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天使又如何

　　克劳迪娅。
　　虽然手中只是一柄普通的长剑，也没有什么上好的甲胄，但是这位龙裔女子拥有的力量和速度，却绝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的，甚至是被神能加持的圣武士，也不见得能够相提并论。
　　那个给她施展诅咒的家伙，显然是个极端熟稔灵魂的人物，虽然受到了束缚，但女将军的剑术却丝毫没有收到影响，连续三次转折，长剑，手肘，扫腿，最后再一记回旋踢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个圣武士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各自化成了滚地葫芦，而无论是哪一种攻击，上面附带的力量都是恰到好处，几个圣武士狼狈地呻吟挣扎，却各自肌肉抽搐，再起不能。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个人经过他们身边，向着大殿之中走去。
　　“有敌人入侵！”
　　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反倒是最先被攻击的那位尤里安——或者是头顶上那件光泽闪烁的铁盔的保护吧，那足够让一个人飞起的巴掌，竟然没有折断他的颈椎，相反还能够活蹦乱跳地，喊得像个刚刚逃出了色狼魔爪的小姑娘。
　　马蹄一般迅疾的脚步声便从几条通道之中响起，五六个人在下一刻便已经从大厅一侧的门扉中涌入！
　　圣武士们严格的戒律，让他们的日常起居，比普通的骑士还要接近于军人，即使是这样的紧急情况，也并没有多少慌乱的成分，银铸一般的铠甲依旧闪闪生辉，那绣着巨大日轮的洁白罩袍之中透露出的柔和辉光，足以将他们衬托成为史诗故事里面，那些英勇化身的代名词。
　　被黑色兜帽与阴影遮蔽了大半的面颊，露出了一个细微的冷笑。
　　史诗之所以流传，或者就是因为它们与现实相差太多……光鲜亮丽对于勇者们毫无武力上的加成。几乎在转眼间，就已经伤者狼藉。
　　因为那个人影，实在是太快了……几乎就在他们冲出了通道的同时，惊叫和撞击声便已经响成了一片，挥砍，踢打，人影纷纷倒伏，几个处在后面的圣武士甚至来不及看清形式就已经被自己的同伴撞得接连滚倒！
　　“是法术增益，快解除他的……”
　　一个领导者喊道，可这个明智的观察也没有带来优势，反而让他暴露了身份，随即变成了那柄长剑的主要攻击目标！
　　加速术是能够强行提升人的行动速度的法术。而且是可以无限叠加的。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不停的叠加加速术。受术者的行动速度就能趋向无穷大——理论上来说，越是强壮，这个极限就越大。
　　而这个世界上的法则，似乎是完全偏向于魔法，然而纯粹的战士也并非是一无是处——大概是和战神的某种庇佑有所关联吧，虽然即使最为高明的战士，在战场上的表现，也还是比不上法师。但是他们也拥有了远远超过常人的身体。
　　爱德华并不意外的看着这一幕。
　　那些传闻之中数量极少，被尊称为剑圣或者大骑士的存在，单纯的肉体优势就已经足以免疫大部分的魔法，身体的坚强程度简直和法师能够发出火球一样奇妙，一个狂怒中的野蛮人，甚至能够举起来房子砸向对手。克劳迪娅虽然没有那样的能力，但半龙血脉却决不逊色多少——龙族本就是对抗魔法的专家，所以在承受法术方面，她甚至要比常人高出数倍，爱德华在之前让半精灵给她施展了两重的加速术，因此，这些圣武士们即使是同样被神圣的力量祝福，但也不可能跟得上这个对手。
　　群殴的优势荡然无存时，人数的优势就变成了碍手碍脚的问题，而个人的素质，反倒成了最大的关键……
　　看似纤细的手臂骤然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手中的长剑伸缩，无匹的气浪以这位年轻的女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开，将涌出通道的圣武士们统统推开，铠甲的魔法防御上星火爆裂，挡下了大部分威力，可残余的力量仍旧推得他们连滚带爬，女士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就压制住了大部分的对手。
　　没错，大部分。
　　三名圣武士踏过空无一人的大厅，向着两个长袍中的人影接近。除了那位尤里安·脸肿，剩余的两人，是从一道窄门之中走进来。他们身上的全覆式铠甲光晕闪烁，似乎在标示着他们的身份。而两名长袍链甲的牧师，跟在他们身后，正颂唱着神圣的祷文，在他们身上，布展出一圈圈的光泽。
　　“邪恶者，放下你们的武器，接受审判……”头盔下传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但这劝导随即被打断了，心灵术士的冷笑声，滚滚刮过宽大的厅堂，像是凄厉的风，让人不由得想要掩上耳朵——圣武士身后两个正在低声颂唱的牧师，忽然同时一怔，随即便是踉跄的后退，痛苦的尖嚎！
　　“冲锋！”
　　一个圣武士毫不犹豫的行动，同时高喊——事实上不需要提醒，他的两个同伴便已经一左一右的散开，用可怕的速度，穿过了几十尺的距离！
　　那两个身着长袍的人物，显然都是施法者，只有靠近了他们，自己们便可以占据优势……尤其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正处在施法的间隙。
　　但那个黑袍的人影，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
　　三个人向他冲锋的同时，他已经轻轻吐出一个咒文，“黑暗术。”他念道。于是一片浓郁得无法透视的漆黑顿时以他为中心瞬间将二十呎半径的球形范围笼罩起来。
　　圣武士们的脚步反射性的缓了缓。
　　人类的眼睛骤然进入黑暗，需要一个反应的时间，圣武士们虽然颇有战斗的经验，但只是本能地凭借原本地记忆，冲锋向前。可在圣武士们挥剑之前，他们听到了一声嗤笑。“你们以为我在哪里？前面？”
　　这原本应该细小的声音，让他们各自一震——它就响在耳中，不，是心中，与其说是声音，倒不如说，是打进了他们脑海的意念。
　　短暂的惊愕让他他们没有注意到，通透的红色晶体正在黑暗中成型。
　　等到一声脆响响起，这晶体已经爆裂成为无数的碎片，如同一小片红云一般，蛮横而凶狠地向着圣武士们卷了过去！尽管，几个圣武士立刻便注意到那细密的连成一片的嗖嗖破空声，然而这种至近的距离下，分散了的晶石碎片细小得无孔不入！尤其是召唤它们的人，本就将位置定在了，三个圣武士的面甲旁边！
　　闷哼和惨叫，一瞬间就充溢了大厅。
　　黑暗散去。
　　大厅中原本激烈的战斗，在这一刻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所有的目光，几乎都暂时集中到那一袭黑袍，以及他眼前不远处，三名闷哼与哀号的圣武士身上。
　　在所有人的心中……施法者确实是强于战士的，但是一个施法者想要在这样几乎等于肉搏的距离下拦阻三个战士——稍微有点战斗常识的人都会认为这个法师不是疯了就是刻意找死。但是爱德华非但没有疯，更没有死，而他做的也不是把这三个战士拦下，而是击倒了他们。
　　这样压迫性的实力实在让他们胆寒。
　　不过，事情的始作俑者只是缓缓地扫视着他们，并无得色。
　　对于他来说，这几个家伙也确实只能是在这种短暂的时间内解决的存在——他手中的底牌不够多，因此必须给对方留下一个印象，一个强烈的印象，让对手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产生一定的顾虑才好讨价还价，而想要建立这种气势也只能拿这些底层人物开刀，而且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的话爱德华又怎么可能将精力浪费在这些小人物的身上？
　　“那不仅仅是因为这几个人太弱，也是因为，你似乎已经变强了……虽然只有一点儿，可是，一个能够任意显现三阶灵能，并且向着四阶进发的心灵术士，如果还不能够对付几个小小的神奴，那么你的存在，就根本是对于心灵术士，以及心灵异能的侮辱了。”
　　灵晶仆的评价，少有的带上了一点褒奖。
　　不过爱德华却并没有什么兴趣听完。
　　心灵术士警惕的目光投向大厅的一侧，“退回来！”他透过刚刚掌握的心灵之语，向克劳迪娅命令道！
　　而这个时候，女子手中的长剑，正在凌空下击——在她的面前，一片模糊的光影正逐渐清晰，勾勒出一个高大的男子的形象。
　　当！
　　他举起一只手，竟然赤手空拳地，将女将军的长剑，接在了手中！长剑与手臂的交击，竟然撞出一片金属的铿锵声！
　　爱德华心中一惊，他眯起眼，注视着那个走出了传送的人影。
　　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大汉，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麻布长袍，没有甲胄，甚至手中连武器也没有，但苍劲有力的手中正抓住那柄百炼精钢的长剑，随着一簇金红火焰的闪烁，剑刃自他手握处迅速泛起红色，转眼间，整支长剑就由青转红，由红转白，最后嗤嗤的声音之中，纯钢长剑精致的剑锋竟然就此扭曲，褶皱，最终仿佛纸扎一般被那一只手掌给揉捏起来！
　　“停下你们的冒犯，呆在原地，等候审判。”他开口道。
　　这个语声相当奇怪，就像是放慢了语调，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可声音已经冷硬得实质化了，在空气和每个人的心里撞击，让人心中不自觉的微颤。而他的面容，在说话时却是一片呆板，毫无表情可言，也并未刻意流露出某种冷傲神恃，但当那双似乎没有焦点的瞳孔，映照出心灵术士的面容，却足以让后者心中，有些难受。
　　他一双金光闪闪的眸子扫过众人时，似乎没有丝毫的神采，像是看着所有人，又好像谁都没有看到。
　　准确的说，那种注视的目光，并非涣散，而是毫不在意，就像是人类的目光掠过地上的蚂蚁，或者身处高山时，不刻意的低头俯视小山丘那样，不是一个世界里的存在，那样的一种不在意的高傲，令人心生憎厌。
　　“所有人都住手。”
　　然后，是那个熟悉的，有些苍老的声音。
　　爱德华的眉头跳动了两下。
　　实际上，心灵术士的心中，已经缀上了一块沉重的铅。
　　事情显然比他预想之中的，还要麻烦——那个大汉空手接下长剑的表现，金色的眼眸，那手中燃点的圣焰，已经足够让他推断出很多东西……但此时，在跟在那位老法师身后的几个人里。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黑发女子脸上，那一对几乎毫无二致的，金色的双眼！
　　在这次行动之前，他考虑过马克斯威尔的态度，这位大主祭应该是个至少能够接触八级以上神能的牧师，几乎可以和一位大法师画上等号，但爱德华的心中，对于他其实并无多少畏惧——之前见面的时候，这个老家伙就曾经说过，他了解自己的身份，也相信自己的能力。这样的判断，便表示他认为自己是阿尔伯特的学徒，而这样一来，他便不得不考虑得罪了一位大法师的后果。
　　尽管实际上，爱德华可以肯定自己死在这里，那老侏儒也不见得会因此而有什么悲痛的情绪。可对方显然不可能因此再去跟老法师亲自确定，他这个学徒的身份，是真是假。
　　但如果他不再主导事件呢？
　　“爱德华阁下。晨曦之神目光所及之地，不应产生任何的冲突。”老人的目光，在一地呻吟着的人类身上划过，最终定格在那个黑色的影子上。
　　“马克斯威尔大主祭猊下，明人不说暗话”兜帽阴影之下，那苍白的嘴唇没有丝毫的动作，但声音已经在整个大堂之中回荡，其中的阴冷之意，让每一片收到它的耳膜都刺痛颤抖：“我来到此地的目的，您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好吧。”老人的目光，在他身上稍作停留。“我听尤里安圣武士说过，你宣称，艾莲娜是你的女人，嗯，年轻人啊……大概她也承认这一点。我们更没有反对的理由。但是你似乎有着某些错误的见解。”
　　“什么？”
　　“即使你是她的伴侣，她也并不是你所有的一件东西。她是自由的一个人，有思想，有主张，会自我判断，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坚持。而这是人类的天性，不容抹杀。”
　　老人的声音，威严厚重，恍如天边轰雷滚滚而至的声音带着无边威压在他心底中响起。“而你呢？你想要把她变成什么？你豢养的一只宠物？口口声声说，要给她自由，可实际上，你才是那个最想要束缚她的人吧？不错，她……可能喜欢你，可是，喜欢你，就必须要跟着你走么？即使是最为神圣的婚姻，也没有束缚住任何人的自由，即使是天界生物，也不能压制一个人的灵魂，但你凭什么就可以这样？”
　　“凭借你那微薄的，仅仅是超过了常人的力量？”
　　“大主祭猊下，这个时候讨论这个，似乎毫无意义吧……我做事的标准，是由自己的感官与来判定的，所以不需要你们的那一套教义，来衡量什么的是对，什么是错。”爱德华的眉头，在兜帽阴影之中抖动了两下，这个老家伙确实不愧是比他多了许多的人生阅历，跟他道理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占得上风。
　　“我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带走艾莲娜，其余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去关心，也不想去关心，而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我会不择手段，如果像这样的理性谈判不成，那么我也只能够采取更加激烈的手段。”
　　花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睛从其下盯着那张隐没在兜帽阴影中的面孔，那苍白嘴角的一丝笑意、老人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些东西。
　　圣武士这种职业并不是供职于国家，兰森德尔的教会遍及大陆，圣武士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国籍的分别，他们虽然秉承正义，受到民众欢迎，可是对于统治者来说，却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各个皇帝手下依仗的重臣贵族，若是一时之间做了些过头的事情，说不定就会有个满身白光的家伙，秉承平民的愿望，诛杀邪恶。而他们还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常人难以抵挡……
　　其中尤其兰森德尔的教义比较宽泛，并不拘泥于法律，所以实际上，在贵族圈子里，最为不受欢迎。
　　作为一名大主祭，即使是不那么关心下层事物，马克斯威尔也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而昨天晚上，史蒂夫·福克斯，那个封疆大吏家中的长子，对于事情的处理方式，也让他对于对方的威胁不由得产生了多种的联想。
　　“邪恶者，必然受到审判。”大主祭的沉默不语，似乎让他身后的女子，颇为不满，她抬起一只手，铿锵有力的喊道！而洁白的光晕，立刻在那里燃点起来！
　　可是这光泽不过是闪烁了一下，便就此消失了。
　　“啊！”
　　一个圣武士惊叫了一声，因为他身畔一柄备用的短剑，竟然在这一瞬离开剑鞘，在空中飞舞，蜻蜓般的一转！锋利的剑刃掠过了纤长，莹白的颈部皮肤，于是其下温暖的鲜血，在一个嗤嗤的声音里，在空中勾画出一道血色的红线！
　　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甚至根本没有人能够反应，他们呆立着，只听见那个摄人心魄的阴冷语调。
　　轻蔑的感叹。
　　天使……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