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城头定计


  其实冀州通往秦川腹地,还另有一条,就是往西面凉州那边绕道。可凉州那边大军云集,土地贫瘠,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自然,难保那左谷蠡王不会选择侧击凉州,为匈奴右翼制造南下的机会。
  ——这多半是天圣帝与朝中最担心的事情,也是嬴冲为何不死守解县,要领大军北上的一个因由。冀州这边已经输了,凉州那边却再不能出事。
  登上城墙之后,嬴冲就开始专心打量起了这座,完全由云光海一手缔造出来的‘楼峰关’!
  不得不佩服,云光海的土行道法,确实是登峰造极。居然仅仅只二十余日时间,就铸造出了这么一座雄关。
  ——这确实是雄关,不但坚硬度可比黑耀石,城墙高达十丈。关城之内,居然还有着‘天然’形成的护城法阵,可以抗击投石与权天位强者。
  听说对面也不是没有阴阳师,且是中天位等级。可那人对云光海,完全无可奈何。后者操纵的土元之力雄浑无比,难以破解。普通的风吹雨打,火烧雷击,又能拿这些拔地而起的石头怎样?
  以嬴冲观之,此关没有个二十万人以性命浇灌,或者是与云光海同样,修行土元之法的大天位级阴阳师出手,否则难以攻破。
  此外嬴冲也能看得出来,云光海本身于建筑一道,也颇有造诣。这关墙之内,什么藏兵洞,万金闸与箭孔之类,都一应俱全。而修于峭壁两旁的箭楼,位置也恰到好处。刚好可将整个峡道覆盖,与这座楼峰关,互为犄角。
  嬴冲正赞叹不已的时候,那边正巡守于城墙上的嬴宣娘,已经走了过来。
  一见面她就关心的问着:“三弟总算醒了?到底是在修什么鬼功法,需要坐定六日之久?”
  嬴冲咧了咧嘴,他在车中呆了六日,只是为炼化含象而已。对诸将说修行特殊功法需要坐定,只是对外面的解释而已。
  这件事却不方便说,嬴冲遥望向了对面:“对面的大乘军战力怎样?较之府军如何?”
  “对面?那五万护教军很不错,不逊于边军精锐,不但装备精良,且悍不畏死,坚信弥勒降世,可接引众生前往极乐净土。错非是云叔的这座关城,早就守不住了。”
  嬴宣娘的注意力,果然被嬴冲引开,转而目露凝重之色的看向北面:“如今鏖战数日,那五万护教军只余四万余,可依然棘手。至于其余二十余万众,也不过是比流寇强些,且已士气低迷。”
  嬴冲也遥目看了眼对面,在嬴宣娘指点下,仔细观望着对方营地与兵力布置。
  他发现对面也有能人,这三十万军,并非是拥挤在这不到四里宽的峡道内。而是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且有驻军,看守着几处水源。
  “也就是说,他们打不过来,我们也攻不过去?”
  “大概就是如此!”
  嬴宣娘先微一颔首,可又觉不对:“可为何要攻过去?最多十五六日之后,他们不败也得败了。”
  “不败而败,原来如此,他们快粮尽了吧?”
  嬴冲恍然,他这句话道出,顿使在场诸将显出昂扬之意。既然对面已经粮尽,那他们要破此寇军,实在再简单不过。
  可随后嬴冲却又问道:“若在宽阔之地正面一战,二姐你觉有几成把握。”
  嬴宣娘不明其意,不确定地回道:“大约五成?”
  计算此时楼峰关的兵力,杨业与种师道二镇一万三千人,地方府军两万人出头,李广关胜,折克行三师之众,加上两千铁龙骑,六万六千人,总数接近十万。其余四万民夫,可以忽略不计。
  虽说乌合之众的程度,比之对面强了不少,且都武装到了极致。所有五阶以上之人,都是人手一件制式墨甲。可其实精锐的数量与战力,都远逊于对面的弥勒军。
  好在还有两千铁龙骑可以加分,嬴宣娘万分庆幸的是,这弥勒教以前财力有限,不能大规模的供养道兵,至少彭莹玉军中是没有。
  ——然后就是权天位层次,弥勒教大部分的实力,如今都在大乘天国。
  之前在战场上露面的,也只彭莹玉一人。可难说那天庭,是否插手相帮。
  “五成么?”
  嬴冲想了想,就已有决断道:“给对面递战书,说此处战场太窄,施展不开。明日清晨,请对面彭莹玉大军,退后十二里至楼峰峡外。本公将帅十万众,与之决一死战。”
  这不但使在场诸将吃惊不已,嬴宣娘亦是诧异不解:“这又是为何?”
  明明就可轻松获胜,却偏偏要冒这样的风险?
  即便不等对面粮尽,也可待五六日之后,那时此地之军,应可增至十三万,为他们再添两成胜算。
  她知郭嘉,正在武阳助嬴冲抽调或重建宛州各地府军。此外受安国府号召,也有宛州各地的豪强,正遣自己子弟,前来投军。
  ——也不是所有豪强,都要与陛下为敌的。尤其是那些底层,有大量田地却无官职在身的庶族,只要看到了出头的机会,必定会毫不犹豫的投效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嬴冲正招募的那十万关东老卒;
  估计最多十五六日,这楼峰关下聚集个三十万大军都非难事。
  “哪里有这个时间待敌自溃?别忘了我现在,还是破虏军节度使,督冀宛二州诸军事,那冀州莫非不要了?朝廷诸公也不会没有反应,他们现在都快要造反了!”
  嬴冲苦笑完后,又感慨道:“这世间的武将,如能半点不受其他影响,只专心于战事,那该是何等幸福之事?”
  天圣帝已给了他莫大的信任,他嬴冲也不能不做回报。尤其此刻,正是天圣帝需要支持的时候。
  如今只需一个大胜彭莹玉的消息传回去,必定能使天圣帝更觉安心,也可稳住朝中与咸阳局势,使人顾忌三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以凌厉无匹的气势,一路往前扫荡过去,借以压服一切!
  嬴宣娘闻言,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她对朝争政事一窍不通,可却信任嬴冲。此时只能叹息道:“我让人去下战书便是!可那彭莹玉,会否同意?”
  “他不能不同意!正如二姐之言,他手里既没了粮草,也等不起了。”
  嬴冲失笑,眼含深意的看向对面。心想这一战,说不定他可胜的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轻松。
  此时后方诸将,则是面面相觑。先是各自现出了一丝忧容在脸上,可随即就又斗志昂扬起来。
  这一战,他们人数差距虽是悬殊,可其实五星墨甲的数量,却超出对面足足三千具。且绝大多数人,都是训练有素。
  若还胜不过一群草民成军的贼众,那还打什么仗?


第三四零章 出人意料
  众人之中,杨业猛地手握了握枪,眼神凝然,战意似火。尽管心知他们主动出关决战,并非是上策,可既然国公已明说了,还需考虑朝堂的反应,冀州局势,那么他也不反对。
  如今之局,也只有拼死一战了。他以前只愁自己一身才华不得施展,可今日安国公已奋起,安国府欣欣向荣,似这样的机会,自己正该珍惜才是,哪怕马革裹尸!
  嬴宣娘立时就将此事安排了下去,而待得众将散去准备之后,又问嬴冲:“祖父他是怎么回事?到了这里之后,简直就消沉的不像活人。”
  “老头啊?他还没恢复过来?”
  想起嬴定,嬴冲就觉无奈:“如今武阳嬴氏没落之局已定,嬴世继如不逃走他国,也注定是凌迟之刑,他心情能好才怪。”
  嬴宣娘心想也对,然后一声叹息:“他夹在这中间,确实挺为难的。只是有些老糊涂了而已,当初神鹿原战后,他若是果断处置,按族规惩戒,打消嬴世继与嬴元度的野心,又怎会有后来你武脉被废之事?”
  又摇头道:“你别与他计较,说来三弟你这条命,终究也是他保下来的。”
  嬴冲却是不以为然,之前他还被嬴定唬住。可如今却知,那时童渊,虞云仙还有父亲另一位好友陆续赶来,又有天圣帝一力护持。据说那齐王赢控鹤,亦是出力不小。
  他祖父以为只需废了他的武脉,就可保住他的性命。却不知,这只是因那天庭与儒门,不愿因他这个小儿,而与这些人彻底翻脸,将天圣帝逼到玉石俱焚的境地而已。
  不过嬴宣娘说得对,这只是个糊涂又可怜的老人,对他的拳拳爱护之心也是真,确实没必要与之计较。
  安王那一世,不是护住了他的命么?
  “我知道的。”
  嬴冲眼神复杂的回望关内;“可他自己如想不通,我也无可奈何。”
  心想嬴定要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损伤根基,累及身体。
  “这怨不得你!”
  嬴宣娘接着却是用力拍了拍嬴冲的肩膀,爽朗一笑:“武阳那边的事情,干得漂亮!想不到他嬴元度嬴弃疾,居然也有今日,真使人心胸大快!可惜军中不能饮酒,不然你二姐定要畅饮一次,醉过一场不可。”
  闻得此言,嬴冲的脸上终现出了一丝笑意。这次武阳之战,他自己也觉爽快。
  胸中积郁已久的心结,也有了消散之势。如今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嬴弃疾,还有那西方大帝与太学主——
  从城墙上下来之后,嬴冲就立时召见了嬴鼎天。时隔六日,此人的眉心中,果已多出一条二寸长的红痕。
  嬴冲为之暗暗叹息,可至少对嬴鼎天的忠诚,可以初步放心了。
  “你们玄雀,之前在那弥勒大乘军军中,可安排有人手?”
  嬴鼎天闻言,半点都未迟疑,一五一十地答道:“昔年弥勒教兴起之时,师尊就有了防备。这几年情形不对,弥勒紧锣密鼓,欲建大乘天国。于是师尊又增了人手渗入。其中共有十九人直属玄雀,还有下线二百余位。”
  嬴冲心想只二百余人么?还略有不足。明日之战,发动之时需要足够的声势,人是越多越好。
  “能否在明日清晨之前,再尽量混入百人以上?我需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明日究竟是轻松大胜,还是最后两败俱伤,都需看这嬴鼎天的手段了。
  “此事不难。”
  嬴鼎天果断应道:“清晨之前是么?我会安排。”
  换成了编组严密的边军与府军,或有些困难。可既然是弥勒教军,那此事就再简单不过。
  而嬴冲的脸上,也现出了笑意:“以后的玄雀,就由你来执掌。玄雀中何人可用,何人不可靠,何人需除去,你都拟个名单给我。”
  他暂时没打算让这位。也接手他的夜狐。一面是要看看这嬴鼎天的能力,一方面则是仍防着一手。
  对于‘神傀化心丹’的效果,他仍不怎么放心。然而日久见人心,用的久了,自然就知根底。
  嬴鼎天领命离去之后,嬴冲则又马不停蹄的,去见了左天苍。这位四海镖局的前任镖主,早已到了他军中,却被他晾了足足三日,按说是有够失礼的。所以一见面,嬴冲就道歉不止。
  不过左天苍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以为他们修行之士,闭关个五六日稀松平常。
  之后这位,倒是比嬴冲本人,还要更热忱直接:“其实那四海镖局的好坏,老夫倒是无所谓,只是一个谋生的活计而已,即便做大之后也无甚益处。不过国公大人如需老夫助你,倒也简单,就让左若海,左重山二人随你出仕如何?我左氏亦需在冀州有一席之地。”
  嬴冲不由愕然,据他所知,这左天苍早些年,也被无数人招揽过。那齐王赢控鹤就是其中一位,便连王籍也曾尝试,却都无结果。
  他还以为这位是不羡荣华的,只求将自家镖局那一亩三分地给经营好。否则以其一身本领,早就被招揽了去。
  所以他是万万没想到,见面之后,左天苍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出来。
  “三十岁那年,左某确是心灰意冷。可四十岁之后,却并非是我左天苍不愿为人效力,而是他们出不起老夫要的价钱,只因左某身份敏感,无人敢冒此风险。”
  看出嬴冲眼里的疑惑,左天苍笑着解释:“只有那赢控鹤,条件倒是能让左某满意。可国公大人你该知。左某以前,是出身威王府吧?”
  嬴冲顿时了然,昔年威王之死,齐王之功极大,说是出卖也不为过。
  而威王则曾是天圣帝之死敌,后者虽未赶尽杀绝,可对威王的旧部,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左天苍如只要钱财,各家世阀都能给他。可这位想到的是官位,是传族之基业,却无人肯应承。
  一是因此事确实难办,不是有钱就能办到,二则是顾忌天圣帝。
  “至于那天庭,左某也知道一些,那些人本钱亦是下得十足。可左某又怎肯与那些见不得光的宵小为伍?他们也拿不出左某要的东西。而如今整个大秦境内,除了陛下之外,也就只有国公大人你,能够给左某想要之物。”
  嬴冲明白之后,倒也答的干脆:“可以!不知左若海与左重山二位,能否在十日之内,募军北上,入本公麾下?只有建下军功,才好做进身之阶。”
  他是看上四海镖局的那些镖师与趟子手了,那六千人稍稍整合,也可算是一镇精锐。野战不成,守城上佳。他现在极其渴求能战敢战之军,哪怕蚊子肉也稀罕。
  且对于他而言,左天苍之所求,确实是举手之劳。
  而左天苍闻言也笑:“何需十日?明日清晨,他们就可入国公大人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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