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降临

　　艾莲娜微微仰起头，金色的双瞳之中，映照出那巍峨的神殿。
　　伊利里亚是座极其古老的城市，由灰白色的大理石和花岗岩构筑而成的各式建筑中，最高、也是最宏伟的建筑是大皇宫。但依照常例，城市中最为辉煌的建筑，却永远是兰森德尔的神殿。
　　由于对于各个教派的平衡，这座位于帝国首都的晨曦神殿，规模上并不是极端的宏大，但那座在阳光下散射着柔和光芒的建筑，却是如此的瑰丽而高雅——高耸的尖塔、雄伟的殿宇穹窿和各种精美绝伦的雕刻，以及点缀于各处的水晶长窗、施以祝福的圣水，在环绕着神殿的渠道中缓缓流淌，在中央的喷泉里，阳光似乎总会分出一些额外的恩赐，七彩的虹光随着水波当让，让人体味到，这里绝对是集优雅和宏伟于一体的神祗遗迹。神圣、公正、令无数人俯伏仰视的光辉，所凝聚的地方。
　　随着隐约的赞美颂唱，传道的人群，正在鱼贯地走入那镀金的正殿大门，那大门建筑的极为高大，视线越过高耸的门楣时，几乎便可以窥到中央那座精致的雕像，晨曦之主的神像并不宏伟，只是永远被光芒覆盖，让人一见之下，便只有顶礼膜拜之意……
　　但艾莲娜的目光，只是在那光芒上停留了一瞬，便继续向前，穿过了大殿侧面的一道门扉。
　　“爱？并不算是新鲜的词汇，但是……你懂得什么叫做爱么？我对此一无所知。”她低声说道：“想要保护他，即使是牺牲自己的所有？嗯，不错的想法，我曾经有很多的战友抱有这样的初衷，只不过，最后……它们都放弃了。保护是无法让弱者存活下来的，只有让他们变强，才是唯一的道路。就像是导人向善一样，那或者很高尚，但若不能消灭邪恶，那么善良最终会变成被邪恶环噬的残骸。”
　　低低的语声，似乎不过是自言自语，但女孩的神情，却极为认真，细微的变换。
　　她并没有如常时那般，穿着整齐辉煌的铠甲，仅仅是一袭简朴的骑士长裤和训练衫。但这简朴的服饰，此刻却似乎格外的整洁……明亮，并非发光，却又像是有光泽从内部向外发散。
　　正殿之后的长廊，明亮，宽阔，异常的安静，尽管没有门扉，可是踏入了那拱梁下的刹那，人群的喧嚣，圣歌的颂唱便都消失无形，唯有近乎于呢喃的声音，回荡在其间。
　　“他是个很有趣的小家伙，所以，我在最近的一段时间之内，不会去找他，当然，若是他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变强了，那么我就不敢保证了……不必担心，我不会杀了他的，他拥有的那一点点力量，在我眼中，还算不上是什么，也没有必要，用失手来当作借口。”
　　四个全副武装的圣武士站在殿堂的门口，各自手持着长剑鹫盾，淡淡的光辉在他们的武器上闪耀，应和着大堂光辉灿烂的外墙，带着十分的威严和荣耀，令人不敢逼视。
　　“这里是……”
　　望着那缓步而来，喃喃自语的女子，他们露出了一丝惊异，因为这里的回廊，本就是被神术封锁，常人是无法通过……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圣武士朗声喝道。
　　但这喊声，仅仅发出了一半——艾莲娜抬起目光，金色的瞳孔里，映照出几个圣武士的面孔，而下一刻，那几个人便已经从中消失……仅仅只是目光的接触，圣武士们便齐齐的扔下了手中的剑盾，轰然跪倒在地！
　　伏跪……他们的将头颅压下，亲吻地面，口中不断的颂唱着祷词，健壮的身体颤抖不休。
　　即使那个女子的身影，已经轻盈的穿过他们，走进了门扉之间。
　　门扉之后，是一间殿堂。
　　几十座雕饰精美的塑像，排列在殿堂的两侧，它们姿态各异，持剑，举盾，或者捧着书籍，从手法上看，是出自不同人的手笔，但无一例外的，便是每一尊雕像，都拥有着无比完美的外貌，以及舒展的双翼。
　　“战斗，与每一个敌人的战斗，与每一个困难的战斗，代表着每一个人的存在意义，那是他们生存和发展的，最为基本的权利。如果没有这个，本体只能迎接那最终的毁灭……”踏步前行其中艾莲娜的声音，也逐渐的沉稳，变得坚定：“唯有在战斗之中，我才是我……为战而生，为战而死，正义是战斗的前提，而战斗时正义的体现。也是我的价值所在，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亦一无所求。”
　　当她的脚步，踏至这雕像的阵列的尽头，马克斯威尔的身影，也从尽头处的门扉里出现。
　　目光与那金色的双瞳微微对视，这位大主祭微微弯腰，垂下了花白的头颅。
　　“艾瑞埃尔阁下。”他开口道：“久候圣驾。”
　　女子停滞了低语，目光在老人身上扫过，却似乎和看着眼前的一切——雕像，地面，或者空气没有什么区别：“准备好了？”
　　“是的，艾瑞埃尔阁下，请跟我来吧……”对于她的态度，老人似乎也并不关心，只是一味的恭谨，带着女子走进了那扇大门。
　　一步之遥，却已是两个世界。
　　踏入门扉的刹那，面前的幽暗就已经转化，成为一座巨大到尽头已经笼罩在灰暗中的房间。
　　实际上从它的规格和内部装饰来评价的话，似乎宫殿这个词更为合适。无数根的青灰色的云石大柱耸立其间，只是这巨大的殿堂上面没有顶盖，自下望去，看见的只是那石柱伸入的一片虚空，没有日月蓝天，也没有无尽星辰。而脚下，却是几乎可以映出人影的莹白石板，每隔数步，便会有一个用暗金色的金属浇注起圈圈丝状花纹，浮刻着神秘的花纹，每一个都是如此的硕大，即使是普通人也需要走上几步，方能越过去。
　　只要是个合格的施法者在此，便能认出这些符号，分别代表了空间，封印或者结界的不同含义，更隐隐按照大厅的形状，形成了一个法阵！但如此巨大规模的法阵，或者即使是号称古代魔法王国影子的图米尼斯，也未必能够制作得出来，更别说这些浇筑在地面上的符号，使用的材质，都是产量极为稀少的精金！
　　“做的不错，十分之九的符号使用都很正确，几处小问题，也不影响大局……在人间界，能够制造出这样的门扉，已经算是出色的成绩。”
　　女子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但平淡的语音之中也没有多少满意的成分：“不过，用以维持的人数，是不是低劣了一点？难道将法阵扩张到如此巨大耗费的资财，还不够你们培养出十二个诚信我主，能够使用七阶神术的牧师？”
　　“蒙您赞赏，不胜荣幸，只是人类之中，信仰虔诚又要头脑聪慧者。并不常见，碍于他们的心理，大部分人很难接触更多的神能。”老人的声音，平静无波：“人类的欲望深厚，容易受到诱惑，因此想要培养出其中的精英，甄选需要的时间，便要更加长久。”
　　“欲望啊……那是人类最大的梦魇，但也是他们前进的动力，若是引导得当，大概可以让父神的光辉，在这个世界更加辉煌吧。”女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是向着法阵的内部行去。
　　法阵的中央，是一片微微高耸的祭坛，上面已经放着用白布遮盖的东西，从隐约透出的线条，可以注意到那应该是人类的身体。
　　女子停下脚步，继而双手交握，开始念诵出一串细微的音律。
　　于是从无尽之处照耀下来，暗淡的天光开始明亮，而整个空间之中的空气仿佛因此而沉寂，细微的灰尘在逐渐明亮的光线中，上下起伏，缓缓的，缓缓的移动，地面上，那些奇异的符文，却开始逐渐闪烁。
　　自外而内，法阵一个个符号开始变得明亮起来，红、白、黄、橙……无数温暖颜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当全部法阵终于全部亮起来时，女子每一个细微的吟唱，也都仿佛是雷鸣一般滚滚向外！震耳欲聋！可若是仔细分辨，那巨大的声音，却又是极为优美的，天界的圣歌！
　　歌声如水……
　　法阵中央的空中，巨大的环形空间正在逐渐收缩，层层荡荡的涟漪碰撞着，扭曲着，光线反射出来，呈现出灿烂的色泽。眨眼之间，那光影已经勾勒出一片灿烂的境地，马克斯威尔大主祭颤抖着，单膝跪倒，因为那近乎虚幻的景致之中，有无边的神圣气息，从其中喷涌而出！
　　两个细小的光球，从这沟通了天界的次元罅隙门中飞出。瞬息间就出现在大殿中央。虽然只是两个淡淡的影像。但却也可以分辨出他们背后舒展的四只翅膀，完全没有实体，他们身上仍然透着无比浓郁的神圣气息和俯视一切的威严！
　　即使只有一个虚影。
　　无数细微的金色符号，开始从四面八方的，浓密的力量之中浮现……向着那两具包裹着白布的身体涌去！一瞬间，那两具身体已经各自漂浮在空中！无数的符号围绕着它们不住游动着。然后，就像是一阵细微的风拂过……无声无息的，那光环，以及他们身上的白布，甚至是那身体……都在变化，最终轰然燃烧起来，灼烧，销蚀，将其中的人体，也化作了一团浓密的火光！
　　火焰似乎烧尽了一切唯余两具干干净净的骷髅仍然立在原地！
　　可不过是眨眼之间，当两个天使的虚影，投入了那骷髅中时，浓密的圣焰，便逐渐熄灭，重新显现出下面，两具身体的形状。
　　一男，一女。
　　男人极高，差不多超过了七尺，因为扎实流畅的肌肉，宽阔的肩膀而更显魁梧。钢灰色的头发很短，面容棱角分明，而女子，则因为纤细的脖子和消瘦的肩膀而看起来有些瘦小，几缕乌黑的卷发富有情调地耷拉在洁白的皮肤上。脸庞仿佛由圣洁的白雪雕刻而成。
　　他们从空中落下，目光微微转动，继而各自单膝跪地。
　　“你们首先熟悉一下这个世界，而最重要的，是要熟悉这个身体。想要发挥出战斗的力量，这一点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费口舌了吧？”
　　艾瑞埃尔·艾莲娜点了点头，开口道。于是两个降临的天使，便各自站起身体，开始笨拙的伸展，活动。
　　他们的动作极快。几个伸手踢腿的动作之后，便已经开始弹跳，奔跑，男子低声念诵，便有一柄双刃战斧，凭空出现，他握住之后，便是一阵横劈竖砍，让破空之声大作！而女子摇了摇头，她伸出手，手指的尖端，一抹奇异的金色火焰跳动着，一个个优美而神秘的文字符号，便随着他的指尖跃动，就此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这个身体根本不能飞行，而且极端脆弱，只要稍微使用一下力量，就会开始感到……疼痛。天使长阁下。”
　　片刻之后，他们各自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稍微犹豫，男性天使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更换一具更加完美的，矮人，或者蛮族的躯体，可能更适合我。”
　　“我倒是觉得，人类是一种很有趣的存在。能够发挥出更多的潜力。”艾瑞埃尔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需要让自己适应位面的规则，而不是指望让规则适应你们。现在，我的能力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不过，幸好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尽快让自己的力量恢复吧，我们之后还要有许多对手，尤其是恶魔。”
　　“剿灭恶魔？”女性天使抬起目光，有些疑惑：“艾瑞埃尔阁下，父神要求我们降临的主要任务是……”
　　“父神命令我们降临于此，自有他的深意。”艾瑞埃尔·艾莲娜挥手打断她的话：“但恶魔，这些讨厌的东西就像是虫豸一样到处滋生，若是不能将之扼杀在萌芽期里，以后便会极为麻烦。恶魔或者都是毫无计划的，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就真的一无所成，而那个六指的畸形更是他们之中最为狡猾多变的一个，因此，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好啦，你们退下吧。”
　　两个降临的天使互相对视一眼，各自低吟，就此消失在空间之中。
　　“但是恕我直言，艾瑞埃尔阁下，有关王权的事情，我们已经得到了一些线索，而且您之前……”
　　当年轻的女子转身，准备离去，老人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
　　不过话语刚刚出口，天使长身周的气息便忽然一变，那可怕的气息，如海潮一般翻涌，老人的身体，不由得踉跄了一下，提醒也就停在了当中。
　　“王权……你们以为它是什么东西？准确的说，它就是几十个奥术师灵魂聚合而成的一个怪物，即使粉碎，也丧失了使用者，它也同样会借助一些手段来隐藏自己，尤其是，在上一次遭受到重创之后，它就变得更加狡猾了。将自己的力量隐藏的更深，即使是我，也只能能够大体上感受到它的存在。”
　　被称为艾瑞埃尔的，借助艾莲娜的身体的天使表情不变，但却发出了一串细微动听的冷笑：“千年之前，我既然能够将它毁灭一次，自然也就能够在现在再毁灭他第二次，第三次，更何况，不过是几片残片而已，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王权不过是个小小的障碍，而散播父神的荣光，才是我们最为重要的工作，”她说道：“更何况，我决不能容许那些深渊里的存在，在这个主物质位面之中横行！”
　　“这……是，但是，如今已经有所消息的，几个王权的拥有者，要怎么处理？”老人点了点头。又问道。
　　“使用者么？其中似乎有个很有趣的家伙，”天使长开口道“不过……先放着好了，等他们追求互相之间的融合时，再做决定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
　　“虽然，我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但这并不表示，你就可以莽撞行动。”灵晶仆的声音，在爱德华的脑中不断响起：“醒醒吧，理智这个东西，是为人处世第一要诀。懂得取舍，是不但要懂得拿，还要懂得放啊！莽撞只会让你一头扎进死亡的圈套……”
　　“闭嘴！”
　　“你的力量，现在还不足以将形式掌控在手中，更何况，你也没有丝毫的理由，这样做，太过得不偿失。”
　　“闭嘴！”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去送死，我也并不阻拦，但不要忘记，王权法杖的上一次出现，就是被天界降临的人物所阻止。你想要对抗一个神殿的存在？虽然那些神奴们还不如那些法师，可是他们毕竟还有着一个后台老板撑腰，一不留神，你……”
　　“闭嘴！”
　　爱德华在脑中嘶吼着，虽然他心中十分清楚，灵晶仆所说的，是最好的建议，不过显然的，这言辞对于爱德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什么安慰说服的作用，只会让他感到更加烦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