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黑暗的呼唤


  一具赤裸的尸首地上,鲜血潺潺地从她的尸体下流出来,向着四周扩散。早已经冰冷的尸体死不瞑目地看着漆黑的天空。
  她看起来像是下城区随处可见的流莺。在她的身上,撕碎的廉价裙子被血染红,那种颜色让破裙子仿佛也变得昂贵起来,充满惊艳的绮丽。
  “对不起,对不起。”
  消瘦背影跪倒在血泊中,低声哽咽:“对不起……”
  那个声音孱弱又痛苦,像是个少女。
  可是她消瘦的背影笼罩在披风里,只有一缕金色的长发从兜帽中垂下来,叶清玄看不仔细。
  不过,是个活人……
  幸好,是个活人。
  叶清玄松了口气,从角落里走出来,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四周。四周依旧空空荡荡,没有其他人在。
  很好,进可攻,退可守。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戒备地小步走过去,准备稍有风吹草动就脚底抹油逃命去。可直到他站到了少女背后,依旧没有任何诡异的事情发生。
  少女依旧跪在血泊中哭泣,发出哽咽的声音:“我本来是想要帮你的,对不起……”
  “喂,你没事儿吧?”
  叶清玄吞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肩膀。于是哭泣的少女愣住了,就像是被吓了一跳。
  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了,因为恐惧而簌簌发抖。
  叶清玄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掌:“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看到你在这里哭,有什么能帮忙的么?”
  “你碰了我?”
  在血泊中,背对着他的少女终于发出了声音。
  那种声音孱弱,却不像是恐惧了,而是如同某种无法压抑的狂怒。
  “嗯?”
  她僵硬地回过头,脖颈仿佛也随着动作发出骨节摩擦的声音。在兜帽之下的黑暗中,她的声音幽远又沙哑,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的梦呓:
  “你……刚才,碰了我?”
  “抱歉,我只……”
  叶清玄下意识的辩解,可声音却忽然卡壳了。当少女的身体从尸体前面挪开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一具尸体的全貌。
  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流莺凝视着天空,干瘪的乳房被黯淡的光芒照亮,毫无弹性地垂在了身体的两侧。
  因为她的胸膛被整个的刨开了。
  在冰冷的尸体上,两排肋骨宛如婴儿的小手一般伸向天空。被从胸腔内摘出的内脏摆在旁边的石板上,整整齐齐。
  在血泊中,少女手握着一枚干涸的心脏。可现在心脏在愤怒收紧的五指间分崩离析……
  这个描述,好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兜帽下的阴影中,那一张面孔缓缓地抬起来了,兽性的眼眸中满是愤怒:“你也想要污染我……你们这些肮脏的……”
  叶清玄毫不犹豫,转身,撒丫子走!
  ……
  在甩掉屠夫之后,不到十分钟,他再次开始了亡命奔逃。
  他觉得自己今天完全就是刷新了阿瓦隆的霉运记录了!
  先是碰到黑帮火并,紧接着又被屠夫追杀,然后现在又自己作死,遇到了传说中的阿瓦隆开膛手!
  阿瓦隆开膛手啊!游荡在白教堂区的杀人狂魔!而且还喜欢趁着被害者活着的时候解刨,摘取内脏。
  他可忘不了记录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照片!
  先是屠夫,紧接着是开膛手……合着这群神经病每天晚上闲着没事儿干,就在下城区乱逛了么?!
  还没有等他跑出三步,背后就响起一阵狂躁的尖叫。那个尖锐的女声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意,刺痛了人的耳膜。
  叶清玄欲哭无泪:你怒个什么劲儿啊?我都没力气生气了好么!这里又不是传说中被陌生男人碰了一下就嫁不出去的东方,你也不是什么闺阁大小姐。我就碰了你一小下下你就气成这样子,你还要不要过日子啦!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就听见背后一阵崩裂的声音。叶清玄错愕回头,看到在那个消瘦身影的双手之下,石板和墙壁支离破碎!
  简直就像是被无形的刀斧劈斩到一样,随着那愤怒的抓挠,裂痕从石板上崩开来。尖锐的裂痕一直蔓延到叶清玄的脚下,如果他的速度在慢一步,现在已经被无形的刀斧彻底分尸。
  “嘶!”
  叶清玄倒吸了一口凉气,加快了速度。可背后那个影子却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跑越远,口中喃喃自语:
  “净化、净化……”
  当把那个影子彻底甩到身后,拐过两三个拐角之后,叶清玄才缓缓松了口气。可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听到远处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净化……”
  那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前方,两手空空,蹒跚地向着他走来。
  可在“他”或者“她”或者干脆是“它”的所过之处,石板、墙壁、废弃的房屋还有地上的虫蛇都无声地斩成了碎片。
  “你有完没完啊!”
  叶清玄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后跟冲到了后脑勺,转身再次开跑。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还没有跑出几百米,就看到开膛手的影子重新拦在自己的前方。
  “……你们这些肮脏的魔鬼,必须被净化……为了这个世界……”
  “开膛手”喃喃自语,向着叶清玄缓慢地走来。
  “为个毛线啊!”叶清玄快疯了,忍不住大喊:“要真为了这个世界,那就去治治你的病好不好啊!”
  可紧接着,他的眼前一花,那个影子已经近在咫尺。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是这一步拯救了他。因为无形地风压已经切裂了他的手指,鲜血飘扬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弧度,落入兜帽中。
  叶清玄吓了一跳,本能地抱头蹲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料中的被分尸。
  像是感觉到落在脸上的液体,开膛手抬起了苍白的手指,抚摸着脸上的湿痕。那种血气仿佛对她来说有着某种奇特的诱惑力,她舔舐着指尖的鲜血,愣住了。
  “这是……血?”
  开膛手喃喃自语:“为什么……是你的血?”
  她陷入错乱和沉醉中,就像是少年的血是某种剧毒,或者带着宛如禁药一般的甜美,令人难以自禁的陷入混乱。
  叶清玄抓紧机会,悄悄后退。
  眼看着她没有反应,于是后退了几步之后,转身果断撒腿就跑。
  他在心里发誓:这次要真的能活命的话,以后半夜别说听到哭声,听到什么鬼话他也不乱跑了!
  或许是因为神经哪里不对,或许是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跑了不知道多久,可面前和背后还是没有忽然出现那个诡异的影子。
  甩掉了?!
  他喘息着,脚步蹒跚地顺着小巷前进,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个诡异的城市里乱走。
  终于,他拐过一个拐角之后,眼前一亮。
  他终于从迷路中解脱,寻找到了熟悉的街道——公主街,这一条以安格鲁皇室的二公主命名的街道是下城区的主干道之一。
  找到了这里,就代表着他已经快要离开下城区,已经距离中城区的学院不远了。再前面不远就是警察厅的瞭望哨,远处隐约还有骑警巡逻的马蹄声。
  ……
  一如既往的,浓雾笼罩了这一座城市的夜晚。
  每到了夜晚,大量的水汽都会随着海风卷来,随着气温的降低形成浓厚的雾气。浓雾像是白色的帷幕,层层地将整个王都覆盖。
  就像是死人脸上的白布。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除了街道两侧熄灭的路灯之外,只有马车偶尔经过的声响,还有远处的海潮声。
  随着十一点的报时钟声被敲响,店铺的灯光都渐渐地熄灭了。整个城市都渐渐地进入了睡梦。
  “总算是结束了。”
  叶清玄靠在墙上,揉着自己麻木地脸,忍不住想要尖叫几声,发泄一下。
  ——不管怎么样,倒霉的一天终于快要结束了。
  可惜,他忽略了一点……
  不到十二点钟之前,一天都还不算结束呢。
  ……
  忽然间,一阵海风从远方吹来,浓雾一阵扰动,越发的浓郁了。
  原本远处隐约可见的景色瞬间扰动了一下,消失不见了。雾气转瞬间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不知何处的亮光照亮了雾气,将它们映照成黯淡的骨白。
  在浓雾里,叶清玄为了避免被不长眼的马车撞飞,只好贴着墙向前行走。
  像是哪里的下水道坏了,他踩在淤积的积水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依照着脑中的地图,他踩着积水向高处前行。幸好,再往前面走一段,拐过角之后就是塔桥。
  经过塔桥之后,就能够告别这一切,进入中城区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加快了速度,在雾气中前进。
  远处的雾气里,渐渐地浮现出塔桥高耸的影子。可是在周围却没有见到设卡的巡警。而塔桥的最前方,入夜后应该关起来的青铜大门也没有上锁,令叶清玄愣住了。
  人到哪儿去了?
  他孤零零地站在大门之外,疑惑地环顾着四周,可浓郁地雾气中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活人了,一个都没有!
  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切都寂静了。
  黑夜本来就是寂静的,可那种寂静也有着声音。有风在流动,蛇虫在阴沟中爬行,塔桥之下的海潮声也会带来悠久的回荡。
  可现在,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像是被残忍的扼死。
  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可是在究竟哪里出了差错却说不出来……因为整个世界都和他所认知的完全不同了。
  无声中,一阵狂风从远处吹来,浓雾波荡起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天上的云层和地上的浓雾被狂风吹开了,于是月光从天空中落下,照亮了这个寂静的世界。
  叶清玄抬头,凝视着月亮。
  苍蓝色的月光落在他的眼瞳中,倒影着狰狞地轮廓。
  今夜,代表灾厄的苍蓝之月,高悬与天空之上。


第一百零一章 寂静之城
  整个世界,都落入噩梦中了。
  苍蓝的月光从天上洒落,照亮了这个忽然之间狰狞起来的世界,也照亮了他脚下的猩红水泊。
  在塔桥之后,城市在黑夜中显露出尖锐的轮廓。可那种轮廓和白日之中的模样却完全不同了。
  就像是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个城市,失去了光和色彩之后,那个城市的侧影变得尖锐而狰狞,像是妖魔向着天空伸出的手掌。
  在远方的雾气之中,按个轮廓动荡着,不断的变化,像是来自地狱中的倒影……
  而就在寂静里,忽然有尖锐的声音响起。
  在少年的面前,原本微微合拢着的青铜大门被无形的力量推动,枢纽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轰然洞开!
  夹杂着腐朽气息的狂风从塔桥另一侧的城市中吹来,风中的阴冷气息瞬间抽走了叶清玄的力气,几乎令他跪倒在地。
  “这究竟是什么?”
  在寂静中,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水泊”。在苍蓝之月的映照之下,“水泊”倒影着猩红的色彩。
  那种鲜红的液体从塔桥另一侧而来,依旧在流动着,像是河流。
  它从城市最顶端倾斜而下,沿着整个城市,自上而下的蜿蜒流淌,穿过了塔桥之上,悄无声息的漫过了少年的脚面,最后流进他背后的浓雾之中。
  血色的流水无声的蜿蜒而过,留下了一条被染成赤红的……血路!
  “血路?”
  叶清玄的脸色苍白,身体踉跄地后退。
  他终于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传说中,埋藏着亚瑟王之宝藏的“阿瓦隆之影”就隐藏在这一座城市的阴影中。可千百年来,没有人找得到它。
  因为你想要找到那一座隐藏在噩梦和影中的城市,就必须要找到开启它的钥匙,一条血流汇聚的成的道路。
  一条……血路!
  “竟然都是真的?”
  叶清玄低下头,他看着脚下静谧流淌地鲜血,觉得自己陷入到一个无比逼真的噩梦里。
  原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原来那些人说得都是真的,原来阿瓦隆之影是真的存在的,原来……自己身上真的藏着进入阿瓦隆之影的办法!
  原来他花了一天、逃了一天的时间,却走上这一条血路,从人间走进了地狱中。
  原来……
  “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愤怒地咆哮,向着塔桥另一侧的方向怒吼:“我一点都不想要见到你!你干嘛要拉我进来啊!什么狗屁宝物我一点都不想要!你拿走啊!”
  远处,阿瓦隆之影依旧沉默,理所应当的毫无回应。
  月下的魔鬼之城依旧狰狞,只是天空中的苍蓝月光渐渐地黯淡下来,像是一只倦怠起来的眼眸。
  就在怒视之中,叶清玄忽然觉得眼前模糊了一下,意志昏沉,无形的力量摇晃着他的身体。
  在昏沉之中,苍蓝色的月光熄灭了。脚下的血路也断流、干涸,消失不见。浓厚的雾气疯狂地扰动着,像是被什么外界的力量干扰了。
  “叶子!叶子!”
  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周遭的景象在迅速的颤动着、变化着,像是噩梦快要被惊醒了,于是魔鬼的世界就开始坍塌。
  浓雾在迅速的消散。
  一瞬间,他的眼前一黑。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原状。
  “叶子,你没事儿吧?”
  在他的面前,夏尔抓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晃动着魂不守舍的少年:“叶子?叶子?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他看着呆滞地少年,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师兄?”
  叶清玄呆呆地看着夏尔那一张又蠢又贱的脸,很想要一拳打过去,可是却打心底觉得这个家伙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
  “你终于回话了,你没事儿吧?”
  眼看他恢复正常,夏尔松了口气:“怎么一转眼你就不见了?我找遍阿瓦隆,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走了。你确定你没事儿吗?你看你浑身是伤的样子……”
  叶清玄扭过头,打量着四周熟悉的夜色,却觉得这里分外陌生。
  “师兄,我这是在哪里?”
  夏尔忍不住叹气:“蠢蛋,你当然在阿瓦隆啊。”
  “哪个阿瓦隆?”
  “天底下难道还第二个阿瓦隆么?”
  “……最好不要有。”
  叶清玄艰难地笑了笑,却觉得眼前一黑。当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之后,便身不由己地陷入了晕厥中。
  这糟糕的一天,他已经受够了。
  ……
  ……
  下城区,层层浓雾之中,寂静的街头。
  最黑暗的地方也有一束冷清地月光映照。
  在惨白的月光下,教授沉默地等待着。
  在他的背后,黑暗一阵扰动,一个狰狞的身影缓缓地浮现,屠夫无声归来。他的左手中提着破碎的骨锯,右手空无一物——按照约定,当他应该完完整整地把那个东方小鬼带回来。
  可他现在孤身而来,右手空空。只是在驴头面具之后,那一双眼瞳不再猩红,却依旧狂暴,像是疲倦的野兽。
  “你竟然失手了?”教授打量着他,眼神不无嘲讽。
  “人总会有第一次。”有个沙哑的声音回答。
  “是么?”教授淡淡地说道,“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怪物来着。”
  “不正是因为人类的需要,怪物才会存在么?”
  屠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那一叠作为预付金的汇票丢回他的怀里,转身离去。
  ……
  ……
  两天之后,学院,亚伯拉罕的书房中。
  “根据伏尼契手稿目前已经解译的部分,我们可以了解,在黑暗时代之前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可惜书稿中记载的大多数是星象和地理,而且和现在我们所观测到的截然不同。”
  在黑板前面,亚伯拉罕伸手在黑板上写着:“根据伏尼契手稿中的记载,我们头顶的星空是另外一种模样。在其中并没有提及到‘星环’的存在,而是有一道大量星辰组成的光带,被成为银河。而在其中被专门标注的,距离地球最接近的天体‘月亮’也只有一个,并没有提及‘苍蓝之月’的现象。而且最重要的是,其中众多的星辰我们已经无法观测到。比如代表着奥秘的水星和代表着战争的火星。这种断层现象在东方的星相学上也时常出现,比如说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星野分部——三垣二十八宿,目前已经全然观测不到了。代表着生命的‘南斗’和代表着死亡的‘北斗’业已经消失无踪。可能这一部分奥秘都被保存在‘伏尼契手稿’未被解译的部分之中,但这是始终是个谜团。自古至今,记载和现实的落差导致了诸多考古学者的困惑,甚至不少‘星见’和‘占星者’们也因此对人生产生了怀疑,在漫长的苦闷中自杀。对于古代文献研究者来说,这是尤其需要避免的情况。我们需要……叶子?叶子你在听么?”
  亚伯拉罕回头,看到了桌子后面魂不守舍的学生,便提高了声音:
  “叶子?叶子!”
  少年从呆滞中被惊醒了,连忙从桌子上爬起来,揉了揉脸:“不好意思,老师,我走神了。现在我们讲到哪里了?”
  “伏尼契手稿的解读。”
  “呃,抱歉。”
  叶清玄尴尬地说:“这一部分我好像没听清,能重新讲一下么?就从刚才那一部分开始就好。”
  亚伯拉罕叹了口气,放下粉笔,坐回了叶清玄对面:“你最近的状况不是很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呃,其实也没什么。”叶清玄干笑着:“可能是睡眠不足吧。”
  “又通宵看书了么?”
  亚伯拉罕顿时有些无奈。
  这半个月以来,叶清玄在放松了对音符的学习之后,正式地开始跟他学习古代文献的解读和破译。
  少年在这一方面的进度令他很是惊奇,简直进步飞快。
  在通过对“解译法”的学习之后,叶清玄已经能够初步对一部分年代较近的文献进行破译和解读。
  只要再培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直接作为自己的助手,帮自己进行目前的解译工作了。
  仅仅是十几天的时间,叶清玄就完成了常人需要两三年才能够基本掌握的东西。
  一方面因为自于叶清玄天赋,另一方面也是由于那种相较著名学者也丝毫不差的积累。
  毕竟记性好到能够将教团藏书都死记硬背装进脑子里的变态也没有多少个,而且这个家伙现在基本上快要把亚伯拉罕的书房给扫完了。
  至于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学习和练习的语言方面,就更加亚伯拉罕不同操心了。
  早在叶清玄做抄写员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目前绝大部分的语言体系。
  除了常见的通用语和教团内部的拉丁文语言书写之外,甚至还从班恩神父那里学到了称为“活化石”的阿斯加德语系。
  而且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同样古老的东方语言。目前绝大部分研究文献对于叶清玄来说都不存在任何的阅读障碍。
  按理来说,有这样一个学生在,足够任何古代文献研究者梦中笑醒了。
  但亚伯拉罕现在只是觉得有些担忧。
  这些两天以来,叶清玄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非常不对。
  前两天被夏尔扛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浑身是血,还发着高烧。好不容易烧退了,可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
  而且脑子里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失魂落魄的,总是发呆。时常一个人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大家都有些担心他,可夏尔偷偷扒窗户去看,却发现他在房间里只是在看一些书。看来看去,看来看去……像是在找着什么东西一样,看到昼夜不分。
  亚伯拉罕摇头:
  “今天的解译法研究就到这里吧,你先去休息吧。”
  他起身收拾着东西,可转过身的时候,却发现少年依旧坐在原处。
  “老师,我们学的这些东西,真的有用么?”
  他忽然问。


第一百零二章 发泄
  在寂静里,叶清玄凝视着黑板上的字符和图案,像是出神了,在思索什么东西。
  “老师,我们去解读那么多古代文献,去了解以前的世界,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忽然有些想不明白。”
  叶清玄问,“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去学习和研究解译,可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找到一个解释。”
  亚伯拉罕回答,“为了解释一些事情。”
  “解释?说实话,老师,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解释了。”
  叶清玄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抑郁地闭上眼睛:“自从我回到阿瓦隆之后,总是会碰到一些事情。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就像是忽然间来到一个属于怪物的世界里,很多事情都变得陌生起来了,所有人都变得无法沟通,无法了解。甚至我就连怎么去看待这个世界都不知道了。”
  他回忆着记忆中那些狂笑和沙哑的声音,满心疲惫地低下头。
  “明明一切正常的,可是一夜之间,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或者说,我一直活在幻觉里,这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面目么?究竟错的是他们,还是我?”
  就像是回忆忽然苏醒了,将他重新拖回了那倒霉透顶的一天。
  在那里,矮犬沃纳满脸鲜血地看着他。
  可就算是惨痛如此,他也依旧咧嘴狂笑着,扭曲地像是一头魔鬼,在他耳边大吼:
  “现在整个下城区的帮会都想要了你的狗命!你以为放过我有用?饶我的命我就会放过你?别天真了……现在整个下城区所有人都想要你的命!”
  “你是无辜的?可无辜的人就不能死么?”
  “你以为这是哪儿?这里是阿瓦隆!”
  忽然之间,沃纳变了,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狰狞的黑影,高举起骨锯,劈斩残尸,挥洒血浆。
  紧接着,天又黑了,夜雾深重里,一个恶鬼一样的影子紧追不放,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自己耳边。
  净化、净化、净化……
  明明想要讲道理,可是却没有道理可讲,明明只是上街买个东西,就要被一群人莫名其妙地追杀。明明只是想要帮人,可是却要被分尸净化。
  这个见鬼的世界在瞬间变得莫可名状,难以理解……
  “我不明白,老师。”
  叶清玄问:“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这个世界很复杂,叶子。有的时候,我们需要一些东西来帮助我们理解它。”
  亚伯拉罕看着他:“我年轻的时候常常对一些事情感觉到困惑和恐惧。这个世界变化的那么快,其他人的想法也变得那么快。可我总是迟钝,不能理解。我研究解译法也是因为如此,我想要找一种方式,让我能够理解那些事情。找出解决的办法。至少,如果你能了解它们,你就不会再害怕。”
  “老师你找到了么?”叶清玄抬头问。
  亚伯拉罕苦涩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
  ……
  深夜,被改成琴房的地下室。
  尖锐的音符像是链锯在切割金属,它们在地下地空间回荡,充斥着说不出地烦躁和压抑,令人不安。
  在钢琴前,心不在焉地少年呆板地弹奏着面前的琴键。
  夏尔一再重申的节奏和旋律完全就没有发挥出来。
  “停停停,叶子,先停下。”
  夏尔伸手拦住他,摇头,“叶子你弹的这是琴么?不知道还以为你再砸东西呢……”
  叶清玄木讷地收回手掌,“不好意思,有些走神。”
  “我知道你心里很烦躁啊,但是你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夏尔摊手,递给他一个桔子:
  “来,吃点水果,冷静冷静。”
  叶清玄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要找一个解决的方法。”
  “那你找到了么?”
  “没有。”
  叶清玄烦躁地吐了口气,十指像是铁锤一样砸在琴键上:
  “——所以,我打算发泄一下!”
  宛如铁片摩擦一样的尖锐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狂躁和愤怒的余音。
  这哪里是弹奏,根本毫无章法!
  夏尔摇头,叹了口气,悄悄离去,为他关上门:这种时候,最好还是让他自己冷静一下。
  可在寂静的地下室中,杂乱的琴声如铁片和碎石摩擦,依旧在不断地回荡。转折尖锐的旋律中带着说不出的压抑和绝望,令人毛骨悚然。
  大量的三全音段落在杂乱的弹奏中不断地涌现,就像是无数人的低声哀鸣。那种琴声驱赶走了所有的暖意和阳光,宛如寒冷的黑夜一般。
  在琴声中所描述的漆黑的寒夜中,无数阴郁和狂躁的感情宛如黑云一般笼罩在天空之上,将整个世界化作永恒的漆黑。
  狂躁的琴声每一次跳跃,都像是愤怒的雷鸣在天地之间闪现。
  不知不觉中,叶清玄开始弹奏印刻在自己记忆中的乐谱。
  只不过这一次,是纯粹的发泄。
  不再去管什么章法,不再去理会什么音符,也不去想感应和控制以太,将一切顾忌全部都抛开。
  叶清玄只是愤怒又专注地倾斜着心中的狂躁。
  黑暗里,只有尖锐的琴声响起。
  连日以来淤积在他心魂中的无奈、困惑、茫然、愤怒,都淋漓尽致地宣泄在这孤独的琴声中。
  像是疯子在跳舞,绝望地打砸着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带来了一系列破碎的声音。砸碎了宁静、砸碎了理智,砸碎了一切拘束。
  《黑色星期五》中所蕴含的焦躁和压抑在这不成章法的乱弹中被演绎到了极致。他从来未曾如此地理解过这一首曲子中所包含的愤怒和……无奈。
  从无可奈何的困境中诞生出了困惑,困惑产生了不安,不安里狂躁在酝酿,愤怒随之萌芽,紧接着是歇斯底里的狂暴。
  可就当演奏飙升至最高潮时,尖锐的声音骤然降低了。
  那种断续的、愤怒的、令人发狂的声音变得细弱起来,像是徘徊在耳边的低沉呢喃。
  就像是虚无的琴声中有什么东西在酝酿,所以抽干了其中所有的力量,连人的心智都想要拉扯进其中。
  明明没有专注地去操控,可是叶清玄却身不由己地沉浸在弹奏里。
  他甚至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弹奏这首曲子,还是这首曲子在引诱着他,引诱着他的理智更加地深入这旋律之中。
  就像是剥掉了一层一层地外壳,掀开了一层层地伪装,他的心神渐渐地沉入这宛如呢喃的旋律中,全神贯注地体会着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小节中所蕴含的意味。
  他开始思索。
  这种尖锐又破碎的黑暗旋律,究竟是想要描绘出什么样的东西?
  是愤怒么?是狂躁么?是抑郁?是恐惧?是苦求不得的怨念?是孑然一身的孤独?亦或者生无所恋的绝望?
  不是,都不是。
  有那一瞬间,一道电光从他的心中横过,贯穿了所有的谜团和困惑,撕碎了一切得疑问和茫然。
  刹那间的闪耀,便照亮了“真实。”
  叶青玄得动作猛然一窒,错愕地睁开眼睛:“是愧疚?”
  没错,是愧疚。
  那是时不我待的“痛苦”,是竭尽全力赌上一切地想要去挽救什么,最后却徒劳无功的“绝望”。是辜负了挚爱亲情的“身不由己”。
  是错过了之后便再也找不到机会去弥补的“无能为力”,是无能为力的“愧疚”。
  愧疚,愧疚,愧疚,愧疚……
  黑暗的乐章中,每一个音符的跳跃,每一个音程地变化中都写满了宛如泣血的愧疚。
  那一瞬间,旋律中所酝酿的“精魂”终于从平淡的音符中显露。骤然之间,旋律疯狂地变化起来。
  就像是死水忽然掀起波澜,一具无相无识的躯壳中骤然有意志碰撞地光辉亮起。那是这一首黑暗乐章的生命,旋律之中所酝酿的“灵性”!
  ……
  在门外,离去的夏尔抱着一大堆水果去而复返,忧心忡忡地在门外徘徊。
  师弟这次出门不知道究竟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的画风都变了,每天关在地下室里翻书,让人担心。
  为了安抚他,夏尔特地又从变化学院后院里又扒拉了一大堆水果回来,打算先填饱这个家伙的胃,在和他聊聊有关心理辅导的问题。可是当他下定决心,推开门的时候,动作却忽然停滞住了。
  如泣如诉地黑暗旋律从门后地空间中流出来,徘徊在他的耳边,宛如活过来了一样,化作了怨灵在轻声歌唱,歌唱着令人心碎得乐章。
  他僵硬在原地,水果咕噜咕噜落在了地上,可夏尔却顾不上心疼,眼珠子反而越瞪越大,几乎从眼眶里跳出来了。
  这是……什么鬼?!
  灵性共鸣?开玩笑了吧?
  夏尔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货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发泄一样砸个琴,就进入了多少乐师可遇不可求地状态,和乐章中的“灵性”产生了共鸣?
  从一个毫无基础的学徒近乎一步登天地掌握了乐章的精髓。而且还是这么阴暗偏激,充满绝望的黑暗乐章?
  他的表情抽搐起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不敢打断叶青玄这种难以言喻地顿悟状态。
  他蹑手蹑脚地捡起地上的水果,回到客厅里,呆滞地咀嚼着香蕉,魂不守舍。
  在角落里,帮老费刷毛的女孩儿回头,看到他的样子,就迷惑起来:“夏尔你怎么了?好像女朋友被拐卖了一样……”
  “没什么……”
  夏尔麻木地嘟哝,许久之后打了个自己两个耳光,确定不是又在做梦之后,忍不住拍着大腿感叹:
  “真是见了鬼了!”


第一百零三章 好久不见
  在地下室中,如泣如诉地黑暗旋律依旧在继续。
  可叶青玄却陷入了深深地困惑。
  他已经触碰了这一首黑暗乐章的灵性,可这一份灵性又是什么模样?他找到了隐藏在旋律中的精髓,却无法描述出它的样子来!
  在动荡的旋律中,叶青玄全神贯注地思考:愧疚,究竟是什么?
  就在他的恍惚之中,失控的以太被旋律拉扯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们像是雾气,又如同是光。
  那一层层幻影在黑暗的地下室中动荡着,却始终无法凝聚成确切的形象。
  因为叶青玄还无法触碰到精髓的本质,他从不曾想过,所谓的愧疚,究竟是什么模样。
  是凄风冷雨么?
  在地下室中,平白有一阵阴风吹过,阴冷的水汽凝结在了墙角,又迅速地消失无踪。
  是雷鸣闪电?
  在以太的幻象中,骤然有黑云凝聚,铅灰色的层层暗云中,咆哮一般地雷鸣鼓荡着,时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电光闪过。
  可很快,雷鸣闪电也消失了。
  是万刃穿心?幻象中闪过刀光剑影,可刀光剑影也逝去不见。
  是烈火熔岩?狂躁的琴声中忽然显露出一丝焦热,窒息里有地狱的焚风吹过。
  重重幻影不断地从以太地变化中闪现,如同梦幻泡影,稍纵即逝。可是那种变化却越来越慢,越来越艰难。
  直到最后,彻底冻结了,有什么激烈地东西在内部酝酿。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感正在这一片凝固之中凝结着,构建着它的模样。
  渐渐地,有水滴坠落的声音响起。
  凝固地幻象中,水滴在凝结,坠落,彼此汇聚,直到最后化作寂静无声地奔流!
  明明是封闭的地下室,却骤然有深海中的孤寂气息缓缓地浮现。
  是河流。
  没错,是黑色的河流。
  在以太的幻象中,黑色的河流在无声奔涌,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是要覆盖整个世界。
  那些粘稠而漆黑的流水在缓慢地升高,淹没了脚踝,升到了腰间,覆盖了脖颈,一寸寸地上升,带着悲凉而绝望地气息,将人彻底淹没。无孔不入地渗进了心灵之中,夺走了每一寸地空隙。
  这就是愧疚,每一个人心中都永恒流淌着的黑色河流。
  在狂躁地旋律中,那一道黑色河流宛如绞索,不紧不慢地收紧,夺走了每一点可供呼吸的空隙,令人陷入永恒的绝望和忏悔之中。
  无可挽回!
  当心灵终于窒息的那一瞬,静谧地黑色河流便沸腾起来,如同一个绝望的灵魂在疯狂地咆哮,在无助地嘶鸣,在发疯一样地祈求着救赎。
  黑色河流动荡着,发狂地冲击着每一寸地墙壁。隐藏在夹缝和地板之下的渺小生物此刻都在痛苦地翻滚着,被这种绝望的旋律所捕获,沉入愧疚之河中无法自拔。
  随着最高潮的到来,噼啪破裂之声不断地响起。那些老鼠和虫子发狂地撞死在墙壁上,希冀着在永恒地死亡中寻求解脱和宁静。
  在旋律中,那个淹没在黑色河流中的绝望灵魂就这么地逝去了。
  琴声戛然而止。
  叶清玄终于从狂乱的演奏中惊醒,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这就是,复数音符演奏的技巧?”
  寂静里,他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太过疯狂地弹奏令那一双手几乎脱力了。酸涩地痛苦从每一根指头中泛起,就连动一动都会觉得锥心刺骨。
  许久之后,他低下头,按了按面前的琴键,钢琴悄无声息。
  琴弦断了。
  全部都断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台上了年头的老旧练习琴,怎么可能经得住这么激烈的演奏?或者说是摧残更加好吧?
  但是不知为何,叶清玄的心情却好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发泄将心中所淤积的黑暗全都清空了。
  “怎么样,心情好了一些么?叶子。”
  在他背后,一个淡然又冷清的声音响起,像是月光。
  叶清玄愣住了,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可那种声音分明是真实而不需的。他艰难地回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神惊愕又茫然。
  “父……亲?”
  黑暗的地下室中,最后的灯光已经在狂躁的琴声中熄灭了。
  可静谧的月光不知从何处而来,照亮了那个男人的白色长衣,还有他的眼瞳。他的眼瞳清澈而静谧,宛如明月。
  他站在月光中,环顾着四周的模样,向着少年露出笑容。
  久别经年,那种微笑却一如既往。
  带着洞觉了命运的明悟和悲凉。
  “哟,叶子,好久不见。”
  他轻声问:“你还好么?”
  ……
  “真的是你?”
  叶清玄下意识的起身,可很快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直到此时,他才察觉到两人之间纵横交错的阻拦。
  那是一道道飞架在半空中的琴弦,它们在月光的映照之下纵横交错,形成了抽象而模糊的琴。
  这是在琴声中彻底被唤醒的乐器。
  ——九霄环佩。
  “首先,要恭喜你,终于获得了‘九霄环佩’的认可。”
  在月光中,叶兰舟凝视着少年:“叶子,成为乐师了啊,辛苦你了。”
  叶清玄错愕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像是脱力了一样,坐回了椅子上。
  “一般般,其实挺简单的。”
  他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只是花了一点时间。”
  “抱歉,这本来是你最重要的时候,可惜我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真正地在你身边恭喜你。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只是一份记忆而已。”
  月光中的影像里,叶兰舟怅然地叹息:“你唤醒了九霄环佩,就证明你是回到阿瓦隆,找到我留下来的东西了。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到这首曲子的?下城区的莎朗旅店?大图书馆?皇后大道?还是某个老鬼那里?我害怕你回来之后找不到,所以留了很多相同的刻印……但其实,我是不想让你回来的,我甚至不想让你找到它。”
  他沉默地凝视着少年,轻声说:“有时候我甚至想,你如果能忘记我,一辈子过普通人的生活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遇到那么多肮脏的事情和东西。只要辛苦一些,就可以活得快乐。”
  “父亲,你觉得说这些有意义么?”
  哪怕明白这是幻象,可叶清玄却还是忍不住反问。
  就像是察觉到了少年的反诘,叶兰舟的神情也无奈起来:“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吧?那就说一点需要嘱咐你的事情吧。”
  “听好了,接下来是重要事项。”


第一百零四章 老鬼
  “听好了,接下来是重要事项。”
  叶清玄说:“首先要告诉你,你唤醒了九霄环佩,受到它的认可,那你从此之后就是叶家的主人了。换句话来说,以后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龙脉之血中的‘叶氏’,不过你爹我早就从东方犯事儿跑路了,你也不用在乎这个。不过,这张琴是从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东西了。你知道的,老东西,规矩就是多,没办法。你在成为正式的乐师之前,恐怕只能调用它一部分功能。所以,先凑合着用呗,至少能剩下一笔买乐器的钱呢。如果你觉得实在不凑手,换一把也没关系。反正是个老古董了,摆着当个纪念品算了。”
  叶兰舟一脸轻松写意地说着这些不着调的话,一点都不害怕列祖列宗放个雷把他劈死。
  “说实话,龙脉之血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很多事情也都挺麻烦。我就是讨厌这个才跑到西方来的。所以,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将你的天赋封印了起来。打算等你成年时,让你来选择是否解开。但如果我不在的话,只有进入共鸣级,才能自行解除了。”
  叶兰舟无奈地摊了摊手:“你如果急需什么秘籍啊、天赋啊之类的东西,我只能说抱歉了。”
  叶清玄听到这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别人都是坑爹,父亲你坑起亲儿子来下手也真是利索啊!
  “咳咳,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失误,你就不要在意啦。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注意。”
  在月光幻影里,叶兰舟的神情严肃起来:“听好了叶子,在成为共鸣级乐师之前,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去查任何有关于我的事情。我已经将很多人有关我的记忆全都抹掉了,但还有几个怪物抹不掉。所以在你强到能够自保之前,不要再探究那些事情了。这样对你和对你身边的人,都没有好处。对于现在的你,我唯一的忠告就是:如果你还在阿瓦隆的话,尽快早日离开这里。最好不要和阿瓦隆之影沾上任何关系。那是疯王亚瑟几百年前留下来的罪孽,皇室已经为此而遭受了诅咒,安格鲁也会因此而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直到那一天到来之前,你都绝对不能进入阿瓦隆之影,明白么?”
  叶清玄错愕地倾听着叶兰舟的留言,许久之后,忍不住苦笑。
  “父亲,你说的太晚啦。”
  他已经和这一座城市产生了密集的关系,就连阿瓦隆之影都险些深入其中。现在整个下城区的地痞流氓都知道自己的脑袋和阿瓦隆之影有关系。
  “现在你恐怕并不好过吧?”
  月光幻影中的叶兰舟忽然说,“我将这一首曲子设置成了解锁的钥匙,因为只有你在最困惑和最痛苦的时候,你才可能领悟它。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就去找那个老鬼吧。虽然那个老鬼有时候六亲不认,但整个阿瓦隆最值得信任的就是他了。他欠了我很多人情,你可以尽情地麻烦他。”
  “老鬼”?
  叶清玄一愣。
  他从叶兰舟留下来的笔记中看到过这个名字,就在黑色星期五的乐谱上,还写着这首曲子是和老鬼交流之后产生的灵感。
  但老鬼究竟是谁啊?
  在影像中,叶兰舟捏着下巴苦思:“我记得他现在叫什么名字来着?忽然有些想不起来了,我记得是叫……”
  说到这里,他的影像一阵晃动。
  月光涣散起来。
  “嗯?看来时间不多了吗?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向着少年挥手:“那么,再见啦,叶子。”
  在闪烁的影像中,隐约有杂乱的声音传来,像是爆炸和怒吼。
  叶兰舟回头向后看了一眼,眼神一黯,忍不住叹气:“这群家伙的速度比我想的还要快啊。”
  像是终于压抑不住了,他低下头,捂住嘴,轻声咳嗽起来,血液从指缝中一滴一滴地落下来,落在月光一般的白衣上,就变得猩红而绮丽。
  “不好意思,最近有点感冒。”
  他艰难地笑了笑,摸了摸嘴角,撑起一脸无所谓地笑容,向着叶清玄挥手:“要照顾好自己啊,叶子。不要像是我一样。”
  叶兰舟缓缓地后退,灰尘落在他的白衣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月光渐渐地黯淡了,他的面容模糊起来,可看向少年的眼眸充满了不舍和欣慰。
  地下室重新恢复了漆黑。
  在消散的月光中,传来了久远时光之前的诀别低语:“叶子,你能够成为乐师,真是太好了。”
  在黑暗里,少年凝视着月光消散的地方,许久之后低下头。
  “恩。”
  ……
  ……
  深夜,地下室的门无声开启了。
  叶清玄小心翼翼地从门后面探出头来,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大家都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向大厅,大厅里空旷无人,星光照亮了桌椅,一片寂静里只有门外蛐蛐的声音。
  取下了衣架上地外套,快速地穿好之后又取了一顶帽子,将自己的头发全都塞进帽子里。
  “幸好幸好,没有被发现。”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模糊的影子,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打扮就差不多了。”
  一片安静中,忽然有一条胳膊从斜刺里伸出来,耷拉在他的肩膀上。突如其来的刺激令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差点惊叫出声。
  可紧接着,一张带着浓厚酒气地贱笑就出现在他的身边,揽着他的肩膀,向着镜中的少年挥了挥手:
  “哟,师弟,你还没睡呐?”
  叶清玄看到夏尔,艰难地挤出笑脸:“师兄你还没睡?”
  “这两天老是做噩梦,梦见一些血粼粼的东西,就被吓醒了。”夏尔耸肩,“正准备喝两杯呢,正巧碰上你,要不要来点?”
  “不用了。”叶清玄干笑摇头。
  “话说你准备去哪儿啊?包裹的这么严实。”
  “我……去散个步。”
  叶清玄绞尽脑汁找着借口,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我想要去散散心。说不定就想通了呢?”
  “是么?那你可要小心点。”夏尔淡淡地说,“下城区你知道有多少人想逮住你做发财的美梦呢。”
  “……”
  叶清玄沉默了,他看着夏尔一脸醉意地眼睛,尴尬地问:“……师兄你都知道了?”
  “你总不能以为我这么多年都是白混的吧?”
  夏尔抠着鼻孔,打量着面前的小鬼:“这么说吧,这两天整个下城区都跟吃了春药一样。那群家伙为了找你,差点把所有白头发老头儿都逮进老窝里去。现在就差全城贴你的告示了。你还准备去送火鸡给他们过圣诞?听师兄的话,在学校里好好地待着,老师怎么也罩得住你。大不了不出门咯,他们还能拿你怎么样?”
  “老躲在学校里也不是办法吧?”
  叶清玄有些沮丧地摘下帽子:“你看,这么长时间了,我躲在学院里。我翻了那么多书,想要找到一个解释,可是我还是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可以躲着,躲三四年五六年我都无所谓。可是你们怎么办?你和白汐总不能不出门吧?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错,为什么要过这种连上街买个东西都会被人追杀的日子?总得有人把这件事情解决,如果我不去的话,又有谁能来呢?”
  “……”
  夏尔沉默了,他端着酒瓶静静地看着面前地少年,许久之后轻声叹息了一声,抬起酒瓶仰头灌下去一半。
  “呐,别说师兄我不帮你,跟我来。”
  “去哪儿?”
  “地下室。”
  ……
  ……
  地下室里,夏尔将墙角的灯一个一个打开,将整个地下室都彻底照亮。
  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他将报废地钢琴推到了一边,走向了墙角那一大堆被防尘布盖着的东西。
  那一堆看上去像是报废机械和什么奇怪玩意的东西占据了地下室的大部分地方,随着防尘布的掀起,重新散发出一阵机油和锈蚀钢铁的味道。
  “师兄你想要找什么?”少年见状,好奇地问道。
  夏尔回头看向他,眼神像是有些无奈:“叶子,这里原来是我的工坊啊。你在我的工坊里呆了快一个月了,你难道就没想过,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么?”
  “没有……”
  叶清玄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别人的允许,我一般都不大会动其他人的东西。”
  “你总是在这种无所谓的地方讲礼貌吗?”
  夏尔费力地拽着防尘布:“快过来,搭把手。”
  在两人用力的拖曳之下,厚重的防尘布终于被彻底掀开,丢在了角落。
  沉睡的工坊终于再次暴露在了灯光之下,那些尚未完成的造物也映入了少年的演练。
  看上去像是钢制骨架的庞大残缺蝙翼;一辆看起来像是机械力量驱动的马车,但是却缺了两个轮子;由皮革制作而成的厚重衣服,能够将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包括头颅,连眼睛部分也被两个玻璃镜片取而代之。
  有一具早已经锈蚀了的青铜全身甲,可被打开的胸腔中全都是密集的链条……
  “这是什么?”
  少年出神地抚摸着那一具全身甲的内腔,观察着其中的序列:“这种传导结构,是为了让它动起来?”
  “这个东西……是我十三四岁时的作品啦。”
  夏尔蹲在他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当初信心百倍地想要做一个能够走路的机械傀儡出来陪我玩,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匹诺曹’,可惜,到最后还是没有成功。重心问题实在不好解决。”
  “你用了这么多零件,只为了设计一个能走路的机械?”叶清玄有些搞不明白。
  “啊哈哈,谁知道小孩儿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可能只是觉得无聊了吧……”
  夏尔凝视着傀儡人的心脏,看着上面的字迹——“我的朋友:匹诺曹”。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它了。”
  他拉起防尘布,盖住盔甲。
  “跟我来,给你的东西在这里。”


第一百零五章 地牢绅士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设计?”
  在工坊中,叶清玄打量着那些摆放在四周的东西。
  “对啊,你知道的嘛,我是国家认证的废柴。在乐师之道上,就算再努力估计也没什么鸟用。所以,为了消磨时间,只好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以前古代文献里提到过不少黑暗时代以前的机械产物,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东西,像是传说一样。据说还能够将人缩小之后放在小盒子里,让他们唱歌跳舞观赏取乐。至今还有人相信,过去的人类手里抓着一个铁盒子,摇一摇,就能够变出一个美女,共度一夕之欢。真是不可思议的时代啊……”
  夏尔说的一脸悠然神往,察觉到自己越讲越不正经之后,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将赶快扯回了正规:
  “咳咳,请不要在意。本来是想要做点东西出来,能赚点钱就好。但实际上并不能赚钱,反而坑了不少人的钱进去,弄得自己高利贷缠身……不过好歹还是研究出一点东西来着。”
  他指着墙角宛如放大蝠翼一样的钢制骨架,上面还蒙着皮膜。
  “你看这个,扑翼式飞行器!从莱特兄弟身上得到的灵感!我以前扛着这个从塔桥上往下跳,还飞了一百多米来着!”
  “……师兄,塔桥的海拔就高一百多米,这数据跟你站顶上直接往下跳的高度差不多吧?”
  “呃,这种细节就不要在意了,你看还有这个!”
  夏尔又指向了角落里的机械马车:“无需畜力,通过手摇提供动力就能够奔跑起来的马车!怎么样,厉害吧?简直是革新世界的发明!”
  叶青玄的表情一阵抽搐:“师兄,脚踏车这种设计在很多年前就有了罢?你除了把脚踏换成手摇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改动么?”
  “改动可大了好么?你看这个!简直是革新式的创举!”
  夏尔顿时激动起来,跳上马车,将一个冬瓜大小的钢制机械抬了起来,放在叶青玄面前:
  “喏,以太引擎!我设计出的新的动力系统,由以太提供动力!通过对内部金属的磁化而形成磁场,最后产生电流。虽然这个只是试做型,但勉强……咳咳,勉强可以用起来了吧?可惜在以太狂乱区,稳定性还是太低。没有办法做到绝对无声。”
  说着,他才在引擎上,拿着一个摇杆插进去,然后疯狂地转了起来。就在摇杆地带动之下,引擎疯狂地震动起来,像是已经开始运行了,发出一阵轰隆隆地声音,震耳欲聋!
  叶青玄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这岂止是做不到绝对无声……简直就是自爆器吧!”
  在早期,人类开始机械动力系统的研究时,被认为是一种革新了整个社会形态的发明,所有人类都会因此而受益。
  可是很快,这种动力系统就被残酷的自然环境彻底否定。
  在内陆的安全区之内还好说,一旦以太的密度提升到了某种程度,它们的活跃性就会成倍的增长。
  假如以太浓度普遍提升了数倍的“黑暗世界”,也就是地图上的“黑区”中,任何声音都会引起以太的响应。
  那里是绝对寂静的地带。
  甚至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会引起不可测的变化,更何况,那些各种各样的动力系统一旦被启动,动静就绝对小不下来。
  届时,缺乏控制的以太将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最常见的就是……爆炸,爆炸,爆炸!
  “师兄你的这种研究成果,只会被人当成谋财害命的凶器好么?”
  在叶青玄毫不留情的打击之下,夏尔顿时有些萎靡,但很快,他又兴奋起来,指着“以太引擎”上的那个小东西:
  “嘘,别说话,用心去感受……”
  叶青玄定睛看去,就在以太引擎上,那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罩子中,有一道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制作成的细丝缓缓亮起,发出蜡烛一样的微光,明灭不定。
  但至少,它亮起来了。
  “怎么样?厉害吧!厉害吧!”
  夏尔兴奋地挥手:“崭新地照明方式,通过合金细丝将热量转化成了光!我试了一百多种材料之后才找到的最佳配比,想知道么?你想知道么?”
  他的眼睛眨巴眨巴,满是期待,好似在说你只要问我就会告诉你一般,等待着接下来的炫耀时刻。
  在那种眼神的注视之下,叶青玄无奈地移开视线。
  “不想知道能行么?”
  他实在不忍心提醒夏尔,他呕心沥血制造出来的这个东西,费尽力气发出来的光……甚至不如一个刚刚入门的学徒使用的音符所实现的效果。
  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咳咳,师兄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么?”
  “哎呀差点忘了,你等等。”
  夏尔一拍脑袋,在那一堆零件和废品的垃圾堆里扒拉了起来,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翻动声音之后,终于一阵欢呼,扯着一块卷成一团的东西出来。
  “就是这个,你穿上试试!”
  说着,他将手里的东西抖开:“这可是师兄我这么多年的研究成果,心血结晶。”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这么说就有些不大想穿啊……”
  叶青玄习惯性地感叹,可视线落在夏尔手中的东西上时,却僵住了,被黏在了上面。
  在夏尔的手中,是一件漆黑的礼服。
  它的面料看上去是用皮革缝制而成的,那种皮革鞣制的方法粗糙而狂野,不禁没有去掉上面的纹记,甚至连一部分鳞片都保留了下来。墨色的皮革之上,泛着暗红色的鳞片护住了左肩和小臂,有一种兽性的气息。
  如同学徒一般粗糙的裁剪和缝纫将它制作成了礼服的模样,兽性的暴虐就这样被强行的歪曲成了衣冠楚楚的绅士风度,可看上去并不和蔼可亲,反而越发的狰狞。
  与其说是礼服,不如说是一件另类的皮甲。只有黑暗世界的探索者才会穿着这样冷酷的装束。每一个角落中都工于心计的赋予了功能性,哪怕是袖口都留着弩箭的插槽,腰间的革带上更是为各种凶器留下了它们的位置。
  叶青玄只是看了一眼,就说不下去了,情不自禁的走进,抚摸着它的外表。
  “这个是什么?”
  “去年上半年的时候,我报名了黑暗世界探索队,可惜后来没有被选上。”夏尔抖了抖手中的礼服:
  “这个是当初我决定报名时给自己作的外套。按照当时最流行的礼服样式制作出来的。我称呼它为——‘地牢绅士’。”
  他给少年展示着自己的设计,眉飞色舞:“外部皮革是我自己用地龙皮革鞣制,内衬用的做滑翔伞时剩下来的材料——白铜蜘蛛的蛛丝布,强度绝对没的说。足够应付普通刀剑的穿刺。为了以防万一,关键部位的夹层里内衬了钢片。考虑到黑暗世界的复杂情况,它不仅防火隔热,抗寒保暖,而且连强酸腐蚀都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为了应付不同的状况,外部还预留了皮扣,可以悬挂和连接其他物品。内部还有有‘吟诵耗材’的插槽。”
  他抖了一下手中的异状礼服,轻声叹气:“唯一的缺点,就是我做的时候忘记量尺码……做完才发现做小了,我穿不上。”
  说着,他将“地牢绅士”丢给了少年,“你穿着应该正好合适,试试看吧!”
  漆黑的礼服入手沉重,看上去并不相识同类一样轻飘。叶青玄犹豫了一下,脱下自己的外套,将这一件充满异样兽性的礼服披在身上。
  刚刚好,仿佛最好的裁缝量体裁衣!
  当他拉上内侧的拉链,将外部纽扣一枚一枚扣好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后背上传来一声轻响,身体一沉。
  咔啪咔啪!
  在后背内衬之中,有一块块冰冷的铁片随着内衬的收缩而向前突出,最后紧贴在了自己的脊椎之上,严丝合缝。紧接着小臂、腰间和关节部分,都传来了相同的触感,有什么东西依附在自己的身体上。
  “这是什么?”
  叶青玄想到了一些传说,不大敢肯定。
  夏尔神秘一笑:“听说过圣殿骑士团的福音装甲么?”
  “不会吧?”叶青玄不可置信。
  福音装甲可是教团最大的武力机构,圣殿骑士团中的战争机器。那些穿着机械铠甲的圣堂武士被神赐予了力量,讨伐异端。不论是妖魔还是异鬼,在那些手持震戟和链锯的武士面前,都不值一提!
  “哈哈哈,福音装甲的合金配方和结构图纸是链锯修士会的绝密技术,我怎么可能搞得到。这是我从圣殿骑士团的传说中得到的灵感,我称它为‘铁骨’。它是一种贴身的外部辅助骨骼。我用皮革代替了重甲,放弃那种变态的防御力。钢铁骨架能够代替人体承受反作用力,实现的是对人体本身的力量增幅。相当于一种另类的义肢。这可是逃命必备的功能,我敢打包票,哪怕是瘸子穿上它,都能跑得比常人还快!”
  “……师兄你用了这么多高大上的词汇去形容它,最后才告诉我这是一个逃命功能么?”
  “有的穿就不错啦,就别嫌弃那么多了!”
  夏尔蹲在叶青玄旁边,拿着小扳手,不断地拧紧或者放松关节部分的螺丝,修正着地牢绅士和少年之间的误差,直到最后,让它宛如紧身衣一般,与少年的身体彻底贴合。
  “好了,你跳起来试试!”


第一百零六章 去去就回
  “好了,你跳起来试试!”
  叶青玄闻言一跳,可眼前一花,差点撞到天花板!他蒙了一下,在地上摔了一个踉跄,没反应过来。
  地下室的天花板虽然低一点,但也有三米多高!也就是说,他轻轻一跳,就跳了一米余高?
  在往常,他只有在叠加了三层“流动”的符文辅助之后才能做到。
  “怕了吧?”
  夏尔得意一笑:“当初为了安全起见,我在铁骨上面铭刻了我学会的所有的辅助符文,虽然在炼金装备中只能算是粗糙,但你起码以后不用动不动就靠着流动那种偏门的增幅方法来跑路了……”
  他绕着少年满意地转了一圈,最后拍了拍后背:“目前的效果已经很不错了。仅凭身体素质,你只要不去跟传说中的屠夫那种变态正面硬刚的话,怎么也跑得掉。而且我还预留了升级的接口和插槽,只要你能找到一具福音装甲的骨架,立刻就能变成圣堂武士那种怪物!想象一下,一拳下去,哪怕是一堵钢混结构的承重墙都可以打穿的快感!到时候阿瓦隆里除了圆桌骑士传承的十二套天国甲胄之外,谁还拦得住你?”
  “前提是我找得到一具完整的福音骨架对吧?”
  叶青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师兄你不如祝我忽然有一天被石中剑认主,岂立刻被皇室八抬大轿扛进皇宫,成为未来的安格鲁皇帝呢。”
  “嘿,没想到师弟你生的不丑,想得也挺美啊!你要是能被石中剑认主,那我岂不是要被迎进圣城当教皇了?”
  “喂,究竟是谁先开始吹肥皂泡的啊!”
  “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么?”
  夏尔没脸没皮地笑起来,丢过了一罐油膏:“这个,你自己抹上。”
  “这是什么?”
  “你也不想刚出门就被一群人发现吧?”
  他指了指叶青玄的头发,“强效着色剂,金色的,水洗不掉,用桐油才会溶解。涂上这个,鬼才能看得出来你身上有东方血统。”
  “有这种好东西,不早点拿出来。”
  叶青玄立刻在自己的头发上小心翼翼地涂抹起来,到最后,夏尔端来镜子,连他都有些发愣。
  镜子里是一个纯粹的西方少年了,染了着色剂之后变成淡金色的长发,丝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夏尔后退了两步,打量着他,最后终于发现还缺了点什么,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之后,将一顶猎鹿帽戴在他的头上。
  现在,镜子里已经没有那个看似无害的东方小孩了,只剩下一个身着黑色礼服,皮肤苍白,看起来诡异阴沉地少年。
  他咧嘴一笑,顿时阴气森森。
  如果不是地牢绅士给人的感觉太过狰狞,否则一眼看上去,简直像是他的便宜老板赫尔墨斯。
  而夏尔,还在源源不断地给他塞东西,活像一个急着从肥羊身上赚钱的推销商。
  “你看这个,水下呼吸器。”
  “呃,好像会有用?”
  “手摇式开锁器,溜门撬锁,简直方便!”
  “感觉并没有用的样子。”
  “弹射钩索,翻墙必备!”
  “这个就不必了吧?”叶青玄汗颜。
  “那这个呢?”夏尔塞来了一个面具和两个石榴大小的铁罐:“防毒面具和烟雾弹?我往里面塞了可多胡椒粉,炸开之后保证没人能喘过气来!”
  “……抱歉,这个也不需要。”
  到最后,夏尔绕来绕去实在找不到什么破绽了,视线忽然落在少年的手指上:“还有这个,奇怪的戒指,摘下来。既然要隐藏身份的话,那就一点线索都不能留。”
  “这个就不用了。”
  叶青玄一笑,手指从戒指上抹过,盘绕着的琴弦就忽然弹出,绷成了笔直,发出一阵宛如蜂鸣的嗡声。
  “我记得,好像是这样……”
  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回忆着那些印刻在自己脑中的操纵要领,低声吟诵密语。
  咔!咔!咔!咔!
  在纤细的琴弦上,骤然之间生长出了一层层棱状的细碎结晶。以太附着在了上面,变化结构,彼此契合,最后形成了宛如黑铁一般的光滑质感。
  作为乐器中也相当高阶的变体乐器来说,外形全然不是问题——原本它就是为了将大型乐器随身携带而诞生的技术。
  只是改变外在形态,简直轻而易举。
  在叶青玄的小心控制之下,九霄环佩的形态缓慢地变化,直到最后,变成了一条漆黑的手杖,被握在了他的手中。
  叶青玄握着手杖,随手挥舞了两下,将它顿在了地上。并没有沉闷的撞击声传来,反而有一道清脆而细微的声音响起,宛如玉珠落入铜盘,声音清亮。
  那是琴弦被拨动的声音。
  “现在,如何?”
  礼帽之下的阴影中,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这是……乐器?”
  夏尔凑上前去,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耳边就响起隐约的声音。那是宛如漆黑河水一般奔流的绝望音律。
  那种音律缠绕在他的耳边,宛如活物一般钻入他的心神,扩散着令人恐惧的冰冷回音。
  夏尔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身不由己的坐在了地上。
  很快,声音消散了,他的眼前重新亮起了光明,可这一次他看向少年的眼神分外的惊愕和复杂:
  “《黑色星期五》第一小节?你什么时候掌握的复数音符演奏的?竟然进入节律级了!”
  “只是冒牌的‘节律级’而已,本质上来说,我依然还是个学徒。”
  叶清玄露出自嘲地笑容:“大部分人都是在学完所有基础音符之后,才去钻研复数音符的演奏技巧。恐怕只有我一个人在掌握了复数音符演奏之后,还没有把基础符文学全吧?”
  “……”
  “反正,就当我又作弊了呗。”
  少年神秘地微笑着,握紧“手杖”:“既然是一个失去了‘感觉’的瘸子,那总要有一把自己的‘拐杖’,对不对?”
  夏尔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原本复杂地心情顿时放松了。无奈地笑了笑,挥手示意他赶快走人:
  “……路上小心。”
  “好的。”
  少年最后扣紧了袖口的纽扣,正待转身,却听见夏尔的声音:“喂,叶子,你不会蠢到去挑战整个下城区的,对吧?”
  “怎么会呢?”
  叶清玄压低了帽檐,轻声笑起来:“我只是要让那些‘想要我脑袋的人’体会一下我的感受而已……如果他们能够通情达理,把我的通缉去掉的话,那就真是谢天谢地了。”
  “啧。”
  夏尔听懂了他的意思,一阵牙疼:“听起来有够艰巨的,你自己保重吧。”
  “好的。”
  少年转身离去,“我去去就回。”
  ……
  ……
  十分钟后,大厅的,夏尔看着月光,又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酒,重新进入废柴状态。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盆,手里抓着叉子,在盆里搅着沙拉,努力地找一些大颗的小番茄来下酒吃。
  “现在的小鬼真是让人头大啊。”
  他无奈地叹气,低声嘟哝:“只是一会,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受了什么刺激了吗?果然,只有和年轻人之间产生代沟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啊……呜呜呜,我才是如花似玉的十八岁啊……”
  在他为自己的青春痛哭流涕得时候,在他背后,一个消瘦的影子蹑手蹑脚地出现,悄悄地走向大门。
  “白汐?”
  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夏尔头也不回地问,“你去哪儿?”
  被吓到的小女孩儿石化了,支支吾吾地回答,“那个什么,心情不好,睡不着……我想出去散散步。”
  “这么巧?你竟然和叶子前后脚?”
  夏尔撇了她一眼,“下城区现在可是在过狂欢节呢,很危险的。”
  白汐顿时恼羞成怒:“我、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但是不包括现在。”
  夏尔叹了口气,起身,拦在她的前面,严肃地说道:“深更半夜的,下城区有多危险么?我知道你关心叶子,但你一个小姑娘瞎跑什么啊?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赶快乖乖回房睡觉,否则我就去叫老师了。”
  “啧!”
  小女孩儿不爽地瞪着他,可夏尔一动不动,守在门前的架势看起来绝不会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到最后,白汐放弃了,无奈叹气,转身回房,可在眼神在扫过大厅角落的阴影时,却变得错愕起来:
  “老师?”
  “老师?!我没喝……”夏尔闻言一怔,下意识地藏起了酒瓶,一脸紧张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可那个地方空无一物。
  “哎呀,这可……有些糟糕了。”
  夏尔瞬间恍然大悟,可是已经来不及。
  月光之下的倒影中,他看到白汐的影子高高地举起了手,手里抓着一个什么厚实地东西,毫不犹豫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嘭!夏尔的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哼!功夫再高,板砖撂倒。”
  白汐丢掉了手里那本安格鲁百科全书,咬牙费劲所有的力气将他拖到沙发上,摆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姿势,最后回头,向着阴影中招了招手。
  “老费,快来!再晚就跟丢了……”
  月光之下,小女孩儿捡起叶青玄遗留下来的软呢帽子,穿好外套,带着一只神情颇为不爽地金毛大狗推门而出。
  ……
  深夜中,月光静静地映照着这一座漆黑的城市。它似乎已经沉睡了,寂静地悄无声息。
  下城区的小巷中,带着三分酒意的中年人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前面忽然跳出了一个魁梧地影子。
  “喂!你,过来!”
  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打量着中年人的样貌,神情不逊:
  “——乖乖站好!”
  男人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地将手伸入怀里,转身准备退走。却不想到路两边也跳出了一个黑影,截断了他的退路。
  眼看被包围,他拔出匕首,眼神凶狠,“我是路索家族手下的迪恩。朋友,你们可不要做傻……”
  嘭!
  一条闷棍猛然砸在他的后脑上,将他砸倒在地。第三个人影从墙上跳了下来。
  “迪恩?路索家族?你骗谁呢!”
  狼牙棒男人踩着他,得意得大笑;“哈,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蹲守了多长时间了?你这个东方小杂种,以为你伪装成现在得这个样子,我就认不出来了么……你竟然还戴了假发!”


第一百零七章 黑暗三巨头
  “你竟然还带了假发!”
  男人伸手用力一抓,只听到一声痛呼,拽起了一把带血的头发。
  他愣了一下,顿时暴怒:“哇,你们快看!这个东方小鬼这么狠?竟然把假发粘头上了!你以为这样就骗得过莱维大爷的眼睛了么!你做梦!”
  “——你做梦!”
  在他旁边,两个手下挥舞着武器,齐声助威。
  迪恩吃痛,捂着脸蜷缩在墙角,打量着他们:“你、你们想要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你他妈不知道我是谁?”
  狼牙棒男人暴怒,举起自己的狼牙棒,狰狞地宣告:“——我乃独眼魔刀莱维!”
  闷棍男随后高喊:“我是暗夜之风约翰!”
  “我是嗜血神剑拉比!”
  最后一个人报上名来,紧接着,三人站在一起,摆出了一个看起来威武无边的姿势,齐声喊道:
  “没错,我们就是堕落晨星,罪恶王子,大名鼎鼎的——暗黑三巨头!”
  寂静,漫长的寂静。
  许久之后,地上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来着?”
  ……
  狄恩不知道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遇到了三个神经病。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只能忍辱求饶:
  “几位朋友,你们恐怕找错人了。我真不认识你们。”
  啪!
  “撒谎都不撒个聪明点的!”
  莱维暴怒,提手一个耳光:“下城区哪里有人不认识我们黑暗三兄弟?说!你说你是不是那个罗老大想要找得东方小鬼?!”
  迪恩被打蒙了,下意识地捂脸摇头:“不、不是!”
  “嗯?”
  独眼魔刀莱维的眼睛瞪大了,咧嘴冷笑:“看来你是要嘴硬了!兄弟们,给他点厉害!”
  砰!砰!啪!咣当!咚!嘭!
  黑暗的小巷里顿时响起了一连串的惨痛声音。
  十分钟后,莱维喘息着问:“说!你是不是东方小鬼!”
  “你、你们真的认错人了啊……”
  迪恩惨叫,却看到一条闷棍扑面而来。
  砰!啪!咣当!咚!
  十分钟过去了。
  “我是!我是!”
  这次迪恩终于学乖了,满脸是血地抱住莱维的大腿,嘶哑哭喊:“我是那个东方小鬼!求求你们不要打我了!”
  “哈哈哈,你终于承认了!”莱维得意大笑:“我早就说过,你那蹩脚的伪装瞒不过我的眼睛!”
  在他旁边,约翰忽然好奇地问:“可是老大,东方小鬼的头发不是白色的么?他的头发怎么是酒红色的?”
  “嗯?!”莱维皱起眉,面现怒意。
  狄恩连忙尖叫:“不要打我!是我染的!我染的!”
  拉比打量着他得脸,也觉得不对了,回头说:“老大,他的年龄不对啊……看上去都三十好几了。他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嗯?!”
  莱维皱起眉头:“你骗我?”
  迪恩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实不相瞒,其实我发育得比较快。”
  他忍着深深地屈辱,虎目含泪,哽咽着说:“虽然我长得这么老,但其实我才十四岁呜呜呜……我真的是那个东方小鬼,请你们不要再打我了……”
  “哼!算你识相!”
  莱维满意地点头,挥手说道:“约翰,把他捆着给罗老大送过去,让他看看我们暗黑三兄弟的实力!”
  说着,他一棍子敲在迪恩的脑门上,把他彻底拍晕。
  “这是第几个了?”他问。
  约翰一脸得色:“十七个,我数着呢!”
  “哈哈哈哈!”
  莱维双手叉腰,仰天大笑起来:“我们一天就逮住这么多个东方小鬼,那群废物竟然一个都没找到,看来阿瓦隆的下城区全都是一帮废物!这一次就是我们暗黑三兄弟崛起的日子了!”
  “扑哧!”
  黑暗中的旁观者终于憋不住了,忍不住捶墙狂笑了起来。
  “谁在那儿!滚出来!”
  莱维大怒,举起狼牙棒:“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嗯,嗯,知道知道。”
  黑影强忍着笑:“独眼魔刀莱维,暗夜之风约翰,嗜血神剑拉比,你们是暗黑,扑哧……对不起,我说不下去了,容我笑个场哈哈哈哈哈!!!”
  那个人影捂住嘴,努力地捂住嘴,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
  “你找死!”
  莱维大怒,手中的狼牙棒劈头盖脸得砸过去,却砸了个空!
  砸空了?!
  他一愣,看向前方,被狼牙棒扫过之后,那个黑色的影子就扰动起来,宛如水波一般动荡着,行将消散。
  “这位朋友,不要说着说着就忽然动手好么?”
  在他耳边,有一个沙哑地声音轻声低语:
  “——我觉得我们应该放下刀剑,好好谈谈。”
  莱维悚然一惊,猛然回头,一棍砸出,却听到一声惨叫。竟然是约翰被他一棒砸倒在地!
  “老大你怎么了?”拉比呆滞地看着一个人对着空气呼来喊去得莱维,感觉到哪里不对。
  莱维依旧在暴怒中,对于约翰得惨叫置若罔闻。他死死地盯着面前不存在的黑影,发狂地挥舞着武器:
  “什么装神弄鬼的东西!滚出来!”
  随着愤怒地狼牙棒不断地挥舞,那个影子也在不断变化着,宛如水波一般动荡,像是在下一瞬间就会消散,但又重新弥合。
  就像是凝视黑暗太久之后就会出现得错觉一样,那个影子给人一种不存在的虚幻感。可现在,本不应存在的虚幻身影紧贴在莱维的背后,宛如附身的怨灵。
  莱维怒吼一声,实在受不了这种抓狂的感觉,握紧手中的武器,猛然向着前方砸下!
  只听到一声惨叫,黑影消散了。
  可在消散的黑影之后,是被狼牙棒迎面砸在脸上的拉比。
  “老大,为什么要打我?”
  满脸是血的拉比呆滞地看着莱维,双目满是泪水和委屈,然后吱儿一声倒地不起。
  莱维愣住了。
  一片寂静,小巷中只有他粗重喘息的声音。一阵阴风穿巷而过,吹过凸起的石板,就发出了隐约的笑声。
  直到这时,他才听到风中传来的隐约旋律……宛如绝望的黑色河流在奔涌,那种尖锐而狂躁的声音融入风中,变得极为细微。可细微的声音却回荡在他的耳边,挑动着他的神经,化作黑色的河流将他的理智淹没。
  旋律中的疯狂、绝望和悲凉回荡在他的大脑中,挑动的他的神经,也唤醒了他心中最恐怖的回忆。
  “废物!废物!你这个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废物!”
  那个怒吼声仿佛又一次响起来了,仿佛那个一旦汹酒之后就会发狂殴打他的男人重新回来了。
  他惊叫了一声,猛然回头,可背后却空无一物。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片黑暗中,他脑中的回忆却越发的清晰。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些沉淀在心中的黑暗苏醒了,拉着他重新去感受那些残忍地虐待,鞭子和木棍留下的伤痕,还有无能为力的绝望……
  “你滚开!你滚开!”
  莱维尖叫,手中的狼牙棒疯狂地挥舞着,可是却什么都打不中。直到最后,他瘫软在地上,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像是要挠死那个不存在的厉鬼。
  可是魔鬼却盘旋在心中,只是冷笑。
  “是谁!究竟是谁!”
  他嘶哑的怒吼,捡起地上的石块,疯狂地丢向四周:“我跟你拼了!”
  “所以说,我让你冷静一些。”
  在他的旁边,一个懒洋洋地身影靠在墙上。
  月光穿过了高墙,洒落银辉,照亮了他的半身。可他的半身笼罩在漆黑的狰狞礼服之中,就连面容都藏在宽沿礼帽之下,只有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掌裸露在月光里。
  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铁灰色的手杖,手杖撑在地上,月光照耀在上面,仿佛也震荡起来了,荡起隐约的涟漪。
  就连叶青玄本身都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音符“镜”制作出的人影,还有《黑色星期五》的“第一小节”就轻描淡写的控制了莱维,令他干掉了同伴,自己几乎变成了一个疯子。
  这种轻松的感觉来自于“九霄环佩”的辅助,乐器在被创作出来的时候,就是为了辅助乐师对以太进行精密操作。在它的辅助之下,叶青玄才能够将印刻在脑中的乐谱演奏而出。
  可以说,叶青玄在工具的辅助之下,变相地实现了“复数音符演奏”,直接略过了长年累月得练习,到达了“节律级”。
  但可惜,黑色星期五一共有五个小节,五种不同的效果,他的能力只能从其中选择一种,无法如同真正得乐师那样随心所欲,任意搭配,甚至五种效果同时出现。
  这首曲子是以旋律中的负面情绪为媒介,影响他人的五感。他刚才所用得,只是第一小节,视觉干涉。
  如果整首曲子完整使用的话,他甚至能够让人对自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哪怕他当着他们的面将一把刀刺入他们胸膛,他们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最后只能在困惑中死去。
  这种邪门诡异的风格,简直比黑乐师还要黑乐师!
  尤其是在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叶青玄感觉自己的性格也变得冷酷阴沉起来。不止是别人,它竟然也对自己的精神会产生影响。
  叶青玄真想要知道,当年自己的父亲究竟是出于何种想法才创作出这么一首黑暗乐章。
  只不过,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在小巷中,手杖猛然敲在地上,旋律骤然跳变,从第一小节跳到了第三小节。汹涌澎湃的绝望之意随着旋律而扩散开来,猛然涌入了莱维的脑中。
  莱维只觉得眼前一亮,他重新又能看到东西了。可他得身体却麻痹了,动弹不得。有一个人踩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面目笼罩在阴影中。
  “晚上好,先生!”
  那个人影得轮廓看起来衣冠楚楚,像是一个贵族,可是贵族怎么会出现在肮脏的下城区?那种诡异的裁剪和质感中透露出野兽的凶意,可凶意与文雅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某种难以言喻地诡异。


第一百零八章 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有件事我想要从您的口中得到答案。”
  那个声音彬彬有礼:“请问是谁这么迫切得想要伤害一个东方小孩儿呢?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莱维怒骂:“去你……呃!”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四肢百骸中窜出了宛如刀割的剧痛!明明没有任何伤痕,就像是有数不清地刀片在血肉中游曳一般,那种锐利的痛楚瞬间打断了他的话,令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寻常人遇到这种比断骨还要更加惨烈的剧痛,只会瞬间晕厥过去,可现在他连昏过去都做不到,只能四肢抽搐,双眼翻白地在地上无意识地扭动,痉挛。
  黑色星期五·第三小节——体感干涉!
  “我的耐心有限,先生。”那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却带着隐隐地怒意:“告诉我,是谁!想要找那个东方小鬼!说出来!”
  在数分钟的残忍幻痛之后,双眼翻白几乎意识模糊的莱维终于发出声音:“山姆·罗!是‘老鼠会’的鼠王:山姆·罗!他收了别人一大笔钱想要抓住那个该死的小鬼……”
  “谁出的钱?!”
  “是贵族,一家非常有钱的贵族!他们要鼠王用最残忍的办法干掉那个东方小鬼……我只知道这么多了!真的!真的!”
  幻痛戛然而止,猛然消失了。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莱维在地上抽搐着,身体依旧在痉挛之中,没有恢复过来。
  “好了,下一个问题……”
  那个绅士一般的声音轻声问:“在哪里,可以找得到这位‘山姆·罗’大人呢?”
  莱维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嘴里说道:“鼠王从来没有固定据点,他和手下得地点一直在不停的更换……”
  “你没有听明白我得话么?”
  那个人影打断了他的话,将手杖顶在他的脑门上,于是绝望的旋律再度响起,在旋律中,细微的刺痛如同警告一般再次出现。那个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我,要,一,个,地,点!”
  “墓地!白教堂区的海格特墓地!”
  在幻痛的警告下,莱维几乎再度崩溃,回答脱口而出:“那里是他处理叛徒的地方。赫德森他想要洗手不干,背叛社团,被他的手下逮住了。他今晚一定会在那里!”
  “给我地址。”
  “——贝克街221号B!”
  “很好。”
  在猎鹿帽地暗影之下,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接下来,让我们聊聊他手下究竟有多少人,配备着什么武器吧……”
  ……
  ……
  漆黑的长夜中,凌晨。
  午夜的浓雾一如既往地氤氲在这一座城市之上,带着一丝恶臭和血腥的气息。
  一辆马车停止在了下城区错综复杂的街道上,车门开启,跳下了一个小女孩儿。
  紧接着,女孩儿转身,从车上抱下了一条金毛大狗。那条大狗落地,先是极其不爽地斜眼看着马车的主人,然后翘开腿,在马车得车轱辘上洒了一泡尿。
  马车的主人满不在乎地扫了它一眼,含笑的眼眸看向了女孩。
  “前面就是老鼠会的底盘了,他应该就在那里。”
  白汐点头,毫无谢意地道谢:“谢谢你的车。”
  “不用谢,蹭个车而已,你的老师并不是小气的人。”赫尔墨斯毫不害臊地吹捧着自己,如同在讲述真理。
  “切。”白汐撇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我要跟着他溜出来,所以在外面等着了吧?”
  “了解学生的心理也是老师职责的一部分,请不要在意。”
  赫尔墨斯耸了耸肩:“再说了,要没我指路,你也找不到老鼠会的临时据点啊。”
  小女孩儿白了他一眼:“这么长时间我在阿瓦隆又不是瞎混的,就算没有你,我也照样能打听到好么?”
  赫尔墨斯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差点忘记了,你是混迹街头的不良少女。怪不得打起老师来一点负担都没有。”
  “不过你要小心咯,老鼠会可是专门给贵族做黑活儿的地方,绑架、拐卖和逼良为娼的事儿都没少做过,可不像是码头水手那群白痴那么好骗。哪怕你最近学了不少东西,但毕竟还不是乐师。况且,双拳难敌四手,尤其敌人是老鼠会那么阴损的地方。就算是被闷棍放翻也不是没可能。你一个学生要闯这种龙潭虎穴,我这个当老师的也是很担心呀。但又不得不尊重你的选择……”
  赫尔墨斯假惺惺地擦着毫无眼泪的眼角,聊表心痛之意,然后大大咧咧地挥手道别:“接下来要做什么,你当做一场试炼,尽情发挥吧。不过,记得要注意安全——毕竟你死了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就算是我快要死了,你也只会在旁边看热闹,绝不会动一根指头吧?”
  “没错。”
  赫尔墨斯赞赏地打了个响指,“不愧是我的学生,冰雪聪明!”
  “聪明倒不至于,只是对你的恶劣性格,深有体会而已。”
  白汐重重地甩上门,将那一张可恶的笑脸“栓”进了马车中。马车重新奔行起来,载着那个可恶的笑声消失在了浓雾中。
  老费斜眼看着马车走远了,抬起嘴咬了咬女孩的袖口,示意她跟自己来。然后嗅着空气中某个少年的残留气味,走向黑暗中。
  很快,远处漆黑的夜色中就亮起了隐约的火把亮光。风中传来了怪异的气息,那是烂泥和腐土的味道。
  “墓地?”
  白汐躲在巷子里,悄悄地凝视着远处的大门。在几名壮汉的把手之下,废弃墓地原本的朽木大门敞开了一隙,裸露出了门后的狰狞黑暗。黑暗里隐约可以看到残缺得圣徒雕像,还有火把舞动的光芒。
  “你确定他在那里?”白汐低头看向老费,老费斜眼看着她,不言不语,也不可能言语。但那种像是鄙视着她的疑虑。
  “好吧。”白汐有些挫败地叹气,感受到了她那位便宜表哥时常感受到的无奈之情——被老费鄙视了。
  “你有办法进去么?你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听到她这么说,老费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步走进了黑暗里,很快,就看到它的背影潜伏在黑暗中,借着墙角的破洞,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
  有时候,做狗真是比做人方便许多。
  白汐站在黑暗里,凝视着大门口。
  门口,两个看起来精悍的男人正把手在门口,无聊地抽着卷烟,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从个个方向汇聚而来,走进门后的墓地中,暂时不清楚有多少人。
  墓地虽然已经被废弃许久,但周围的围墙告诉,显然也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够翻过去的高度。
  而且既然是老鼠会经常会聚集的聚点,天知道墙后面又没有藏着什么捕兽夹之类的陷阱。
  她沉思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团看起来像是胶泥一样叠在一块的东西。那个东西像是一块猪肉,在她的手里抖动着,充满弹性。可随着她手指地甩动,就缓缓展开,变成了一张隐约的面孔。
  虽然赫尔墨斯不是一个好老师,但白汐明显也不是一个好学生……她顺手牵羊的习惯可是让叶青玄头疼了不知道头疼了多久。赫尔墨斯自诩早年自己是“松鼠”,什么有的没的看着稀奇都会往家里带,作为学生,白汐自然要体贴地偶尔为老师的收藏做个“整理”。
  而这,就是“整理”的成果之一。
  那一团胶泥般的“面孔”就这么完美地贴合在了她的脸上,瞬间和她的脸融为了一体,随着她手掌的揉捏,渐渐地显露出一个粗眉大眼鹰钩鼻的中年男人的形象。
  白汐张口咳嗽了两声,声音也粗豪沙哑起来。
  她的白发藏在帽子里,身披着叶青玄的外套,面目凶横,看起来像是下城区随处可见的地痞混混,只不过看起来有些矮小而已。
  这一张面孔正是来自于曾经鬼母的手下之一,被叶青玄送进阿卡姆精神病院的侏儒——矬子。
  就这么迎着守门壮汉的注视,大摇大摆的走向门口。
  “喂,朋友,你看起来有些眼生啊。”
  守门的凶横男人看着她的身影有些眼生,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啪!
  女孩儿,不……“矬子”抬起手臂拍开他的手,然后毫不留情地一个耳光掀在他得脸上。
  “瞎了你的狗眼!”
  矬子翻起眼睛,将帽檐下面的面孔暴露在了火光中,表情暴躁又阴狠:“老子才走了几天,就不认识了么?”
  “你他妈……”
  被打了个耳光的男人面色铁青,下意识地去拔自己的匕首,要给这个矮子一个好看。可旁边的人却看清了矬子的面孔,神情一变,拦住了同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矬子?那个疯子不是被送进……”还没说完,他就被同伴捂住嘴,怕矬子听到。
  “嘿嘿嘿,说什么呐?”
  “矬子”一声怪笑,似是麻木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凶光:“你们在悄悄说我坏话?”
  “没有!没有!”
  看门的人回忆起这个家伙动辄砍人手指的可怕传闻,后怕地后退了两步:假如是本来的矬子的话,他或许会讲一讲道理。可被送进阿卡姆的人,基本上都是脑子有问题啊!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地方之一:没人敢跟一个神经病讲道理……
  守门的人挂起假笑,恭谨弯腰问:“矬子老大,您有何贵干?”


第一百零九章 天黑黑,会不会
  “矬子老大您有何贵干?”守门的男人弯腰问。
  “站直了!”
  矬子忽然提高了声音,吓了他一哆嗦:“怎么?觉得我矮?!”
  “不不不!”男人连忙摆手:“我只是有些累,有些累……”
  矬子眯起像是蛇一样的眼瞳,静静地看着两人,手指头弹动着,像是手痒了。那种像是毒蛇一样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寒。
  很快,他垂下了手,像是失去兴趣,只是迈步走进门后,“我刚从里面出来,有事儿拜见鼠王,带我进去。”
  “好嘞,好嘞。”其中一个人顾不上喘气,赶忙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在门后的黑暗中,墓园里人影从从。
  破败的墓园遍地是残缺的墓碑,有的地方点着火把,那些人十来个一堆的聚在一起低声谈论着什么。
  白汐扫了一眼人数,发现只有百十来个,顿时皱眉,语气有些看不起:“你们的人这么少?我那些‘老朋友’呢?”
  “今晚只是处理个叛徒而已。来的都是最近加入的新人。”守门的男人回答道:“罗老大说了,要让他们看看叛徒的下场。”
  “哦?”白汐的眼角看到了在墓地中央挖好的大坑,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选在这里。
  “罗老大还没来,您稍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找山德鲁大哥来给您叙叙旧。”男人搓着手,将他送到角落里,然后转身向着人群中跑去。
  “等等。”白汐叫住他,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一愣:“爱、爱德华……”
  “哦,那谢谢你为我指路。”
  眼看周围没有人注意,白汐的面目一阵变化,恢复了原本的声音。男人像是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愣在了原地。紧接着就看到小女孩儿伸出手,按在了他得心口上。
  咚!
  一声水桶掉进井里的闷响,男人的脸骤然涨红,紧接着惨白起来,身体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白汐可没叶青玄那么好心,直接对着他的心脏释放了一个“流动”音符,令他心防中得血液在剧烈得奔流中气化了一部分。于是瞬间失去反抗能力,连话都说不出来,陷入晕厥。
  至于心脏有没有爆裂,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得造化了。
  紧接着,一条大狗从影子里跳出来,将他拖进了墙角的草丛中。白汐在手掌在脸上抚过,面孔就变成了爱德华的样子。
  察觉到周围没有人注意之后,白汐得意地低声吹了个口哨,后退了几步,站在了没有人注意的墙角阴影中。
  “老费,找到他在哪儿了么?”她看向老费,却发现老费在空气中嗅了嗅之后,变得烦躁起来,发出喉咙里困惑的声音。
  “你找不到他在哪儿?”
  白汐有些错愕,还没有想明白,就看到人群一阵扰动,在两个人的拥簇之下,一个佝偻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正是鼠王。
  他环顾着周围汇聚起来得人群,满意地点点头:“人都到齐了么?”
  在他旁边,那个打手一样的精壮男人点头,附耳对他低声说了一句,他的神情就满意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的凝视中,他踩着一块墓碑,站到了高处,俯瞰着他们的表情,看着那些敬畏的眼神,神情就充满愉悦:
  “大家都是刚刚加入社团的新人,按理来说,在正式加入之前,总要有那么一段试炼……但今天召集各位来这里,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提醒。”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越发地祥和:“一个善意的,温柔的提醒。”
  就在人群的低声喧嚣中,他拍了拍手,人群便被分开了。刚才站在他身后得精壮男人带着两个手下,将一个人拖了进来。
  那个男人被两个人架起来,凑到火把旁边,让那群人看清楚他的脸。人群中一阵扰动,隐约传来吸了口冷气的声音。
  有的人低声喊:“那是赫德森……”
  在所有人面前,浑身血痂,脸被自己的血覆盖的老男人艰难地抬起头,睁开青肿地眼睛。牙齿几乎被拔掉的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山姆……”他的眼前一片昏沉:“我要见山姆。”
  “噢噢,亲爱的赫德森先生。我就在这里,别害怕。”
  鼠王走上前去,用匕首挑起了他的下巴,端详着他已经被好好“招待”过得样子,满意地点头:
  “好久不见,老朋友。”
  赫德森的口中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像是满是积水的肺腑在吸气,如同一个破风箱。
  “放过我吧,山姆,求求你。”
  他艰难地发出声音:“我现在只想、只想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没有背叛你……”
  说着说着,混合着血的眼泪就从眼角流了出来。山姆·罗表情古怪地凝视着他,忽地发出一阵爆笑得声音。
  “扑哧!哈哈哈哈……你还是那么逗,赫德森。”鼠王拍着他得肩膀:“哈哈哈哈,普通人?赫德森先生,你在开玩笑么?你背叛了我,一声不吭地消失,跑到威尔士去,就是为了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我只是、只是想要收手了……”
  赫德森低声辩解:“我为你做事这么多年了,山姆,我已经很累了。我只是……只是想要退出而已,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血泪从他的眼角流出来,他几乎快要窒息。
  “赫德森,你说出这些话,让我很伤心。”
  鼠王沮丧地凝视着他:“你为我工作了这么多年,我曾经以为深深地了解了你。没想到到现在你还对我说谎。”
  他叹了口气,却猛然扯起了他的头发,在他得耳边怒吼:“没有人能背叛我!没有人!”
  “多少年,我养你这条老狗多少年!萨满那个婊子回来了之后,你就动了换个主人的心思吗?!我告诉你,这个城市里已经没有那个老古董的位置了!”
  他飞起一脚,将赫莱森踢进了挖好的坑里,然后跳了下去,对着赫莱森的脸一脚一脚地踩下去。
  直到这个可怜的男人人事不省,喉咙里发出呵呵地怪声,眼看就要死去,他才悻悻地罢手。
  “克鲁格!”
  他拉着下属的手从墓坑里出来,发出命令:“我想要在这个坑里修个喷泉,你快来帮我开个洞。也好让这群新来的小崽子们洗个澡……”
  在墓坑里,绝望地赫德森闭上眼睛,可许久,无人回应鼠王的声音。
  山姆愣住了,他抬起头,提高了声音:“克鲁格!克鲁格!你这个狗娘养的去哪儿了?!快滚出来!”
  无人回应,人群里一阵扰动,所有人面面相觑。
  鼠王皱起眉头,回头看向身后的保镖:“克鲁格那个王八蛋呢?他没来?我明明告诉过他让他来这里!”
  保镖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茫然地摇头:“下午的时候他说他回来,他应该早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喧嚣的声音,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身后,人群缓缓地分开。
  裸露出那几个迟到地男人。
  月光之下,那几个迟到的人的面色惨白,像是见了鬼一样,身上飘散出不详的气息。
  可鼠王的眼神却落在了他们脚下,那个被他们搬到这里来的男人……在地上,一个浑身肌肉虬结,布满纹身的粗壮男人正在抽搐着,像是害了什么吓人的疾病,发出咯咯咯地模糊声音。
  听到那种似是欢笑的声音,所有人忍不住都后背发冷。
  “老大!克鲁格先生他出事了……”
  神情灰败地男人战战兢兢地走上来,低声报告,声音嘶哑:“一个小时前,在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埋伏。”
  “几个人?难道是路索家族那群狗娘养的?”山姆罗皱起眉头。
  “只、只有一个……”
  那个男人吞了口吐沫,回忆起了那个噩梦:“像是妖魔一样。”
  “那个人站在影子里,拦着路,问我们是不是山姆老大的人,想要让我们帮一些忙。然后就……然后就……”
  他僵硬地回头,看向克鲁格的面孔:“然后就将克鲁格先生变成了这样……”
  在惨白地月光之下,地上的壮汉抽搐着,将身体扭动到一个怪异的角度,像是被什么恶鬼附体了。
  他的脸上,带着宛如小女孩儿一般甜美而天真地笑容。凝视着山姆,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山姆面色越发阴沉:“他是怎么做的?”
  “我、我们不知道……他就像是影子一样,忽然之间就让克鲁格发狂了,克鲁格像是疯了一样,想要杀掉我们……然后,自己就倒在地上,开始笑起来了……我发誓,我们一定是遇上了妖魔。被那个人注视的人都疯了。我被他看了一眼,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鼠王沉默地凝视着他,那种空洞洞地眼神令人心里发冷,将男人吓地倒退了一步。
  他凝视着这个下属,一字一顿地轻声问:“也就是说,有一个人,袭击了你们,把你们吓成了一群只会尖叫的娘们,将克鲁格变成一个神经病,你们却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不、不是,我们本来是想要做掉他……可是……”
  男人颤抖起来,他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可是却解释不清。到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地稻草,赶忙说:
  “他、他还说,让我给您带个好!”
  山姆愣住了。
  “你说什么?”他问:“那个家伙,让你给我带个好?”
  男人颤抖着,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地话都说了出来:“他说他今天晚上回来拜访您,让您多点一些蜡烛……”
  “蜡烛?什么蜡烛?”
  男人忍不住吞了口吐沫,声音颤抖:“他说:向您这样的人,亏心事做多了,心里有、有鬼,总是……总是会怕黑的吧?”
  嘭!
  一声闷响。
  男人仰天倒下。
  在他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大洞,和半截从血浆里冒出来的箭尾。箭尾在那一团搅成稀烂的东西里颤动着,播撒水珠。
  他呆滞地凝视着天上的月光,苍白之月倒映在他的眼瞳中。
  死不瞑目。


风月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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