能力;察哥王爷大败不知所踪;兀立领着残兵溜回了祥佑军司,躲在石州城中闭门不出;夏州也被宋军所占,别说请调援兵,就是信儿都送不过去,政府是指不上了。
神勇军司几个大点的部族首领一商量,决定召集族长会议,齐聚榆林城商讨对策,想着现在磊买部现在兵精粮足,又曾打败过忠勇军的主力襄邑军,所以一致请求磊买担当部族盟主,负责对宋一切的事宜,却不知道他们的盟主是大宋王爷埋下的一颗棋子……
“王爷,我们怎么还不动啊,赵仁怕是坚持不住了!”忠勇军早晨例行的点卯过后,赵廉出言问道。现在已经是七月二十,夏州那边赵仁已经坚守了二十多天,情况不明,按说应该乘胜进军,解夏州之围,但是到了夏州之后,王爷却停下脚步,坚持休整三天,让大家都很不解。
“让赵智回答你!”赵柽笑笑将问题甩给了赵智。
“是,我们前一阶段,与夏军苦战两个月,转战数州,作战频繁,将士都十分疲劳,尤其是在浊轮川一战中,参战各禁军和蕃部弓箭手人员物资消耗严重,但为了围歼察哥,各部都是略施休息连日行军到达银城,人员和物资都来不及补充。而我们下一步将深入敌境作战,所以王爷在银城利用战役间隙休整是为了养精蓄锐、总结战斗经验,补充人员和物资,增强各部战斗力,这是我们实施下一战役,再战的必要条件!”赵智起立回答道。
“哦,王爷教我们要利用骑兵的优势,快速机动,运动歼敌,为啥却要放弃我们的优势让赵仁死守夏州城,让人围起来打?”赵耻问道。
“这个问题好,你们谁回答他?”赵柽干脆将晨会改成了课堂,让他们讨论问题,研究战术,总结经验。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赵信站起来说道,“阵地战和运动战看似是两种相互矛盾的战法,其实他们是相互渗透,相互作用的,我们襄邑军的作战形式主要是利用武器和机动力强的优势不假,但是这次袭占夏州城采用阵地战也是为了配合我们能保证歼灭近十万的东征夏军。一是夏州城控制着无定河川道,可以在察哥识破王爷的计划时,断敌退路,将察哥留在河东;二就是为了今天的反攻,东征夏军被我们围住,消耗了大批有生力量后,缺少兵源和物资,就需要后方的补充,但是我们已经事先在他们的增援道路上钉下了根钉子,不但阻断了粮道,还吸引了夏军的大批力量,使他们无法东援,为我们全歼夏军创造了条件。根据形势的发展,特别是我们将转入进攻后,为夺取敌人的据点和城市阵地战也将越来越多,所以两者并不矛盾!”
“嗯,赵信以后真能当副帅了,这番话不得不让人不服啊!”高宠一脸落寂地说道,自己跟着何去非学了多年,好像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高将军取笑了,我只不过是跟着王爷时间长了,偷偷的问过,现趸现卖罢了!”赵信脸一红看看王爷说道。
“哦,王爷偏心,将自己的绝技都交给了,却不向我们透一点风声,真不够意思,看来以后我还要多多与你亲近!”赵耻指着赵信嬉笑道。
“滚滚,谁跟你亲近,我怕你是个大嘴巴,告诉你一会儿恐怕就传到了夏军那边了!”赵信的脸更红了,啐了一口说道。
“好了,今天既然大家都来了,我就先对这一阶段的战斗做个总结!”赵柽摆摆手制止了大家的哄笑,不露声色的替赵信解了围,“现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起初夏军号称二十万,实有九万,但也是我河东军的二倍有余,可谓敌大我小,敌强我弱,我们不得不放弃和州大部土地,全军转入防御。有些人对此虽然嘴里没说,但是心里肯定也十分失望!”赵柽看看众人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王爷算无遗策,我们怎么会怀疑呢!”高宠摇着手说道。
“呵呵,说了也没事!在那种条件下既要歼灭敌人,又要守住地盘,而陕西军又不肯出动的情况下,是十分困难的,但是我们的地盘一时被敌人占领,可只要我们消灭了敌人失地就能收复。因此,夺取地方是歼灭敌人的结果,现在形势发生了根本逆转,我们下一步就要转入大规模的反攻,进入夏境攻城掠地,战役目的也要转变为歼灭敌人有生力量和夺取地方并重,所以我决定将休整时间再延长三天,以便做好进入夏境的各项准备!”赵柽扫了眼会场严肃的说道。
接下来三天,赵柽将河东全军将令集中到一起学习,虽然是临阵磨枪,但总比不磨强,对于进入夏境以后的问题,他考虑了很久,虽说那里曾是汉地,但是毕竟党项已经占据那里百年,人口、民族和风俗等等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必须要调整相应的政策,否则即使占领了土地依然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维持,那将牵扯到宋朝的很大精力,而即将发生的宋辽之战同样面临这种问题,所以出发前的准备,不但包括作战物资的准备,还要包括思想、组织政策和经济方面的准备,同时赵柽也想把这里当做试验田,从中找出经验。
首先是士兵远离故土,进入夏境后作战形式会产生变化,语言不通,吃不上饭,喝不上水都成了常事,必将影响士气和信心,所以除了在物资上做好充分准备,还要让全军做好思想准备,这些将领就要先做到,他们必须要经过任务,政策和作风上的培训。
第二,就是关于作战。虽然河东军现在兵锋犀利,无人能挡,但是对深入夏境作战也应有足够的估计。在进入初期,特别要掌握住不打无把握之仗,主力不可轻率作战,因为如果受挫,极易陷于被动,小则大批减员,大则被迫离开。最好采取宽大机动,寻歼弱敌,既可因胜利而巩固信心,又可逐渐熟悉地形及其作战条件而增加把握。
作战的另一重要问题是分遣与集中的运用问题。坚持以野战军集中打大仗,以辅助部队分遣占地盘,消灭地方顽抗的小股武装和打小仗,这就解决了一个主要的分遣与集中的问题。敌人对我,在我大军压境时,也会采取放弃一切次要城市据点,免被歼灭的办法,接着调集军队,其兵力大于我时,则实行围攻,无胜利把握时,则实行盯梢,使我军无喘息余地。所以主力也要善于分遣、集结,采用诱敌分兵,快速集中的战术,歼敌一部,逐步歼敌的战术。
再者就是供应上的问题,他们这次是去占地盘的,不是去抢东西的,将来还要进行统治,自然不能用抢得办法补充军用,这就要保证部队进入夏境初期不致马上发生供给困难而破坏政策和纪律。而解决这种问题的办法开始就是要带些钱去买,接着要做的就是要维持税收,照夏国的标准收税,维持所需,同时适当的可以向大户们‘筹款’;再有就是将缴获全部集中,统一调配,解决问题;待当地政府机构建立起来后,这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最后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是要解决地方管理的问题,这也是让赵柽最头疼的事儿,这关系到将来能不能站住脚的问题。朝廷肯定会派一些人来,京里候官的人多如牛毛,人肯定不缺,但是能不能当好官这是个现实的问题,让那些满嘴之乎者也,肚子里男盗女娼的家伙来管理这些桀骜不驯的藩民,将是个极大的挑战!
赵柽虽然事先培养了些后备人才,这些人一部分还在丰州实习,不过他们多是从事基础工作,质量和经验还欠火候,但是现在无人可用,实在不行也只能‘滥竽充数’,从中选优了,可他主要操心的是战争,那些麻烦只能先甩给两员老将了……
第二百零八章 赵仁的‘预感’
西夏在河南各监军司驻兵防宋,其中洪州、白豹、安盐州、罗落、天都、惟精山等五万人,以备宋朝的环、庆、镇戎、原州;左厢宥州路五万人,以备鄜、延、麟、府等州。此次察哥东征,从中抽调兵力达七万之重,在河东军的打击下十不存一,几乎全军覆灭,河南之地兵力空前空虚,导致夏州失守后,到了无兵可派的地步。
但是夏州城市河南重镇,又是党项族的龙兴之地,也是兴灵地区的南大门,不能不夺。再说东征军连番失利,请调援兵和军资的急信不断,而要派出援兵运送粮草,就必须打通无定河川道,于是夏主李乾顺急令右厢各监军司点集兵将两万,另遣灵州兵三万前往夏州,夺回夏州城助攻,并担任东援的主力,一时间夏州城下重兵云集,战云密布……
“副帅,我们已经打了二十天了,王爷还没有到,那边是不是打得不顺?”赵勇和同站在城头的赵仁正查看敌军动向,城前堆满了无数的人马尸体,由于夏军无暇清理,已经腐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大家脸上虽然蒙着用酒浸过的面巾,但是依然难以抵挡。
“现在城池被围,消息传递不进来,外界的情况我们难以了解,但是你发现没有,这两日夏军的攻势明显减弱,有些出工不出力的意思,倒是像在敷衍一样,可能情况有变!”赵仁放下望远镜,指着在远处徘徊不近的夏军斥候说道。
“这些小子被咱们打怕了,不敢再向前,这些日子他们伤亡至少在三万以上,可连城墙都没摸到,现在再无战心,只要我们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的防线冲垮!”赵勇自信满满地说道。
“不行,我们的伤亡虽然较小,但是我们的伤亡接近千人,另外还有疫病暂时丧失战斗力的人员也有五百,再者进攻作战非龙骑所长,这种情况也许就是夏军故意示弱,引我们出城决战,如果再造成重大伤亡,偌大的城池将无兵可守,岂不误了王爷的大事!”赵仁一口拒绝了。
“副帅说的对,这些日子我们的速射炮由于频繁发射,有的已经有裂纹出现,不能再用,另外火药,炮弹的储备日益减少,难以进行大规模炮击;如果出击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赵孝忧虑地说道,在开始的战斗中,夏军不要命的进攻,火炮成了最具威力的武器,它们高居城头,远远的便能对敌人进行大范围杀伤,所以每门炮每日的发射量都超过了设计极限,再加上天气炎热,炮管散热慢,损耗更为严重,有些已经接近报废,不堪使用。
“嗯,现在不止大炮损耗严重,我们的枪械磨损也是大问题,机枪的枪管已经普遍换了一茬,一些连珠枪也更换了易损件,但是备件还是很缺,匠作队赶制了一批也不够,子弹储备同样吃紧,如果夏军再进行不断的大规模进攻,我们将很难应付!”赵忠对日后的战斗也不乐观,这里的战斗激烈程度是他们所未经历过的,而出发前他们做了最大的估计,尽量多携带弹药,但是到现在还是捉襟见肘。
“王爷交给咱们的任务是袭取夏州城,扼守通道,吸引夏军,阻敌增援,建立补给基地,按照计划王爷那边应该已经完成了全歼东征夏军的任务,咱们也就完成了大半的任务,现在的主要任务应该是守住城池,保护好粮草,接应王爷的大军。现在情况不明,夏军也许是在等待援兵再次发起进攻,所以不要轻易接战,鉴于我们的情况,我决定收缩防线,放弃城门外的羊马城,全部撤入夏州城,凭借坚固的城池据守!”赵仁想了想说道。
“仁哥儿,不要吧,没有了城外的羊马城,我们守在城墙上,没有防御纵深,火炮和机枪都难以发挥威力,又缺少防御的器材,只能和攀上城头的夏军肉搏,而我们的士兵又缺乏这种作战经验,恐怕损失会更大!”赵勇一听要放弃羊马城就急了,冲着赵仁嚷嚷道,连副帅都省了,直接改成了仁哥儿。
赵勇这种担心不是多余,他们夺城之后便迅速在头道城外百步建立了羊马城。说是羊马城其实只是赵柽借用了当时的名称,与那时的羊马城有着本质的区别,不如说是现代的外城工事。工事的主体是两道环城壕沟,在对敌一面堆砌了胸墙,间隔十步设置机枪掩体,为防止敌军弓箭抛射造成的伤害,还对战壕进行了遮盖。其前五十步到百步,设置了拒马桩,陷坑等防御措施,其后三十步设置二道防御线,布置了机枪阵地,防线后修筑高台,布置火炮阵地,形成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将火器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如果一旦放弃羊马城,据城死守,城墙宽不过十五步,防御纵深狭窄,敌人一上城楼就到了眼前,而因为城墙太高,又是修的陡直,射击死角多,敌人只要靠近城墙,火器便难以发挥威力,尤其是速射火炮,根本无法射击,它的最大俯射角在那摆着呢,总不能让大炮撅着屁股倒立射击吧!忠勇军的百战无敌,很大成分上是建立在训练有素和犀利的火器上,现在放弃发扬火力的优势,出此下策,怎么能不让赵勇着急。
“赵勇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据守城墙我们依然可以发挥火器的优势,城墙虽然狭窄,但是依然可以设置战棚,大和堡城墙比这个窄的多,当年王爷就是这么干的,一样将夏军击退,将枪口顶在脑袋上射击那是一枪一个准,子弹可以省下很多;而在城墙上遍布马面、角楼,我们可以将机枪布置在上面同样可以发扬火力,打击进入死角的敌人;城墙后边的弩台和墩台上可以设置火炮阵地,这样我们可以适当减少火炮的装药,降低炮膛的磨损,而敌人聚集在城下,火炮也的杀伤力可以成倍增长,就是城墙一旦失守,我们可以撤到瓮城上,建立第二道阻击线,敌人一样进不了城!”赵仁笑笑没有怪罪老兄弟的意思,指着城墙上现成的种种防御措施说道。
“仁哥儿说得也有道理!”赵孝以一个炮兵指挥的眼光打量着城墙后的弩台点点头道,“我们可以事先测定射击诸元,在角落上设立观察哨指挥射击,不过速射炮确实如勇哥儿所说,一旦夏军逼近城下就难以发挥威力,不过臼炮没问题,可那弩台是个直上直下的天井,上下都要靠绳索攀爬,要设置炮阵地得费点力气了,怎么想法把炮吊上去啊,那弩台也得加固,否则后坐力太大,会将地板撞漏的!”
“勇哥儿,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是带骠骑出身,对统领龙骑还不适应,仁哥儿说得对,在城墙上一样可以发挥火器的威力,要是让你守山头你还不知道怎么打仗了呢!”赵忠挖苦道,“敌人上了城能怎么样,他连弓都来不及拉,就得被打死,再说抡马刀近身肉搏也是龙骑的强项,不止骠骑练过!我们即使守不住主城,撤到瓮城,瓮城的城墙与主城同高,地势上不吃亏,除非他们从上边跳下去,否则我们封锁了通路,他们还是被困死在城墙上,爬上来,滚下去!”
“得、得……我说不过你们,你们都是哥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都听你们的!”赵勇被大家说得哑口无言,想想也对,举手投降了。
‘嘭、嘭、嘭……’突然城下传来连绵的闷响,就像火枪发射的声音,几个人急忙伸头向下望去,却被熏得连连干呕,原来是战死的夏军尸体在太阳的暴晒下,肚子里的内脏腐败变质,开始胀气,肚皮终于承受不住,炸开了花,里边的肠子肚子飞出一片。
“呕,今天的午饭又省了,真他妈的恶心!”赵孝吐了口酸水,用袖子摸摸嘴说道。
“王爷,您老人家快来吧,不然我们没有战死也被熏死啦!”赵勇发出声惨嚎道。
“今天中午可是吃炖牛肉,反正你们两个也吃不下,就留给我吧!”赵忠吐过了,面色不改地说道。
“别扯了,赶紧准备,今晚我们就悄悄撤进城,通知卫生队多熬些防疫的药汤,要是有人感染了尸毒,这就成了死城啦!”赵仁倒是领导,喉咙鼓动了两下没吐,皱着眉头说道,招呼大家下城准备……
赵仁也许跟王爷时间长了,获得了第六感,夏军这几天悄悄调集了援兵却故意示弱,就是想吸引宋军出城打野战。可夏军此时却等不及了,同样由于通讯滞后的缘故,攻城的夏军刚刚得知察哥在浊轮川突围,大部被歼,正向明堂川‘撤退’的消息,现在朝廷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两日内攻下夏州城,打通无定河川道,接应察哥回国,于是凌晨时分,夏军开始了进攻,这次不但一次出动了上百队的骑兵,还用上了新式武器――堆满沙袋的小推车,就像土八路使得土坦克……
第二百零九章 来者不善
不管是赵仁神机妙算也好,还是阴错阳差也罢,当夏军推着小车涌上来的时候,大家还是出了身冷汗,夏军之中也有能人啊,除了火炮,不管连珠枪还是机枪都难以对装满土袋的大车都是无可奈何,子弹无法穿透厚厚的土袋,他们会以此为依托逐渐靠近战壕与宋军搅在一起肉搏,那时即使火炮也不敢发射,可现在不同了,宋军弃了羊马城,都进了夏州城,没人跟他们拼马刀了。
夏军心惊胆颤的推进到了羊马城外,却没有等到如雨的弹丸,只得到了座无人的空城,可容不得他们松口气,他们面前还有一座坚城。古人攻城不外乎三种办法,一是强攻,架云梯,制攻城车、楼车等,借用各种攻城器械攻城,这是最笨的办法,也是伤亡最大的选择;二是水淹,但是这在夏州城不适用,他们老祖宗太聪明了,城基比红柳河高出了十尺有余,筑水坝除非修成葛洲坝;三是挖地道,夏军一听这个办法都想哭,当年筑城的那位党项名人规定,‘铁锥刺入一寸,即斩首’,城墙硬的跟铁似的,如何挖的动。路就剩下了一条,只能选择强攻。
‘土坦克’远了好使,虽然炮火猛烈,但是那东西不可能颗颗都能准确的落到上面,所以还是快速前行,掩护着登城的诸位勇士们靠近了城下,可是同样把他们的头顶和后背献给了城头上的宋军,在猛烈的射击下,刚刚聚集到城下的夏军根本来不及架设云梯便被打翻在地,聪明的赶紧钻到车底下,躲过了上方射下来的子弹,却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射杀的份儿。
夏军中的聪明人并没有被惨重的伤亡所吓倒,马上命令对楼车,攻城车进行了改装,车顶上和正面都堆上了土袋,几十辆车又轰隆隆的上路了,这下机枪和连珠枪都不吭声了,没处下手啊。可这东西也不是没有弱点,它的目标太大,推进速度又慢,很快变成了摆在城头的速射炮的活靶子。
对付近距离的目标,忠勇军的炮兵一般都是发射霰弹进行大面积杀伤,可对这个大家伙效果不好,除了把蒙在外边的生牛皮和木板打出无数孔洞,变的支离破碎,将躲在里边的夏军吓得尿裤子以外,没多大效果。不过这难不到赵孝,他马上调整了射击步骤,先用实弹将挡在前边的土袋击散,再换装霰弹杀伤里边的夏军。攻城车步步维艰冒着炮火前进,虽然多数没有挺到最后,但是还有几辆漏网,靠上了城墙,当他们放下跳板,推倒挡在前边的土袋,惊讶的看到了那种夺取了他们无数同伴的喷火的家伙就顶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响了……
随着火力转向登城的夏军,更多的敌军士兵涌到了城下,向城头上抛出钩索,架起云梯登城,一时间墙上到处是沿墙攀爬的夏军士兵,如同满墙觅食的壁虎,但是他们的努力却一次次被排枪齐放声毁灭,血顺着墙潺潺淌下,将白色的城墙染成了妖艳的粉红色。
喊杀声,枪声,中枪者的惨叫声,从城头跌落尸体发出的闷响声,让人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仿佛世界末日就在眼前,伏在城头射击的忠勇军士兵揉着被硝烟熏得睁不开的双眼,努力瞄准眼前露出的脑袋,在尖利的哨子声中抠动扳机,上弹,射击,机械的重复着几个动作,当他们打完弹仓中的子弹,马上后退两步,后边立刻有人补上,重复着他们的动作,直到哨声停止。
“燃烧弹!”在角楼上指挥的赵孝看着城下越聚越多的夏军士兵,平静的说道,在边上待命的旗手将手中的红色旗子猛地摇晃了两下,‘咚咚……’一串爆响,臼炮连续抛射,向城下射出了上百个瓦罐,里边飞溅出来的油脂立刻被火星引燃,腾起一道无法逾越的燃烧的火带,将后续的夏军阻在城墙三十步以外。而更多的燃烧弹从空中坠落,聚集在城下登城的,等待登城的夏军立刻倒了大霉,这黑乎乎的东西沾哪哪着,腾起的烈焰足有两三丈高,熊熊的大火引燃堆积在城下的登城车,楼车,攻城车,那些都是木头做的,虽然蒙着牛皮,但也难以阻止火势的蔓延,一时间整个城下变成了炼狱,无数的鬼魂在大火中得到了永生……
“副帅,一队夏军趁我们转移对付攻城的敌人,从大路上冲过去了,看旗号约有六七人!”这边战事稍缓,瞭望哨急匆匆的跑过来报告道。
“二爷,我已经尽力了!”赵仁看看消失在天际的尘烟喃喃说道。
……
七月二十二赵柽领军自银城出葭芦寨直抵神勇军司,以令淩劼遏的首级、印信招降各军寨夏军、部落,此时的神勇军司即无猛将,也无精兵,除了归降,便是望风西逃进入入榆林郡投靠磊买,这倒是合了赵柽之意,也不追赶,让他们尽数入城。
宋军三日便横扫神勇军司全境,到达榆林城下,磊买对众首领‘晓以大义’,率众献城请降,赵柽好言安抚,发榜安民,任命磊买暂代榆林郡守之职,让他们各回本部安心生产,照章纳税,留下一将禁军驻守榆林,然后率军渡过榆林河,占领明堂川道,进入夏境祥佑军司。
刚刚逃回来的兀立闻知赵柽领军到达,不敢接战,领三千残兵西逃龙州,让出了石州城。此时赵柽不过五日兵不血刃便尽得西夏两州之地,招降大小部落五百有余,收蕃民三万余帐,距夏州不过百余里,前出的斥候已经看到城头的忠勇军旗,合兵就在不日之间。
“二爷,童太尉前来拜见!”就在赵柽领军进入石州城的次日,忽然见喜进来禀报道。
“他这个时候来见我作甚?”赵柽轻笑着道,这童贯在皇上面前是只猫,可在西北却是只虎,任是朝廷重臣到了西北也得上他那拜山头,从未主动上门去看过别人,此次屈尊巴巴的追到石州来见自己不知道是问罪还是示好。
“二爷,您见不见他啊?这次童贯来态度甚是恭谨,还塞给我个大红包,不像是有恶意!”见喜凑上来笑容满面的对王爷说道。
“你可知他带了多少军兵前来的,说不定是捉拿咱们来的呢!”赵柽在见喜头上敲了个爆栗说道。
“二爷,我早使人看了,他带了三千捷胜军前来,都被拦在了城外,我使赵廉盯着呢,敢有异动,立刻就可拿下,另外我已经调集了近卫队在行营布置了警戒,他不敢造次!”见喜拍着他丰满的胸脯说道。
“呵呵,不用那么紧张,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否则他也不会自投罗网,将警戒撤了吧,只留内卫便可,你与我更衣,开府门迎接!”赵柽笑道,见喜这番折腾有点小题大做了,让童贯看了还不笑掉大牙。
“是,二爷!”见喜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觉得有点过了,这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果这么做看似威风,其实让外人看了就已落下风。
片刻赵柽收拾完毕,礼兵吹响了迎宾号,正门打开,两列近卫持枪行礼,赵柽率人迎出门外,“老奴参见燕亲王!”刚一见面,还是让他吃了一惊,童贯这老小子没穿经略制置使的官服,而是一身内侍衣冠,见了赵柽大礼参拜。
“太尉如何亲动到此,本王想着待战事稍缓,再到府上拜会,没想到太尉先来了!”赵柽也不傻,人家给你面子不能扔喽,不等童贯下拜,急忙双手相搀,看着他的衣服转念一想也便明白了其中道理。
这童贯是真急了,写信相邀自己去银州,却石沉大海,有心来见自己又怕坠了威风,让人说三道四,但穿上了内侍的衣服性质就不一样了,那就成了参见皇家之人,自己是尊重皇上,来此慰问是看在皇上的面上,这招虽有欲盖弥彰之嫌,但还真是块不错的遮羞布,让人不好说出什么,否则既得罪了童贯,还冒犯了皇上。
“王爷莫要羞辱老奴了,老奴在西北为皇上征战十余载,不及王爷一年的功劳,只经一战便将察哥击败,夺地千里啊!”童贯脸上倒是看不出嫉妒,却满是惶恐,伸手仔细替王爷掸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
“哪里,哪里,本王只不过是侥幸胜了察哥,哪比得上太尉的收河湟,占横山之功啊!”赵柽一时摸不清童贯的路数,打着哈哈将他迎进堂中,重新见礼后落座。
“朝中欲对西夏议和,王爷可能早有耳闻,朝中对此也有定论,蔡大学士已经奉圣明出使西北主持此事,老奴得知此事也是痛心疾首,一旦议和,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寒了西军将士们的心,老奴本想邀王爷到银州一叙,想与王爷商讨此事,联合向圣上上奏,请旨暂缓议和,待咱们拿下兴灵再谈不迟,王爷可能错会了老奴的意思,没有前去,老奴只好腆着脸上门了!”童贯说道。
“哦,太尉有此意?”赵柽挑了挑眉毛惊异的说道,心中却知道他来者不善,自己要小心应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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