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逐渐激烈的乐章（一）

　　法阵最多可能只需要几天的时间……所以，制造巨龙，自己就必须要加快进度。
　　然而单位时间内要增加产量，显而易见的方式就只有扩大生产，可扩大生产就要有足够的加工工具，而现在，这种工具就只有玛丽莲才有，如果她不想要配合的话，速度根本不可能提上来。说是十五条……真未必见得就够。
　　从栀子这个样本的角度来看的话，她的战斗力显然是不如玛丽莲的，至少知识，以及对于魔网的操控，都有所欠缺，否则几次的战斗玛丽莲就不需要把意识挪移过来了。而如果在巨龙身上也是如此的话，那么这些量产型的，没有施法能力的东西能有原版一半的战斗力就不错了。
　　如果有办法加快时间的流动就好了……等等，加快时间的流动？
　　建筑一个新的半位面就够了吧？
　　爱德华的唇角无声地翘了翘。
　　“我要休息一下。”他在心灵之中吩咐道。然后，巨大的石椅靠背就向后仰过去，一层心灵防护的光泽在他身周闪亮，他放松了精神，呼吸逐渐匀净起来，大约两个沙漏刻度之后，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对于心灵异能而言，充足的睡眠是必要的，虽然爱德华施展创世术的时候，可以使用神力辅助，不过引发最主要变动的，还是心灵异能的力量。尤其是这一次，他想创造的是一个时间规则与主物质位面完全不同的空间，这样的变动，必然会耗费更多的精神力。
　　朦胧地回想着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精神忽然微微一动。
　　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但这黑暗却并不像是人类闭上眼睛所形成的……那是纯粹的，深沉的黑色，是毫无光线参与的绝对的阴影。
　　然后，当心灵术士环首四顾，他便注意到更多，周围的一切，似是而非，他仍旧躺在那张宽大的靠椅上，身周也仍旧是那些金属构成的地板与天棚，然而视野中‘正常’的部分，也不过仅仅只限于十数尺的范围内，更远的地方，一道道光泽则分割了黑暗的领地，只是与平时看到的不同——这光芒凝固了，单调，仅仅只是微弱的映照出前方那些仿佛被撕裂的奇异轮廓。
　　越过那些好像是大厅边缘的已经被扭曲成为奇怪形状的地表，远处那互相倾倒的巨石，粉碎的分不清楚什么的碎块，已经将周遭变成了一个迷宫，坍塌的巨墙外面，布满了碎石与沙尘，细微光线使它们在地上拖出一道道狭长的阴影，仿佛黑色尖刺一般伸向空间外缘……
　　也许过去这儿是一座巨大的殿堂，但现在周围的大部分空间，早就已经变成了扭曲的异世界……
　　黑暗在空间中扭曲翻转，砖石，骸骨，灰尘或者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其中转动着，组成怪异的图案，仿佛失去了自身的重量……但是扫过一眼之后，又会让人心中产生某种明悟——他们并不是在转动，而是在坠落……自身的重力推动着他们，向下直线地滑落着，但是周围扭曲的空间，却让那种直线变成了怪异的模样。
　　这里，不是现实。
　　心灵术士的眉头拧了起来。
　　仿佛这思维的变动，惊动了某种存在，于是巨大的，几乎脱离了人类能够接受的声音范围的震荡，轰然在耳边猛烈的回响起来！
　　“变得更加从容不迫了啊？”
　　这声音似乎混杂着无数的情绪，但又像是不带有任何感情，是泰山崩于前的单纯压迫一瞬而至、而那听不清楚的声音，带来了足够清晰地意志，冲进思想，蛮横地表述着它的傲慢。
　　但爱德华甚至懒得去惊讶。
　　他只是抬起头，让那个发出声音的存在映在他的视野之中——视线越过了这所有的一切，固定在更加遥远地方的那一幕黑暗。那是一大团诡异的团块，就像感应他视线一样就从整个天际之中分离了出来。
　　潘铎瑞恩。
　　它是这个世界天然的组成部分，但又截然不同。
　　无数扭曲的，碎裂的和纠缠的空间结合在一起，在它的身体表面组成怪异的花纹——大体上，还能够看出个类似身体之类的模样，然而这个身体实在是太过巨大，至少需要用数千数万的计量单位进行形容。
　　与之相比，那些暴风一般旋转，远比几百名人类合抱还要粗的空间的漩涡，就只能像是那个身体上一组组奇妙的旋转的纹路而已！
　　人类的目光，在那里停留的时候，这些数字就在他脑中浮现，仿佛他曾经仔细的测量过。
　　“既然知道这里不是真实的，那么还有什么理由慌张呢？”他说道。
　　“理由吗？比方说你的精神世界已经被我占据了，这个理由如何？”
　　“你要是做到了这一点，又何必和我废话？早点忙着征服世界不好吗？”
　　心灵术士的轻描淡写，换来了更加剧烈的轰响。
　　或者是在怒吼，或者是在嘲讽的大笑——但是不管如何，这个世界，随着这声音，猛然间激荡了起来。
　　空间在晃动着，浓云一样的黑暗正在被扯碎。
　　远方，那个无法形容的巨大怪物的身体上蠕动着向外奔流，然后在无法形容的时间里就扩展成了铺天盖地的形影！
　　即使是以心灵术士的见识，在扫过那些可怕的分别扭曲成型的生物时，也不由得心中生寒——如果说诸如人类等白昼生物对黑夜总有一种本能畏惧的话，那么眼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庞然妖兽无疑是这种恐惧最真实的体现。
　　这些从险恶荒诞的梦境中释放到醒来世界里地可怕生物有大有小。但无一不是只有在梦魇中才能体味的狰狞幻象。他们的外形、形态和细节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即使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现在和过去的一瞬间看到的模样也绝不相同——
　　刚开始的时候，是肥大臃肿的身体上带着无数的手臂和脚爪，但是很快就有鳞片尾巴和翅膀凌乱的搅合在各种方向上，组成穿梭于暗影中的肥大躯体。然而却灵巧的就像一尾绕过珊瑚礁的游鱼……
　　“不过是梦而已，你是想要用这些东西吓唬我吗？潘铎瑞恩阁下？”心灵术士嘲讽道。
　　“其实我根本不愿意这样，不想让你看见这些令人扫兴的东西，因为这会引发你的警觉，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知道这很难控制。这就像是，嗯，你在睡觉的时候，有人给你的嘴唇上撒上一层盐，你的反应自然就是把它舔进去……”
　　潘铎瑞恩对于人类的言语根本毫不在意，只是从那虚拟的身体上抖落更多的黑暗，层层叠叠，向爱德华侵蚀过来：“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如此，既然已经产生了联系，那么我的一些无聊的思维，总是会在你的精神比较弱的时候，渗透进来……”
　　这凶恶的不断接近的东西，当然并非只是无聊的思维，而是一种攻击——上古邪物宏大的思绪，足够渗入任何受害者的地思想，肆意捏造他们的感官，将其发明的噩梦圈套插入所有的真实事物之中。
　　爱德华的心中一动。
　　某种感觉在心中个浮现出来，清晰而肯定。
　　面前这个构筑了梦境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上一回跟他说话的那一个潘铎瑞恩，尽管那语声，那精神的力量以及随之产生的压迫力都与上一个几近相同。可是这行事的方法却差的太远了……
　　“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任何一个毫秒之中的我们，都和之前不大相同，不是吗？”上古邪物仿佛在一瞬间就已经捕捉到了他的想法般，发出一串大笑：
　　而与之相对，人类以平静冷漠来回应。
　　他仍旧坐在那张椅子上，仿佛在轻声叹息，可是那迫在眉睫的危机，却并没有被他放在眼中：“不要忘记，这是我的世界，你只不过是稍微有点改变的权力而已，不要得意忘形。”
　　随着那话语，腾跃的色彩，从他端坐的位置上迸发，在空间之中扩展开来。
　　一道茫茫的光影如潮水般迎头指向那远远的翻涌过来的黑暗，与那晦涩的包含了无数杂物的力量不同，这火焰一般翻涌的光芒蕴含着无法言喻的灿烂，通透而明亮，于是，黑暗便被渲染上了一层璀璨的橙红。
　　幻境变了
　　破碎的虚空被悠远的天空与沉厚的大地覆盖，岩浆化为有形的火焰，而滚滚的沉云，翻涌弥漫成了厚重如盖的一层。怪异的颂唱声，混合在天地之间星星点点的火光，乘着空气的流动，点燃了空气，点燃了空间，点燃了一切般的填充进这个世界，在天空洒下无尽的灰烬与火焰的风！
　　Unknown to Death。
　　Nor known to Life。
　　……
　　无数的凝固的红，从那岩浆之中升腾，构造出刻蚀着文字的，光滑的，华丽的，朴素的，无数的大大小小的墓碑！然后是。视线尽头巨大，近乎连地接天的怪异的齿轮，它们于熊熊燃烧的火焰之风中露出圆形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外表，扣合在一起，不断地转动。
　　更多的物件，由远及近的浮现了，长剑，长枪，长刀……武器，很多的武器，无数的武器，它们耸立在大地之上，一件接一件地，向着远方延伸，一如集结的军队，宏大的阵势直面那涌动的黑色潮水！
　　然后下一瞬间，赤红与黑暗，终于碰撞！
　　黑暗嘶叫着分裂了，从动物的肢体化为冷硬的刀兵，黑色的金属一般竖起无声组的利刃，长长短短，宽窄不同，唯一相似的就是那尖锐……那是可以用来撕裂和斩碎一切的凶器。
　　但每一块凶器，都随之被封锁……
　　那燃烧的火焰的刀剑，肠腔，甚至是权杖，在接触的一刹那就击溃了黑色的刀兵，尽管后者的数量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赤红的雾气层出不穷！每一柄剑，每一把刀，每一支枪，都在刺穿了异兽——刺穿了身体，刺穿了四肢，刺穿了那流淌的浆液……于是在黑红双色碰撞出如浪花般缤纷的浓雾的时候，黑暗就被那光明所覆盖，所混合，所燃尽！
　　“哦哦……真是令人惊叹，这就是你的世界里所创造的吗？”上古邪物的惊叹从天边传来，混杂在无尽的死亡嘶鸣里：“真不愧是我选择的存在，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已经看透了这里的本质？竟然投影出如此繁杂的精神映像，看来，我倒是小看了这个世界，没想到，你会构造出如此纯粹而强烈的攻击构型？”
　　可惜，还是差了一点儿。
　　黑暗里涌动着的怪物们猛地开始狂叫。
　　那声音恍如发情的蛇群，彼此纠缠身体时鳞片交错摩擦发出的响声。这种比传说之中女妖之嚎还要刺耳的怪异，锉刀样一直磨进理性思维下最原始的灵魂深处，直教听者几乎不堪忍受。而在这声音里，他们阴影一般的溶解了，流过样式各异的刀剑，重新组成黑色大潮向前流动的光影！
　　爱德华眯起眼睛，似乎能听到那混乱的战场上，上古邪物低声的窃笑。
　　但是心灵术士仍旧没有开口，只是举起了一根手指，轻轻一挥。
　　纷繁的战场就在刹那间变动了。
　　高空橙黄的火焰暴风，就那样从视野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靛青色的深沉天幕，温润的空间里，散步着纷繁的千万颗星。
　　但那不是星。
　　星光在扩展，下坠，在下一瞬间就露出了它们本有的峥嵘——
　　类人的形态从天空之中显现出来，向下坠落，遥远的距离让他们看上去有些渺小，然而实质上，它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拥有着足足十尺的高度，以及十尺的直径！
　　华美的银色铠甲包裹着他们的身体，而装甲的每一片都厚达三寸左右！银色的火焰在这装甲的背后喷射，从下向上仰望之时，恍如在他们身后展开的火焰的翅膀，然而，无论是什么天界生物，也没有如他们一般的健壮体魄，只有那些元素生物才能形成那样独特的特征。
　　下一刻，他们开始进攻！
　　银色的翅膀陡然的消散无踪，这些仿佛来自天界的战士便陡然决然的姿态从天空轰然坠落而下！身高超过十尺的巨人如流星一般砸落，铠甲和身体的重量便足以在黑色的大潮中撞出一个深深的凹坑！大地在那一连串的撞击之中痛苦呻吟，但是即刻就被掩盖在更加巨大的呼喊声中。
　　身批钢甲！心如坚铁！为了皇帝，冲锋！
　　齐齐的咆哮从落地的战士们口中喷出，声音也仿佛敲打钢铁一般的颤鸣，他们随即开始迈步向前，将身周那被降落砸出来的大坑进一步扩张！
　　幽影般的怪物看似绵软的身体实际上坚逾精钢，可惜他们遇到的敌人的远比精钢要硬，粗壮的战士们举起手中的武器，火焰和爆鸣就成了主宰这个战场的唯一。
　　箭矢一样的弹药倾泻进怪物的身体，随即用爆裂在每一个弹着点上撕扯出一道碎片的旋风，而对于那些更加接近的怪物们，钢铁战士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大概已经不能算兵器了，比一般人家的墙壁还厚，被高高举起的样子简直就是擎着一面铁门板——轰鸣声是从锋刃上发出来的，那是一排疯狂震动的尖锋利齿，因为高速运作而变成模模糊糊的一片。
　　这东西的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起大片幽影的烂肉，无论怪物如何变形也逃不过被撕成两片外带一捧泥浆的命运，或许只要给他们足够时间，锯断整整一座山峰也不是问题钢铁的战士们就这样一路冲锋陷阵，把那黑色的浪潮重新推回到天际的一边！
　　洋溢在空间之中，上古邪物的精神波动消失了。
　　或者说，他将之隐藏了起来，就像是人类整了整自己的面孔。
　　那大概意味着，他想要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更加正式地与爱德华接触，可就在这个时候，暗沉的天空光芒大作！如同金色利剑一般的火光从天而降！
　　由上至下的金光，直直地轰击到大地之上，将泥土和黑色的血肉碎片一起抛飞到百多呎的高度，划出了乌压压的一片高抛物线，而这个时候脚下的大地如同海水一般被这一次攻击打出了大浪！而以此为圆心，扩散出去的波纹，就仿佛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出了一枚石子，溅起了层层涟漪，即使是那顶天立地的巨大邪物，也无法忽视这样的攻击！
　　出乎意料——
　　那个巨大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然而充溢周遭的念波却无疑流露出了这意义。
　　“这里是我的梦境，一切都要按照我的标准。”
　　心灵术士从那张椅子上站起，人类的躯体与天际那不可名状的巨人相比是如此渺小，然而他的目光闪动，却仿佛在俯视着这战场上的一切——这目光所过之处，就是那些铠甲战士冲锋之处，就是那光之巨炮的落下之处。
　　天地震荡着，一如上古邪物的心境，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力量，竟然正在被不断融入这个凡人构筑的梦境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